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24)
項:“現在是梅龍亞位面的深夜,相較光線最弱,可生存性最強。可也有一點不得不注意:絕對,絕對,不要到光線直射的地方去!必須留在能夠遮陰的地方,否則會死。”
滿滿跟着打了個冷戰,他曾經不小心在白天到過一次正能量主導的位面,那光只照到他一個手指頭,立刻呈現焦黑一片,恐怖得很。
作為正能量主導的位面,裏頭終日四射的強光代表無窮的生命力,但是那光照對于普通生物來說卻是絕對致命的,就像陽光對于吸血鬼和魂魄。陽光也是因為有正能量和生命力,才對吸血鬼和魂魄這類死物充滿殺傷力。任何物種的生命力都是有限的,輸入過勝必死無疑。
玄瞳一副無所謂的态度:“知道了。”
薛半半不管他印堂發黑的倒黴樣,反正他注不注意自己的安全,到頭來都得由她注意着。
誰知他像模像樣得從兜裏掏出墨鏡戴上,才将手伸向薛半半。
“你又找死?!”薛半半額上的青筋都快跳破。
“不是說要避光?”
“你戴着墨鏡,對光線的分辨度會降低,就不能保證你的身體始終躲在光線最弱的地方。”她無奈地按着額角,“不是說不能看,而是不能被照到。”
“噢。”玄瞳取下墨鏡放回兜裏重新準備出發。
這回猶豫的換成了薛半半,她想了想,雖然玄瞳這家夥脾氣不好,拒人于千裏之外,可畢竟是她的客戶,再多免責條約也不能放任自流。她轉身向屋裏搗鼓了一會兒,翻出一件白色鬥篷,奮力踮起腳親自給他披上:“穿着這個,就算被光照到幾回也沒關系,你需要找人,總得四處走走,還是多加小心,如果鬥篷發熱,趕緊到避光處躲躲,逛完了按紅色鍵回到我身邊。”她一邊叨叨一邊幫他系緊扣帶,戴上連帽,又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一番才退開距離。
滿滿和喬若夭又一次看得失神,她動作輕緩語氣溫柔,就連表情都帶着悲憫蒼生的情懷,好像聖母上身,擔憂着自己即将冒險遠行的孩兒。再看玄瞳,他眼裏柔和得不像話的波光是什麽?怎麽反倒像是即将出戰的将軍,臨行前戀戀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為他披上戰甲?
兩人冷不丁打了個寒戰,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薛半半沒有發現他們心裏的小劇場,也的确沒有時間管那麽多,梅龍亞位面在所有正能量主導的位面中出了名的強勢,光線暗弱的“深夜”總共也就那麽兩個小時。
“走!”她一聲令下,四人乖乖握住彼此的手。
再睜眼時立刻又合上了。這哪裏是深夜,簡直要亮瞎眼!滿滿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烤熟了,驚慌失措地看了看四周,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相對最暗弱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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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瞳讓眼睛适應了很久才勉強睜開,光影中最先看到的是薛半半鼓勵的目光:“去吧,最多一個半小時,記住我說的話。”
他點頭表示感謝,擡腳一步踏進刺眼的光芒,倒像是羽化成仙了。
薛半半站在原地翹首以盼,維持聖母的表情目送讓她牽腸挂肚的人離開。一步,兩步,三步……那人很快沒入強光裏肉眼難辨,她這才長長地呼了口氣:“總算打發了,好熱,我們三個可以清閑一個半小時,聊聊吧。”她随意找了個避光的角落坐下,徒留滿滿和喬若夭一臉呆萌。
“你們說他到底要找誰呢?”她見兩人都不開口,自顧自地猜測着八卦,“仇人?愛人?欠他錢?帶着他的孩子跟別的男人跑了?”
喬若夭一臉黑線:“私下讨論客戶的私事會扣工錢。”
“呿,他又……”這回她學聰明了,小心地四下張望,确定他沒有回來才繼續,“他又不在,你們昨晚到底說了什麽?他喝醉之後說認錯人,所以他向你确認了?怎麽确認的?”
