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凡人的世界(12)
答已在耳邊:“血巫族。”有我在,你還去問你的烏鴉,當我是假的嗎?
“他去了血巫族?!”冥月頓時緊張起來。算起來,時間又過了兩周,如果洛鴛将他帶去了血巫族,那代表……他真的轉型了嗎?
玄瞳不想回答這個煩人的小公主任何問題,将手伸向薛半半:“還等什麽?”
薛半半一愣,紅着臉将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裏。
☆、chapter 34 巫師的世界 16
冥月終于又回到血巫族,她駕着掃帚掠過自己的國度,眼前的一切讓她難以置信。離她上一次偷偷回來只過了不到兩周,熟悉的故土竟變得一片狼藉。破敗的房屋、蒸騰的硝煙、人群稀疏、滿目蒼夷。她不明白是怎樣的力量使她的族群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淪落得一地殘敗。
已經開戰了麽?她不明白。她的族人呢?難道陣亡了嗎?
還有,那最牽動她心弦的人,徐夜,他在那裏?
薛半半也在眼前的蒼涼景象中觸目驚心:“徐夜呢?”她問玄瞳。
“在外圍。”
“我去找他!”
“不準!”
“我可以帶着小潔一起去找他,找到徐夜,将事實記憶替換到他心裏,他一定願意獻出他的血……”
“我說了,不準。”她的手臂被玄瞳緊緊攥住,洛鴛的要挾他置若罔聞,等同于在他的積怨上點了把火,如今的他一定恨不得立刻将薛半半置于死地。而他并沒有完全的把握能讓她逃過此劫,“他們一定還會攻打進來,等。”
冥月已經顧不得那麽多,駕着掃帚直沖向血巫皇宮。宮殿周圍更是防禦嚴密,阻擋咒術和外敵的屏障高聳入雲,把整座宮殿包圍得密不透風。這是瀕危狀态下才會啓動的防禦體系,它可以擋住所有咒語和外租人員,無論善惡,一應摒除在外。而如此嚴密的防護,每一次建立都在消耗整個族群的能量儲備,不到瀕臨亡族的時刻不會輕易啓用。
她帶着小潔直接沖進了屏障,薛半半緊随其後,玄瞳還沒來得及制止,她和滿滿已經被屏障定住了身形,頓時警鈴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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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人駕着掃把逼近,目光犀利:“外族人,好大的膽子!”
薛半半僵持在半空維持着古怪的姿勢:“啊,我們是和冥月公主一起來的,我是來幫你們的!”
“是嗎?”那人狐疑地掃了她一眼,“冥月公主在人間,怎麽可能回來?即便回來了,她人呢?說,外族人擅闖皇宮重地,到底想做什麽!”他向薛半半揮舞魔杖的姿勢大有一舉将她除滅的勢頭。
玄瞳帶着滿身的殺氣懸停在薛半半身邊,這卻更激怒了血巫族的士兵:“你……你就是那個夜襲我族的惡魔!”他和身邊三人頓時摸出哨子對準就吹,尖利的哨音響徹雲霄。
“惡魔出現,惡魔擅闖皇宮!”
薛半半和玄瞳,還有烏鴉滿滿立刻被團團圍住,無數魔杖直指他們的心口。
玄瞳眼中怒火一竄,手上燃起青色的火焰,卻立刻被薛半半攥住手臂:“不要!他們誤會了,等冥月解釋清楚就好!”
她又開始不厭其煩地解釋:“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洛鴛,噢不,鴛造成的,兩千年前他曾經和冥黎公主相愛,後來……”
“住口!”果不其然,根本沒有人願意聽她的辯解。
玄瞳頭疼地抵着太陽穴,若非如此,他頭上的青筋一定會被憤怒沖爆。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學會察言觀色?
片刻之後,他們兩人在衆人的警戒之下,被扔進了牢獄。
堂堂妖冶之林的未來霸主,居然被這些愚蠢的家夥關了起來!
薛半半看着玄瞳滿臉的陰翳,帶着抱歉的笑容腆着臉湊近:“生氣了?”
“你說呢?”
“我只是不想火上澆油,你知道,這是誤會,總有解開的時候。”
“那你就在這裏慢慢等着解開吧!”玄瞳沒好氣地扭過頭,不想再與她多說一句。
冥月終于在皇宮的密令室找到她的父母,血巫族當今的國王和王後。見到她,他們眼中竟沒有絲毫欣喜,反倒愁容更深。
“你怎麽回來了?”王後上前,疑惑中有淺淺的怨怼。
“都被打成這樣了,為什麽沒有人通知我?”
