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凡人的世界(11)
入服食者口中。服食者需在服藥後10分鐘內吞下煉制者心髒，方可逆轉血巫族已成誓咒。
這藥配料複雜，連最擅長尋找配方煉制魔藥的薛半半都觸目驚心。以她的了解，要集齊這些材料需要長時間的尋覓和守候，一年絕對不夠。想來，冥黎很早就料定了悲慘的結局，也早有了為愛犧牲的覺悟。
冥月與薛半半兩人面面相觑，心中感懷萬千。冥黎為了留住洛鴛的生命這般無怨無悔地付出，到頭來，卻只換來他千瘡百孔的靈魂，還是免不了一場相殺的命運，讓人唏噓不已。
相愛的人，如果到了最後只能有一人活着，成為死去的那一個才更為輕松吧。
薛半半不免又想起玄瞳，他們兩個雖不至鬥到非生即死的地步，可到頭來他的愛，她也根本無力回應分毫。除了無力，還有愧疚。所以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接受他的感情吧？
冥月無奈地瞥了她一眼，抵上紙巾：“哭什麽，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她千辛萬苦将這本書偷來，可不是為了感嘆冥黎的偉大。
她繼續往後翻，片刻之後才真的震驚了。她如夢初醒般将書頁送到薛半半面前，面色刷白：“你看，他們是不是在做這個？”
書頁上的內容是：回——族間轉。
薛半半讀完上面的字跡，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血巫族人頻頻被抽幹了血，所以……他們想将徐夜轉化成血巫族？！
一定是這樣，洛鴛口口聲聲要讓冥月和徐夜重走他和冥黎的路，一旦徐夜變成血巫族，他和冥月就面臨一樣的選擇，必須在20歲那年吃掉對方的心髒！
難怪《回》被列為□□，上頭的藥術種種慘烈逆天，扭轉一切常理之道，又将各種殺戮說得輕描淡寫。
冥月顯然也猜到洛鴛的意圖，她咬着牙：“我一定要阻止他！”
身後似乎有些響動，她冷不丁回過頭，小潔不知何時走出了房間，正以一種深邃刻骨的目光直直凝視她的雙眸。她心底一怵，手上的書落回地面：“小潔，你……”
話沒說完，她猛然栽倒在地，沉沉睡了過去。
薛半半一驚，剛要上前查看，小潔的語聲卻從身後揚起：“別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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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地上的書本，不偏不倚地翻到新的一頁，或許恰好解釋了小潔正在做的事。
回——虛回時。
當施咒者與被施咒者對視，默念咒語，促其昏睡，至深眠。以破時咒在被施咒者意識中倒轉時間，可使其回到記憶裏任何地點，并完全模拟。施咒者可在被施咒者耳邊發號施令，一旦被施咒者意志不堅，聽從命令改變已成定局的歷史，便永遠活在精神世界中，再也醒不過來。
薛半半膽寒不已：“小潔，你這是要做什麽？”
小潔向她做了個噤聲的姿勢：“這是我對她最後的考驗，如果她承擔得起，我會以我真實的身份，為她扭轉殘局。不然……”她的唇邊居然透出一絲冷意，“血巫族，真的再沒有存在的必要。”
“不，不……”薛半半只覺膽戰心驚，冥月已經被眼下的境況折磨得心力交瘁，如果要讓她在迷局中改變什麽過往，根本是輕而易舉。人在最脆弱的時候何談堅持？“你聽我說，給我一點時間，讓我研究禁術，我相信我有能力制出藥物地抵制血巫誓咒，讓它永遠消失！”
“我要考驗的是她的意志，與誓咒無關！”小潔目光誠懇而堅定，“半半，相信她！”
這樣的咒術本身也極其耗費施咒者的精力，薛半半在一旁眼睜睜看着小潔和冥月兩人各自在虛無中漸漸耗盡能量，卻無力相助，一籌莫展。
等待的時候，薛半半也無意間睡了過去，一天一夜未眠，她實在太累了。未想冥月倒是先醒了過來，而薛半半和小潔，都沉浸在安睡之中。