喬若夭沉默不語。在薛半半家客廳裏坐着的那會兒,除了與玄瞳冰釋前嫌,也答應了他絕口不提。對他的要求,她總是本能地不敢違抗。
“他不說,你也不說,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薛半半嘟囔,“他這麽找下去,把自己送進地獄都找不到他要找的人啊。”
“你呢?”喬若夭突然開口,“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嗎?”他們頻頻在各種位面巧遇才奠定了彼此的友誼,當然知道她也是個找人狂。
哪壺不開提哪壺。薛半半一下子焉了:“沒有。”
喬若夭目光一閃,似乎想到什麽:“你說過,教養老師給了你一條項鏈,除了有魔法的薄片,還有……一枚戒指?”經過昨天這麽一鬧,想到戒指,她心裏百味雜陳。
“嗯!”薛半半輕快地點頭,順手抽出項鏈,“喏,就是這個。”她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麽好隐瞞的。
誰知喬若夭見到那枚戒指的時候眼睛都直了,這不就是昨天見到的那枚嗎?不就是一模一樣的款式嗎?!“這個……”她居然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這是戒指啊……”薛半半無語,“不是給你看過麽?教養老師說可能是我媽媽的,我才一直帶着它去尋親吶。”
滿滿也對喬若夭的表情深為不解,從薛半半手裏拿過戒指仔細端詳:“這樣的款式很常見,沒什麽特別啊,你一驚一乍什麽勁?”
玄瞳百無聊賴地走了一圈,時不時需要找個屋檐樹蔭躲一躲來散去鬥篷上積聚的熱量。眼前的世界雖然明媚到耀眼,樹木叢生,人煙卻稀少得很,看上去有些蒼白和荒涼。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原住民,然而他遇到的人都長着一張機械木讷的臉,毫無表情、目光清冷,大有睥睨衆生的孤傲,偶爾被他攔下一人,也在一瞥間顯出強烈的藐視。
他越走越熱,心卻越來越冷。看來,這裏真不是他該來的地方。按照薛半半的說法,這裏還是剩餘行程中唯一“有人氣”的地方。是不是真的要向她求助?他不願。因為他始終堅持這是他和他要找的人之間的事,世上唯一能幫助他們重聚的,只有感天動地的承諾和緣分,任何人插手他都難以忍受。
胡思亂想着走了很久,才發現自己早已走到了一片平原,四處沒有任何遮陰的地方,鬥篷一下子變得火熱。
回去吧。他心灰意冷地擡起手腕,按下了紅色鍵。
才過了這麽一會兒,他突然回來讓薛半半做賊心虛大驚失色,她的客戶正冒着生命危險獨闖龍潭,她卻在一旁乘蔭閑談,簡直不成體統!她立刻拍拍屁股将他拉進庇蔭處:“呵呵,怎麽這麽快回來了,我……我正擔心呢……”
與此同時,喬若夭正一臉興奮地拼命指着還留在滿滿手上的項鏈。而滿滿不經意間擡頭,吓得渾身一抖,項鏈應聲落地,落在光明處。
他那是什麽眼神?要殺人?要魔化?橙黃色的眸子竟泛出淡淡的紅,瘋狂而不顧一切地瞪着那條項鏈上的挂墜,或者說,瞪着那枚戒指。
“這是你的?!”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在滿滿看來簡直是目呲欲裂。
“不……不是……”他不由自主地舌根僵硬,話都說不完整,只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指向薛半半。
玄瞳回頭看了一眼薛半半,又看看地上的戒指,鬥篷連帽遮住了他的視線,他煩躁地一把摘下帽子,想也沒想伸手去撿。
呲……他的頭上赫然冒出一股濃煙,頭發已經焦了一片,其實他暴露在光線下的手也好不到哪裏去,早就黑了一層皮。可他還是把它撿了起來!好像完全沒有痛覺,也完全聽不見旁邊的叫喚,血紅的雙眼癡癡看着那小小一枚戒指,多年的期待凝成極端的希冀撲面而來,将他所有的感知滅頂掩埋。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他渾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在叫嚣這三個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你瘋了!”薛半半釋出魔法才将他拖回陰影,自從他成功拾起項鏈之後,一整條手臂持續暴露在強光之下,濃黑一片,眼看就要碳化而成粉末。他卻無知無覺!
