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2

舞蹈室很寬敞,四面林落着巨大的落地鏡,地上鋪着紅色的木質地板,光滑得一塵不染。

夢裏,她就在這裏跳舞。

現在,伸出手用指尖點了點自己的手背,疼痛卻是清晰的——

這不是夢。

“綿綿,快過來,這是舞蹈老師。”方舟瞧見溫綿,立刻伸出手溫柔地叫喚着。

溫綿心中一蕩,連忙邁着小碎步,在衆人的注視中跑過去。除了方舟,還有其他人,男生女生都有,看模樣,他們應該是演唱會上的伴舞。

方舟牽住溫綿的手,随即向面前的教練介紹道:“這是溫綿。”然後扭頭看了溫綿一眼,使眼色。

“教練好。”溫綿笑着跟面前的男人道。這個男人個子很高,穿着很潮的衛衣,脖子上挂着一條金項鏈,頭發漂染成黃色,表情酷酷的,看着二十來歲。

“嗯。” 教練只應了聲,道,“以後叫我陳教練就好。”

大約是方舟跟陳教練說了溫綿的情況,所以一開始陳教練并沒有讓大家練舞,而是先做熱身運動,然後檢查大家的基本功,比如壓腿、踢腿、下腰、劈叉等等。

其他人基本都能完成,這倒也很是正常,不過溫綿完成的竟然那麽好,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因為方舟分明說過,這是溫綿第一次接受正規的舞蹈指導,亦意味着在此之前,溫綿沒有系統地學習過跳舞。

但是無眠的舞蹈基本功卻是有的,而且她的身體十分柔軟,肢體協調,十分适合跳舞。

那天,陳教練對溫綿說:“你是個練舞的好苗子。”

這句話讓溫綿開心得都跳了起來,天哪,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能得到這樣的贊美。

她一直把自己的夢想看作是水中月鏡中花,只是虛幻一場,可是,現在卻被告知,能夠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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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命運賜予的驚喜。

散場後,溫綿連忙從四樓奔下來,繞了一圈沒找到人,上了五樓這才聽到那隐隐約約的琴聲。

那是從琴房傳出來的。

因為顧泓時的爸媽都是從事音樂行業的藝人,所以家裏也配備了很多樂器,房間,方便他們工作練習。

溫綿蹑手蹑腳地走到琴房,琴房的大門沒有關,只是虛掩着

,琴聲正是從縫隙裏傳揚出來。

這是一首很憂傷的曲子,但彈出來的調調似乎把這股憂傷拉長了,有種散漫的潇灑感。

但不得不說,曲調十分流暢自然。

琴房有一架黑色的大鋼琴,少年坐在鋼琴邊,垂着臉,漫不經心地彈着琴,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靈活地跳躍在黑白雙鍵上,流暢的技巧讓他可以彈得随心所欲,甚至有一點随意。

“認真點。”顧向文站在一邊指導道。

顧泓時的鋼琴就是他爸爸教的,顧向文的鋼琴是滿級,當年指導過不少人。

顧泓時便凝神屏氣,收去散漫,換了另一首歡樂的曲子,專注得彈了起來。他的睫毛又長又密,像是蝴蝶的雙翼,一顫一顫的扇動着,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滿屋子都是快樂一般,好像哪裏都飄滿了五顏六色的氣球,整個人好像躺在棉花糖上一樣酥軟。

音樂的确能進入人的心靈,富有力量。

顧向文非常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不愧是我兒子,彈得非常好,也看得出來,你最近心情很不錯啊。”

“一般。”顧泓時幽幽道。

顧向文又交代了幾句,便先一個人走了出來,正好看見趴在門口邊暗中觀察的溫綿。

“綿綿。”顧向文有些驚訝會在這裏看見她,。他語音剛落,屋裏的人也看了過來。

幸虧溫綿早有準備,她笑笑,指了指自己手裏的托盤,道:“秦嫂,讓我給他送夜宵。

“他?怎麽不叫哥哥?”顧向文好笑道。

顧泓時自然也聽到了,他看見溫綿滿臉窘迫的模樣,不禁先她一步開口,道:“我又不是她哥哥。”

“你這孩子。”

顧向文走了以後,溫綿這才松了一口氣。顧泓時仍垂着臉彈琴,但似乎不成曲調,似是他随心而彈,手指飛舞,彈到哪一個就是哪一個。

溫綿走過去,顧泓時便道:“你可別叫我哥哥,警告。”

溫綿:“……”

看起來兇巴巴的呢,這種小學生警告讓溫綿感受不到一點威脅力。

一開始沒有叫,那麽這輩子都不會叫,這個道理他似乎不明白。她笑笑,沒說話,把夜宵放在邊上的桌子上,道:“吃點東西?”

他擡眸,似是看了一眼夜宵,又像是飄過她,道:“沒手。”

這語氣卻是溫和的。

“怎麽會有那麽懶的人?”溫綿低笑,雖然是這麽說,但她仍回頭夾了幾個蒸餃放進白淨的瓷碗裏。

猶豫了一下,溫綿還是走到他身邊,微微俯身,道:“張口。”

顧泓時得逞般扯了一下嘴角,微微張開口,溫綿輕輕地把一塊餃子喂到他嘴裏。

一切都無比自然,雖然他們都沒敢看對方。在長時間的相處裏,他們一點點的養成了一種默契的親昵。

可這種親昵又點到為止,絕不越步。

那有代表什麽呢,她無數次想,但不敢問。

只是這樣也很好。

吃完了夜宵,溫綿也沒有走,她站在旁邊看着他彈琴,在心裏組織了好幾次語言,這才與他分享道:“今天……教練誇我了。”

“是嗎。”

“他說,我是練舞的好苗子。”她說完,忍不住開心地抿了一下唇角,然後,又求證般地問,“你說。他說的對嗎?”