國王沉默三秒,立刻咆哮起來:“你回來做什麽!你找到愛人了嗎?你到20歲了嗎?你轉化成功了嗎?你回來除了送死有什麽用!”
冥月目光一怵:“難道你要我對這一切不聞不問?”
“是,你馬上給我滾回人間去做你該做的事!”
“都快亡族了,我的轉化與否還重要嗎?”冥月內心揪痛萬分,母親無聲的哀嘆、父親無端的指責,其實都只是想要保護她而已。從血巫族受到偷襲開始,前前後後也已一月有餘,這一個月,一定讓他們心力交瘁,再無多餘的力氣解釋什麽,她終于放緩了語氣:“父王,讓我在這裏出一份力吧,你向外界求援了麽?比如,血族?”
“我不需要外人的幫助,也不需要你!我一個人也能拼死保住我的族人……咳……”他開始咳嗽,表情痛苦猙獰,将他渾身的痛楚洩露無疑。
王後輕拍他的背:“你父王受傷了,你就不要再添亂了。”
受傷?冥月這才想起她帶了個在療傷方面無所不能的薛半半回來,她四處張望,薛半半呢?
此時有人來報:“報告國王,在皇宮外圍捕獲兩名外族人,其中一名為巫族,另一名,則是最初前來挑釁的暗夜惡魔。”
“暗夜惡魔?誰?!長什麽樣?”冥月心裏暗暗揚起一絲不詳的預感,那個惡魔,不會就是冷言冷語的玄瞳吧?
那人似乎才見到冥月,一叩首:“月公主?”他思索着什麽,猶疑道,“那二人還說,是跟着月公主來的。屬下以為月公主尚在人間,未曾取信,可……”
國王不可置信地看着冥月:“是你把他們帶來的?你居然和那個抽幹我族人獻血的惡魔同流合污?”
“不……我不知道……”冥月面色蒼白地搖頭,“我和玄瞳并不熟悉,他是薛半半的朋友。薛半半,她是個巫醫,是來幫我的……”
“你……糊塗!!”國王氣血沖頭,又是一陣劇咳。
“不,父王,有些事你不明白,薛半半她的确沒有惡意,她的醫術了得,此時我們正需要她啊!讓我去見她!”
“我不許你再和巫族的人厮混在一起!”
“可她研制出了改變血巫誓咒的藥!她身上帶的藥足以讓我順利轉化,只要再結合另一個人的血……”她沒有說下去,因為她并不确定那個她愛着的男孩對她,到底還存有幾分感情。
國王聽了她的辯駁卻更惱怒:“你看你被迷惑成什麽樣子了!血巫族萬年誓咒,豈是一顆藥丸能打破的?”
“可是她……”
“你滾,滾!!咳咳咳……”
冥月不想再申辯什麽,她向門邊步步後退,撞上了小潔才想起她也在這裏。可是國王和王後,連化解誓咒的藥都不肯信,又怎麽可能相信這個來自人間的孩子居然是兩千年前冥黎公主的轉世?
她拉開了門,帶着小潔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
她要去找薛半半,父王的傷勢嚴重,她需要她!
輾轉來到牢獄,國王的傳令似乎已經到了,冥月意外地被阻攔在外。
“月公主,國王有令,不得入內。”守衛說得面無表情,毫無通融的可能。
冥月皺眉,她有太多問題需要向薛半半求證,玄瞳在她的別墅駐紮也有快兩周時間,一直未薛半半尋覓藥材,陪她熬制,分分秒秒守在她身邊,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兩人眼中暗波流轉,絕不是普通朋友的關系。如果深夜偷襲血巫族的事真的是玄瞳做的,那麽薛半半又知道幾分,她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怎奈她被攔在牢獄之外,隔着重重牆闱,她什麽都做不了。她終于心灰意冷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卻見薛半半和玄瞳竟赫然坐在裏頭的沙發上。
“你們……?”她瞠目結舌。玄瞳之名果然不虛,血巫族最高的警戒,阻礙重重他竟視若無物。
玄瞳氣定神閑的吃着一袋肉幹,瞥了薛半半一眼:“我沒有騙你吧。”
薛半半沒工夫理會他,急忙拉起冥月的手:“你找我嗎?讓我看看發生了什麽!”