“走!”一聲令下,三人拖拽着失智一般的玄瞳終于離開了梅龍亞位面。
還沒有坐定,薛半半急着将玄瞳被灼傷的右手攏在掌心,又因為這個動作擋住了它凝視戒指的視線,竟被他煩躁地躲開。
他是抽風了嗎?她無奈,只好換個部位開始治愈。幸好,除了空間穿梭的魔法,她還天生自帶治愈魔法,法力高強更勝過世上任何治療魔法師,只是她總覺得樹大招風,一個無親無故的孤兒,好端端地擁有這麽多令人羨豔的能力不好張揚,每次使用治愈之力後,她還會調動自己的另一種能力:改換記憶。她總是能輕易将游客受傷又被治愈的記憶抹去,這也是她帶團多年毫無傷亡記錄的保證。
滿滿和喬若夭倒是清楚她的本事,坐在一旁看好戲似的看着她掌心冒出的綠色光暈擴大又褪去,玄瞳身上那些焦黑随着光暈所到之處迅速消失,還原白璧無瑕的肌膚。
可是她治好了他身上的傷,卻沒有治好他的瘋魔病。他依舊死死攥着那條項鏈,一雙眼裏只剩下那枚并不起眼的戒指。
薛半半嘆氣,終于擡手輕輕按住那枚戒指,将自己的臉湊到他眼前:“這是我的。”
玄瞳渾身一震,血紅的眸子激動得仿佛揚起殺氣:“是你?是你?!”
“咳……能不能好好說話?”她深深注視他的眼眸,輕緩而柔和的語調從口中緩緩道出,“放松,放松,現在的你很安全,你可以信任我們,也可以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麽。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放輕松……”
這是她的另一種特殊能力,能震懾和控制人心。關于這一項,滿滿和喬若夭也從未親眼見過。不過這一回,玄瞳卻真的在她毫無特色的話語裏平息下來,血紅的雙眼逐漸恢複如常。
神了!他們認識的薛半半,是個神!
“告訴我,怎麽了?”薛半半輕松地揚了揚眉,仿佛剛才所有的混亂都未曾發生。
玄瞳的表情變幻莫測,終于開口小心地詢問:“這枚戒指,怎麽來的?”
“我的教養老師給我的,說是發現我的時候它們就這麽戴在我脖子上。”她答得雲淡風輕,他卻因此氣血噴張。
“所以,這是從你出生起就有的?”
“應該是吧。”
“那麽,它是你的?”
薛半半抓了抓腦袋:“教養老師說應該是我媽媽的……”
玄瞳的目光冷了冷,似乎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有些吃癟地從兜裏摸出另一枚戒指:“這個,我也有。我一直在找的人,就是另一半戒指的主人。我想,她是我的……”他小心地看了薛半半一眼,“愛人。”
薛半半腦袋一懵,吃驚得倒抽一口冷氣,脫口而出:“不會吧!你是我……爸爸?!”
☆、chapter 142 位面穿行 9
要不是薛半半的治愈能力超然,玄瞳恐怕早已一口老血吐在她的臉上。
在知道了他是另一半對戒的擁有者之後,她最初的猜測居然是“爸爸”!
他強忍着內傷面無表情道:“我今年二十歲。”
“所以……”薛半半天真地眨了眨眼睛,“我們兩個可能是兄妹?龍鳳胎?”
“薛半半!”玄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僅因為她的無厘頭,更因為她這樣一說倒讓他也心虛起來。畢竟也沒有得到任何證據表明對戒就是他們本身所有,理論上似乎還是父母遺留物更合理一些。然而,那可是他持續了一生從未動搖的信念啊!
“絕不可能!”他倔強抿唇,卻又說不清緣由,目光不經意間變得深而沉緩,甚至帶着幾分讨好,“你有沒有想過,這對戒指,就是我們自己的?”
薛半半想了想,老實點頭:“想過。”如果僅僅只有一枚戒指或許不會令她異想天開,可還有那枚不同尋常的炫彩薄片呢。
玄瞳聽見這兩個字,立刻顯出癫狂在即的模樣,眼中流轉着莫名的癡狂與期待,好像在說:說下去,說下去啊!
可是,薛半半說完了。想過又怎樣?如果在他們嬰兒時期身上唯一佩戴的物件來自他們的前世,雖然匪夷所思,卻也配得上這光怪陸離的世界,然而怎麽求證?無從求證也就罷了,一旦憑借心底的臆斷相信那是真的,也就代表她身上關于親人的最後線索都斷了。這是好事嗎?她可不這麽認為。
玄瞳終于确認她對這件事并沒有多大熱誠之後,只覺心頭苦澀,渾身的力氣一點一點被抽走,最後虛脫地癱坐在沙發上。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懷抱希望,設想他們的重逢。然而重逢真的來了,對方卻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态度。不冷不熱、不接受、不推拒。他還能怎樣?因為自己心底瘋狂的執念而強迫她履行他想象中的婚約嗎?
