第62章 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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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上下這個年過得并不大痛快,鞭炮隆隆聲,還有漫天的絢爛焰火點亮了家家戶戶的張燈結彩,喜氣連連的紅此時看來竟有些刺眼。

大房家本想躲個清淨,誰知被府中瑣事拖累,這個年過得也有些憋悶。韋氏早早就給一雙兒女準備了新衣裳,翠翠是一身紅豔似火映有大團好看花紋的厚實衣裙,對襟處有金絲滾邊,在黃色燭火下折射出淡光,配着同色首飾,愈發嬌豔迷人,手微擡寬袖跟着滑落露出手腕上鮮紅欲滴的血紅镯子,為她添了幾分貴氣。朱桓的新衣是寶藍色,本就相貌俊美,唇紅齒白,經此更顯風神俊雅。

韋氏每每看到好模樣的兒女就樂得合不攏嘴,旁人總誇她好福氣,她想着何嘗不是呢?

翠翠在母親身邊坐了,嘟着嘴:“又不是多年不見,雖說是喜日子坐在一處用飯,做什麽還要穿這麽隆重,倒跟打發女兒出嫁似的。”

韋氏嬌嗔地拍打她背部,瞧着夫君笑:“我看着歡喜不成?受着疼痛生你們一回,不過是想你們打扮得得體些也不成了?”

朱林朝看着他們母子幾個淡笑不語,他這一輩子也算活得快意,家中和樂,萬事順遂,外面好友談及府中事都誇贊他最是顧家。妻子成日管鋪子照顧兒女,被瑣事纏得焦頭爛額卻也不忘體貼他,他又如何能做得出惹她心傷的事情?

滿桌子豐盛菜肴,色香味俱佳,翠翠吃得眯眼直樂,朱林朝見兒女們高興,招了身邊的人過來,樂呵呵道:“今兒廚房備的菜式深得小主子喜愛,多賞他些銀錢。”

他話音才落,韋氏從袖中拿出兩個紅包,厚實的像是裝了不少銀票,兩人欣喜地接過來說了吉祥話兒,拆開一看,翠翠手裏的是銀票,朱桓手中的卻是有關于山城一間鋪子的大致情況,他不解地看着母親:“既然你無心功名,我與你爹想明白了,給你一年時間去山城經營鋪子,若是有成效我們便依了你,若是……你回來安心讀書考功名,不得有其他念頭。過完年你就動身吧,記得遇到什麽事都沒人幫你。”

朱林朝沉吟一陣:“會不會太難為孩子了?他長這麽大不曾接觸過商海中的險惡,萬一……”

此時的韋氏态度分外堅決,她向來認為人須在險惡環境中摸爬滾打才能練就真本事,總是活在他們的擔憂中一輩子都難成大器,口氣更是堅決:“你考慮好了嗎?要是怕,早點開口,我不會為難你。”

朱桓攢眉想了想,再擡頭時看向母親的眼神堅定無比,像是在一瞬間長大:“母親放心,兒子要是不弄出個樣子便不回來見母親。”

韋氏氣得發笑,這混賬小子打定主意不願意在讀書上費功夫,也不好再說什麽,笑道:“你可別到時候連你阿姐都不如。”

翠翠新得的那間鋪子已然收拾妥當,待開年了在細細布置一番就能開門做生意了,也是好事一樁。想到往年趙家兄妹會湊過來一起過年玩鬧……

管家打斷幾人談笑,笑道:“趙家公子差人送了禮來給主子們拜年,說家中有事不便來府上叨擾。”

韋氏看了翠翠一眼,忍不住嘆了口氣,沒想到好好的幾個人居然會弄成今天這樣子。她相信趙言是想來的,只是顧及着翠翠罷。而此時趙言确實在朱府外面,圓月清輝照在他身上更顯清冷寂寥,街上偶有喧嚣,不過是片刻功夫就隐去了,接着便是響不完的鞭炮聲,去年他們還一起鞭炮來着,翠翠緊緊捂着耳朵躲得遠遠的,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露出一口銀牙,快活的樣子讓他酥了心。那個時候他就想和朱伯父提親,可又念着她心性尚小……誰知這才多久,他們已然走到了這種境地。

“公子,夜涼如水,仔細傷身。”溫溫雅雅的嗓音,近來聽得不算少,他本來是想讓翠翠知曉了心中會生出那麽一點難過的,只是他想多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

程路遙輕笑一聲:“公子可是忘了,這府中的翠翠小姐可是我的東家,過年了,總得來拜個年的。”

趙言點了點頭:“那你忙着吧,我先走了。”

其實趙言與她在一起時多的是這種客氣,外面的人便是将他們傳得多麽不堪他也只是笑,而掩藏在笑下面的是無盡的悲涼。她想問他既然這麽難過,為什麽就這麽放棄?她問不出口,大抵情意深重的人不願意向身邊人透露他最真實的感情,明明已經痛得難以呼吸,卻還強裝鎮定,這個男人,強撐什麽呢?

