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凡人的世界(17)
條，在白柳梳身邊迅速旋轉，呲呲呲，頃刻間他早已被割得血肉模糊。
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雙眼死死瞪着那個從天而降的惡魔。
居然有人能強到這種地步，他用了28年苦苦修煉，幾乎耗盡精靈之氣融合多方靈獸，竟無法與他抗衡分毫。
可玄瞳完全沒有罷休的意思，他倏地降落到白柳梳面前，冰冷的眼眸将殺氣直直送進他心底，他終于感受到死亡的壓勢，此刻卻早已連逃跑的力氣都不剩。
“你融合得不錯啊。”玄瞳輕蔑地看着他不倫不類的雙腿，右臂擡起，驟然化成碩大的翅羽，對準白柳梳的臉橫力一掃，白柳梳破碎的身體被瞬間抛開老遠，生生撞在殘留的樹樁上，樹樁的尖口戳破他的皮肉，整個脊背血流成河。
玄瞳卻仍舊不滿足，怎麽可能滿足？這人身猩猩腿的廢物居然傷了他心尖上的人！他只那麽一會兒關閉了對她的感知，竟害得她差點慘遭毒手。
漪汐通過煥炎得知薛半半有難，跟着靈獸回來後立刻到最近的湖裏取水施救，這才讓一直在湖邊發呆的玄瞳得到消息。
從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被憤怒、恐懼和無盡的悔恨占據，即使讓白柳梳淩遲車裂都難解心頭之恨。
他迅速移動到白柳梳身邊，右腿腿恍然幻化成粗壯的象腿，沖着白柳梳的腿部一腳踩下，白柳梳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随即暈厥過去。
他只暈厥了一秒，玄瞳手掌一動，他又醒了，重新回到疼痛的深淵。
“怎麽死？你選。”玄瞳冷冷道。
白柳梳顫動着蒼白的雙唇說不出話來，其實到了這個地步，他也真的但求一死，只要下手夠快，盡早解脫也罷。
“噢，還有一件事。”玄瞳面無表情地湊近他的臉，一只手緩緩升起，白柳梳瞬間疼得渾身抽搐，緊閉雙眼哀嚎不絕。片刻之後，他的眼睛猛然睜開，怪異地瞪得老圓，驚悚的一幕随之發生，他的一雙眼球竟一絲絲向外頂出，直到脫離眼眶，最後扯斷了經脈，噗得一下飛到額玄瞳手裏。
啪。
玄瞳憤憤地将那對藍色的眼珠捏爆。
“現在，你可以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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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白柳梳怎麽可能還說得出話來？
原本玄瞳是跟着漪汐來的，而自從他出現之後，無論是靈獸、漪汐還是煥炎都再無用武之地，木精靈和靈獸混戰的場面也在樹木爆破的瞬間停止，局面變成了玄瞳一人以通天之力将白柳梳玩弄在鼓掌之中的戲碼，可他心底的憤怒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減半分，他要将他慢慢折磨致死，不留絲毫餘地！
片刻之後，他冷笑一聲：“那我幫你選吧。”利爪剛要展開，腦中突然揚起九靈珠的語聲：“任務期間不可殺戮，否則算作棄權。”
玄瞳的手頓了頓，棄權就棄權，他非死不可！
九靈珠音量擡高，更顯出幾分急促：“你怎麽不讓薛半半動手，畢竟他傷的是她！”
