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凡人的世界(2)

笨蛋,非要問那麽清楚嗎?你救了我一命,放你一馬,咱們兩清了!”

玄瞳始終關注着薛半半的表情,這一刻的笑,與剛才有心克制的那一抹不同。

肆意又張揚的喜悅熱騰騰地鋪滿了巴掌大的臉,俏如彎鈎的明眸如墜星辰。

她怎麽能在短短的幾分鐘裏變幻出兩種截然不同又耐人尋味的笑容?這才是屬于她的特異功能麽?

重要的是,無論哪一種,都好看得讓人驚豔。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腦回路有點偏離正軌,輕咳一聲撇開眼。

該死的徐宇陽剛說了什麽?放她一馬?

也就是說那些幼稚的人類條約,她就這麽輕輕松松地完成了兩條?!

不過幸好,無論這個薛半半能熬到什麽時候,最終的決定權,永遠在他的手裏。

玄瞳放心了一些,況且,除了最後的那個吻,他手裏可還藏着一張底牌。

當他意識到自己的嘴角似乎揚起了一些,眼前鬼使神差地又浮現出薛半半的笑容。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看來,從明天起得弄塊鏡子帶在身上。

薛半半總算離開了徐宇陽的宿舍,胃裏還是撐得滿滿騰騰,好在因禍得福,她不用再吃什麽肥肉。

只要一想到那一大碗白花花的膘,她就忍不住一陣陣作嘔。

心情還算不錯,薛半半做完最後的清掃工作,定了定神,向高二六班的方向走去。

條約裏提到的那個全校最醜最傻的男生方華業就在這個班裏,而她需要向他表白,并且讓他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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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先套個人近乎總是沒錯的。

已經到了最後的自修時間,班裏的學生零零星星,那些家世顯赫自視清高的少爺小姐自然不會理會什麽自修和作業,剩下的幾個自然是相對財力低弱,人緣又不怎麽樣的家夥。

方華業自然在列。

薛半半小心翼翼地走進教室,為了不讓該死的高跟鞋發出篤篤篤的聲響,她這一整天走路都提着腳步,一個月下來,她恐怕都能煉成輕功水上漂了。

“第三組第四排。”滿滿小聲在她耳邊提醒。

其實她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來,那個少年的确與這個學校大多學生的扮相不同。

他正低着頭寫作業,頭上不知是出汗還是出油,黏膩的頭發淩亂地分成幾簇,頭頂上的頭皮明顯地露在外面,像謝頂似的。

老氣的金絲邊鏡框圈着厚厚的鏡片,因為鼻梁低矮架不住鏡框,他寫幾個字就要推一推眼鏡,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薛半半手裏拿着徐宇陽的作業本,輕輕放在他身邊空着的桌面上。

方華業注意到身邊有人,擡起頭來,木讷的眼神裏藏着疑惑。他的臉四四方方,要不是厚厚的鏡片将他的眼睛縮小了幾分,要不是鼻窦和臉頰兩邊有明顯的豆豆,要不是他的鼻梁完全被眼鏡遮住……應該也算不上很醜。

薛半半的學校裏長成這樣的男生比比皆是,只是在這闊少千金雲集的貴族學校,每個人都擅長打扮體态婀娜,這麽平凡又不修邊幅的男生就相形見拙了。

薛半半咧嘴一笑:“可以借個位置做作業麽?”

方華業對這個惹得全校風波不息的小清潔工也是有些耳聞,警惕地看着她,好像她會給自己帶來什麽災難。

薛半半無奈地抓了抓頭,有些委屈道:“徐宇陽要我幫他做作業,我看了看,這裏也就你最像好人了。”

方華業顯然沒有料到風雲人物會主動出現在他身邊,并且不是來嘲笑和欺負他,甚至有些示好的意味。

他的手明顯地往自己那邊讓了讓,有些不安和局促,卻也是明顯的表态:請坐。

薛半半坐了下來。

幸好,她也是高二的學生,作業對她而言不至于難于登天。

當然,滿滿也出了一份力,用他并不厲害的妖力四處偷看正确答案。

到頭來,薛半半和滿滿同時詫異地發現,身邊這個看似呆頭呆腦的家夥居然是個學霸!