書依然展開在“虛回時”那一頁。看過之後，她更心有餘悸地确定了自己在咒術中的決定是正确的。一切都沒有改變。
薛半半很快跟着驚醒，見到冥月睜着眼，頓時面露喜色：“你醒了！”
冥月立刻察覺到她的話裏有古怪：“你知道什麽？”
薛半半努了努嘴：“喏，書裏說的。”
“是誰對我下咒？”冥月的目光更犀利了。
薛半半為難了，顯然，若說是小潔的話，根本沒有說服力，可關于小潔的秘密，恐怕也只能等她心甘情願揭露謎底才行。
正躊躇着不知如何圓場，冥月卻忽然目光一柔：“噢，我怎麽忘了，其實你也被施咒了。”
薛半半心底一懸，好險，幸好她也睡着了，萬幸萬幸！
冥月看着窗外又落下的夜幕，目光蒼涼：“我回到了當初決定将小潔帶回來的一幕，有人在催促我改變那一刻，要我将她殺死，聲聲誘惑毫不留情。”她頓了頓又說，“而且，我記得那個聲音，是冥黎。”難道冥黎也希望幫助洛鴛毀滅血巫族？難道一直以來，她的猜測都是錯的？
薛半半不由自主地瞥了倒在地上酣睡的小潔一眼，原來冥黎要做的，就是試探她最終會不會為了自己而肆意殺害麽？的确，要相信她。
“你呢，你在咒裏看到什麽？”
薛半半讪讪地笑着：“呵呵，沒什麽，都是一些在汝巫平原的事，說起來，我還真應該回去看看了。”
的确，如果巫族的人被挑動了好戰情緒，她或許可以為了安撫大家而出一份力，畢竟再深的民憤也都出自于誤解。
回到汝巫平原之後，她才知道事态的複雜程度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剛到古堡，烏鴉滿滿就急着向她訴說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血巫族不知發生了什麽，突然集合一批能者，趁着夜色突襲汝巫平原，嗜殺狂暴，專挑老弱婦孺下手，一夜之間殺死上百名婦人與兒童，屍橫遍野慘不忍睹。
薛半半的心忽然間，墜落到無底深淵。
“殺死……了？”
“是的，都殺了！他們甚至偷襲了小巫樂園，數十名晚歸的孩童慘死！”
汝巫平原由于向來秩序井然，安全無虞，有許多巫族的孩子作息颠倒，夜間也同樣出來活動，向來不會遇到危險。所以即便是深夜，小巫樂園也并非空無一人，看護之人卻不多。
“死傷者名單出來了嗎……”
滿滿動了動腳爪，一張長長的名單赫然出現在桌面上。
薛半半幾乎是顫抖地将它看完，上面的那些名字她每一個都認識，每一個都曾經鮮活地對她露出笑容，每個人都親切地叫過她“半半”。
還有那些孩子，仿佛上一刻他們還圍着她要糖吃，這一刻，他們卻再也吃不到糖果。
“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已經過去一周了。這一周，汝巫平原的所有人除了安葬和悼念死者，也群情激憤，殺意盎然，誓願與血巫族決一死戰！“
“洛鴛呢？是他幹的，這些都是他造成的！”
“他做的？他做了什麽？現在他成了巫族讨伐血巫族大軍的首領，日夜策劃對他們發動總攻，人氣居高不下，所有人都相信他的決策和戰鬥力。還有喬若夭，她也參與了領軍的行列。”
“是他挑釁血巫族在先啊！”薛半半終于忍不住騎上掃把沖了出去，喬若夭聽命于玄瞳，如果她也參與，證明玄瞳與這事也脫不了幹系！
她一出現在外界，立刻有人哭喪着臉圍了上來：“半半，請你來為我的孩子治傷吧！”
薛半半不由分說，跟着那些焦心的父母一家家送上治療的藥，折騰了一夜仍未消停。大多人家只有女人在家，男人應該是被招募成了備戰成員。
原本色彩豔麗和平溫暖的汝巫平原，突然被濃重的悲傷和仇恨籠罩，黑白的悼服随處可見。
如果最初血巫族的恨意只起源于誤解，而他們因為誤解所作出的報複卻實實在在地，在每個巫族人心裏燃起了烈火。
薛半半終于明白，這一切深入泥沼，無可救藥。
☆、chapter 32 巫師的世界 14
薛半半一整夜四處奔波，給所有傷者分發藥物，施咒治療，咒力耗盡，再回到古堡的時候已經精疲力竭。
可再累，也累不過她的心。