沒想到,耗盡一切換來了成功,那成功卻毫無價值。
薛半半看着他突然頹廢的姿态心頭又是一痛,她在他身邊坐下:“我讓你失望了嗎?”她問。
玄瞳姿态未動,深深垂着的腦袋輕微地搖了兩下。讓他失望的不光是她,而是整個世界。
薛半半嘆了口氣:“可不可以冷靜下來,好好分析一下?”她拈着戒指在指間翻轉,“首先,你能确定這枚戒指與你手上的那一枚就是一對嗎?”玄瞳擡起頭來,目光遲疑中帶些不悅。
她扯了扯嘴角以示安撫:“我只是想說,這樣的戒指并不少見,對吧?其次,在它們是一對的前提下,怎麽排除我所說的,它們來自于我們的父母,我們是兄妹這樣的情況?”
玄瞳剛張了張嘴,她迅速握住他的手,臉上笑意更濃:“就算那些都不是問題,可我們畢竟相識不久,也不能聽風就是雨,見到戒指立刻墜入愛河吧?”她自己都沒有發現這些露骨的話說出口竟一點都不害臊。其實她心底想的是,他是個出了名的變态奇葩啊,怎麽能随随便便因為一枚戒指就從了?怎麽也得讓他使勁渾身解數追求一番吧?
她一連說了這麽多,完全不給玄瞳插話的機會,在他看來根本就是一種婉拒,心底因為重逢而産生的喜悅驟然改頭換面,化成相較之前更不可擋的憂傷。她不願意與他再續前緣,這就是他最後的解讀。
“知道了。”他倏地起身,這是她的家,再不走難道等她的逐客令嗎?
他的面色已經恢複如常,冷靜得不露出一絲情緒,仿佛突然之間洞穿世微,再不拘泥于浮華塵世。唯獨那一雙眼,冷漠底下藏着天地俱裂的痛苦。
薛半半不明所以地站在他身後,她明明是在鼓勵他的追求,為什麽他卻表現得生無可戀?難道是她的鼓勵方式出了問題?她很想開口叫住他,然而他離開的腳步堅毅得如同在宣告永別,讓她如鲠在喉。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薛半半戴回胸前的薄片放出令人不安的光,由最初的瑩瑩微光、到玄瞳離開之前乍然綻放。光暈妖冶而不同尋常,流光溢彩間散發隐隐的不詳。
終于,一屋子瞠目結舌的人都晃過神來,失措地看着早已照亮整間屋子的七彩光暈,只有玄瞳渾然未覺照舊邁步。
薛半半終于開始覺得不對,也終于有理由叫住他:“等等!你認識這個嗎?”她的語聲有些急迫,他終于回過頭,在看清牆上明顯炫動的光彩,又确定那光彩來自她手上的薄片後,漠然的眼裏終于閃出一絲錯愕:“這是……?”他應該認識。
“給你!”她幹脆地将薄片取下塞進玄瞳手裏,還以為它的光芒是為了留住他而綻放,誰知握進他掌心的一刻,他的心更是劇烈一痛。離別的畫面簌簌湧進他的腦海,一幕幕決然、一次次轉身、一句句“我們分手吧”,巡回不止的是分崩離析的瞬間,攪碎所有的“他以為”和“他記得”。原來,他早就被抛棄了啊……
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夠撕心裂肺,何況還要在心裏循環播放。
薛半半原本期待有什麽轉機,卻終于在他痛苦蹲下的時候承認她又做錯了,這到底是怎麽了?他怎麽變成這樣了?眼前的玄瞳頹廢得好像一觸即碎,哪裏還有最初見到的那種玩世不羁的模樣?他唇邊邪魅的笑容呢?他總是有些戲谑的語調呢?喂喂,他這不會是中邪了吧?!
她才二十歲,對感情抱以期待卻也懵懂木讷,根本看不懂他突如其來的痛苦是怎麽回事,就算他的世界因為她轉身的記憶而山崩地裂,她也只是有些迷惑而已。好在,她擁有那些不凡的能力。
啪,緊緊握住的手,她的炙熱向他的冰涼渲染,強勢而不容置疑。
“擡頭,看着我的眼睛。”如同下了指令,他一擡眼,就墜入她深不見底的眼眸。
怎麽會有他們分手的畫面?他就在為這樣的事傷心?他的精神世界潰不成軍,只因為想起了曾經的離別?不對,有邪氣!