才不管那麽多，他傷了我要保護的人，我就要親手毀滅他！
“哼，你看，薛半半明知你開了殺戒就會失去勝算，她卻到現在還沒有開口阻止你，這說明什麽？她可希望你動手呢！”
玄瞳心底一滞，終于将目光落向薛半半。
薛半半始終呆滞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持續這麽久的顫抖，她渾身的雞皮疙瘩恐怕都被抖了個幹淨。她的雙眸黯然無光，除了無端的驚懼根本就沒有別的念頭。
玄瞳蹙了蹙眉：“你，想要他死嗎？”
薛半半舌頭抖得都硬了，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的目光追進了心裏，她渾身的戰栗更劇烈了，那卻讓她僵持的姿勢看起來像是在微微點頭。
“你想要我殺死他？”玄瞳的眉宇凝得更深了。
九靈珠說得對，他剛才對白柳梳的所作所為極盡殘忍，如果換了以前的薛半半，早就撲上來阻止了，也許還會對他說一大堆寧可以德報怨的大道理。
然而這個世界的薛半半，終究是不同了。
她将逆治愈之力練就得爐火純青，傷起人來毫不含糊，難道真的僅僅因為他那句“不要再做爛好人”麽？
他很矛盾，他希望薛半半變強，殺伐決斷，那樣才有資格成為他身邊的女人。然而心底某一處，他又不免覺得她的轉換太快，總仿佛變了個人，被抹殺了某種純淨的特質。他不介意她變成什麽樣子，而是太怕在九靈之力的沖擊之下，她會失去本性。
他暗自下了決心，展開利爪向白柳梳的喉嚨緩緩靠近。
如果在他的爪子觸到他的喉口之前，薛半半勸他放棄，他就果斷下手，攝靈之力再讓給她又如何？
然而，如果薛半半沒有開口阻止，那證明她的內心受到動搖，早已不再是她自己。那麽，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允許九靈之力再侵入她的靈魂。
他的動作在他心底，定格成一幀一幀極其緩慢的鏡頭，他展開利刃的指尖一分一厘地靠近白柳梳不堪一擊的喉口。
薛半半整個身子緊緊繃着，玄瞳殺意昭然，她根本不需要動用攝靈之力就能清楚地感知震撼她整個靈魂的殺氣，貓頭鷹動殺機的時候，她只好紋絲不動但求一線生機，這是千百年來傳承在血脈裏的警戒，而她的思緒正在與深入骨血的本能抗衡。
她必須說點什麽，必須阻止！
玄瞳，你這是在做什麽呀，你吓到我了！她在心底拼命呼喊，玄瞳的利爪卻仍舊毫不懈怠地伸展出去。
心弦一震——
“我很喜歡這個世界。”
“我也是。”
是啊，這個他們這麽喜歡的世界，他們終于可以相擁的世界，就要這樣潦草結束嗎？不，她不願意！
“不……”她好不容易開口說話，大腦卻瞬間被九靈之力的語聲占據：“讓他殺，他已經動了殺念，無從阻止。他開了殺戒，你就贏了。你能保留攝靈之力，以後都能知道他在想什麽。”
薛半半一驚，那語聲鑿鑿切切貫穿心神，仿佛在她重于泰山的本能之上再施加了砝碼，将她瞬間壓回難以張口的原點。
她只猶豫了這麽片刻，神思終于又清明起來時，玄瞳身上的殺念卻忽然消盡了。
玄瞳的耐心已經耗盡，他等了太久，都沒有等到她半點勸阻。
他收回了手，回頭，落在薛半半眼中的目光卻冰涼而毫無溫度：“他就随你處置了。”
薛半半整顆心驟然松懈下來，四肢百骸這才恢複運作，凝結許久的血液在體內重新奔流，竟讓她渾身癱軟下來。
玄瞳皺眉，她居然還在煥炎的懷裏，他們抱了多久？！