薛半半心裏揚起一股天無絕人之路的喜悅。

☆、chapter 7 凡人的世界 7

薛半半是方華業到光和國際兩年以來第一個主動接近他并且不含敵意的人,重點是,她還是個天然美女,未施粉黛,好看得純粹。

就算他醜、宅、人緣差,可畢竟也是血氣方剛的花季少年,有美女主動接近,若不是忌憚她背後的是非口舌,還真忍不住想入非非一把。

薛半半始終專注得做着功課,這讓方華業喜憂參半。喜的是她或許對愛學習的人有興趣?憂的是也許她真的只是借個位置寫作業而已。

薛半半僅僅坐在他身邊,他表面平靜之餘,心裏早已洶湧澎湃。

宅男悶騷,更古不變。

薛半半是真的沒有注意身邊的方華業到底在想些什麽,她遇到了難題,不由自主地擰起眉頭咬着筆頭,苦思無解。滿滿很早以前已經打過招呼,他放出元神去找正确答案,她等得都快睡着了還不見回來,看來是真的找不到抄襲對象。

該死的方華業,為什麽突然就停了筆?

“有......有問題嗎?”方華業怔怔地看着她良久,終于鼓起勇氣開了口。

薛半半轉過頭,腦子裏靈光一現:“啊,有!”

接近學霸必殺技,問功課!

她立刻将面前讓她頭疼不已的幾何題送了過去:“這道題,好難。”

方華業原本有些猥瑣的小眼中立刻閃出了自信的光芒:“這個簡單!我教你。”

兩人竟真的有模有樣地埋頭鑽研起了數學題,然後是英語,化學,物理......學霸果然屌炸天。

薛半半心滿意足地完成了作業,感恩戴德之餘,還不忘多加一句:“明晚我還來這裏和你一起做作業,可以嗎?”

方華業推了推眼鏡,用力點了點頭之後竟臉頰泛紅,抓起書包锒铛跑出了教室。

薛半半看着他的背影,白襯衫原本規矩地束在藏藍色的校褲裏,書包背得急了,斜蹭在背上,硬生生将襯衫扯得拱起一塊,配合他落荒而逃的姿态,滑稽得很。

她那句明天還要一起做作業,在她看來只不過是預定一套活體答案,在方華業的理解中,卻是像“明天約會吧”一樣的天籁之音。

天已經全黑了,四下無人,她扭頭輕聲說:“滿滿,你覺得我真要對這麽個人表白麽?”

沒有得到回答。

“滿滿?”

薛半半有些擔憂,伸手探進圍脖。小倉鼠的身體還在,卻像一顆死球,毫無動靜。

“滿滿!你醒醒!”

難道他死了?薛半半心底揚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在這黑夜裏漫無邊際。

忽然,她意外地聽見一把男聲,讓她不寒而栗,過耳不忘的聲音:玄瞳。

“他在我這裏。”他說。

薛半半這才想起滿滿是元神出竅了,長長噓了口氣,細想之下卻更提心吊膽。

那個玄瞳,怎麽看都不像好人,他帶走滿滿,難不成要屈打成招?

玄瞳站在房頂上,超長的夜視力讓他将薛半半反複無常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其實,不僅僅現在,薛半半離開徐宇陽的宿舍之後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

他需要檢測敵情,随時知道她在做什麽以及有什麽打算。

剛才她與方華業相談甚歡,每一個細枝末節的表情他都沒有放過。

他幾乎瞬間迷戀上了研究人類的表情這件事。

研究的同時,他心裏又不由自主地煩躁。這個薛半半,居然就順理成章地與那個醜男搭上了話,那個醜□□本不可能對她這樣的女生有抵抗力,不,他根本是對任何女生都不可能有抵抗力!

他幾乎怒上心頭,徐宇陽那個蠢貨,還不如噎死算了!

抓住滿滿的元神,算是意外收獲。總算有機會好好拷問一番,他們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先一步解開九靈珠的秘密?

事到如今,也早該攤牌了。

原本簡單的拷問,拷問完了放回去也就算了。鬼使神差地,他就是忍不住想看到薛半半唯唯諾諾地親口說出真相。

“去我的宿舍。”他說。

“你......你在哪?你把滿滿怎麽樣了?!”

這麽點距離都看不見,怎麽做妖精的。玄瞳無奈地輕輕一躍,落到她面前。

薛半半渾身一顫:“你從哪裏下來的?”

“房頂。”

“你能上房頂?”

