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凡人的世界(16)
年蜷縮着身子,擡眼看了看玄瞳,又蜷縮得更緊一些。
薛半半帶着讨好的笑容擡起頭:“玄瞳,你能回避一下嗎?他好像有點怕你……”
什麽?相處的時間這麽寶貴,居然要分給他?!他沒好氣地撇了撇嘴,最終還是閃身不見。
薛半半将少年請進了樹屋,裏頭只有舒服的幹草堆,踩在上面細軟舒适。
她兀自盤腿坐下,示意少年也坐:“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動了動唇,太久不說話,讓他的語聲有些沙啞古怪:“我……咳,我叫煥炎。”
“煥炎……”薛半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讓我猜猜,你有一半光精靈血統吧?”
冕炎面露詫異,薛半半卻笑得淡然:“我見過光精靈。”
光精靈是精靈之域裏最神秘的精靈之一,幾乎算得上是一個神話。很少有精靈真正有機會與他們相遇,傳言他們有着金黃色的羽翼、白皙透亮的皮膚、金黃的頭發和雙眸。他們可以在白晝裏散化,而到了夜晚,渾身散出瑩瑩微光。有人說他們是陽光之靈凝聚而成,無生無滅,無處不在,卻又無處可見。他們的體型比木精靈小一些,從陽光裏汲取能量,不需要飲食。傳說他們還有另一項特殊的能力:融合靈獸。
靈獸可以與任何精靈融合,若雙方達成契約,靈獸的靈魂可以與精靈合二為一,精靈也可以使用靈獸的異能,只是一經融合,靈獸便再沒有自由,直到宿主精靈死去,與其說融合,不如說是一種馴服。
而光精靈不同,只有光精靈可以與靈獸随意融合分體、也能與靈獸保持精神上的交流。
薛半半與光精靈的相遇,是因為靈獸。當年她在三只惡翼鳥嘴下救出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巨熊寶寶,而巨熊寶寶恰好有個光精靈主人,薛半半又能通曉各種言語,就這樣,他們還成了朋友,一晃眼,好多年過去了。
她從回憶裏回過神來,煥炎正小心地觀察着她的容貌。
“怎麽了?”她牽起嘴角。曾幾何時,這樣明目張膽的打量在她看來幾乎是一種侮辱,無論對方的目光是否真的有惡意,因為自身長相的奇特,但凡被人關注,就認定那是羞辱。而如今,卻不同了。
“薛……半半……”冕炎念出了她的名字,随即他變的激動起來,胸廓明顯起伏,“薛半半,薛半半……媽媽說,要找到薛半半!”
“你找我?”薛半半終于也露出一絲詫異,“找我做什麽?你媽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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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是炙沐。”
天底下真的就有這麽巧的事,炙沐就是薛半半唯一認識的那個光精靈!她一直揚言最不喜歡盛氣淩人的木精靈,怎麽就有了孩子?
“她還好嗎?”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顯得很沒底氣,有一種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尴尬。
果然,煥炎搖了搖頭:“媽媽死了。”
死了。
傳說只有一種力量能讓光精靈死亡,就是詛咒,尤其是,愛人的詛咒。
曾經與炙沐短暫相處的日子裏,她幾乎證實了所有關于光精靈的傳言,所以……薛半半完全不想知道炙沐到底是怎麽死的。
“你爸爸呢?”