她兀自服下一顆藥丸強打起精神：“滿滿，告訴我洛鴛在哪裏。”作為持有妖力的滿滿，在尋蹤方面的能力遠勝于她。
滿滿了然，合了合眼：“他正在汝巫平原和血巫族領土的臨近處，分河區。”
薛半半點頭，跨上掃帚立刻飛出門去。
很快到了部隊整合地，帶能族的戰争，往往全民皆兵。薛半半看着烏壓壓的一片巫師戰列方陣，個個熱血沸騰怒氣沖天。
他們在洛鴛的帶領下，一聲聲吶喊：“血洗血巫族！為死傷者報仇！鏟平血巫族！複仇！複仇！！複仇！！！”
那些人，有和藹可親的糖果店老板、有溫文爾雅的古董商、有兢兢業業的漁民、還有儒雅謙遜的教師。她曾經與他們熟識，相處融洽彼此歡喜，如今他們眼中難以遏制的殺念卻讓她覺得陌生，咫尺天涯。
而洛鴛，那個罪惡之源，卻站在他幻化的高臺上器宇軒昂，俨然是正義的化身。
“大家冷靜一下！！”薛半半不顧一切沖到洛鴛邊上，沒有多看他一眼，沖着地下被仇恨蒙了心智的人大喊，“冷靜，請聽我說幾句！血巫族的确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可這一切的源頭，都是他！”她伸手指着洛鴛，“是他脅迫血巫族的公主，是他偷襲血巫族人在先，又把一切罪行指向巫族，是他挑起戰争，他為了個人利益想要毀滅血巫族，所有殺戮的源頭，就是洛鴛！”
底下頓時肅然無聲，他們的眼裏，卻并沒有薛半半想象中的友善和徹悟，反而出現一絲敵意。
洛鴛氣定神閑地揚起嘴角，仿佛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大家都看到了，你們所信任和愛戴的薛半半小姐，如我所言，很顯然，已經被血巫族蒙蔽了心智。”
薛半半心底一滞：“什麽？！你居然敢……”
“這些日子你在哪裏，你敢向大家坦白嗎？”
“難道你沒有和血巫族的公主冥月厮混在一起嗎？”
“事發的時候，汝巫平原哀嚎遍野，死傷遍地，所有人都需要你，而大家深信不疑的小巫醫薛半半，卻住在血巫族公主的家裏，不知與她密謀什麽！”
薛半半根本來不及解釋，洛鴛早已連珠炮似的發出質問，句句意指她圖謀不軌。
“我沒有！”薛半半終于找到機會說話，可底下上萬巫師各自嘩然，早已将她蒼白的辯駁淹沒。
“我沒有，我沒有！！”薛半半釋出巫力放大二十倍音量，在空曠的平原上響徹天際，“大家有沒有想過，洛鴛為什麽能活兩千年！因為他就是轉化後的血巫族人！！”
此言一出，所有的嘈雜頓止，重新回到一片死寂。
“他是血巫族人，為了向血巫族複仇，他策劃了一切！大家不要相信他！”
依然死寂，所有人的臉上各自遲疑，終于出現一絲斟酌。
而洛鴛卻依舊揚着嘴角，雲淡風輕地等着大家的決策。
“如果大家願意，我可以把我知道的記憶分享給各位！大家不要上當，不要着了他的離間之計！”
洛鴛依舊淡然地笑着，修長的手指自然交叉，清了清嗓子道：“如薛半半小姐所言，我的确曾是血巫族人。如今，血巫族慘無人道地血洗了巫族，難道就這麽算了？想想你們逝去的親人和朋友，想想那些無辜的孩子！相較之下，你們更願意相信我這個用了兩千年，投靠巫族，一心除掉血巫族的人，還是相信這個被血巫族公主洗腦的家夥？”
“另外，我可以保證，我可從沒傷過血巫族人。從頭至尾，偷襲血巫族人的，是那個異族人、薛半半曾親口承認為朋友的玄瞳！他做了那一切，卻栽贓到了巫族頭上，他與薛半半兩人的歹毒之心還不夠明顯嗎？
這一回，所有人似乎很快有了決定，只沉默了一秒，便又高呼震天：“血洗血巫族！殺！殺！！殺！！！”
“等等……不是這樣的……”怎麽會是玄瞳？原來做那一切的是玄瞳！
“複仇！”
“戰争意味着更多傷亡，而逝者需要安息，活着的人不能再承受更多失去……”
“複仇！！鏟平血巫族！”
“你們還需要保留力量，安慰未亡人，重整家園……”
“殺！殺！！殺！！！”
薛半半已經再無力氣提高音量，生生辯白淹沒在洶湧而沖破天際的怒吼中，根本沒有人聽見，也沒有人願意去聽。
突然，不知哪裏傳來不同的呼聲：“薛半半是叛徒，殺死她，殺死她！！”随即得到零星響應，所有人猶豫片刻之後，忽然群起應和。
