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急診室裏烏泱泱,不太安生的樣子。
偌大的候診廳幾乎被地痞流浪小混混占去一半,每個人身上都青紅青紫的挂着彩,随便看哪個都面色不愉,隐隐透露着“都給老子滾遠點”的煞氣。
餘寧言去排隊挂號,蘇呈音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眼睛瑟瑟地瞧了一圈,最終落在陳祈身上。
蘇呈音:他們是黑幫嗎?
陳祈蹲下 身,不大确定:“...可能是吧,打群架打到醫院裏了。”
蘇呈音想到那晚自己頗有黑道風範的單方面認大哥小弟,不禁生出反悔的心思,又想到那時還偷偷樂,不知道大哥猴年馬月才來揉搓他呢,這沒幾天吧,就揉搓到來看醫生了。
所以人不能犯矯情之外,也不能把話說的太絕,丢臉又打臉。
陳祈看他攥着手機晃神,被一衆野蠻社會人襯的別提多麽學生氣,活像北極的雪狐貍掉在了荒野疏林裏,周圍全是鬣狗土財狼,格格不入。
他輕輕失笑:“想什麽呢?”
蘇呈音回神,剛要搖搖頭,“咣---”一聲巨響,對面一架輪椅連着上面的人重重摔翻在地,随之粗魯的髒話到處飙,還沒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好幾個混混就撲成一團,甚至有一個舉起拐杖就加入了肉搏。
蘇呈音都傻了,本來坐在他周圍互相塗藥的小夥子們全都彈起身子,壯士氣一般把藥水狠掼在地上,“勞資弄死丫的!”嗷嗚大叫着踩上座椅就往戰場上沖,一副真要弄死對方的狠勁兒。
蘇呈音還傻着,就被陳祈趕忙抱起往一邊躲。
整個場面一度失控,總服務臺的值班護士吓得面無血色,一邊大喊保安一邊報警,對着手機說話都在抖,突然一只拖鞋直直飛過來,斷了半個鞋底,還沾着血,護士“啊”地尖叫,腿一軟正好躲進櫃臺底下,眼睜睜看着電話線被倏的扯斷,緊接着就聽見座機敲碎在人頭上、又摔碎到地上的聲音。
餘寧言急匆匆找到兩人,三個人遠遠的躲在柱子後面觀戰,餘寧言喃喃:“卧槽,這也太牛逼了。”
陳祈看智障一樣看他:“是太傻/逼了好麽。”又問,“號挂了沒有,我這還有個傷患,挺着急的。”
“走走走,在二樓。”餘寧言邊走邊盯着戰況,“把椅子都拆了,他們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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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呈音扛不住這麽血腥的畫面,光聽着嘶吼哀叫就夠他受的了,他把臉轉向陳祈懷裏,目光一點點往上,看到鎖骨,看到喉結,看到下巴,然後是流着汗的臉頰。
真的很好看的一個男生,朝氣磅礴,不像他,吳昊杭給張縫下定義“患有公主病的野蠻王子”,被張縫冷嘲熱諷地連着罵了兩天,給他下定義“奶油小生”,張縫張張嘴,發覺反駁不得:“蘇呈音,不怪我不幫你罵回去,實在是他這回占理,讓我都覺得無比認同。”
或許眼神太熱切,陳祈低下頭:“怎麽了?”
蘇呈音跟被丢進了戰場裏似的,吓得臉蛋充血,他只搖搖頭,卻聽陳祈小聲安撫道:“別怕。”
被流浪漢困住到絕望的時候,他出手幫忙,第一句話也是---別怕。
二樓連廊上全是扒着看熱鬧的,餘寧言找到骨科科室,裏面果然沒人,他把挂號單抖得稀裏嘩啦響,喊到:“看病了!骨科醫生回來看病了!”
腳踝腫得慘不忍睹,胳膊腿上的擦傷倒是無礙,醫生拿筆開單子前指指立櫃:“裏面有酒精棉,你幫他擦擦。”
餘寧言早趴在走廊上拍小視頻去了,陳祈依言照辦,搬過椅子坐在小床前,鑷子夾着一團棉花,欲言又止。
蘇呈音自然明白,他點點頭,主動擡起胳膊。
疼也只能忍着,陳祈已經很小心很輕柔了,兩個人都屏息凝神,蘇呈音想分散下注意力,咬着唇單手打字:等會兒去拍片就別抱了,我可以慢慢跳。
醫生說了,應該是沒傷到骨頭,但是以防萬一還是要拍個片子才能放心。
陳祈看罷,說:“你也就比籃球重一點。”
蘇呈音一愣,臉蛋又有些紅。
“都是瓷磚地,滑了,再摔一跤,”陳祈擡眼笑話他,“你看今晚樓下那麽多打架的,骨科醫生忙不過來給你打石膏。”
蘇呈音默默,張縫的消息突然彈出來,發了一段視頻:你沒來是對的,熊孩子巨他媽煩。
視頻點開,大熒幕正在播放映前廣告,前幾排有好幾個熊孩子玩兒爆米花大戰玩的不亦樂乎,嘻嘻哈哈大聲打鬧,家長也不管。
縫縫:我恨不得把杭子丢出去砸暈他們。
蘇呈音失笑,有點兒想找餘寧言要小視頻給張縫發過去,表達一波感同身受,又想想算了,別讓他們擔心。
縫縫:吃火鍋送了個禮物,明天帶給你。
SCY:好啊,期待!