冥月的目光卻冰冷無情,甩開她的手:“你和玄瞳到底什麽關系?傳說夜襲我族的歹人就是他,你知道這件事嗎?”
薛半半怔了怔,抱歉道:“我知道,的确是他。你聽我說,那時他也是受了洛鴛的脅迫,他并不是自願的!”
此話一出,玄瞳和冥月各自詫然。冥月将目光落向玄瞳,平靜無波:“是嗎?”
玄瞳收起肉幹,拍了拍手上的肉屑:“你覺得,他脅迫得了我麽?”居然找這種爛理由!堂堂妖冶之林未來霸主,居然會被區區一個變态的巫師脅迫?!
薛半半無奈地揉着眉角,這個玄瞳,偶爾說一次善意的謊言,丢一丢面子又何妨?明明一句首肯就能解決的問題,非要自尋煩惱!
果然,冥月的眼神頓時敵意彌漫:“所以,你們兩個,都是我族的敵人?”
“你要這麽認為也可以。”說完,玄瞳順勢拉起薛半半的手,“這就是讓你耗盡心血的人,你費盡心機要維護的和平之道,你傾其所有真心對待的世界。你看清楚了嗎?清楚的話,跟我走吧。”
“等等!”冥月見他們作勢要走,倒反而心有不安,“我……不是這個意思。”
薛半半拍了拍玄瞳的手示意他放開,一聲“謝謝”幾不可聞,可玄瞳聽得清楚。他無奈的勾了勾嘴角,真是近墨者黑,自己居然也會有這樣迂回地為別人辯白的一天。
“冥月,相信我。”薛半半重新拉起她的手,方才的記憶瞬間湧入她的大腦,國王的那些激烈言辭,也分毫不漏。
“半半,我父王他并不知情,也并不了解你……還請你不要見怪。”這樣的話冥月不常說,說得極為艱澀。
薛半半點了點頭:“你是想要我為他療傷吧?最好能讓我見一見他,明确斷症才好對症下藥。”
“你願意?”
“我有什麽好不願意的?”薛半半扯了扯嘴角,大難當前,人變得暴躁多疑,并不難理解。
“可是父王他……”
玄瞳将手伸向冥月,見冥月不解,他動了動唇:“拉住我的袖子。”随即他又牽住薛半半的手,只一眨眼的功夫,三人現身在密令室。
國王和王後見到來者,驚得說不出話來。不過,他們當然也沒有機會說什麽話。玄瞳将他們定身了。
冥月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一切:“你這是做什麽?放開他們!”
“閉嘴!”玄瞳不耐煩道,“還不快去!”
薛半半立刻了然,對兩人的傷勢仔細查看之後,從兜裏摸出一把五顏六色的藥丸交給冥月:“藍色、綠色、灰色給國王。紅色、紫色給王後。還有這些黑色的能讓人不犯困,橘色的用來提升巫力,但切忌貪食,巫力提升過後身體會處于虛乏狀态。”
冥月将藥丸捧在掌心,所有的謝意都在眼裏,趁着國王和王後還被定身,迅速将藥丸喂進了他們嘴裏。
然後,她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父王,母後,這個時候,請你們允許我并肩作戰。我也是血巫族的一份子,我在血巫族的土地上出生,承恩于這裏的陽光雨露而成長,危難當前,我沒有理由獨自避禍。請你們理解。還有,薛半半和玄瞳,他們是真心要幫助我們,也請你們放寬心。”
話說到這裏,險些脫口而出的,關于那個她愛的人的實情卻又被憋了回去。現狀複雜成這個樣子,還是不要再徒添煩惱了。
直到他們離開後,國王和王後才被解除了定身。玄瞳法術了得,根本不是他們可以困得住,他要幫誰,也根本容不得拒絕。兩人相視各自惆悵,姑且,就當這是個好兆頭吧。
冥月探查了整個王宮,發現有一片區域專門照料在戰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兒,那是一個特殊的保護區。她不由自主的走進去,卻發現裏頭啼哭漫天,陳設破陋。
“為什麽這麽簡陋?”她問守衛。
“回月公主,國王吩咐全面節省族內能源以及食物。”
“巫族切斷了我們的食物來源?”