“罷了,明兒再來也成。月色正好,路遙便陪公子走着一趟。”

那條繁華的街依舊燈火明亮,零零散散的人走在街上,清冷的很。

“程小姐早些回去陪家人吧,我還有事情去辦。”

程路遙聽到他疏離的話,毫不掩飾其中的不耐煩,他對另一個深情對別人又何嘗不是無情?盈盈福了身:“路遙便先告辭了。”穿過那條黑暗的小巷子便能回去了,她直接轉身走開,才三步遠就聽他無奈嘆息地聲音響起:“罷了,你個弱女子我總歸不放心,好歹也是朋友一場。”

此後他們未再有交談,走到味香齋,阿秀等在門口焦急無比,看到她趕忙迎上來:“姑娘作何要這般急的去朱家,便是明兒去也不算遲,那翠翠小姐也不安排頂轎子送送姑娘,着實小氣。”

“混賬!主子是你這等丫頭能胡亂編排的?”溫潤清冷的聲音陡然變得陰沉滲人,足足吓了未看到他的阿秀一跳。

程路遙扯扯嘴角,這個人到底是有多瘋魔,竟是連旁人說她一句壞話都不能忍受,趕忙安撫道:“阿秀并無惡意,公子莫惱,我回去教訓她便是。”

趙言冷哼一聲,轉身大步離開,渾身上下都是掩不住的怒氣。

阿秀待他走遠了才撫着胸口,低叫着吓死了。

程路遙白了她一眼,笑道:“看你以後還敢這麽冒失。那位公子最放不下咱們家的翠翠小姐,你這般說,他不曾賞你巴掌便是便宜你了。”

阿秀扶着她往回走,委屈道:“阿秀方才也是等得心急,姑娘這些時日常同那趙公子在一處,當他是有心于姑娘的,卻不想這樣的人,你往後可要離他遠些才好,沒得平白污了名聲。”

路遙扯了扯嘴角,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笑不出來,她知道程靜晚是喜歡他的,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大抵情字就是這麽玄妙的東西,讓她不知不覺的失足掉落進去,可是種種原因推着她往前走卻又阻攔她繼續往前,這種矛盾的情愫,在她心海中掀起滔天海浪,久久不停歇。

大房院裏時時傳出陣陣笑聲,而二房家宛如跌落在冰窖中,鮮少有人開口,趙氏替照哥兒布好菜叮囑他吃得慢點,臉上也看不出有半分不快,唯有朱二爺長籲短嘆,苦大仇深的模樣。

老夫人斜眼看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不悅道:“不願意在這裏呆着便滾出去,別影響我們吃飯的心情。”

朱二爺縮了縮脖子,卻還是不甘心地開口:“母親,您看在兒子面上繞過如娘和玉姐兒吧?她們未吃過苦,受不了這罪。兒子發誓只要讓她們回來,兒子絕對聽您的話,絕不惹亂子成嗎?”

老夫人不說話,看了眼程嬷嬷,程嬷嬷當即了然,笑着開口:“想必二爺不餓,那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

朱二爺負氣地站起身快步離開了,屋裏又是一陣沉默,不過是表面裝出來的平靜,心裏又是怎樣一番驚濤駭浪又有誰知道?

翠翠正聽父母談論過往發生的事情,很是入迷,突然一道熟悉無比的聲音□□來打亂了這份溫馨,翠翠有些氣看向來人時瞪大雙眸,一副不客氣的模樣,反倒有種嬌美如初初盛放的茶花,美豔而又清然,看得傅鐘愣了愣神,既而回過神,向朱家兩老拱了拱手:“傅鐘來得唐突,還望不要怪罪。”

侯府中因着人少,年年也無甚趣味,多是聚在一處用飯,從老太太和父母那裏讨個壓歲錢,他和薇薇說幾句喜人的吉祥話兒,逗得大人們笑一陣兒,便可自己去玩了。左右無事,他便厚着臉來了,說來也不過是想見她一面,往後的日子少不了要去宮裏還有各家親戚府裏做客,一日不見已是難耐,那般長的時間真是好生難熬。如今他很是慶幸這趟并沒有白來,不然哪能瞧見她這宛如新嫁娘般的妝容,美得讓人心魂蕩漾。更是在看到戴在她皓腕上的镯子時,眉眼樂得挑高,甚合他心思。

朱林祥和韋氏都将他當做未來女婿看待,除卻規矩外,待他宛若家人般,也不拘着了,韋氏更是要給他紅包,翠翠當即睜大眼,這個厚臉的竟是半點猶豫都不曾,笑眯眯地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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