“你不能麽?”

薛半半縮着脖子,眼珠子瞧瞧往屋頂上看了看,雖然只有六樓,正常人就算能從樓梯上去,可也不能這麽快下來啊。

她扁了扁嘴,把話咽了回去。

顯然他不是正常人。

“跟我走。”玄瞳兀自轉身走在前面,薛半半小心地提着腳步跟在後頭。

篤篤篤,寂靜的教學樓裏,高跟鞋的聲響還是特別明顯。

玄瞳的宿舍與徐宇陽的別無二致,不過他沒有管家。更明顯的區別是,一走進大門,立刻被一股森寒之氣裹住,讓人就算在黑暗裏也無所遁形。

薛半半的心頻頻震顫,有一種羊入虎口的意味。

玄瞳打了個響指,客廳裏的燈驟然大亮。薛半半雖然夜視力不強,可也不太喜歡太亮的光線。這一點在她知道自己是刺猬之後得到了合理的解釋。刺猬本就是喜蔭避陽的。

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玄瞳挑了挑眉,又打了個響指,光線一下子暗了很多。

“你也喜歡黑夜?”

“......”世界上有哪個小女生喜歡黑夜?只是對光線比較敏感而已。

玄瞳似乎并不急着切入正題,他悠閑地在沙發上坐下,随手拿起一袋零食,看上去像肉幹。他吃得津津有味。

薛半半想起了自己那個吃蟲的夢,毛骨悚然。

“來一塊?”玄瞳将袋子遞過去。

薛半半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頻頻搖頭。

玄瞳不屑地收回手,其實就算她要拿,他也是絕不會給的。她不配!

“滿滿呢?”她終于問出口。

玄瞳饒有興致地挑眉,向空蕩蕩的客廳某一處掃了一眼:“你看不見他?”

薛半半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搖了搖頭。

玄瞳蹙眉,瞬間移動到她面前,鷹一般的眸子裏,瞳孔似乎擴大了一圈。他死死瞪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靈魂。

“你到底是什麽?”

他又突破了安全距離,薛半半被莫名的恐懼感緊緊抓着,完全不敢忤逆:“我......我是薛半半......”

“我是說,在妖界。”

“噢,那個啊……”她眼珠子轉了轉,滿滿從沒說過該不該告訴別人那件事,尤其是玄瞳。

玄瞳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麽,目光更犀利了幾分:“如果你不說,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的元神小夥伴開口。”

薛半半心弦一震,立刻開口:“滿滿說,我是刺猬......”她說得極小聲,她自己也并不那麽有底氣。

然而玄瞳的聽覺也是超長的,他聽見了。

“刺猬?”他的表情極其古怪,突然仰頭大笑三聲,“哈哈哈!刺猬!你是在開玩笑嗎?”

她哪裏敢和他開玩笑。

玄瞳一下子煩躁起來。他刷地一下背過身去,在客廳裏走來走去,仿佛聽到了難以置信的事。

妖界有那麽多有頭有臉實力雄厚的妖精,個個道法高深稱霸一方,幾千年來,妖界風雲變幻生靈塗炭,各方霸主使盡渾身解數争奪九靈珠,卻從未有妖參透它的奧義。

到頭來,卻被與世無争膽小怕事,只會躲在陰暗的小角落裏挖蟲子吃的刺猬奪得先機?天大的笑話,簡直是奇恥大辱!

薛半半被他轉得頭昏腦脹,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惱怒什麽。難道就因為他說過“你又不是刺猬”,他猜錯了,所以惱羞成怒?

良久,他又刷地一下轉了回來,重新回到薛半半面前的時候,眸子裏泛出淡淡的紅,一股嗜殺之氣。

“你再說一遍,你是刺猬?”

薛半半把脖子收得更緊了,他渾身上下散出威壓的氣場,讓她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我......”她慘白着臉語無倫次,“我其實只是個普通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是刺猬,其實我什麽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你是誰,什麽法術都不會,我也沒有辦法變形給你看......我是無辜的,我不想死......”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玄瞳面前說這麽多話。

玄瞳從她的表情裏讀出求饒的氣息,情緒瞬間好了許多。

“你不知道我是誰?”所以她表現出來的恐懼,僅僅出自生物面對天敵的本能?