煥炎更緊得擁着自己,好像在挑戰自己最深的恐懼。
薛半半倏地握緊他的手。他害怕自己身上的炙熱傷到她,想要掙脫,薛半半卻咬着牙不放手,任憑自己的掌心滋滋冒出濃煙。
她要治好他,就必須知道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煥炎剛出生的時候,光精靈的特征并不明顯,可随着時間過去,他逐漸顯出了與木精靈迥異之處。
木精靈一直到50歲才成年,而煥炎卻在5歲的時候已經長成現在的模樣。5歲之後,他的頭發、眼眸愈發金黃,而到了10歲,他的背後開始長出翅膀。
煥炎的父親楚奕開始不悅,時常與炙沐争執。炙沐作為光精靈,可以散化在白晝裏掩人耳目,只有與她相愛的楚奕能看清她的樣子。
有人說,楚奕瘋了,有那麽一段時間,他常常對着空氣喋喋不休,怨怼不止。都說因為生了個怪胎,他瘋了。
而他的怨怒的确是有理由的,因為他和炙沐都不知道木精靈與光精靈結合而生的孩子,在外貌上會有這麽明顯的光精靈特征。而在木精靈的族群裏,異類向來都不受歡迎。
煥炎小的時候會向人解釋,他不是怪胎,他的媽媽是光精靈。而這卻引來更多嗤之以鼻的羞辱。
幾乎沒有人見過的光精靈,他們簡直是像鬼神一樣的存在,他長了對翅膀就能說自己是鬼神之子,簡直笑話!
楚奕不知道,在他的聲聲埋怨裏,凝聚炙沐生命的力量一點點散逸,最後無疾而終。炙沐死後,獨自撫養煥炎對楚奕而言更為艱難,他把煥炎關在小木屋裏不允許他抛頭露面,他對他的怨怒也影響了他的健康。
煥炎開始發燙,因為他有木精靈的基因,不會因為詛咒而死,無法散化,卻會因此渾身詭異地發出高熱,仿佛光能量在他的體內持續聚變而找不到出口。
終于,楚奕也死了,作為一個瘋子,死在自己的絕望裏。
光精靈,也有人稱他們為希望精靈。他們因為光明和希望而生,卻會死在謾罵和詛咒裏。而詛咒他們的人,也必然活在絕望的深淵,直至死亡。
薛半半和煥炎的手是被玄瞳強行分開的,她睜開眼的時候,只感受到他眼底無盡的愠怒:“你想用你的手給我們加菜?!”
薛半半看了看自己的手,嚯,果然都烤焦了。
她向煥炎投去寬慰的眼神,眨了眨眼,釋出治愈之力,只片刻功夫雙手已然愈合如初。
在煥炎不敢置信的表情裏,她揚起篤定的笑容:“這不是你的問題,你只是病了,放心,只要是病我就能治好。”
煥炎目光一閃,眼眶竟有些濕潤:“難怪媽媽說,要找薛半半......”
“那是因為她知道我曾經也受到過你所受的待遇吧。”薛半半嘆了口氣,甩甩自己黑色的長發,“曾經因為我的頭發和眼睛,我也飽受非議,我想,炙沐是希望我能教你怎麽擺脫困境。”
煥炎雪白的膚色因為突然綻放的希望而明顯地閃出一絲光澤:“真的可以嗎?”
“我就做得很好啊!”薛半半依舊自信地笑着,“首先,你要忘記別人對你的羞辱和詛咒。因為你有光精靈的血統,詛咒之力對你來說是致命的。木精靈懼火,因為木精靈的基因,在你心裏積攢的詛咒之力越多,就會讓你越炙熱如火。我可以給你治療,但只能治标,治本需要你自己努力。”
煥炎聽得雲裏霧裏,不過,她是母親臨終前囑托他一定要找到的人,也是唯一對他溫柔的人,他當然願意信任。
☆、chapter 46 精靈的世界 9
玄瞳煩躁得要命。
他扯開那兩人的手到現在已經過去至少十分鐘,而這十分鐘,兩人始終絮絮叨叨,似乎沒有人将他的惱怒放在眼裏。
薛半半終于想起他還在身邊,是因為她想起了他的可用之處。
“你的翅膀可不僅僅是累贅,你要學會飛行,将你身上所有的特殊之處發揚光大,它們将給你帶來光耀,讓所有嘲笑你的人閉嘴。”薛半半口若懸河,這一切都是她曾經經歷過的,如今見到眼前這個困頓中難以自拔的少年,使命感爆棚。
随即她才想起玄瞳似的,忽然回過頭:“玄瞳,你能教他飛麽?畢竟我不會飛,而你.....”她露出讨好得近乎獻媚的笑容,“你是學過的,呵呵呵......”