“你還不準備出來嗎？”他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薛半半一個激靈退出懷抱，心有餘悸地看着玄瞳，艱難地開口：“還好……”還好，這個世界沒有因為你的沖動而崩塌，我們還有多餘的時間可以相處。
可玄瞳卻不知為何面無表情，她任憑他的殺意肆虐，這在他心裏成了一個結。
他明知自己不該恨她，這火卻無處宣洩。
錯在九靈之力嗎？還是錯在她意志薄弱？如果她終究會被九靈之力變成另一個人，那麽，他所愛的人又在哪呢？
他到底想要怎樣的她？他自己也不再清楚。
薛半半仿佛經過一場浩劫，全身的骨頭散架又經重組，無力地很，卻又有些事不得不做。
她慢慢挪到那些因她而被棉藤傷到的靈獸邊上，開始為他們治愈。
玄瞳始終漠然地看着她治好所有靈獸，最終回到白柳梳身邊。
她什麽話也沒說，也為他治愈，他身上的傷漸漸愈合，斷裂的骨頭重新結合，甚至新的眼球都迅速生長。九靈珠內的任何一股力量，都是萬年道行的妖精體內流轉的登峰造極之力，絕對不容小觑。
而白柳梳的心卻早已千瘡百孔，為了報仇，他不惜将自己變成自己最讨厭的怪物，可即便這怪物之身，也完全無法與她抗衡。
眼見他的身子已然無恙，薛半半不由分說地握住他的手，合眼，片刻後冷冷勾起嘴角："你走吧。帶着你異類的身體，遠遠離開這裏吧。你的記憶裏，從此只有屈辱，不存在光耀，去吧。”
這一次，玄瞳真的看清了，那也不是他記憶中的薛半半。
原來她澄澈而透着謹小慎微的眸子裏，也能蕩漾出如此犀利狠烈的光澤。
是她變了，還是他一開始就看錯了人？
又或者手握利刃的人，根本就無法把持內心的平和。
這才是九靈之力淪為罪孽的緣由。
☆、chapter 49 精靈的世界 12
從薛半半遇襲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又入夜了。
一地殘局很快被收拾幹淨，幸存的木精靈夾着尾巴落荒而逃，滿地血色被漪汐招來的湖水沖洗無餘。
若不是方圓十裏內的樹木被炸得只剩殘缺不全的樹樁，那一切還真好像沒有發生過。
樹屋完好無損，在那樣的境況下玄瞳竟能刻意保全那棵樹，他對力量的掌控絕非常人可以企及。
薛半半卻不在樹屋裏，她完成所有治愈，送走白柳梳之後獨自一人離開了荒謬的亂地，一切因她而起，她卻不願再多留片刻。
來自妖冶之林的記憶清楚地提醒她，玄瞳就是那麽一個可以面不改色施暴施虐的霸王，他威懾四方縱橫四海，也嗜殺成性喪心病狂，惹怒他的人絕對不得好死。可幾個小時前，卻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見他發怒的模樣。那種貫通天地的威懾讓她至今仍然心有餘悸，而它們又将她映射得如此渺小，渺小到他殺意一起，她竟動彈不得。
他們之間的距離，何止三千年那個數字。
不能讓他得到九靈珠吧？
薛半半止不住心生寒意。九靈之力的邪惡之處顯而易見，她曾信誓旦旦絕不使用逆治愈之力，然而在這個世界，那卻成為她安生立命的根本。若是那股力量由玄瞳掌控，他本就野心勃勃喜好殺戮，恐怕整個妖冶之林又要腥風血雨，再無寧日。
猬族原本低微，在枭族眼裏甚至只配充當餐食，她又有什麽資格向身負九靈之力，成為真正妖界霸主的玄瞳乞求什麽憐憫。
說到底她更怕的，是自己低入塵埃，永遠都不可能再與他齊頭并進。
玄瞳來了，她心底一震，将自己蜷縮得更緊一些。