顧泓時勾唇,道:“這個舞蹈教練在業內評價很高,為人也很嚴肅,在舞蹈上他很嚴謹,絕不會為了哄人開心而說謊。”

“他既然這麽說,那麽說明你的确很适合。”

顧泓時認真肯定道。

聽顧泓時這麽說,溫綿心裏更有信心了。

“你過來。”顧泓時忽然停下來彈奏,回頭喊她。

嗯?

溫綿帶着疑惑走了過去。

他沒說什麽,只是伸手把她的手輕輕抓起來。溫綿一怔,吓得後退了一步,他忽然用力收緊,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裏。

她臉色緋紅,正要胡言亂語地問你幹什麽,卻被顧泓時率先搶了話:“你想什麽?”

“我要問你才對,你要幹什麽!”溫綿有些語無倫次地反駁,她腦子裏的确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他先動手的!

低沉的嗓音裏含着笑意:“我只是看看你的手。”

“別慌。”

啊?

溫綿一陣失落,只是看看手而已啊?

看手幹什麽?

顧泓時張開掌心,她的手蜷縮了一下,還是張開了。她的手指十分纖細修長,但很瘦弱,看着只有骨頭,沒一點肉。

好在皮膚白皙,看着依然十分漂亮。

“是學琴的手。”他說。

“嗯?”

顧泓時說着,自己往邊上坐了過去,給她騰出一個位置,然後放開她手,拍了拍凳子,說:“過來坐。”

“幹什麽?”

“我教你彈琴。”他揚起臉,眉眼上有飛揚的意氣。

溫綿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回頭看了一眼那架鋼琴,有些失色地摸了一下。

鋼琴是一種很高貴的樂器,她坦誠,十分向往。

“要交學費嗎?”她反問道,臉上挂着驚喜的笑。

“學什麽都要交學費。”

“我沒錢。”

“沒讓你交錢。”

“那……”

他沒聽她說完,幹脆一把将她拉了過來,道:“快點兒,很晚了。”

那個晚上,琴房琴音不斷。

那也是顧泓時最失意的一個晚上,他足足忏悔了一晚上,為什麽要心血來潮,擅作主張地當了她的老師?

溫綿倒是很興奮,一個勁兒地問來問去,彈來彈去,哪怕身邊的少年由淡然轉為蹙着眉頭嫌棄道:“噪音。”

“手應該這樣放。”

“彈錯了。”

“慢了。”

“……”

反過來,溫綿很慶幸自己找對了老師,因為無論她怎麽遲鈍與笨拙,他再怎麽無語與詫異,都還會一遍又一遍地耐心糾正她。

曾經江優說顧泓時是個很沒耐心的人。

她倒是有着與他相反的評價。

那一段時間是溫綿人生裏最忙碌也最充實,最淳樸也最美好的時光。她輾轉于學習、練舞、練琴之間,而有一個人一直都在她的身邊。

溫綿的舞蹈天生條件不錯,但是缺乏嚴格的訓練與豐富的經驗,這讓她在練舞的時候遇到了不少的困難。

比如,別人看一遍就能記住的動作,她往往要溫習好幾遍。一些在舞蹈裏比較常規的動作,她卻是第一次學習,做的十分的生澀。

這使得她不得不加緊練習,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與汗水。顧泓時倒是沒說錯,陳教練的确是一個直爽的人。

比如,溫綿再一次沒有跟上大家的節奏。

“停。”陳教練厲聲道。

溫綿的一顆心挂在嗓子眼上,她緊張地低下頭,等待着暴風雨的來臨。

“溫綿!”

果然訓斥如期而至。

“你到底是怎麽了?這個動作都做了幾次了,你怎麽還是會出錯?”陳教練走到她面前,壓抑着怒火道。

“我說了,手要有力,有力,你軟綿綿的是沒吃飯?”說着,陳教練忽然抓起她的手,糾正她。

他的力氣十分的大,可見是有多生氣。溫綿吓了一大跳,連忙凝神配合他的指導。

“說你笨吧,學習也挺好的。”

“我現在覺得,你不太适合跳舞了。長得漂亮也沒用,就這僵硬的姿勢,就這軟綿綿的力氣,怎麽跳?一場舞下來,你都要癱在那裏了。”

邊上的人聽了,不時傳出一些笑聲。

溫綿臉漲得通紅,她死死地低頭,生怕別人瞧見她那滿含淚水的眼睛。陳教練的話就像一把把刀子,不停地捅進她的心髒,一刀又一刀,鮮血滿地。

“如果不是看在方舟的面子,我真的懶得教你。”

說實話,那一刻溫綿差點忍不住跑出去了,就差那麽一點兒,直到,她想起顧泓時。

顧泓時說,溫綿,你要相信我。

其他人的話你可以懷疑,但我的,你要信。

所以,她忍了下來。

而這一刻,門外同樣站着一個身影。他隐秘地躲在房門背後,看到了這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抱歉,昨天有事沒有更新,以後會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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