洛鴛獰笑着舉起魔杖對準薛半半的胸膛：“看來，你的死是衆望所歸，抱歉了。”
忽然，薛半半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身影。她又被玄瞳轉移了。
“你這是故意找死？”玄瞳眼中怒意昭然。
薛半半仰起臉，看着眼前這個冷血的貓頭鷹，縱然某一刻他心中産生了別樣的情愫，可那畢竟只是偶然的意外。死了這麽多人，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緊要。
“我要阻止這一切。”
“你能做什麽？用你的陳詞濫調挑戰所有人的耐心嗎？“
薛半半在玄瞳的憤怒中膽顫不已，這一次，她卻強抑本能的怯懦：“就算我力不能敵，也不能眼睜睜看着洛鴛這個罪魁禍首被奉為領帥，更不能看着他的如意算盤得逞！巫族人口衆多，而經過轉化的血巫族人力量強大，兵戎相接只會兩敗俱傷！”
玄瞳緊緊攥着拳頭才抑制住将她打昏的沖動：“剛才的情形你已經看見，憑你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力王狂瀾！”
“你也是罪魁禍首之一，不是嗎？”薛半半冷冷道，“是你幹的，對嗎？”
她居然在質問，她的眼中，居然是恨！
這只頭腦不清的小刺猬到底在想什麽？明明他們來到這個世界只是任務一場，她偏要耗盡十二分心力。耗盡也就罷了，她才剛明白他的心意，還來不及愛，卻要去恨？
早知這樣，還不如讓她被洛鴛殺死算了！！玄瞳只是賭氣地這麽一想，心卻早已痛得難以忍受。
他明明什麽都不想說，卻還是脫口而出：“我從沒殺死任何人，在任務裏我是不能開殺戒的。”說完，他自己都覺得羞愧。堂堂妖冶之林的未來霸主，居然需要向一只微不足道的小刺猬澄清自己的清白！
可他說出的這句話，他事不關己的态度卻更深得将薛半半激怒：“對你而言，死掉多少人都不足為奇是嗎？對生冷無情的枭領主來說，這樣一夜之間亡故上百條性命的事，根本就是小場面，對嗎？”
她居然用犀利刻薄的語氣對他說話，簡直放肆！玄瞳怒火中燒：“是！上百條性命，在妖冶之林不過是我大枭族的一頓晚餐！薛半半，你以為你是誰？”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到底在為這些微不足道的過眼雲煙煩惱什麽！
薛半半的心驟然凝滞。
對啊，她以為她是誰？是玄瞳喜歡的人嗎？所以有資格指責他的殘暴嗎？
天真得可笑。
她規規矩矩地單膝下跪：“枭領主恕罪。感謝枭領主救命之恩。半半告退了。”
“不準！！”玄瞳憤怒地一把将她從地上扯起來，眼底的心痛和怨怒顯而易見，“你還要去送死嗎？”你以為我每次都能成功救下你嗎？你知道在洛鴛施咒的時候我要将你轉移有多困難嗎？！我甚至無法精準定位！
薛半半低着頭：“枭領主恕罪。”
什麽叫恕罪，什麽叫恕罪！！玄瞳只覺暴怒滔天，卻拿她毫無辦法。這個一無是處的小刺猬倔強起來，簡直不可理喻！她雖然低着頭形貌恭敬，那恭敬裏卻冷眼昭然，她居然敢生他的氣！這是造反！！
“擡頭！”他心浮氣躁的同時，心底卻不知為何隐含一絲慌亂，這一絲慌亂在見到她桀骜的目光時驟然暴漲，一下子控制了他的嘴：“兩族之間合久必分，戰争在所難免，并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優勝劣汰、成王敗寇，戰争篩選強者、引領進步，沒有戰争只會讓族群固步不前。”這幾乎是他活了三千多年以來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他甚至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迷惑了，要不然怎麽會語重心長甚至低聲下氣地與她講道理。