薛半半點了點頭。

玄瞳仰起頭,有些得意道:“我是妖冶之林五百年來最強種族,枭族新任首領。”他蹙了蹙眉,回頭朝着剛才目光掃過的地方:“你居然也沒有聽過我玄瞳大名?”

薛半半猜到他是在問滿滿,不知滿滿怎麽回答,不過她确信滿滿并不清楚他的身份。于是至今,她也還是不太明白。

“我可以問問題嗎?”她怯怯地說。

“問。”

“枭,是什麽動物?禿鹫嗎?”

玄瞳像是收到了極大的羞辱,眼底的殺意頓現:“你居然把我們俊美的枭族與那種醜陋的生物相提并論!你是文盲嗎?人類也應該知道,枭是貓頭鷹。”

“貓頭鷹?”薛半半沒有繃住,哧得笑出一聲。極細微,卻還是徹底惹惱了那只喜怒無常的貓頭鷹王。

她感受到他的怒氣,立刻擺擺手解釋:“我不是嘲笑你,不是!我死也不敢啊!”

玄瞳強抑怒火:“那你笑什麽?”

要知道貓頭鷹在妖界可是強大的象征,早在幾百年前就一統鷹族,連蒼鷹首領都拜服在他腳下。

“我只是覺得......貓頭鷹......挺萌的。”薛半半的語聲細若蚊蠅,反正他能聽見,“噢,萌就是可愛的意思,其實人類的裝飾品裏有很多貓頭鷹的,衣服上也有......”

玄瞳頭疼得揉了揉眉心,這個薛半半一定是被他吓傻了,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看到貓頭鷹被畫成各種卡通形象,做成玩具、裝飾,甚至還有電影裏說他們被飼養來幫人送信,差點氣瘋。

他搖了搖頭,懶得再與這個被人類毒害的小刺猬多費口舌,直接開門見山。

“如果你真的對九靈珠一無所知,也沒有争奪它的念頭,放棄吧。放棄任務,把九靈珠還給我,我饒你一命。”

玄瞳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精妙無比,她是刺猬,渺小到他從前甚至都沒有關注過的物種,也許真的不是有心掠奪,此時此地抛出誘餌,兵不血刃取回已然啓動的九靈珠,倒是美事一樁。

薛半半咬着下唇,也在思考。

他說的有道理啊,她連九靈珠是什麽都不知道,幹嘛非得和這個怪胎加變态較勁?只要他不殺她,給他就給他吧。

她正要開口答應,腦中突然出現滿滿的聲音:“不!絕對不能相信他!貓頭鷹是刺猬的天敵,他們最記仇了!現在你破壞了他掠奪九靈珠的計劃,一旦他成功了,肯定會血洗刺猬全族!”

薛半半瞟了玄瞳一眼,他似乎并沒有聽見。那是傳說中的神交麽?

腦中又傳來一句:“薛半半,現在你才是有主動權的那一個,只要完成任務你就可以回到妖冶之林,那才是屬于你的地方!你會得到無上的能力來保護我們全族。還有,如果最終失敗,你會被打回原形,再也沒有修煉的機會!”

其實薛半半并不明白打回原形什麽的到底有什麽危害,做一只萌萌的刺猬或許也不錯?

不過滿滿說得情真意切,目前的境況下,也算得上是冒死相告了。和玄瞳比起來,畢竟滿滿要可信得多。

玄瞳一瞬不瞬地閱讀她的表情,等着她一聲應允。

薛半半忽然擡起頭來,極其認真地直視他的雙眼:“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玄瞳目光一淩:“什麽?”她居然敢反抗!

知道他是貓頭鷹之後,人類對貓頭鷹的認知倒是将薛半半莫名的恐慌稀釋了一些,內心仍舊惴惴,卻不至于失控。

她撇開眼凝望窗外的黑幕:“滿滿說,只有完成任務我才能回去。我在這裏一直沒有歸屬感,沒有人愛,覺得孤單。刺猬精和妖冶之林什麽的,雖然匪夷所思,或許還很危險,我卻有些期待。我并不想搶走你的東西。我只是,想努力找到回家的路。”

她又轉回眼神,平靜地接住鷹般銳利的目光:“對不起,我不能放棄。”

良久,玄瞳咬了咬牙:“我也不會放棄。我們走着瞧。”

☆、chapter 8 凡人的世界 8

“沒有歸屬感,沒有人愛,覺得孤單……”

玄瞳已經在自己幻出的全身鏡前,将這句話重複了無數遍。

他不明白這句話背後的深意,但是薛半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底疏忽一瞬的憂傷卻铮铮打進他的心底。

那一瞬間他的心猝然一痛,這幾乎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一絲慌張。

這只小刺猬到底使了什麽妖法,竟讓數千年道行的他感受到疼痛?