“是,對方立下戰書,定于明日中午時分發起下一輪攻擊。屆時我族若是再無法攻破斷食封鎖,我族極有可能面臨坐吃山空的窘境。”
冥月點了點頭,愁容不展。
薛半半看着這些孩子,心有不忍。而汝巫平原的那些孩子,甚至一夕之間再也無法睜開雙眼。
該死的戰争!
她忍不住求助地看了看玄瞳:“你能給這裏添點顏色嗎?”畢竟,稚子無辜。
玄瞳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一揮手,兒童收容區內頓時明豔鮮亮起來。還未等薛半半開口,他又揮了揮手手臂,房間裏出現了各種人間食物。他還是憑着上一個世界的記憶幻出的這些,并不确定是不是适合這裏的孩子吃。然而從薛半半的眼裏還是得到了褒獎。那一抹感激的笑容,竟讓他也覺得偶爾做些好事,變得值得起來。
冥月握住薛半半的手,她的手心冰涼,目光動容:“半半,明天中午又要開戰了,我族現在傷情嚴峻,你願意給傷員分發一些藥物嗎?”她說得極其小心,畢竟薛半半是巫族,幫助血巫族恢複戰鬥力,無形中必然會給巫族增添死傷的危險。
薛半半卻毫無遲疑:“去吧。”
處理完一切已經深夜。月依然圓潤皎潔,夜依然仁慈寬容。它用永遠靜默的黑,淹沒了破碎的房屋,掩蓋了人群的驚恐,埋沒了滿滿蒼翼。仿佛整個世界閉上了眼,便看不見自己的傷口和疼痛。假裝一切安好,假裝繁榮依舊。
幾個小時候後,來不及收勢的傷口就要重新破潰流血,來不及撫平的傷痛又要雪上加霜。再一次激戰,所有人幾乎都抱着決一死戰的心。如果可以,薛半半真的不願目睹。
☆、chapter 35 巫師的世界 17
遙遠的東方,殷紅的顏色破雲而出,侵吞了綢灰朦胧的天空。幸存的人們開始聚集,他們是血巫族的子民,亦是保家衛國的戰士,他們強忍傷痛重新升空,為的只是拼盡全力贏取最後一絲生機。
國王和王後最終沒有允許冥月上前線,在他們心裏,只要這個十四歲的公主還活着,血巫族就有東山再起的希望。可若真的族滅,留下她一人又有何用?
她坐在自己卧室的床邊,用力攪着衣角。時間一分一秒臨近,她的心裏七上八下焦躁不安,卻只能躲在隐蔽的卧房,從窗口向外偷窺觀戰。
“玄瞳,你願意幫我嗎?”她忽然擡起頭,目光焦灼而滿載哀求,與此同時,薛半半也擡起頭來,熱切地等着玄瞳表态。
誰知玄瞳猶豫片刻,薄唇輕動:“不。”
“為什麽?”薛半半不解。
“我必須留在你身邊。”我之所以跟你來到這裏,只為了你一個人的安全。
“我能保護好自己!”
“我不信。”
“……”
玄瞳的眼中平靜無波,根本不是賭氣,而是絕對的堅持,完完全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薛半半垂頭喪氣地與冥月一同移步到窗前焦心觀戰,只是,她甚至不知道該為誰祈禱。
不久,戰號響起,循聲望去,成千上萬的巫族大隊鋪天蓋地,蓄勢待發,仿佛一團象征死亡的黑雲,毫不遲疑地滅頂而來。相較之下,血巫族的戰士顯得勢單力薄,勝算渺茫。
兩軍懸停在空中堪堪對壘,國王和王後親自上陣,倒是讓血巫族人士氣高漲,大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頃刻間咒術漫天,電光火石,死傷者紛紛從掃帚上墜落,腥風血雨卷湧不休,哀嚎慘叫延綿不絕。
出人意料的是,血巫族憑借更高一籌的巫力,軍勢大好,巫族竟傷亡慘重,眼看局勢既要扭轉。洛鴛終于按捺不住,一束咒光從部隊後方迅疾射出,直接瞄準了血巫族的國王。王後一個閃身将國王推離咒術,她的左臂卻堪堪受了一擊,傷處迅速潰爛,流膿不止。國王為她解咒之際,又一道死咒不由分說向他飛來,說來也怪,這一次的咒速相較之前卻慢了許多。