妖魅的光暈鎖困他的心髒,與不知何時沉積在心底的那一點晦澀裏應外合,共鳴越深,他就越深地墜入黑暗。他是真的中邪了!她想要趕走那讨厭的晦澀,怎奈即便是攝靈之力也難以将它根除。好在,那令人讨厭的妖魅之光總算退出了他的身體。
睜眼,兩人四目相對,她堅定不移:“玄瞳,我沒有離開你,那是幻覺。”
橙黃色的眸子原本因為恐懼和絕望而冷到極致,此刻又因她的撫慰而揚起烈焰,冰火沖撞成水,一個大男人竟霎時間淚意盈盈。
九靈珠好像就是打定主意要看足了好戲才出現,要掐着玄瞳最最丢人的時候解開謎底才過瘾。總之,一屋子人在怪異的氛圍中僵持不下的時候,他們的大腦如同炸開了花。
真相來了。
滿滿和喬若夭在客廳中央面面相觑,忍不住聲聲倒抽冷氣:這種局面之下恢複記憶,高高在上的領主正像個孩子似的蹲在地上,因為自己莫須有的憂郁而險些哭出聲來,多令人尴尬?他們應該假裝沒看到還是假裝不知道?
薛半半的嘴角更是一抽再抽,好在第一時間從玄瞳手裏奪走了薄片,乖乖從中讀取記憶,了解來龍去脈之後又止不住怒罵:該死的人魚詛咒!連她也覺得心慌得很,不知現在擡頭去看玄瞳合不合适。
三人都在為如何保存玄瞳的顏面而絞盡腦汁,他倒是完全不在意似的,蹲在原地笑出聲來。笑聲從最初輕掩自嘲,逐漸響亮成真摯輕快,到最後咯咯得渲染了一屋子人。
不愧是領主,一笑泯恩仇的确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喬若夭暗自贊嘆。
他邊笑邊站起身,大力地将薛半半攬進懷裏:“該死!”還是咬着牙狠狠道。
“是。”她順從聽訓,還是為剛才那一幕而心疼不已,擔憂道,“詛咒還是沒有消除幹淨嗎?”已經隔了一個世界了。
“嗯,沒關系。”他的語聲沉穩有力,仿佛一切都不在話下。屬于他的自信回來了,真好。每每作為凡人的玄瞳還真是患得患失得很。
滿滿輕咳一聲:“沒有人想知道任務是什麽嗎?”
“想啊,你去按。”薛半半正忙着和玄瞳互換戒指,無所謂道。
滿滿瞥了一眼喬若夭,揚起一絲勝利的微笑,似乎在說:知道我比你更重要了吧?
終于,九靈之力的語聲響起:“第八個世界任務:找到彼此。完成,玄瞳勝。”
原本與玄瞳正眼對眼鼻對鼻,眼看要親上去的薛半半一聽這話,嗆得面紅耳赤:“什麽?!”她退出懷抱沖向擱在茶幾上的水晶刺猬,搞什麽,這麽草率!她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點了它的鼻尖想要求證,誰知這一次聽到的話卻變成了:“咳咳,吓一跳吧?開個玩笑。真正的任務是:将包裹交給木西諾。”
薛半半嘴角一抽:記憶中不茍言笑的九靈珠什麽時候多了這項功能?是因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麽?哼哼!
滿滿同樣嘴角抽抽,為了另一件事,搞半天,任務居然是——送快遞!
☆、chapter 143 位面穿行 10
薛半半與滿滿自顧自嘟囔了半天才想起玄瞳與喬若夭還被蒙在鼓裏,趕緊憤憤然将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意圖一同指責九靈珠令人發指的行為,誰知喬若夭得知任務內容後取出快遞員專用的寄件器,旁若無人地查閱木西諾那個名字,一言不發。而玄瞳也只是漠然地點了點頭,除了贊同喬若夭的專業精神,完全不發表其他意見。
很快四人在沙發上落座,玄瞳除了看向薛半半時滿眼篤定的溫柔,一經撇開,總露出一絲沉重。而滿滿和喬若夭埋頭翻閱了快件存檔之後也是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怎麽了?”薛半半坐在玄瞳身邊,完全不理解為什麽氣氛會因為這個任務而凝重,不是很簡單的事麽?