玄瞳使勁控制自己的腦袋讓它不形成270度的瘆人扭轉角度。
他學飛,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用翅膀學飛的時候,他應該還是一只無知無覺的雛枭,根本沒有開始修煉,哪裏來的記憶?!
可是,眼前的薛半半眼底卻閃着期許和興奮的光,好像她想到了天大的好主意。
不等玄瞳表态,她又向始終停留在樹下的漪汐道:“你能不能試試,教他散化?”
漪汐愣了愣,好像從沒想過散化這件事也需要學習,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
薛半半心滿意足地勾着嘴角:“我還要讓你學會與靈獸融合,從此,你會是無往不勝的煥炎,誰再想欺負你,砸他腦袋!”
煥炎有些木讷地随之點頭,生命遇到突如其來的轉折,任誰都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好在,眼前黑發黑眸的女子滿眼毅然決然的篤信,讓他的心也随之感受到了希望。
見煥炎情緒有了好轉,薛半半拉着他的手将他帶到了地面上向他介紹了其餘幾人。此時他的手已經不如之前那麽燙了,治愈之力起了作用,更重要的,還是他心中不再只有絕望。
滿滿和漪汐很友好,喬若夭始終面無表情,玄瞳鐵青着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薛半半不以為意,兀自拿出銀鞭,手柄處用力彎折,湊近嘴邊用力一吹:呲——
那是一種高頻的波段,差點刺聾了玄瞳的耳朵。
不過他很快明白薛半半的用意,這麽一吹之後,靈獸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它們似乎也都認識這個聲音,認識薛半半這個人。
靡柯森林裏的靈獸千奇百怪,有的巨大參天、有的嬌小如掌,飛禽走獸樣樣俱全。
玄瞳能破譯不同精靈的語言,卻難與靈□□流。他一臉郁悶地見薛半半拉着煥炎的手,向那些長相怪異的動物做着介紹,嘴裏發出唧唧啾啾的聲音,說着他無法聽懂的語言。
罷了,薛半半認真地看着煥炎:“去,對他們打個招呼。”
“我?”煥炎怯怯地不敢上前。
“你是光精靈的孩子,你有這個能力!”
“可我聽不懂他們說的話……”
“用你的心和意識去交流!”她從沒聽過炙沐用嘴和靈獸對話,可他們的确交流無礙。
“我……”煥炎嗫喏着,身子緊緊縮在薛半半邊上,抖抖索索地想:你們好……
可是,靈獸們沒有任何反應。
“你的精神力必須強過它們,才能将你的意識傳達出去。而在氣場上震懾它們,它們才能為你所用。”
“可我……我……”煥炎收着肩膀,翅膀上的羽毛頻頻震顫,瞬間暴露了他莫名的慌張。
“你在怕什麽?”
“他們的眼神……好可怕……”
“這些靈獸都很溫馴,從不主動傷人的。”薛半半笑着腳尖一點,躍上象鼻熊的背,拍了拍他的腦袋,“好久不見,想我嗎?你的妻子和孩子們還好嗎?”
象鼻熊嘴裏嗚嗚回應,卻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麽。
片刻之後,薛半半一躍回到煥炎面前:”他們完全沒有接收到你的信息哦!凝聚你的意識。”
“我……你确定我繼承了媽媽的優勢嗎?如果……沒有呢……”
“我确定!光精靈的基因很強大!”
“可是,我從來沒有……”
他的話沒說完,面前的十九頭靈獸和煥炎都不見了。
薛半半瞠目結舌:“玄瞳?你把他們變走了?”