蘇呈音放下手手機,看陳祈認真仔細地幫他把傷口清理幹淨,屋子裏就剩他們倆,醫生寫完單子又跑出去扒走廊,一時間安安靜靜,只剩外面的喧鬧。
胳膊和手腕都擦好了,陳祈換了塊酒精棉,剛挨上去,蘇呈音就忍不住縮了下小腿。
陳祈停住手,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這要是換成毛非坐在床上,他哪還會管那麽多,鑷子一扔,自己擦。
陳祈虛虛地把手握在他纖細的腳踝上:“我...幫你壓着?”
蘇呈音點頭,他覺得丢臉死了,大男人,這麽點疼都受不住。
攥着手機,手機抵在膝蓋上,下巴抵在手機上,屋裏挂鐘滴答滴答地走針,蘇呈音擡眼看看,都九點鐘了。
蘇秋還沒有給他發消息,等他從醫院出去,他還是沒法回家的話,要去哪兒呢?回學校?還是坐在樓底下等着?
警笛聲傳來,不大一會兒就聽見警察的警告從擴音喇叭裏吼出,估計也是被這幫混混氣炸了。
陳祈嘆一口:“終于來了...我也快好了,再忍忍。”
蘇呈音問他:等會兒你回學校嗎?
陳祈說:“先送你回家。”
蘇呈音緩緩地打字:我沒有鑰匙,我得等小姨回來才能進門。
陳祈只瞟了一眼就冒出連串的疑問,蘇呈音也怕他問,卻意外的只聽陳祈說:“沒事,我陪你等,反正我們家那麽近。”
說完,陳祈直起身子,“好了。”他把酒精棉和鑷子歸放原處,“拍完片子再去拿個藥就行了。”
餘寧言滿口啧啧地進來,拇指大動不知道給誰分享視頻,他驚嘆:“連警察都打,太牛逼了,他們是一點不怕事,也一點不怕死啊。”
蘇呈音支棱着一條腿費勁兒地往床下挪,陳祈一轉身,趕緊把他抱起來:“你要有點傷患意識,知道嗎?”
餘寧言也終于擡起腦袋,有了點自己是來陪看病的意識,他稍稍茫然:“現在幹嘛去?”
陳祈揚揚下巴:“桌上的單子,拿着,去負一樓拍片子。”
這一場聚衆幹架情形嚴重,來了好幾車的警察才維持住秩序,當場打完當場上病床,整個醫院都手忙腳亂。
蘇呈音還掙紮着想去借個輪椅,不用陳祈出聲,餘寧言說:“輪椅早被他們強拆當武器了,舉個輪子就往頭上砸,賊吓人。”
片子結果很快就能出來,三人在門口等着。
走廊上有些血腥,蘇呈音眼睛都不敢擡,他悶頭打字:其實我本來想認你做大哥的,但是現在不想了...
陳祈新奇,剛要反問,轉頭看看還在興奮分享小視頻的餘寧言,閉上了嘴,對蘇呈音伸出手。
蘇呈音把手機遞給他,陳祈寫到:大哥?
蘇呈音又拿回手機,他不欲說得太詳細,畢竟挺羞恥的:七月半那天你救我小命來着。
陳祈看完就輕笑起來:挺好的啊,救命之恩湧泉相報,剛轉來就收一個小弟。
蘇呈音鼓起臉蛋,寫寫删删:大哥小弟太熱血了,我膽子特別小,又特別怕疼,我真的有心無力,你要是以後有什麽不會的題目,你來找我,我一定把你教的明明白白,可以嗎?
陳祈捧着手機直接笑出聲了。
餘寧言就奇了怪了:“我剛剛就想說,你們倆怎麽回事兒?陳祈你也啞巴了嗎,還非得用蘇呈音的手機?不對啊,你們才認識幾個小時,沒道理這麽快就一致對外提防我啊?是在我拍視頻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嗎?”
陳祈順着他的話說:“是,還真有不能讓你知道的事情。”
這才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微信名片二維碼,把蘇呈音加為了好友。
蘇呈音尴尬又羞臊,看到有新消息,來自Q:這麽自信?
蘇呈音還真的提防起餘寧言來,看他沒看自己,才回複到:還成吧。
如醫生預料一般,骨頭沒事兒,軟組織傷的比較厲害,得好好塗藥好好養着。
三個人離開醫院,餘寧言吊兒郎當地轉球,球掉出去,差點兒把騎單車的路人害進草叢裏。
陳祈嘲笑他:“我剛手滑傷了一個,你是不是想步我後塵,大馬路上的不能消停點?”
餘寧言不接受嘲笑:“到底什麽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告訴我,我就消停。”
蘇呈音裝聾,看天看星星,陳祈也不理他:“那你繼續蹦跶,我陪蘇呈音回家了。”
醫院前面的空的士多的是,排着隊等人上。
陳祈不顧後面餘寧言的大呼小叫,抱着蘇呈音坐上車絕塵而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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