“有沒有什麽想說的？”玄瞳的語調和他渾身的氣息一樣平穩而低沉，仿佛剛才那駭人的一幕根本只是幻覺。
薛半半深吸一口氣，擡起頭卻并沒有回頭：“你願意放棄九靈之力嗎？”
她說的是“九靈之力”，而非“攝靈之力”。
玄瞳心底一沉，她果然還是貪圖起并不應該屬于她的能力了麽？她果然變得貪得無厭，得寸進尺地想要利用他的心麽？他對她失望透了。
“不。”他拒絕得毫不含糊。薛半半回頭，他卻避開了她的雙眼，“我們各憑本事吧。”
“你難道不想聽聽我的理由嗎？”薛半半在他身後，語調低迷。
玄瞳背着身子，消失前只留下兩個字：“不想。”
他聽夠了她惺惺作态的理由，每一個世界，她都有她的理由，說得楚楚動人，次次擊中他的心。可眼下，她不再是那個但求找到歸屬感的凡人，也不是那個一心想要幫助弱者的巫醫。她是個縱橫在精靈之域，使用得之有愧的能力為自己奠定地位的鬼魅。
每次都說什麽公平競争，其實這場競争從一開始就不曾公平，現在，她終于發現了得勝的捷徑，竟開口要求他放棄！
他暗自認定是九靈之力染黑了她的靈魂，如果放任不管，她一定會被侵染徹底，最終無論她活着還是死了，那個原本靈動善良與世無争的她都會消失。
想到這裏，他心如刀絞。
曾有兩次他為她放棄，如今同樣是為她，他必須争取一把。
暗中觀察一切的九靈珠卻為此刻歡欣鼓舞。不争氣的玄瞳和懦弱的薛半半簡直讓它操碎了心。不過好在經過剛才那場亂戰，它總算拿穩了玄瞳的軟肋。原來，比起薛半半的身體受不住九靈之力的沖擊，他更擔憂的竟是她的心被抹黑。這個向來對善良嗤之以鼻的小霸王，竟會有一天對天真純粹的靈魂情有獨鐘。
同時，它也找到了薛半半的突破口。只要玄瞳彰顯實力，她就急不可待地要将自己武裝起來，與生俱來的自卑讓她在玄瞳的情感裏心緒浮躁，她的靈魂也因此不再無懈可擊。
更重要的是這一場意外的戰亂，終于讓他們兩個之間有違天道的信任出現裂隙，信任一旦出現崩解的勢頭，離間起來易如反掌。
他們終于有望認認真真地争奪一場，九靈珠期待已久的好戲這才要開始。
它已然決定，這一局若玄瞳再次失利，它便要放棄對他的寄望而專心□□那只刺猬，若有一天，玄瞳傷倒在手握九靈之力而霸心昭然的薛半半手裏，那才真正讓它歡喜。
玄瞳在森林裏漫無目的地踱步，冷不丁停下，漠然道：“出來。”
悉悉索索從灌木裏鑽出來的是煥炎。自從今天那一幕發生後，他對玄瞳的崇拜幾近破表，一有機會立刻在他身邊暗中觀察。
此刻他小心翼翼地站在他面前，表情局促而膽怯：“我......想知道……怎樣才能像你融合得那麽好？”
“融合？”玄瞳嗤之以鼻，“我不需要那種拙劣的技能。”他的幻型可都是吞沒各種千年以上道行的妖得來的。
“可你的确變幻出了靈獸形态啊！”
玄瞳煩躁地揉了揉眉角：“靈獸的事我不懂，你去問薛半半。”
說罷，他又消失了身形，誰知他再一次落定在無人的樹木間想要安靜片刻的時候，漪汐出現了。
他皺了皺又勉強舒展，耐着性子問：“你也來問靈獸融合的事？”
“不是，我想和你聊聊。”
“聊什麽？”玄瞳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和善一些，“你又聽到了？”
漪汐毫不猶豫答道：“是。”
“你想說什麽？”
漪汐抿了抿唇，湊近一些：“我不理解，你在生氣什麽？”
玄瞳一怔，他都能看出他在生氣，該死的薛半半為什麽視而不見？
“這涉及到了機密內容，無可奉告。”他盡力克制，然而語調還是帶着不容忽視的寒意。
漪汐點了點頭道：“你很強大。”