“是。”
“去哪了?煥炎會害怕的,靡柯森林裏有許多猛獸,很危險!我要去找他!”
“不準。”
“你……”
玄瞳一瞬不瞬地看着薛半半關心則亂的模樣:“如果你希望他變強,必須給他獨自面對的機會。”說罷,他擡頭向空中傳音:“煥炎,一天後,薛半半會重新召喚靈獸,讓他們帶你一起回到我們身邊,如果你做不到,沒有人會去找你。”
“你是想幫他?”薛半半眼中閃出一絲感動。
玄瞳撇了撇嘴:“不。我只是想解決這個麻煩。”
“煥炎的遭遇和我曾經太像了,我忍不住……”
“你曾經是怎麽變強的?有人教你怎麽去和靈□□流麽?”
“那倒沒有,可我始終有滿滿在身邊,還有……”薛半半目光一閃,勾了勾嘴角,“還有你那句話的提點。”
玄瞳的面色終于柔和了一些,回頭:“漪汐,你去陪陪他吧。”說完,他又一揮手,漪汐也消失了。
滿滿咂咂嘴,在玄瞳的眼神掃過來之前,識趣的飛進了樹屋,而喬若夭早就不知隐藏到哪裏去了。
剛才還群英荟萃,瞬間只剩兩兩相對,嘈雜止歇,仿佛天色也是突然暗下來的。
薛半半心底一收,小心翼翼地對上玄瞳鷹一般的雙眸。每一次靜下心來認真去看,那裏頭永遠是不倦不怠的守候。
玄瞳手裏幻出一包肉幹遞過去:“吃嗎?”
“嗯。”薛半半的心砰然又淩亂,臉頰忽然變得火熱,抿着唇從袋子裏抓了兩塊出來。
玄瞳卻只靠着樹幹在她身邊坐下,一邊嚼着田鼠肉幹,一邊感嘆:“這裏,和妖冶之林很像。”
薛半半也坐下,自然地将腦袋靠在他的肩上:“是的,很像。”
“我更喜歡這裏。”
“我也是。”
玄瞳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麽,良久,手裏的肉幹悄然不見,他身子一斜,将薛半半整個撲倒在地。
薛半半被震住,嘴裏甚至還有最後一口肉幹忘了咀嚼,囫囵吞了下去。她怔怔地看着他,他俊美到無懈可擊的容貌,他有力的臂膀,寬闊的胸膛。還有那雙始終深邃而優柔的眸子,那裏頭藏着太多情緒,如今,更多了一絲貪念。
“薛半半……”玄瞳的語聲有些沙啞,胸廓因為略微急促的呼吸明顯起伏。
“嗯。”薛半半羞澀地笑着,他的眸子比漫天繁星更讓人迷戀。他的吻如期而至,鋪天蓋地地壓下來。
變走和趕走所有人,是因為想要吻她嗎?薛半半心裏竊喜,舌尖也變得調皮起來,在自己的嘴裏繞着他的舌尖頻頻打轉,挑逗他依舊有些生澀的吻,片刻之後,又沿着他的齒間游進他的嘴裏。這個吻,忽然在這一瞬間炸出駭人的炙熱,絞轉纏綿,撩人心魂。
綿長而讓人心神蕩漾的吻,在玄瞳的慌亂失措中戛然而止。
他倏地退開距離,驚疑不定地打量着薛半半,仿佛她對他做了什麽可怕的事。
“怎麽了?”薛半半詫異。
玄瞳面色一紅一白,尴尬地低下頭,費解與惱羞在他眼中交替不休。
他的身體是怎麽了?心跳起伏不定、呼吸急促不寧、渾身燥熱得像要燒起來,還有……還有惱人的某個部位,這樣的變化意味着什麽?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心底有着熱切而難以解釋的渴望,卻又讓他莫名恐慌。
薛半半伸手向他汗濕的額頭:“你怎麽了?”