薛半半也沒有想到，寡言少語的貓頭鷹也有這樣循循善誘的時候，他願意闡明自己的态度，原本也是在忍讓了吧。她的目光終于變得柔和，清澈中卻仍舊堅毅：“玄瞳，在戰争裏，你一直是主宰者、得益者，你不會明白它所夾帶恐懼。族滅家亡、妻離子散、朝不保夕、任人刀俎，這卻是我們這些弱勢族群在大戰臨頭時唯一能感受到的。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勝利的喜悅，沒有什麽複仇的快感。拼盡全力厮殺，逞一時之快而兩敗俱傷，無論誰勝誰敗，家園終究都被毀了。”
玄瞳又被她眼底隐含的哀傷深深刺進心裏。每一次她安靜下來，好好坦露心跡的時候，總能讓他的心砰然又隐隐作痛。
原本是想要說服她，怎麽好像又被她說服了？
他忍不住妥協地将她帶進懷裏：“你必須保證自己的安全。我們還有七個世界要相遇相争，我不準你這麽快就退賽。”
這句話，聽上去好美。
然而眼下卻不是濃情蜜意的時候，薛半半讪讪地退出懷抱：“那，我得走了。”
“至少告訴我，你準備怎麽做？”
“去找小潔，她才是收服洛鴛的關鍵。”
玄瞳目光一閃：“果然是她！”
“嗯？你猜到了什麽？”
“她是冥黎。”
薛半半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你怎麽猜到的？！我可是通過記憶之力才确定的！”
玄瞳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論！”
“是！貓頭鷹閣下！！”薛半半笑着騎上掃把，幹脆地離開了。
玄瞳輕勾的嘴角維持了許久也沒有收斂，對了，這句“貓頭鷹閣下”的口吻就對了！
喬若夭在他身後伏地：“領主，下一步怎麽做？”
玄瞳抿了抿唇：“什麽都不用做了。靜觀其變。”
“是。”
他擡起頭，陽光甚好，安靜而明媚。他的屋子嚴密地隔絕了外界的紛擾，讓一切一如往昔。
薛半半的話在他腦中靜靜萦繞，是因為生于渺小的族類，所以才格外珍惜治愈之力嗎？
怎麽辦，他竟又有了如她所願的念頭。
☆、chapter 33 巫師的世界 15
薛半半帶着烏鴉滿滿回到冥月的別墅，火急火燎地沖進卧室：“小潔，出大事了！你必須幫我！”
冥月緊随其後：“怎麽了？小潔能幫你什麽？”
“洛鴛在巫族內集齊上萬名巫師，挑動好戰情緒，誓死殲滅血巫族！”
冥月目光一緊，揚起一絲冷笑：“我早知道，巫族不是什麽善類。”
薛半半頓時怒了：“你知道你們血巫族做了什麽？！你們夜襲了汝巫平原，殺死數百名老弱婦孺，死亡兒童人數有二十多！到底誰不是善類！”
冥月心底一怵，又很快恢複平靜：“洛鴛對我們的所作所為也并不光明正大，我的族人這麽做是為了保家衛國。”血巫族已然築起高牆嚴防死守，想來要再取血巫族人的血來供徐夜轉化已經不那麽容易，這才是她所要關心的。
薛半半啞口無言，難以理解眼前的少女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這麽多人無辜慘死，她居然無動于衷！不過，血巫族的詛咒本來就抹殺人性，每個轉化後的血巫族人都曾活生生吞掉自己深愛之人的心，經歷了這樣殘忍的事，對這世間還能留下幾分仁慈？
她懶得與她争辯，繼續回頭用力按住小潔的雙肩：“小潔，你說過如果冥月通過考驗，就坦白真實身份為她扭轉局勢，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只有你才能阻止洛鴛了！”
冥月不解：“真實身份？我通過考驗？你到底在說什麽？”
“她就是冥黎！”
“什麽？”冥月瞠目結舌地看着她一時心軟抱回了家，一直以來悉心照料處處維護的小女孩，她……居然是冥黎？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小潔輕輕揚起嘴角，帶着肅穆而有些嘆惋的笑容：“我的确是冥黎轉世。對不起，我曾經用虛回時試探了你，我只是希望你能證明自己有強大的意志力。”
“你是……冥黎公主？”冥月在強大的震驚之下完全說不出話來，“那……半半很早就知道？”
薛半半答：“我有閱讀記憶的能力。”
“為什麽不告訴鴛？”想到洛鴛幾次三番想要至小潔于死地，不禁讓人啼笑皆非，他為她的逝去痛苦了兩千年，到頭來她出現在身邊，他非但感受不到，還要再殺她一次。