滿滿嘆了口氣解釋:“的确有個屬于木西諾的快件在快件中心沒有送出,而它已經存放了……三十年……”
“三十年?位面之間最初的互通只開始于二十年前。”
“對,三十年前能打破空間屏障,留下這個快件的人絕不簡單。當初只以為是普通的找不到收件人的快件,誰知後來開通的跨位面業務之後發現木西諾這個人并不屬于我們米易位面。本着件件必達的精神,快件公司也費了好一番功夫去調查,才确認這收件人曾經在博納位面和庫克位面,還有米易位面停留過。我們也曾追溯發件人,想着或許是他在米易位面停留期間認識的什麽朋友,結果卻發現發件人就是他自己!關于他線索斷在了十二年前,最後一次有人見到他是在庫克位面,從此以後杳無音信,目前為止生死不明。”
薛半半漫不經心地聽着,等他終于說完才慢條斯理道:“快件你能取到麽?”
“應該可以。”
“那還愁什麽,我們有玄瞳啊!”她大咧咧地拍了拍身旁沉默不語的男人的肩膀,“雖然廣域搜索不能穿透不同空間界面,可我能穿梭到所有位面,只要我帶你去每個地方逐一展開廣域搜索,誰能躲過我們的法眼?”
玄瞳依然沉默,眸子一深,洩出裏頭壓抑許久的不安,卻仍不忘沖薛半半揚了揚嘴角:“你這是作弊。”
“作弊怎麽了,不可以嗎?“
“不可以。”薛半半大吃一驚,還以為他開玩笑,可他的表情卻認真嚴肅得很——她被拒絕了?!!
玄瞳目光一閃,拍了拍她的腦袋語重心長道:“我說過很多次,之所以需要你努力完成任務,就是在鍛煉你的身心,提升你對力量的接納度。現在作弊的話,回到九靈空境以後你會更慘。”
薛半半眨了眨眼睛,總覺得他的語調有些奇怪,倒是滿滿和喬若夭忍不住嗤笑出聲。這個世界真是奇妙得很,先是讓無所不能的枭領主淪為累贅,被薛半半用法力帶着滿世界跑,還為了保護他而費盡心機。一無所知時,她對他的尊尊教導言猶在耳,如今終于恢複了真身,他又像模像樣地開啓了“家長模式”。真是乾坤颠倒的世界。
在薛半半的怒目之下,滿滿不得不将自己心裏所想一股腦說了出來,惹得她一陣面紅耳赤,當即表示假裝沒聽到,随即沖着玄瞳專心致志地作無辜臉:“不是說好了,以後都由你贏嘛?”
玄瞳氣定神閑道:“難道你不希望能盡快和我一樣實現完美的‘瞬間移動’嗎?空間之力很适合你。”
薛半半吃癟:“可你不是說,九靈珠在力量中混雜了黑瘴污邪,會把我變壞嘛?”
“我也說了,你需要自己去控制和調和,作為強大的力量擁有者,你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制衡自己體內的能量。”
說來也怪,最初的時候,是薛半半總有各種理由讓玄瞳狠不下心去搶奪。到頭來,卻變成玄瞳找盡理由不去接納。
薛半半瀉下氣來,玄瞳不肯贏,也不肯幫忙,難道她又要回到無休止尋人的生活裏去嗎?她終于明白滿滿和喬若夭為什麽愁眉不展,眼下她的眉頭比他們皺得更緊。
玄瞳驟然起身:“滿滿和喬若夭回快件中心,把和木西諾這人有關的所有信息都找出來,就算只有一個字也不準遺漏。”
“是!”喬若夭立刻聽命,滿滿卻漠然未答。什麽時候他也成了他的屬下了?
薛半半也跟着站起來:“那我該做什麽?”
“你,盡快辭職,至少請假,就說你跳槽去當快遞員。”
額上青筋一跳:還真是有出息有追求的跳槽。
玄瞳又笑了笑:“我給你的那筆旅費,怎麽都夠你在創始人面前好好立功了,要走,不會為難你吧?”
“嗯。”薛半半有氣無力地回答。其實她還是挺想繼續當導游的呢。
交代完任務,玄瞳踱步到門邊:“那麽,都散了吧。”
“你回去?”薛半半挑眉。
“是啊。”他揶揄地湊近她的臉,“難道,想留我過夜?”