玄瞳剛被她的指間觸到,心底莫名的火種一燃而起,他本能地将她圈進懷裏,燥意卻更肆無忌憚地在全身缭繞灼燒。
薛半半感受到他劇烈的顫抖,開始擔心起來:“玄瞳?你生病了?哪裏不舒服?”
玄瞳渾身一震,猛得将她推開,他要怎麽向她解釋這是哪裏不舒服?他自己也不知道!
咻得一下,他也不見了。
留給薛半半只有最後那一抹倉皇而淩亂的目光。
他似乎是在害怕什麽,薛半半覺得難以置信,令人聞風喪膽的玄瞳,居然也有被吓成這樣的時候。
滿滿感受到玄瞳離開,灰溜溜地從樹屋裏下來:“他怎麽走了?還以為你們要纏綿一晚上。”
“我也不知道。”薛半半奇怪地摸着自己的嘴唇,難道……有毒?他不會是中毒了吧!
玄瞳憑着本能找到最近的湖一頭栽了進去,沁涼的湖水終于将莫名的燥熱消去幾分,腦中萦繞着薛半半焦急的呼喚,他只覺得整個人又不好了,立刻關閉了全部的感知。
過了很久,他詭異的身體終于逐漸恢複如常。
喬若夭在湖邊單膝跪着:“領主?”貓頭鷹并不愛水,所以這幾千年來,除非有必要攻打水中妖族,他從不主動跳進水裏。
“閉嘴!”玄瞳的神思漸漸清明,理智恢複的同時,也隐約明白了些什麽。本想要喬若夭探測一下身體是否有異,想來是不用了,不,是決不允許!
“下去!”他沒好氣地命令。
“是。”喬若夭幹脆地閃身而去。
玄瞳從湖水裏出來,釋出妖力将自己蒸幹。他的确不喜歡沾水,也許是貓頭鷹的本能作祟,濕漉總讓他沒有安全感。
該死的人身!他忿忿地想。
☆、chapter 47 精靈的世界 10
薛半半得不到玄瞳的回應,起初的确是有些擔心,不過她又很快安下心來,他那樣的人物也不會輕易遇到什麽不測吧。
她和滿滿回到木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
有好幾次她真忍不住想召喚靈獸帶她去看看煥炎怎麽樣了,可她又不得不承認玄瞳的做法有他的道理,給漪汐幾分壓力,或許他能更快突破自己。
滿滿累了,腦袋擱在還算柔軟的草堆上:“睡吧。”
薛半半也閉上眼睛,有了比較才知道,還是玄瞳變出來的床要舒服得多。
樹屋架在樹上,樹下悉悉索索的響動卻聲聲入耳,薛半半怎麽都覺得今夜的靡柯森林似乎異常吵鬧了一些,她正要下樹觀察的時候,睡意冷不丁地将她牢牢抓住,她只掙紮的兩秒就這麽睡了過去,最後的兩秒,她閃過兩個念頭:一、完了。二、玄瞳救命。
可是玄瞳依舊留在湖邊,苦心琢磨着如何才能清心寡欲。
薛半半才兩百歲,她的人身并不穩固,也并沒有産生完整的類人功能。總而言之,至少也要三千年後,她才有可能以人身與他繁衍生息。
而那該死的念頭一旦萌生,仿佛在心底生了根,種了瘾。她卻偏偏在這個世界裏穿得這麽少,偏偏願意應承他的吻,那樹葉織成的裙擺仿佛稍一擺動就不複存在!
玄瞳一想到這些,又不由自主地燥熱起來。
他還要等她三千年,從今往後每一次與她靠近,都要這樣血脈噴張地度過麽?真恨不得毀了這人身!
當他終于有勇氣重新開啓對她的感知,她的氣息卻平靜地沒有任何波瀾。
居然睡着了,真是沒心沒肺。他不甘心地想,然而當她的睡顏重新浮現在他眼前,他的心又亂了。
該死!這“心動”的病,到底有沒有得治?
