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至親之死

因為還未正式起訴,董翰只是暫時被拘留在市局裏。

楊晔跟着帶路人,談楓嶼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神色非常緊張,看起來像是怕他丢了一樣。

但是楊晔只打算一個人見董翰,等到了留置室門口後,便回過頭來對談楓嶼道:“你在外面等我吧,我很快就出來。”

談楓嶼望了望留置室,發現透過門上的小窗戶可以清楚地看見裏面的場景,就乖乖地答應了。

董翰已經坐在了留置室裏,左手被手铐铐在桌子上,正低着頭百無聊賴地擺弄着自己的手指,時不時打個哈欠。

他已經待在這裏快一周了,手機被收走,反反複複地接受着警察們的問詢,除了讨人厭的輔導員以外沒有任何人來見過他,只讓他覺得無聊透頂,就幹脆把事情全說出來了。

他知道,只要他說出來了,警察們就會去找顧蕙英剩下的唯一一個家屬——楊晔。

楊晔看了監視屏幕上的董翰一眼,問看守的警察:“他最近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差不多吧,前些天配合度一直不高,愛答不理的。”警察答道,“昨天不知道怎麽了,忽然就交代了,可能是終于想開了吧。”

楊晔又看了眼屏幕,覺得這大概不是想開了的樣子。

楊晔推開留置室的門進去,拉開董翰對面位置的座椅,凳腳擦過粗糙的水泥地面,發出一聲刺耳的響動。

“好久不見。”楊晔道。

董翰這才擡起頭來,看見楊晔沒什麽表情的臉,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确實好久不見了,楊晔。”

他稍微擡了擡眼,看見鐵門小窗戶那裏冒出的半顆腦袋,撐着臉嗤笑了一聲:“沒想到你又和那個傻子混到一起去了。”

又?

楊晔知道談楓嶼肯定在門口看着他,也知道董翰口中的“傻子”是在說談楓嶼,但是他總感覺董翰的話裏仿佛還藏着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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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楊晔現在不能問出口,因為他不想讓董翰知道他失憶了。

他要表現得像沒失憶之前的楊晔才行,否則董翰有可能不會對他說實話。

“我跟誰在一起和你有關嗎?”楊晔将話題轉回去,在董翰的對面落座,“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要求見你吧。”

“不就是覺得我害死了你媽,想來找我算賬嗎?”董翰哼了一聲,“自殺是她自己選的,我可沒有逼她去死。”

楊晔擱在膝蓋上的右手暗暗捏成了拳,但依舊沒有把情緒表露在臉上。

他雖然失去了記憶不再記得董翰這個人,不過從對方為了一筆獎學金做出的種種行為,他已經可以斷定,董翰是個瘋子——不是病理性的精神失常,而是這個人對于社會的認知、對于情感的處理方式,本身就異于常人。針對顧蕙英的舉報,大概不是一時沖動做下的,董翰多半已經猜到顧蕙英會自殺,所以才蓄意這樣做。

看董翰這副模樣,或許也并不畏懼法律對他的懲罰。

“但是她的死是你期盼的結果吧。”楊晔定定地望着董翰,“我不明白,逼死我媽對你有什麽好處。”

“原來你是想知道這個。”董翰做出一副恍然的神情,“也是,在你看來我這樣做肯定是損人不利己的吧。但是楊晔,不是每個人做事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利己。”

“你雖然腦子比我聰明,但是在這方面的悟性卻很差呢。”董翰擡起沒被铐住的右手,用手指點了點楊晔背後的鐵門,“比如這個一直對你糾纏不清的傻子,就是很好的例子。”

門外的談楓嶼意識到自己偷窺被董翰發現了,立刻把頭縮了回去。

董翰笑了笑,繼續說道:“楊晔,雖然你在普通人裏很優秀,但是對于真正的上流階層而言,你這樣的人什麽都不是。可即便如此,談大少爺還是上趕着要倒貼你,你有想過是為什麽嗎?”

“我猜你就算想過也肯定想不明白吧,否則就不會跟他這麽死命地折騰。”董翰自顧自地說着,“我來告訴你吧,其實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就只是為了自己的精神滿足而已。”

“對談大少爺而言,不擇手段地得到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就是滿足,而對我而言,确認顧蕙英對我的愛才是滿足。”

楊晔不禁蹙起眉:“什麽意思?”

董翰嘆了一口氣,随即又露出一副嫌棄的神色:“你果然是個蠢貨。”

“話都說到這裏了,你還不明白嗎?你是顧蕙英的親生兒子,而我只是她資助的學生,可是她最終選擇了抛下你,為了我自殺了。”董翰幽黑的眼眸目不轉睛地凝視着面前的楊晔,“這就證明比起你這個親生兒子,顧蕙英更愛我。”

“這個結論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楊晔。”

母親悉心照料了這麽多年的孩子,最終成了這樣一個怪物。

楊晔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的悲戚甚至大過了憤怒。

要是天上的她聽到了董翰的這番話,不知會多麽痛苦難過。

“你之前一直不肯配合的調查,就是在等我來吧。”楊晔忽然反問道,“在我面前炫耀我媽更愛你,讓你覺得很痛快嗎?”

“是啊。”董翰沒有否認,他向後仰了仰,以一種很放松的姿勢靠在椅背上,“我媽從我記事起以來就不怎麽管我,我不明白,憑什麽你可以有一個這麽愛你的母親。”

“我很不爽,所以我要把她搶走,就是這樣。”

楊晔又問:“你為什麽篤定她是為了你自殺的?”

“這不是當然的嗎?”董翰笑了,“我匿名舉報完之後她立刻就發現是我做的,才會那麽激動,如果換成是別人……”

“因為你是在侮辱她作為老師的尊嚴。”楊晔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她是一個多麽重視學生、多麽看重職業道德的人,你不會不知道吧?你不就是故意利用這一點逼死她,好證明你想要的那個‘結論’嗎?”

“你……!”董翰顯然是被楊晔的話戳到了痛腳,臉上那副悠閑的神色終于碎裂,猛地從桌前站了起來。

楊晔仰起臉來看着董翰:“你是不是在自欺欺人,你自己應該最清楚。”留下這句話後,便起身離開了留置室。

踏出門檻的那一刻,他意識到腦海中關于母親的記憶,似乎變得更清晰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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