廢話！玄瞳心中念頭一閃，重新柔化自己的表情：“你喜歡麽？”
“什麽？”
“強大，的人。”
“我當然喜歡。”漪汐笑了笑，“可如果落差太大，難免會讓人心生懼意，也不敢坦然地喜歡吧。”
玄瞳挑眉：“為什麽？”哪有這麽麻煩？！
“因為……也許你一生氣，就能把她給碾死了啊！”漪汐的語氣分明是調笑，玄瞳的表情卻更冷冽了幾分。
開什麽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他就算氣瘋了也不可能傷害她！除非……除非她真的變得面目全非，判若兩人。
心底一緊，他重新調和了自己的情緒，甚至勉強地笑了兩聲：“呵，那麽你呢？你會怕麽？”
“我？不知道。”
“那麽，要不要試試看？”
漪汐倏地擡起頭，怔怔地看着玄瞳。他這是什麽意思？他的眼眸裏鋪着薄薄一層溫存，将底下洶湧的違拗遮蓋嚴密。他低下頭苦笑一聲：“如果半半知道你是真的動了争奪之心，恐怕要傷心了。”
傷心？玄瞳撇開眼，似乎被戳穿心事，迅速揚起一股惱羞。他背過身去：“不關她的事，我沒有在說笑，你考慮一下。”
漪汐的目光怔怔停留在他消失的地方，心底無奈得很。那一對璧人，這麽快就要各自離散了麽？真的好可惜。
好在，他對玄瞳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難眠的一夜終于過去，薛半半只在湖邊稍稍眯了一會兒就徹底清醒了，心裏不知為何憋悶得很，她覺得必須做點什麽來調節一下情緒。
由于昨天的那場混亂，湖水撒得遍地，晨曦之下倒是冒出成片的蘑菇。這種蘑菇遇水則生，叫可可菇，能讓人心情愉悅。吃在嘴裏，會自動化成最愛的食物的味道，素食和肉食者都适宜。可惜靡柯森林空氣潮濕卻雨水甚少，可可菇并不多見。
薛半半心情好了一些，借着微弱的晨光，将可愛讨喜的可可菇一枚一枚采摘下來。
玄瞳踱步往樹屋附近回程，老遠就聞到一股燒烤香氣，走近則見到薛半半燃起篝火，噼噼啪啪地烤着蘑菇。方圓數十裏的靈獸都被香氣引來，圍坐在她身邊個個垂涎欲滴。薛半半忙碌着将烤熟的蘑菇分發出去，靈獸盡管沒有明顯的表情，愉悅的氛圍卻顯而易見。
他一下子看得出了神。
薛半半的臉被搖曳的火舌映照出一層暖人的光彩，盡管天色大亮，火光顯得有些蒼白，卻讓她的臉看上去灼灼明豔，更逗弄出她眼底小小的竊喜。
她好像挺高興？到底有什麽好高興？
他可為了漪汐的那句“她會傷心的”郁悶了一夜。看來又是他自作多情了，她根本對他的想法毫不挂心！
薛半半見到玄瞳出現，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又更用力地揚起嘴角：“要不要嘗嘗？吃完告訴我，你吃出什麽味道？”
玄瞳怔怔地看着她的雙眸，透亮明媚，他又要陷進去了，他的心又要亂了。
目光一怵，他狠狠提醒自己：不要心軟，她已經不是我喜歡的那個薛半半了！
薛半半眼神一黯，玄瞳立刻撇開眼，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而原本舉在薛半半手裏的蘑菇串卻落在地上，悄無聲息。
她的目光變幻莫測，哀傷、失落、警覺、苦澀，她以那樣的眼神直視玄瞳鷹一般的雙眸，她的身子卻不由自主地步步後退。
“煥炎，你為大家烤蘑菇吧。我先走了……”她倉皇地轉過身，只差一秒，就要在所有人面前落下淚來。
☆、chapter 50 精靈的世界 13