“時機未到。”小潔嘆了口氣，“我們回去吧，回血巫族。我想此刻那裏需要我們。”
冥月看了看薛半半：“她呢？”
“她在巫族應該也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吧？”小潔略帶抱歉道。
薛半半咬了咬牙：“我和你們一起去，不過，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在血巫族內我的巫力不足以提供青灰火，我需要時間為你們煉藥。小潔，你有沒有辦法先去找洛鴛勸他停止戰争？”
“恐怕現在已經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阻止。”小潔嘆了口氣，“而且，我相信他并不會立刻開戰。”他目前心心念念的，應該是讓徐夜順利轉化成血巫族人。
洛鴛已經召喚了玄瞳不下十次，他的耐心被一點點耗盡。血巫族人的血還剩二十名，如今血巫族內警戒重重、結界高鑄，如果失去玄瞳的力量，恐怕他的計劃就要功虧一篑。而偏偏玄瞳的隐匿術高深莫測，任憑洛鴛耗盡搜尋之力都遍尋不及。
他合下眼嘆了口氣，對着莫名的空曠處大喊：“玄瞳！如果你再不出現，我就派人殺了薛半半！”
果不其然，那張俊美冷漠到令人驚悚的臉立刻出現在他面前。
“你居然敢威脅我。”他眼中的憤怒一目了然。
“噢，冷靜！我只是太想見你了。”
“什麽事？”
“我想解釋一下，之所以把你供出去也是局勢所迫，你知道，我現在……”
玄瞳沒有讓他說完，冷冷打斷：“你認為我在乎？”巫族人怎麽看他根本無關緊要，這世上若真有什麽事值得他挂心，也只有一件，就是薛半半的安危。
“呵，倒是我小人之心了。”洛鴛笑得幾近谄媚，“你答應過我為我收集百名血巫族人的血，現在還差二十名，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玄瞳冷哼一聲：“你也曾答應我不傷害薛半半，是你食言在先。”
“可我的确沒有傷到她啊！”洛鴛故作無辜，“我知道你有能力救走她。”
“可你也的确有意圖傷她。”
洛鴛揚起心領神會的媚笑：“噢，對。要不，我們換個說法吧。既往不咎，交易重訂。半個月內，你再為我收集20名血巫族人的血，我就不傷害薛半半，也不圖謀傷害她，如何？”
玄瞳蹙眉，眼底兇光乍現：“你這是要挾。”
“啊，你也可以這樣認為。”洛鴛笑得張狂，“成交還是不成交？“
“不。”
“那你恐怕就要時刻留在薛半半身邊，警惕她身邊可能出現的任何危險了。你看，現在有上萬名巫師聽候我的調遣，我只要一句話，那個小巫醫的小命可就危在旦夕了。”
玄瞳眼中殺氣蒸騰，這世上從沒有任何生物敢用這樣語氣對他說話！若不是因為九靈系統限制了他的妖力，他早已被他怒殺一萬次，死無全屍！
洛鴛也知道自己行了險招，玄瞳絕非池中之物，他身上沒有巫力的氣息，施展起法術卻爐火純青，也只有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血巫族橫行無礙。盡管玄瞳似從一開始就表明立場是要幫他，可無論是他的身份還是能力都讓人捉摸不透，甚至出手相助都令人費解，要掌控他根本無從下手。
不過，好在他也有軟肋。他雖然口口聲聲稱薛半半是敵人，對她的維護之意卻有目共睹，他唯一的人性也只在她遇險時才流露分毫。至于他受不受威脅，洛鴛并沒有把握，只好破釜沉舟。
經過片刻的掙紮，玄瞳合了合眼，面無表情地開口回答——
“不。”
說完，他一閃身消失不見。
洛鴛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異樣。他激怒了玄瞳，如果他從此與他背道而馳，無疑雪上加霜。