無論咒速有沒有異常,它不偏不倚地瞄準了國王,而且,是死咒。冥月再也按捺不住,抽出魔杖釋出引爆咒。兩枚光球在空中相撞炸開,如白晝裏的煙花泛出蒼白的光,轟鳴過後萬籁俱寂。她攔截了洛鴛的死咒,卻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蹤,千萬道目光犀利地彙聚而來,落向原本并不引人注目的窗口。
洛鴛成功引出了他最終的目标,終于現身,然而真正令冥月大驚失色的是緊随他身後之人。那人動作有些生澀地駕着掃把從人群中脫穎而出,也在冥月的心裏落下一道驚雷——徐夜。
徐夜的眼中沒有憐憫和不忍,只有滔天的恨。冥月的心仿佛一瞬間化成灰煙,絕望地散落在硝煙彌漫的天地間。那個單純善良,明知自己并無異能卻拼盡全力想要守護她的人,也是她寧可衆叛親離、連累族人淪陷也不願舍棄的人,終究消失在她無奈的謊言裏。
眼前的他駕着掃帚、舉着魔杖,懸停在陣營的另一頭,與一群巫族統一戰線,誓死将她和她的家園銷毀殆盡。
洛鴛勾了勾嘴角,身子陡然前傾加速,以迅雷之勢直沖到國王面前,他的魔杖頂端與國王的額頭差之毫厘,極具威脅。
“還在等什麽?報仇的時候到了!”他蠱惑的語聲響徹天際,指令的卻是徐夜一人。
徐夜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一段距離,舉起魔杖瞄準王後。
這一幕讓薛半半驚耳駭目,即便她對整個過程了然于心,即便整本《回》的內容她耳熟能詳,而她卻依然難以想象徐夜究竟經歷了什麽才讓他決心成為冥月的敵人。她曾在冥月的記憶裏清清楚楚地讀到過徐夜的溫柔、坦誠、勇敢、善良,以及他對冥月種種震撼人心的呵護。如今,那一切在他的記憶裏,都被抹去了嗎?不,它們讓他認定是自己引狼入室害死了自己的父母,這才是仇恨最有力的催化劑。
必須把他的記憶扭轉過來!她喚來掃把作勢要沖出去,卻被玄瞳死死攥住:“不準!”洛鴛的咒力幾乎覆蓋了整個戰局,他的妖力随之削減,實在沒有把握在這樣的情形下護她周全。
洛鴛的唇角急不可耐地揚起勝利的喜悅,他的魔杖頂端閃着不詳的死亡之光,嘴裏喊出最後的威脅:“冥月,你出來,否則你的父王和母後,可就要死了。”
薛半半清楚地捕捉到徐夜在聽見“冥月”這兩個字時,眼中微乎其微的感懷,然而它稍縱即逝。他開始說話,目光冰冷:“冥月!我給你兩個選擇,當衆自刎,或者,看着國王和王後死去。你自己想清楚。我只給你十秒鐘。”說完,他毫不猶豫地開始倒數,“十……九……八……”
冥月整個人虛脫一般無力地倚着窗框,徐夜在要挾她,要她受死。他并不知道,從他說出這些話的一刻起,生命于她本已沒有什麽意義。
“七……六……五……”徐夜的倒數堅定而不停頓,仿佛他迫不及待要将國王和王後處死。
國王終于忍不住大喊:“小月,別出來!”洛鴛目光一淩,魔杖尖端閃了閃,他立刻被消去聲音,那口型卻執意地持續着同樣的請求。
冥月垂着頭,終于落下一滴淚:“父王,對不起。我已經沒有機會轉化了。”說完,她猛得推開了窗,駕着掃帚直逼站圈。
徐夜眼睜睜看着她用魔杖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分分靠近,她的雙眼蒙着令人揪心的濕氣,卻執意沒有再讓淚水落下。
“三……”
“不!停,停停!!”薛半半終于甩脫了玄瞳的鉗制,毫不猶豫地飛身出去,她迅速貼近徐夜,倏地握住他舉着魔杖的手:“別動!冥月有苦衷,我告訴你真相!”