薛半半幾乎是落荒而逃，跌跌撞撞地向遠處跑去，直到被湖水攔住才猛得剎住腳步。
她緩緩蹲下，将自己緊緊抱住。心好痛，痛得不知該如何治愈才好。
她讀出了他的思想，他已經，不喜歡她了。
他那樣高高在上的王者，愛恨無常，一旦起了不愛的念頭，她的存在立刻就低入塵埃了吧。
然而，她對他的喜歡，又要怎麽安置呢？
樹屋邊上的篝火仍旺，在座幾個人和數不清的靈獸卻被薛半半怪異的離場弄迷糊了，大家面面相觑，安靜地可怕。
還是滿滿先打破沉默：“我去看看她，大家別停下，別浪費了半半采的蘑菇。”
玄瞳張了張嘴，他很想說“你留下，我去。”可他忍住了。
薛半半這是欲擒故縱，他被九靈之力迷了心智，不能再讓她予取予求了！等有一天她幡然醒悟，會回歸初心，會對他感恩戴德，一定會！
他攥了攥拳頭，竟兀自走向火焰，有些不自然地烤起了蘑菇。
喬若夭看見這一幕，千年冰封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錯愕，這些微的錯愕足以證明，她已經淩亂了，她記憶中冷漠孤傲的領主形象，這一刻真是全線崩塌了！
玄瞳烤完一串蘑菇，毫不猶豫地送到漪汐面前，目光平靜：“你能吃東西嗎？”
漪汐眼中閃過一絲警醒，不太樂意地搖了搖頭。煥炎卻從玄瞳手中抽走了串着蘑菇的枝條：“我可等了半天呢，我吃吧。”他一邊吃，一邊動手将別的蘑菇串起來放上烤架，滿滿說得對，可可菇難得一見，可不能浪費了。
玄瞳垂眸，剛才落在地上的那一串，原本是薛半半遞給他的，它依然好端端地留在原地，看上去寂寞又委屈。
寂寞，委屈，就像她麽？那一刻在她眼中讀到的情緒就是如此。他的心竟隐隐作痛起來。
滿滿安靜地從身後靠近薛半半，毛茸茸的大馬臉蹭了蹭她的肩膀：“半半，怎麽了？”
薛半半仍舊埋着頭，良久才回答：“我覺得我可能要輸了。”
“為什麽？漪汐還沒喜歡上誰呢。”
“可是他，已經決定要和我争了。”
滿滿愣了愣：“你就在難過這個？他原本就應該和你争啊，你到底在想什麽？他為了奪得九靈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傷了多少妖的性命，憑什麽讓給你呢？”
咚，薛半半心底一滞，是啊，他本來就是來與她相争的，她又有什麽好計較呢。
他的那點喜歡，怎麽又足夠阻擋萬妖争奪的九靈珠的誘惑？
她扯起嘴角：“說得對！我們都打起精神吧！可可菇還有嗎？我還要吃一串！”說罷，她大踏步地往回走去。
滿滿在她身後若有所思，她故作的輕松實在刻意，一看就是假的。而她到底在煩惱什麽呢？莫說玄瞳，就連他都要覺得她太不知福了，被玄瞳喜歡上，處處呵護，那是多難能可貴的奇跡，她卻還要他一再退讓，的确是不知進退了。
薛半半帶着一臉假笑回到樹屋邊上的時候，靈獸們吃得正歡。她笑顏如花：“告訴我，你們吃到的都是什麽味道？”又隔着老遠擡頭向正在烤蘑菇的煥炎喊話：“再給我留一串啊！”
好死不死，偏偏只剩最後一串，煥炎是準備烤給玄瞳的，他的手都已經送出去了。
玄瞳順手接了過來，瞬間移動到薛半半面前：“吃吧。”
薛半半瞟了一眼煥炎，金黃色的眼眸中閃過疏忽一瞬的不悅，咦？事态好像變得複雜起來了。她恭恭敬敬地向玄瞳欠了欠身子：“不了，你吃吧。”
玄瞳蹙眉，她這是故意擺譜麽？他咬着牙：“我要你吃。”
“是。”薛半半接過，仔仔細細地送進嘴裏，“謝……領主賞。”