這一刻,薛半半和滿滿睡得格外沉熟,若不是細若游絲的呼吸,簡直讓人懷疑他們的生死。
有人蹑手蹑腳地爬上他們的樹屋,綁住了滿滿的麒麟角、蒙上了薛半半的雙眼,還困住了他們的手腳。
做這一切的時候,他們毫無知覺,可又在下一刻,有一人吹了一聲口哨,他們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薛半半眼前黑矇,嗅覺傳來青草的氣息,看來她是被扔在了地上。
“滿滿,你怎麽樣?”
好在也聽到了滿滿的回答:“我被綁住了,你呢?”
“我也是。”
“誰幹的?誰這麽大膽!”滿滿試圖掙脫捆綁他們的繩索,終于有人揚聲說話:“想快點被毒死的話,就用力掙紮。我用的可是木熏森林裏最毒的棉藤。”
棉藤,薛半半再清楚不過,木精靈用它們在靡柯森林裏設置陷阱捕捉靈獸,無論體型多大的靈獸一經纏繞,掙破了皮便渾身麻木僵硬,過不了多久就會死亡。
她立刻安靜下來,在心裏繼續呼喚玄瞳,他沒有理由聽不到她的呼喚,每次也都及時拯救,這一次怎麽......她心底一驚,難道他真的中毒了?
“玄瞳?玄瞳你在嗎?”她心裏揚起一絲恐懼,對方來勢洶洶,絕不是好打發的。能避開麒麟的敏銳,讓他們瞬間深睡,一定是操控了迷夢獸。玄瞳對這個世界并不熟悉,她也很難确定迷夢獸是否也能對他起效。
好在,對方又開口了:“喲,還想着搬救兵?你們兩個今天落在我們手裏,就別想着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薛半半絲毫不懷疑眼下處境的兇險程度,精靈融合靈獸以後,每次動用他們的能力,必然損耗自己的精靈之氣,若非苦大仇深,他們不會用這招來對付她。可整個精靈之域,到底有誰對她恨到這個地步?
“你們是木精靈。”她說的是陳述句。只有木精靈善用棉藤,也能靈巧地避開它們的毒刺。
“是啊,當然。”那人走到她身邊,悠哉地踢了踢她的腿,“你知道又如何?就算告訴你我是誰,你又能怎樣?”
薛半半厭惡地挪了挪腿,要不是她的眼睛被蒙住,她一定讓他們被傷病折磨致死!他們蒙住她的眼睛,一定對她的必殺技有所了解,甚至,可能吃過她的苦頭。
與她遠日有怨之人可多了去了,當初她剛決定再也不做懦夫的時候,可好好教訓了一大批以欺淩她為樂的人。可這些年來她這麽招搖,要是有報仇的心思,恐怕早就動手了。
說到近仇,她最近廣域使用逆治愈之術也就是今天白天的事,進入靡柯森林之前,她救下了煥炎。
當時她太過激動,沒有注意那些木精靈裏有些誰,現在甚至一張臉都回憶不起來。
她的大腦轉動了一圈,對方卻沒了下文,她有些不耐煩道:“那就告訴我啊,你是誰?”
“你沒猜出來?”
“很顯然,沒有。”
那人冷笑一聲,語聲變得犀利:“二十八年前,你害我沒了雙腿,你可記得?”