他攥着拳頭咬牙切齒，無論如何，他籌謀了兩千年，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薛半半則一頭栽進《回》裏苦心鑽研，裏頭的魔藥雖然用途廣泛，超乎常人的想象，可取材不易，有許多更是殘忍至極，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收集完整。好在屬于九靈之力的治愈之力高深至極，她腦中與生俱來的藥方也并不在少數。
玄瞳突然出現在她身邊，讓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卻淡然地仿佛理所應當：“需要什麽？我去收集。”
薛半半更是驚得掉了下巴：“你是說，你幫我去收集藥材？”
玄瞳挑眉：“很難理解？”
的确令人匪夷所思啊。他到底在想什麽？
“你怎麽會……”
“說！”
薛半半立刻埋頭苦寫清單，不多會兒，上百種藥材赫然在列。
玄瞳皺着眉頭看了看，這丫頭使喚起人來簡直比洛鴛還兇殘！
“能……弄到嗎？”薛半半從他的表情中感受到不詳，怯生生地收着脖子。
“等着。”說完，他已然不見身影。
滿滿砸吧着嘴：“啧，他這是怎麽了？棄暗投明？”
“我也不知道……”薛半半想着想着，嘴角不經意間揚起笑容，其實，玄瞳是個好人呢。
随後一周，玄瞳陸續将薛半半所需的藥材送來，薛半半則專心調制，好似共同完成一場奇妙的實驗，兩人配合默契渾然天成。
玄瞳之所以樂意相幫，倒并非出于好心，只是眼下看來，讓薛半半留在這棟別墅，留在冥黎身邊已然是最好的選擇。別墅外界有冥月和他的兩重結界守護，唯一有可能突破進來的只有洛鴛，而即便洛鴛來了，冥黎也不會讓他随意傷人，如意算盤天衣無縫，只是苦了他四處奔波。
一周之內，他居然集齊了薛半半清單上所有怪異的藥材，令薛半半驚嘆不已。
“你怎麽做到的？這上頭的材料，有些直到冬天才能取到，有些在臨晨時分，有些又在日中當午。你居然能在幾個小時裏收集齊全！”
玄瞳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我可以瞬間移動。”
“所以呢？”
冥月見薛半半白目，無奈解釋：“地球上各處的氣候和時間都不同，排除路程阻礙，一小時內經歷晝夜四季都不難。”
“噢——！”薛半半恍然大悟，讪讪一笑，“以前上課也提到……”話說了一半，她的表情頓時黯然。那些曾經在汝巫平原與她一同上學的人，有一些已經永遠離開了，而剩下的另一些，卻要為逝者而奮起厮殺。
玄瞳似乎看透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腦袋：“專心煉藥吧，不許浪費！”
“是！”
煉藥原本就是特別熬人的過程，何況薛半半這回要熬制的可是幾乎逆天的大招，她一連吞了十二顆“假眠丹”才抵過了睡意，不眠不休地在坩埚邊上守了五天五夜！
玄瞳始終坐在她身邊，眼中幽幽的怨怒之光随着時間分秒流逝，愈發濃重。
“你不用休息嗎？”他終于忍不住開口。
“噓！”薛半半手掌向他一攤，示意他閉嘴。她正向她的坩埚側耳傾聽，好像那一坨屎色的漿液能對她說話似的。
“你不用吃東西？！”
“不了謝謝。”薛半半正在記錄坩埚裏冒出的泡泡的顏色，好像她能從單調的屎黃裏分出區別似的。
“你已經維持這個姿勢三小時了！”
薛半半将臉湊近坩埚，細致甄別藥物的氣味，好像充斥正棟別墅的令人作嘔的味道她聞不到似的。
“你怎麽能堅持這麽久動都不動一下？”玄瞳湊近過去，卻被坩埚上撲面而來的刺鼻氣味嗆得不行，“咳……咳咳……你的嗅覺有問題嗎？”
薛半半終于從坩埚上擡起頭來，無奈地瞥了玄瞳一眼：“在我還是刺猬的時候，為了躲避貓頭鷹的眼睛，我可以維持更久紋絲不動。”
玄瞳的表情別提有多難看。
終于，在将所有藥劑都試了個遍之後，薛半半得意地揚起下巴，舉起手中屎黃屎黃的藥丸宣布：“接下去，只要将它加入冥月和徐夜混合的血液就大功告成了！”
冥月和冥黎同時目光一閃：“這藥能打破血巫誓咒？”
“我覺得可以。”
“可是徐夜的血……”
薛半半将藥丸撞進兜裏，轉眼問滿滿：“徐夜在哪裏？”
滿滿還沒開口，玄瞳氣鼓鼓的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