她合下雙眼正準備改變他的記憶,手中突然一空,她又被轉移回了玄瞳身邊。他眼底紛亂的憤怒中竟夾雜着一絲恐慌。
薛半半眼看着就要成功,怎麽可能輕易放棄?“你讓我去!只要幾秒鐘!!”她轉身立刻又沖了出去。
還沒觸及徐夜的手,又被抓了回來。這一次玄瞳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濕涼,竟傳來輕微的顫意:“你瘋了!找死嗎?!”洛鴛才是真的離成功只差一步,薛半半現在要去攪局,他怎麽可能放過?在他鋪天蓋地的咒力之下,玄瞳要将薛半半轉移極為費力,她卻幾次三番不知好歹。
薛半半拼命掙紮,眼中滿是哀求:“玄瞳,求求你,讓我去……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了,求你……”玄瞳啞口無言,小刺猬雖然膽小怕事,內心卻倔強得如同一只蒼鷹,寧可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也從不輕易乞求。
片刻之後,他擡起另一只手,掌心幻出他常吃的肉幹:“吃嗎?”他問。
在這生死關頭,他居然請她吃肉?!薛半半瞠目結舌。盡管如今的她深知貓頭鷹分食的含義,可收服儀式偏要在大難臨頭時進行嗎?
而他眼中,卻不知為何漾着深不見底的憂傷。如果你執意要去冒險,臨行前,接受我的食物好嗎?
“謝謝。”薛半半接過肉幹送進嘴裏,嘴角含笑:“我們還有七個世界要相争,我不會輕易退賽。給我五秒,我就回來。”
說完,她只覺身子一輕,被帶入玄瞳的懷裏。這一次,他用轉移之力将她直接送到了徐夜身邊,将她小小的身子保護得密不透風。
徐夜早已在她說完那句“冥月有苦衷”之後有所動搖,見她終于又出現,愣愣地向她伸手,配合至極。
薛半半抓緊他的手,找到他記憶中的錯處,将真正的事實替換進去,的确,五秒,只用了五秒。
她卻不知道這五秒間,玄瞳的脊背生生替她承受了多少道淩冽的惡咒,為了不打擾她替換記憶,他的身子緊緊繃着,甚至沒有讓她感受絲毫震動。
“好了,走!”瞬間,兩人又回到了冥月的房間,薛半半如釋重負地揚起笑意,“這樣就好了,徐夜他一定會……你怎麽了?”恍然間,她幾乎以為自己看走了眼,向來精神奕奕的玄瞳,怎麽會面色這樣慘白,他鷹一般的眸子怎麽會黯然失色?他居然漸漸失力倒在了地上!
“你怎麽了?!”她慌忙查看他的身子,整顆心一下子被提到嗓子眼又重重落下,生疼之餘卻不知所措。他受了這麽重的傷,每一咒都絕無生還的希望,若不是他體質特殊,根本沒有可能活到現在!
她慌亂地從兜裏将所有的藥丸傾倒而出,想挑出一枚足以救他性命的藥,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卻根本找不到哪一種藥能有回天之術。怎麽辦?怎麽辦?!堂堂妖冶之林的未來霸主,為了保護她,就要死在這場任務裏嗎?
“玄瞳,你別死啊,你……堅持住啊!”薛半半第一次感覺自己如此無能,她不管不顧得抓起一堆藥,“吃下去,都吃下去!”雖然不至于讓他痊愈,至少可以為他拖延一段時間。
玄瞳無奈地抿着唇,他的身體自己清楚,他的确傷得不輕,可也真的沒有到至死的地步。不過,他還是樂意欣賞她為他而心慌意亂的模樣,也樂意就着她的手,吃下她送來的藥。
“放心,我堂堂妖冶之林未來霸主,沒那麽容易死。況且,一旦我們離開這裏回到九靈空境,我就會立刻痊愈了。”
“真的?”薛半半仿佛聽到天籁之音,“你保證?!”
