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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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林祥怎麽忍心他心尖上的人受那等苦楚?安撫地拍了拍如娘柔嫩的小手,再看向程嬷嬷時眼底滿是讨好。

“嬷嬷是一手帶大我的,母親最信任您,林祥想和嬷嬷求個情,不要這般對如娘母女。好歹玉姐兒也是我的骨血,是咱們朱家的人。不說別的,就依着咱家家世我便是納個姨娘也不是不可。反正咱府中有的是空院落,便是勻出一間來給她們母女住也是應當。”

朱玉此時依偎在母親懷裏,狹長瑩亮的雙眸怯生生地打量着朱蘭,待父親話音才落,弱弱地開口:“阿姐莫要讨厭我們,這麽多年我與母親不曾給老夫人和夫人添半點麻煩,最是恪守本分的,好歹我們是血親,求阿姐給我們條活路。”

朱林祥見玉姐兒這般懂事,心中更是憐愛更勝,看向女兒時臉色更是嚴肅:“玉姐兒都喊你聲姐姐了,蘭姐兒你若還是這麽小心眼可就失身份了。”

朱蘭穿着桃紅色衣裙,裙擺曳地每走一步與地面摩擦發出低低聲響,她面上帶着恬淡笑容,環顧四周,嗓音清潤溫雅,與方才相比俨然變了個人:“瞧這院子處處精致,到了春時風景怡人,更是好去處。爹爹倒是會享受的,只是未見您對我母親也有這般好耐心。這次求程嬷嬷卻是不大有用的,祖母可是發話了呢,凡事有女兒做主呢。”

如娘與朱玉面色變得越發蒼白,這事情竟是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嗎?她們真的要與榮華富貴就此錯過,到那莊子上去做雜活嗎?這十幾年的富貴日子早将人養得嬌氣了,哪還能做得重活?這分明是要她們性命。

朱玉當即哇的一聲哭了,拉着朱二爺的胳膊哭訴:“爹爹可要救救我們,女兒不想去做下人。”

程嬷嬷攏了攏衣袖,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二爺這話說得不假,老婆子打小看着你長大,本是個聽話的好孩子,誰知年歲越大竟是越發糊塗了。你當知老夫人最是讨厭男人養外室的,便是當初老爺也未曾動過這年頭。前頭那幾樁事,私自挪用府中銀錢,至于做了什麽,二爺心裏當是清楚。老夫人不是沒有察覺,她只是想你能回頭,給你留着幾分面子,怎奈你卻是這般傷她心,生生讓大房家看了笑話。”

朱林祥總覺得程嬷嬷話中有其他用意,攢着眉深思,良久才問道:“嬷嬷有什麽話直說便是,這麽多年的交情也不必遮遮掩掩了。”

程嬷嬷嘆口氣:“臨行前老夫人有交待,若是二爺仍舊執迷不悟為着女色沒有半點悔悟,那邊不必再勸了,橫豎她得為朱家偌大的家業考慮。如今已有了個不成器的老子,也只能指望孫少爺了,如今照哥兒已然由老夫人親自教養。方才翠姐兒已代老夫人去過朱家的各間鋪子,往後事無巨細都得報到老夫人跟前由她定奪。二爺便就此歇歇吧。”

朱林祥不可置信地癱軟了身子,喃喃道:“這怎麽可能?母親怎麽會這般狠心對我,我可是她親生兒子呀!”

程嬷嬷自然知道,如今在老夫人眼裏所能看到的只有朱家的未來,她一生都想站在高處俯瞰衆人,嘗盡這世間一切繁華,卻不想栽了個大跟頭,自然是想全部怒氣牽扯到二爺身上。他的不成器,最是傷她的心。

朱蘭長長地噓了口氣,這裏的一磚一瓦都看得她心生厭煩:“這裏看着糟心,找個中意的便宜些處置了就成。偷來的東西總歸是不能長久的,若早能想至此也不會如此。”

本是一院溫馨暖人,卻因為她的登門而變得凄涼悲切。已然離心的家人便是重新湊在一處,也難回到最初。她款款走出院外時聽到的是父親的咒罵和那母女兩人嘶聲力竭地哭喊,她們覺得悲哀受人欺淩,那麽她與照哥兒呢?不是更慘?

翠翠正在暖閣中擺弄傅鐘送來的一對镯子,在盈盈光下更顯清潤耀眼,傳話的人将打聽到的事情一一說了,她的手頓了頓,挑高聲音道:“哦?咱們蘭姐兒也這般硬氣了,我還當她只會跟着老夫人的指點走。倒讓我沒想到的是老太太竟是舍得蘭姐兒嫁去裴家的,真真是有趣。”

事情轉了彎,有些超出她的想象,可總歸是能讓她心中暢快幾分的。雲錦呈了零嘴和茶過來,瞧着都是些喜人的,嬌笑道:“這是世子差人送來的,都是些好味道。”

翠翠抿嘴笑了,也不急着用,繼續看向那人:“趙家公子近日來做什麽?”

“趙公子這些日低沉萎靡,便是趙老爺也有了微詞,直斥責他成日喝酒不成事,前兩日在酒樓喝至深夜才回,跌跌撞撞倒在了味香齋門前,還是路遙姑娘将他扶起來安置下來,不然怕是要凍死在街頭的。”

翠翠垂下眼簾,嘴角微抿,也許這一世她早已不是他命中的那個人,有些時候恨意會從心中暫時隐去,過往會不時的冒出頭,縱使是那些悲傷的事情,可也是兩人之間有聯系的糾纏,想來,他們的緣分就要自此到頭了吧?

此後的很多事情都無需她插手,傅鐘就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将她所想的事情都去辦了。他像是故意般不時說起有關于趙言的一切,像他和程路遙走得近,送了她些費心淘來的值錢物件,帶她去城外賞風景……諸多是她未曾得到過的相待。她但凡一沉默,他就彷如炸毛的刺猬,又是好一頓鬧騰。

作為一個男子竟是醋至此,也是讓人哭笑不得。

她不覺難過,只是感慨兩人之間這麽多年的羁絆看似平淡下來,不過是狂風暴雨欲來的安靜。她怎麽能就此讓他好過?

他以為他可以就此安寧?她偏要讓他時時陷入難堪境地。他自诩是重情重義之人,那麽對他的變心,他又當如何與她解釋?她迫不及待想要看他驚慌失措、羞愧不已的樣子,這種煎熬,便是灼燙他的心肉骨血,痛苦連連,他都無聲的咽下去。

從她回來那一刻,她就不會再對他生半分憐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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