她的語聲輕得只有她一人可以聽到，卻瞬間激怒了玄瞳：“你什麽意思！”
“您要我吃的東西，我怎麽敢拒絕？”她也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心底的怨氣，就連可可菇在嘴裏化成的瓢蟲味都讓她覺得形同嚼蠟。
漪汐見兩人狀态不妙，慌忙打着圓場：“呵呵，沒事沒事，我再潑些水出來就是了，明天還有得吃。”
“不用！”兩人異口同聲。
這兩個家夥，幾天前的纏綿仍在眼前，怎麽突然就水火不容起來。
玄瞳一甩手憤然離去。
滿滿回來的時候，只看到又一次尴尬爆棚的場面。
“這又怎麽了？”他的語調極盡無奈，早知道剛才就緊跟着她回來了。
“沒什麽！”薛半半幹脆地回答，徑直走到煥炎面前，“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已經能夠與靈獸溝通了吧？”
煥炎有些失落的表情立刻回神，笑着點頭：“對，謝謝你！”
薛半半高興得握起他的手：“讓我看看你被送走之後的大半天都發生了什麽！“
兩天前，煥炎突然和一群靈獸一起被送到荒僻陌生的地帶，起初驚惶不安，急于詢問發生了什麽，卻又難以将自己的意識傳達給靈獸。然而，靈獸也同樣不知所以。即便聽到玄瞳響徹天地的告誡，他還是雲裏霧裏摸不着頭腦。好在很快漪汐被送到他身邊，向他解釋了玄瞳的用意。
玄瞳竟能在揮手之間将這麽多生物集體轉移，他和漪汐都驚嘆不已。
這大半天之間，漪汐對煥炎極盡鼓舞，甚至表演自己如何用意識操縱水流，讓他們身邊即刻下了幾秒的大雨。
順便，漪汐還握住煥炎的手，試圖傳授如何散化。他當着煥炎的面，一閉眼，便化成千萬水珠四散在空氣裏，片刻之後又凝結成形。
煥炎試了很久依舊成果寥寥，灰心喪氣地看着日落西山。
漪汐拍了拍他的肩：“別這樣，你只是還沒開竅，也許某一天突然就成了。”
“可他們明天就回被召喚回去，如果我做不到，我真的會被丢在這荒山野嶺。”
“就算真的是這樣，我也可以保護你！”
煥炎目光一閃：“從沒有人說過要保護我。”他低下頭，擺弄自己的手指，“從小就沒人喜歡我，有時候我覺得，我是不是真的不該出生，來到這個世界遭人嫌棄，還讓爸爸媽媽因為我的存在而不和……”
“沒有的事！嘿！你可是光精靈的後裔啊！你知道光精靈是多稀有尊貴的種族嗎？因為稀有，基因才特別強大，你有光精靈的能力，結合木精靈的實體，簡直是精靈中的嬌子！”
“真的嗎？我真希望自己可以強大起來，像玄瞳那樣……”
“你只要努力擺脫你的自卑感，一定就能做到！”漪汐重新抓住煥炎的手，鄭重其事地看着他，“煥炎，一切都不同了。你找到了薛半半，她和玄瞳，還有我都會幫助你。你不再是孤單一人。”
煥炎感受他掌間傳來的沁涼，終于揚起嘴角，兩人相視而笑，只片刻溫存，煥炎忽然目光一緊，迅速将漪汐扯到身後，堪堪躲過他背後靈獸的猛撲。
那是一只水蛭獸，偏愛攻擊水精靈，強迫他們散化，再從水滴中汲取養分。
煥炎渾身戰栗地将漪汐擋在身後，終于凝聚十二分精力召喚身邊的靈獸前來解圍，他成功了。
漪汐心有餘悸地看着煥炎：“你保護了我！我就說你會強大起來的！”
還來不及高興，煥炎接受到來自靈獸的訊息：薛半半有難，他們要回去救她！
就這樣，他們一起出現在了樹屋附近，随之，煥炎的記憶變得幻動起來，無盡的感嘆和雀躍之情在他腦中來回穿梭，而那讓他驟然驚心的源頭，是滿篇滿腦的玄瞳。
他對玄瞳的崇敬在他驚為天人的表現之後無以複加，甚至……極有可能……