玄瞳揚起虛弱的笑容,擡手摸了摸她滿臉的淚:“我從不食言。”只是可惜,一旦我們回到那裏,你的眼裏就不會再有眷戀。無論我活得多矯健,你都不會因此而高興。
徐夜的記憶被改變,心底的仇恨,抹黑他靈魂的根源被席卷一空,他幾乎毫不猶豫立刻倒戈。
洛鴛暴怒之下直接殺死了國王和王後,場面□□異常,陷入一片混戰。血巫族人見國王和王後居然被殺,在冥月的帶領下竟被激發了垂死掙紮的氣勢,又一次扭轉了敗局。眼看巫族節節敗退,洛鴛卻将魔杖指向了徐夜。
“你死還是他死?”他問得直接,血紅的雙眼完全沒有絲毫人性。冥月确信真的只需要一秒的遲疑,徐夜就會死在他的手裏。
她絲毫不敢猶豫:“我死!”舉起魔杖對準自己的心口,立刻念出死咒。
“不!!!”徐夜聲嘶力竭的痛呼貫穿天地。
想不到,最後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冥月眼前一黑,随即失去無感,而徐夜的泣訴猶在耳邊,彌留良久也不願散去。
然而,她卻并沒有死。
薛半半曾經給過小潔的藥,也曾悄悄拌在食物裏給她服下。她以自身的魔杖和咒力自裁,那咒力只會在她周身化成一圈屏障。而那屏障生生彈回了瘋狂掃射而來的所有攻擊,咒術胡亂飛揚,最終成功吓退了巫族。
與此同時,它也讓洛鴛驚愕不已。自己的咒力、自己的魔杖、見所未見的結界……他終于想到一個可能,一個讓他期待又恐懼的,不敢猜想的可能。
☆、chapter 36 巫師的世界 18
冥月昏睡了一天才終于醒來。戰火暫熄,家園早已破敗。她仍然難以置信,她的父母居然真的死在了戰場上。
突然,她神色一滞,她自己應該也死了才對,這是死後的世界?怎麽和她的房間一模一樣?
她轉動腦袋四處張望,卻在床邊發現了徐夜!他也死了?!
“徐夜?”
徐夜原本伏睡,聽見她的叫聲立刻驚醒,眼中是純粹的喜悅與心疼:“你醒了!”薛半半果然料事如神!
冥月試圖起身,徐夜趕緊上前攙扶:“你還虛弱着,再躺一會兒吧。”
溫柔而清澈的目光又回到他的眼中,這讓冥月的心頻頻震顫,而她卻也實在高興不起來。
徐夜捕捉到她眼底細微的愁思,眼眶一紅,撲通一下推倒在地:“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懷疑你……不該……是我不好……”他泣不成聲,抽噎不斷。
冥月忍不住摸了摸他低垂的腦袋,像是撫慰一個孩子:“別哭了,那也并非出自你的本意。不過,如果你願意多相信我一些,眼前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她的語氣平和無波,明明沒有怨怼,卻讓徐夜更為愧疚:“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別說那些了。”冥月嘆了口氣轉了話題,“我明明記得向自己釋了死咒,為什麽我還活着?”
薛半半的語聲從門口傳來:“因為我啊!”她笑着握住冥月的手,将後來發生的事一應傳進她的腦中,“巫族并沒有放棄,國王和王後已逝,你又資歷尚淺,他們一定會重整旗鼓卷土重來,你一定要做好準備!”
冥月的表情瞬間心灰意冷:“我們還剩多少戰鬥力?”
“不多,但是,我相信這一次洛鴛未必會是你的敵人了。”
“為什麽?”
“他見到了你的咒語屏障,應該會對小潔的身份有所懷疑,到了公布真相的時候了。”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洛鴛已經闖了進來,歇斯底裏道:“她在哪?那個孩子在哪?!”
薛半半聳了聳肩:“跟我來。”
小潔被安置在兒童收容區,說是安置,不如說是她自願留下來陪伴那些可憐的孩子。畢竟她看上去也只是個孩子。
洛鴛急不可耐地跟着薛半半四處輾轉,卻見小潔早已在兒童區外守候。
“我是冥黎轉世。”她以驚人的平靜直言不諱,卻瞬間将洛鴛的心引爆。他呆愣地站在這個連他膝蓋都不到的小女孩面前,他曾一度想要将她殺死,她卻……
“小黎?你真的是小黎?!”他跪倒在她面前,按住她的雙肩,反反複複竟只能說出這麽一句:“你是小黎,你居然是小黎,小黎……小黎回來了……”
小潔的眼中閃過一絲動容,還是很快平靜下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薛半半和一臉激動的洛鴛跟着小潔輕車熟路,走進皇宮密室才停下腳步。
小潔再轉過身來的時候,眼底的深沉一望無盡,裏頭包含着心痛、責怨、惱怒、以及若有似無的寬容。
“鴛,你太讓我失望了。”她語調沉重,目光卻深邃沉靜,“當時我為你而死,是希望你能代替我的生命好好活下去。我根本沒有想過要你報仇啊。你卻用了兩千年培植你的憤怒,最終釀成生靈塗炭的殺戮。你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挑戰我的種族傷害我的後人。鴛,午夜夢回,你不後悔,不害怕嗎?你從未想過這樣會辜負我的犧牲嗎?我曾經最愛你的善,可如今你是否有過自省,你還是不是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