“去你的!”薛半半一記軟拳将他推開,隐隐的怪異感死灰複燃。雖然她的從鱗片中讀取的記憶未必事無巨細,可記憶中的玄瞳……總好像不是這樣的。眼前的他雖然一如既往地冷靜、睿智、自命不凡,也同樣器宇軒昂波瀾不驚,還同樣巧舌如簧玩世不恭……到底是哪裏不同呢?對,距離。他始終在躲避她的眼神,就算刻意親昵也時刻警惕,這距離讓她不由自主地覺得陌生。所以,他在隐瞞什麽?難道是詛咒的力量還沒除盡?
從思索中擡起頭來,依舊是那張雲淡風輕,又因為重逢而充滿喜悅的臉:“那,我走了。”他笑得明眸皓齒。
“嗯。”薛半半點頭。
玄瞳轉身打開門她才開口:“等等。”她清楚地看到玄瞳握在門把上的手輕微一滞,回頭:“怎麽?真想留我?”
“你為什麽不用瞬間移動?”他可是最喜歡在人前消失出現的。
玄瞳面色不改,挑眉道:“噢,太久不用我都忘了。”他又湊近她,笑意張揚,“我喜歡你帶我轉移的感覺,送我回家,導游小姐。”
他的表現又是那麽淡定自若,難道真的是她多疑了?薛半半想着,乖乖将他送回了郊野的小宅。
回到獨處的玄瞳,渾身緊繃的弦才終于松懈下來。他坐在自己的床邊,無聲地凝望窗外平靜卻無序的荒野。眼底那些處心積慮藏匿的情緒一瀉而出,終于顯出一絲疲态。堪堪僞裝的從容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間化不開的愁緒,不知何時攥起了拳頭,無意間将床單帶進掌心也渾然未覺。而那雙橙色的眸子裏,各種情緒無序流轉,裏頭竟有憂懼、也有膽怯,與他已然覺醒的真身極不匹配。已經至少有兩千年,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力不從心。他藏着驚天的秘密,面臨最難的決斷,和與生俱來的本能抗戰,從而舉棋不定,舉手投足都戰戰兢兢。
然而片刻之後,目光裏肆意喧鬧的征戰漸漸平息,變得沉穩如昔并且愈加堅毅。随之而松下的面容帶動了嘴角,勾勒出平和的笑容。
我可以相信她。他在睡着前默默自語。
所以,當薛半半移動到玄瞳的卧室裏時,他竟還睡得深沉,為此她更确信他一定不正常!記憶中的他什麽時候需要睡眠?就算偶爾小憩也警醒得很,可現在她的臉都要貼上去了他還是沒醒。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攝靈之力順着手掌沖進他的體內,非把他的五髒六腑都問候一遍。
與此同時,玄瞳終于醒了。目光柔和沉靜,曾經的戾氣盡消。
“你在做什麽?”他問。
“幫你檢查身體。”
“噢。”他乖乖點頭,随即坦言,“輕點,我封閉了元丹,現在只是普通人,別弄傷我。”當他決定相信她時,不僅相信她能保護他,也相信她能接受所有的變故,并且決定尊重她的知情權。
薛半半的手倏地一顫,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封閉元丹?為什麽?!”嚯,不愧是三千年道行的老妖,封閉元丹需要何等用氣?不僅妖術全無,而且持續性虛耗妖力,一旦虛耗過渡無力打開,元丹就廢了。這樣的事情等同慢性自殺,根本沒有一個妖會對自己做這種蠢事!
玄瞳氣定神閑地挑了挑眉,一臉變态的享受道:“或許是因為被你保護的感覺太美妙。”
“胡鬧!”薛半半嗔怨,“快打開!”
玄瞳不為所動,反而将她一把拉上了床,緊緊摟在懷裏,語聲清潤有力:“你有沒有想過,不再有戰鬥、不再有厮殺、我們做一對平凡夫妻,一同經歷生老病死?”
雖然話是浪漫的話,可從玄瞳嘴裏說出來,怎麽都覺得他這是病入膏肓。薛半半不信邪地直視他的眼睛試圖讀取他到底在想什麽,竟發現他并沒有口不對心。
“你到底怎麽了?”她擔憂地摸了摸他的額頭。
“現在你已經足夠強大了,讓我偷懶一回也不賴。”他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