薛半半挑眉:“不記得。”她可真沒幹過砍人腿的事。
“哼,你倒是忘得幹淨!”那人憤憤道,“我是白柳梳。”
白柳梳,這個名字薛半半的确有印象。他是木精靈族柳系首領的兒子。當初他算得上是帶頭挑釁□□她的人裏位高權重的人之一,幾乎是一切惡毒行為的罪魁禍首。
後來,薛半半奮起反抗,向當初那些譏諷欺辱過她的人一一釋出逆治愈之力。她還揚言,若誠心悔過,答應從此不再為難于她,便可替他們治愈。
那是她行事最為很辣鋪張的一次,也是從那以後,她名鎮整個精靈之域,別人對她的形容不再是“那個黑毛怪胎”,而是那個能讓人病痛纏身的黑色精靈。
精靈之域充斥着各種詭異而令人着迷的異能,精靈們對力量的追崇,遠遠高于對善心和隐忍的感恩。
從那以後,薛半半走出了“傷人”的第一步,也奠定了她後半生的威名。
而說起那個白柳梳,他卻倔強得很。當初與他一同受傷的人,幾乎三天內全部來到薛半半面前登門致歉三跪九叩,只有他始終不曾露面。
薛半半記得,他的傷是他小時候的一場隐疾,白柳向來有一種天敵,白柳蟲,那種蟲子幾乎算不上靈獸,卻以白柳為食。只有精氣凝聚不夠純粹的精靈才會沾染原生樹木上的疾病,而白柳梳的雙腿,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呈現被白柳蟲腐蝕的痕跡。
他的父親尋遍各方名醫,終于是治好了,他也一直不允許旁人提起。
怎知那一次,薛半半卻将他最羞憤的秘密公諸于衆。他當然不願意抛頭露面去請求她的治療。
而薛半半也沒想到,白柳蟲竟将他的雙腿啃噬幹淨?
不對啊,薛半半轉念一想:“你不是還用腳踢我來着,怎麽會沒有腿?”
“哼,當初我一怒之下,砍去了自己的雙腿!後來,我日夜苦練靈獸之術,終于與靈獸融合,可惜你今天看不到我現在是個什麽模樣,不然你一定會為我的成就而吃驚!”他的語調驟然轉冷,“薛半半,我忍辱負重地活了28年,就是為了結束你的風光!我要把你的腿也砍掉,還要把你那雙有毒的眼珠子挖出來!”
薛半半心底一寒,他居然為了一點面子,砍掉了自己的腿!這人簡直變态!
而她還是本着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态度,好言相勸:“其實我可以治愈你,可以讓你的腿回複原樣,你解開我,有話好好說啊。”
白柳梳猶豫片刻:“我寧可放棄我的腿,也要你不得好死!我原本還想着在你所謂最後的演出時當衆要你好看,可誰知你今天又多管閑事,傷了我一衆弟兄!”
果然物以類聚,薛半半心底一顫:“呵呵,其實你原本的計劃挺不錯的,我曾經讓你當衆出醜,你也應該在衆目睽睽之下......”
“住口!”
薛半半吓得渾身一個哆嗦,仍舊勉強扯着嘴角:“那麽,你的弟兄們,需不需要我治療?”
“你以為我會給你機會再用你那雙眼睛麽?我現在就把它們挖出來!”
“啊,不!”薛半半繼續讨好周旋,“你知道嗎,我這雙眼睛,你既然都要挖出來了,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如果你把它們挖出來,再吃下去,你就會得到我的力量。”
“噢?”白柳梳顯然來了興致,甚至忍不住笑了幾聲,“呵呵呵,還有這等好事?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停!不過有個條件,必須在當午時分,日頭最正中的時候挖出和服下才算有用。”
白柳梳猶豫了:“真的?你不是在拖延時間吧?”
“我能拖延什麽時間,你知道,我和滿滿向來獨來獨往,現在身邊誰都不在,召喚靈獸也必須吹響銀鞭哨才行,我已經無計可施了,可不是不想浪費自己的大好才能麽?”
“你會這麽好心?不是你的眼珠子有毒吧!”
“你不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麽?反正我都要死了,就當給你痛苦的二十八年一個賠罪吧!不過,我還真好奇,你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你用了誰的腿?你不能讓我看,就給我形容一下呗!”