難道她的那句話是什麽咒語,或者她的表情是高深的迷幻術?

一定是這樣,否則那短促的一幕怎麽會始終在他腦中萦繞不散!

他變出鏡子照本宣科,使勁做出各種表情,鏡子裏那張臉卻始終漠然冷冽。

“沒有歸屬感。”她的确不屬于這裏。

“沒有人愛。”愛是什麽?玄瞳閉上眼,腦海裏浮現萬妖俯首的畫面,那應該就是了吧。一只刺猬配得到什麽愛?

“覺得孤單。”孤單又是什麽鬼?刺猬本來也不是群居動物啊!

“呿,自尋煩惱!“玄瞳不耐煩地一揮手臂将鏡子消去。

既然這只小刺猬不見棺材不掉淚,他只好先出牌了。

他合了合眼,身後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名女子。她有着一張與玄瞳同款的高冷美人臉,着裝卻出挑得很,修身的吊帶衫将她纖細的身材修飾得□□,火紅的頭發與火紅的皮褲相呼應,看上去像是一團火焰。

她在玄瞳身後一經站定,立刻單膝下跪:“領主,您召喚我。”

玄瞳轉過身靜靜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心底忽然有些好奇:“擡起頭來。”

女子順從。

“你來念一遍:‘沒有歸屬感,沒有人愛,覺得孤單。’這句話。”

女子毫無猶豫地照辦了,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冷靜而純粹地聽從指令。

玄瞳失望地動了動手臂:“好了,起來吧。”

冷面無情,毫無趣味。

“謝領主。”

“若夭,我叫你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

“領主請吩咐。”

“薛半半,就是那個人。她是刺猬。”玄瞳将目前搜集到的信息簡單敘述了一遍才切入正題,“徐宇陽給薛半半的條約裏有一項,是要往你臉上吐痰。你注意,別讓她得逞。平時多注意觀察她的動向,無論她要做什麽,阻止她。”

她就是喬若夭。

她就算聽說有人要往自己臉上吐痰也面不改色:“是,領主。若夭遵命。”

她是雀鷹,幾乎算得上玄瞳的親信。九靈珠系統允許他們每人帶一個同伴,他選了她。

來到人間之後,他們兩個除了傳音,在旁人眼裏并無交流。要她故意惹怒徐宇陽,也是玄瞳早就埋下的伏筆。

關鍵時刻,有一個密使總是好的。

滿滿的元神總算回到小小的倉鼠身體裏,吓得簌簌顫栗,以至于薛半半回家一路都不得不将他窩在手心裏,給他一些安慰。

與薛半半不同,當他知道玄瞳是貓頭鷹以後,妖界的記憶讓他幾乎吓破了膽。

玄瞳,難怪聽得耳熟,一定是系統作祟,在他的記憶裏動了手腳。要不然他很早就會知道,他們的對手就是那個幾百年來血洗各族、威震四海、惡名昭彰的貓頭鷹!

薛半半居然成了他的敵人,看來奪得九靈珠的力量不僅僅是為了保存她兩百年的道行,更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直到回了家,啃下一堆面包蟲幹,滿滿才稍稍緩過勁來。

他帶着兩側鼓得幾乎要撐破的頰囊,十分慎重地站在薛半半面前:“半半,請你一定一定要得到九靈珠。不然,我們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薛半半打了個寒戰,又将他捧進手心,一下下捋過他柔軟的脊背:“滿滿別怕,我會努力的,別怕。”

第二天進學校,薛半半壯志淩雲。

今天,一定要拍到男老師上廁所的照片!

于是這一整天,她都極其鬼祟地徘徊在男廁所門口,那方圓地面被她掃得锃亮。

她等了一上午,也沒有等到任何一個男老師走進去。

難道當老師的都不用上廁所麽?她郁悶得不行。

劉明又來了。

“半半,今天還一起吃飯吧?王伯特地從家裏多帶了幾個菜。”

薛半半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做出噤聲的姿勢:“噓,別讓他們知道……”

劉明立刻會意,也變得行事小心起來,壓低聲音道:“噢噢,好的,你待會兒自己過去。我先上個廁所……”

說罷,他東張西望了一番,走進了男廁所。

薛半半一臉黑線。

是劉明,要不要拍?