薛半半放開雙手，驚心不已。那短暫的半日，包含太多令人欣慰又費解的信息。
難怪，眼前的煥炎與兩天前剛見到他時的狀态判若兩人。
他與靈獸順利交流，救了漪汐，這讓他終于産生一絲自信。
然而玄瞳，才是讓他日趨明朗又躍躍興奮的源頭。
薛半半想起那串可可菇被玄瞳送到她面前的時候，煥炎疏忽一瞬的表情，有些猜測似乎更坐實了一些。
煥炎，也許對玄瞳懂了心思，崇拜和敬畏形成仰慕，他對他動了心。
然而玄瞳那塊木頭，必然毫無知覺。
薛半半深深呼吸，壓下不知為何郁郁煩悶的心情，理清思路之後仿佛又看到了勝利的苗頭。
她似乎是忘了告訴玄瞳，光精靈與水精靈屬于同一族系，也是沒有性別的，如果他喜歡上玄瞳，那麽，他就會變成女性。
而煥炎曾經救了漪汐，漪汐對她從淡淡的憐憫到感恩，或許極有可能，因為她的轉變，而跟着變成男身。
如果真的這樣，那就太好了。
明明如意算盤打得順風順水，薛半半的心底蒙着的那層郁郁卻始終不散，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煥炎喜歡玄瞳，玄瞳知道後，會喜歡上她麽？
明知這個世界他們只是短暫停留，她還是心神難安。
“你喜歡玄瞳？”她脫口而出。
煥炎目光一怵，飄忽良久，臉上竟泛起一絲紅暈。
薛半半心底一懸，甩了甩腦袋問：“那麽，你會變成女人？"
煥炎躊躇良久，紅着臉：“大概是吧……可我……”
“那就去試試啊！”薛半半咧開嘴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不過，他是個冷面冷心的家夥，或許等你變成女人，身邊會出現更好的人。”
她笑得那麽假，就連煥炎都能一眼看穿。
可惜，他的心動已經泯滅。
從一大早，這根刺留在她心間，任憑她治愈之力超群，也難以撥動分毫。
既然如此，幹脆利用一把他的感情去留，為自己謀取一絲勝算吧。
心弦一震——
“你到底有沒有情根？”
薛半半的心又痛起來。
是啊，她始終是個沒有情根的刺猬，根本配不上高高在上的他。
☆、chapter 51 精靈的世界 14
薛半半與煥炎秘密相談狼狽為奸的時候，玄瞳正“纏”着漪汐不放。
他想要盡快将他變成女身，結束這荒唐的世界，也停止九靈珠對薛半半的影響，無論用什麽方法。
然而他對于人性依然知之甚少，能想到的辦法莫過于曾經薛半半提起過的，讓漪汐喜歡上他。
這件事無論對他還是漪汐而言，都極其詭異。
其實是漪汐先一步找到的他。
薛半半擺出拒人千裏的姿态吃下他遞過去的可可菇，這一幕讓他怒不可遏。他強忍着怒氣拂袖而去，漪汐卻不厭其煩地想要為他和薛半半說和。
畢竟，他是唯一目睹過他們兩人相愛相知的人，也因此對感情這回事産生了一絲憧憬，如果這兩人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掰了，他可再也不敢相信愛情了。
可他們究竟為什麽鬧成了這樣呢？
難道就因為薛半半遇襲，玄瞳趕來救她？怎麽都說不過去。
漪汐被無數個問號擾得心神不寧，非要找到源頭不可。
玄瞳感知到漪汐的窺探，原本煩躁得很，卻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請他出來談話。
就這樣，玄瞳與一個水精靈，發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