白柳梳蹙眉,這個薛半半,從來都少言寡語,怎麽突然變得廢話連篇,肯定有詐!可是,如果能得到她那雙眼珠子的能力,對現在的他而言可真是如虎添翼,這誘惑太大,他又實在割舍不下。
他幹脆耐下性子席地而坐,她說得對,反正也刷不出什麽花樣,天已經蒙蒙亮了,再過幾個小時也就到了日正午,也不急在一時。
他也不再與她多話,靜靜地等着日頭一寸寸攀升上去。
可是往往,惡人惡行若不急在一時,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薛半半在腦中使勁召喚玄瞳,而最先趕到的救兵居然是靈獸和漪汐,還有煥炎。
滿滿說起來也算是靈獸,靈獸之間自然能有一些超乎精靈掌握範圍的聯絡方式,從他們醒來開始,滿滿不停地向四方發散求救信號,終于,他們接收到了。
第一批趕來的自然是與薛半半最熟悉的靈獸,四周很快出現了打鬥聲,薛半半被蒙着眼睛心急如焚地大叫:“誰來給我解開一下!發生什麽事了?”
第一個出現在她身邊的人,是煥炎:“半半,我來了!”他迅速替她松綁,解開眼睛上的黑布。
“煥炎,你怎麽回來的?”薛半半問完,立刻明白自己高興得不是時候,她的面前出現一雙大毛腿,至少有兩名成年精靈這麽高。
她順着毛腿擡頭,嚯,白柳梳的精靈身子架在這麽一副腿上顯得好嬌小。
“你......”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毛腿立刻給了她重重一腳,她被踢出不下三米,後背撞在樹幹上,疼得眼冒晶星。
趁她睜不開眼,渾身散架難以動彈,大毛腿迅速略近,眼看着大有将她一腳踩扁的勢頭。
而其他趕來救援的靈獸早已在木精靈的棉藤陣裏紛紛落網受傷,無法将大毛腿纏住。
千鈞一發之際,天上降下大水,勢如瀑布難以阻擋,水勢一下子将白柳梳推倒,他卻用足十二分氣力,将自己騰空起來。
他到底融合了多少頭靈獸?!
很快,睡意竟又襲來,糟糕,迷夢獸也在他體內!
薛半半很快睜不開眼,就要睡着的時候,恍然又看見了玄瞳的英武身姿。
她總覺得,這又是臨終的幻覺了。
☆、chapter 48 精靈的世界 11
薛半半很快明白玄瞳是真的來了,因為他渾身森然爆棚的怒氣幾乎也瞬間收緊了她的心。她靈魂深處源自刺猬對貓頭鷹的恐懼驟然覺醒,扼緊了她的四肢百骸,即便她拼命提醒自己,他是為救她而來,可還是抑不住渾身戰栗。
煥炎感受到她的顫抖,還以為這會兒局勢翻轉,她反而後怕起來。他用力攬住她的肩,不夠,最後甚至把她帶進了懷裏,柔聲撫慰:“沒事沒事,玄瞳來了。”
薛半半慘白着臉,雙唇抿緊,除了戰栗做不出任何動作。她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玄瞳,他帶着一身殺氣橫空席卷而來,懸停在高處冷冷垂首,渾身散射的威壓似要讓人魂飛魄散。
除了她,同樣不寒而栗的還有滿滿,一人一獸分明知曉他的怒氣不是沖他們而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心底瀕死的恐懼。
可笑的是,撩撥他滔天殺念的源頭,那個長着大毛腿的怪物白柳梳卻完全沒有大難臨頭的覺悟,他甚至扯着嘴角獰笑起來:“呵呵呵,還真讓你搬來了救兵,只可惜現在的我已非當年,無論你招來多少人,都不可能……”
砰砰砰!
玄瞳目光一淩,渾身的妖氣驟然暴走,方圓十裏的樹木瞬間爆裂,霎時木屑花葉紛飛,狂風驟起,卷湧着花葉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