總算是個老師,可是她認識的,被發現的話多尴尬?

滿滿在她脖子裏催促:“怕什麽,拍啊!”

“我……”真的事到臨頭,誰都踏不出那一步啊。

滿滿嘆了口氣:“你做好準備,待會兒我說沖,你就沖進去立馬拍。我能讓你隐形五秒,但是只有五秒!”

真的?可以隐形?那就好辦多了!

而且滿滿說話利索,代表玄瞳和徐宇陽都不在危險範圍內。

薛半半用力點頭,立刻拿出手機打開相機模式,靜音,還脫下了容易讓她暴露動靜的高跟鞋,确保一切無虞後深吸一口氣。

“準備好了嗎?”

“嗯!”

滿滿運足全身的力氣:“一,二,三,開始!”

薛半半立刻沖進去,對準正在撒尿的劉明咔咔咔一陣連拍。

劉明蹙了蹙眉回頭,頓時吓得屁滾尿流。他想要遮住自己的關鍵部位,尿又一下子收不住……

“薛半半,你做什麽!!”

薛半半渾身一顫,滿滿剛發出指令的時候,她确信自己隐身了,因為她根本看不見自己的手。

可是,說好的五秒呢?!

她愣了一秒,臉蹭得通紅,立刻收好手機撒腿就跑,也忘了自己脫在男廁所門口的高跟鞋。

那雙鞋,被一個紅發女生撿了起來。

她虛着眼看她逃跑的模樣。

雖然不明白到底有什麽事值得吓成這樣,不過領主說無論薛半半要做什麽,她都得阻止。

薛半半跑到再也跑不動,又一次躲進女廁所,喘着粗氣。

“不是說……有五秒嗎……”

滿滿卻是另一副緊張的口吻:“剛才好像有什麽力量切斷了我的妖力,那股力量遠在我之上。”

“是玄瞳?”

“不。”

“也就是說這裏除了我們和玄瞳,還有第四個妖精?”

“可能是他的同夥。”滿滿在她脖子裏打了個冷戰,從頰囊中推出一條面包蟲幹啃了起來,他需要靜一靜。

薛半半同樣惆悵地嘆了口氣,本以為滿滿是她的金手指,誰知他頂多算是個銅的。

好在,照片是存下了。

劉明回到後勤部辦公室,怒不可遏。

王茂新向他身後探了探:“沒叫半半一起來?”

“別提她了!死孩子,根本就是和他們一夥的!”

“怎麽了?”

劉明只要想到剛才那一幕就羞憤難當,一把年紀居然讓一個小姑娘拍了如廁照!

他咕咚咚猛灌下一杯涼水,重重地将杯子砸在桌面上才開口:“你知道她幹了什麽?我好心去叫她吃飯,她趁我上廁所,跑進來拍照!男廁所!!”

王茂新嘴角一抽:“她……拍你?”

“可不是嗎!”

“拍到了?”

“……”

王茂新面色有些沉重:“也許,她是被逼無奈吧。我覺得她不是壞孩子。”

“我就覺得她混進學校故意與那群臭小子作對,名不正言不順!她根本就是和他們一類的!我要開除她!”

“再觀察一下吧,別冤枉了好人。咱們學校裏被欺負的那些孩子,無奈之下做點壞事也是常有的。”

喬若夭撿走了薛半半的鞋,送到了玄瞳的宿舍。

玄瞳見她堂而皇之地出現,有些不悅:“有人看見你麽?”

“沒有,領主,屬下是瞬間移動來的。”

玄瞳點了點頭,垂眸向她手裏的那雙熟悉的黑色高跟鞋,上面屬于薛半半的氣息再明顯不過。

“怎麽回事?”

喬若夭将男廁所裏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

“她就光着腳逃走了?”

“是。”

不愧是膽小的刺猬。玄瞳眼前浮現她貓着身子光着腳倉促逃跑的窘迫模樣,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嘴角。

喬若夭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領主,您……”

“嗯?”

“您的臉……”

玄瞳幻出鏡子照了照,連他自己也吃了一驚。

非常自然的笑容!

哈!果然我大枭之首無所不能,曲曲人類的表情,有什麽難學!

他心底得意了一陣才發現喬若夭還在身邊,揮了揮手:“退下吧,以後不聽到诏令不要随便來找我,傳音就好。”

“是。”

玄瞳将薛半半的鞋又送到了徐宇陽的宿舍。

徐宇陽聽說了事情的經過,十分勉強地将嘴裏的午飯吞咽幹淨,才放聲大笑起來。

“噗哈哈哈哈哈……”他捧着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她居然……真的……跑進去拍……哈哈哈哈……還脫鞋……哈哈哈哈……”

玄瞳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其實徐宇陽也是個表情張揚豐富的人類,可玄瞳對他的面目卻一點興趣都沒有。

徐宇陽總算笑夠了,喘着氣伸手:“鞋拿來,我去找她。好好嘲笑她一番!”

玄瞳将那雙鞋遞過去的時候,心裏不知為何,揚起了一絲不太情願的意味。

但他還是松手了:“你知道她在哪?”

徐宇陽拍了拍胸脯:“我的眼線遍布全校,找她,易如反掌!”

☆、chapter 9 凡人的世界 9

薛半半聽到徐宇陽帶着笑腔的呼喚出現在四樓最深處的女廁所門口時心如死灰。

他們都是一群什麽人啊,這樣都能被找到!

難道他也是妖精?

“他不是。”滿滿肯定回答。

薛半半根本不想走出廁所去面對那個惡魔,可她還是出去了。

一來,她要交照片。

二來,她再不出去,徐宇陽就要吼得全人類圍觀了。

徐宇陽看到薛半半一身狼狽,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我是來……給你送鞋的……”

薛半半松了口氣,幸好沒有被劉明撿走,不然再給她貼十張厚臉皮都不敢去要回來。

“怎麽會在你手裏?”

“玄瞳給我的。”

“怎麽到了他手裏?”

“這……我還真沒問。”

薛半半作罷,反正也問不出什麽實話。

她低頭搗鼓手機,将剛才拍到的照片打開,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直接送到徐宇陽面前:“喏,這條完成了。”

徐宇陽瞟了一眼:“真可惜,我還指望你能排到校長,不過就算你過關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機,與薛半半的手機并列點了幾下。

“你做什麽?”

“發到我自己手機上啊。”

“你想幹嘛?!”薛半半一下子奪過自己的手機,“給你就好了,我要删了!”

“嘿嘿,這可由不得你。”徐宇陽帶着一臉壞笑湊近她道,“今晚,來我的宿舍。”

薛半半猛得一震後退幾步:“幹……幹嘛……?”

“看鬼片啊,你以為幹嘛?呿!”徐宇陽聳了聳肩轉過身去,一面走遠一面補充,“八點,準時到,晚了就當棄權。”

薛半半吃癟地站在原地,她今天識趣地穿了絲襪,可剛才脫了鞋跑進廁所,襪底全濕了,涼涼得再穿進鞋裏,反而更難受了。

晚上還不能回家,這不知道有沒有發臭的絲襪得穿過夜,真是禍不單行。

放學之後,八點之前,作業時間。

看得出來,方華業今天是打扮過的,頭上塗了些發膠,貼着頭皮平整地倒向一邊,看上去卻更黏膩了。

他雖然坐在座位上看似專心致志地做作業,随着時間越來越晚,他卻完全沒了做題的心思,再晚一些,連手都因為莫名的興奮和忐忑微微顫抖起來,到最後,他竟連屁股都坐不住了,一次次站身來往外探頭,又灰心喪氣地坐下。

薛半半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正好是他第八次站起身來。

他微微張着嘴翹首以盼的模樣,看上去完全沒有一丁點學霸的智商。

見到薛半半出現的一刻,他整張臉漲的通紅,一屁股坐下去,将頭埋得老低。

薛半半笑了笑在他身邊坐下:“作業做完了嗎?”

她的畫外音是,做完了趕緊借我抄抄,趕時間!

方華業滿面紅光的回答卻讓她心灰意冷:“沒有,我什麽都沒做,我們一起讨論吧!”

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自己啃!

整個過程她匆忙地看着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今天卻有三本習題冊和兩張試卷!

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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