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昨晚發燒了。”陳祈面對蘇呈音迷迷糊糊又掙紮的眼神主動解釋到,“快天亮的時候才退下去,現在好些麽?”

發燒...?

蘇呈音一點印象都沒有,他重新閉上幹澀的眼睛,重新把臉埋進陳祈的肩窩裏,所以吹涼、打噴嚏、發燒,半夜肯定哼哼唧唧地鬧醒了陳祈,又被他照顧到被窩裏了。

這就是所謂的,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嗎?

就讓他當一會兒幸福的鴕鳥吧。

陳祈由着他懶了幾分鐘,抱着已經不發燙不發抖的人閉目養神,他昨晚沒睡幾個鐘頭,全顧着擰毛巾和拍後背,要是再不退熱他就要把人打包進醫院了。

還好争氣,陳祈的下巴抵在蘇呈音發頂上,他小聲說,跟哄似的:“是不是還難受?要不別考了,暈在考場上怎麽辦?”

蘇呈音擦鼻涕似的搖搖頭,怎麽能不考,不考就沒錢,小姨還在家裏等着他,芯宇也還饞壽司拉面,他不能不考。

對他來說,這一趟夠他回味許多年,日記本能寫兩三頁,可對蘇秋來說,這一趟他要是沒考到名次拿到獎金,就是白來,虧本大甩賣一樣的白來。

賴床二十分鐘,把過早時間賴掉了,蘇呈音洗漱完伸了個長長的大懶腰,又從背包裏拿出一條餅幹撕開,管他丢不丢人的,填飽肚子上考場才是眼下重點。

“這不是...”陳祈遞給他一瓶礦泉水,話沒說完卻被戳到嘴裏的餅幹堵住了後半句---這不是我當時請你的那個口味?你喜歡?

可心虛的蘇呈音腦補的後半句是---這不是我當時請你的那包餅幹?你還留着呢?

蘇呈音埋頭兩口一個,嘴巴小塞不下,鼓着臉蛋掉了一身的碎渣子,他又仰起頭咕嘟咕嘟喝水,反正就是翹着一腦袋亂毛看也不看陳祈一眼。

這不打自招的一系列行為堪稱幼稚,簡直欲蓋彌彰,把陳祈惹得直笑,讓一晚上沒怎麽睡好的精神氣都樂足了。

兩個人分完一整包餅幹,蘇呈音破罐子破摔,完全無視就擱在腳邊的垃圾桶,在陳祈眼皮子底下把包裝袋折三折裝回背包裏去,站起身,拍拍衣服,一仰頭:Go!

“等會兒。”陳祈回身到床頭櫃上拿起感冒發燒的藥,“等會兒得吃一片,藥效沒那麽快,不影響你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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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呈音接過藥,看看藥看看陳祈,電視劇裏不都是這麽演的麽,淩晨空無一人的黢黑大街上,男主奮力奔跑只為找一家藥店給女主買藥。

蘇呈音打字:你昨晚跑出去買的?

陳祈推着他往外走,再不走真趕不上考試了,他說:“有一種購物方式叫做外賣,有一種商店叫做全天24小時營業,下單十五秒,送貨一刻鐘。”

蘇呈音剛放寬心就聽陳祈接着笑道:“況且你連哭帶鬧地抓着我不松手,力氣挺大。”

連哭帶鬧?蘇呈音不知道這是陳祈誇張調侃他還是确有其事,他默默低頭打字:對不起。

這三個字在今早說過無數遍了,蘇呈音嘆氣,人家都是把最優秀最可愛的一面的展現給喜歡的人看,他沒那本領也沒那福分,他什麽糟糕什麽就使勁往外撲騰。

“沒嫌棄你。”陳祈又一次摸他額頭,不燙,挺好的,他說,“走,考試去。”

戴佳在守株待兔,考場就這麽大,一待一個準兒。

他坐在蘇呈音的後幾排,擡眼就能瞧見蘇呈音因為低頭而愈發顯得纖長的脖頸,奶白,因為瘦,骨節明顯,沿着曲線隐到寬松的白短袖裏去,胳膊也好看,像在奶油裏長大的一樣。

戴佳記得他字寫得賞心悅目,字如其人,乖巧規矩:那以後我們都傳紙條。

還說什麽信什麽,不知道是不禁逗還是隐藏屬性是個瘋子,戴佳意猶未盡,年少輕狂不懂事啊,錯過了一個小美人。

考試結束,學生魚貫走出教室,蘇呈音早在進考場的時候就看見了戴佳,眼神半秒沒停地滑走,在心裏罵上一句:筆尖斷,筆沒油。

陳祈在他隔壁班,他迫不及待,卻還是在一出教室就撞上戴咬金。

咬金說:“考慮得怎麽樣?”

蘇呈音覺得這人比自己還要沒臉沒皮,幹脆到:考慮好了,有病看病。

走廊上人來人往,戴佳還知道小點聲:“給個機會讓我道歉,當初害得你還休學了半年。”

蘇呈音面無表...雖然面無表情,但是眼裏流出厭惡:行,說對不起。

戴佳就說:“對不起。”

蘇呈音點一下頭:再也不見。

戴佳又要故伎重演,這回沒搶到他的手機,被橫空出來的一只手攔住了,陳祈說:“同學有事?”

蘇呈音想把陳祈拽走,又不想把陳祈拽走。

戴佳直截了當,問:“男朋友?”

蘇呈音要原地爆炸了,血湧上耳朵湧上腦袋,他連忙搖頭。

旁邊有路過聽見的同學偷偷側目。

陳祈臨危不亂,說:“他翻譯。”

戴佳有點兒新奇:“哈?怎麽個翻譯法?”

陳祈看看緊張無措的蘇呈音,對戴佳說:“他說我們要走了,有緣再見。”

戴佳說:“你看看他手機,他剛剛才跟我說再也不見。”

陳祈改口:“那就有緣也不見。”

戴佳嗤笑,問:“毀人緣分不好吧?天打雷...喂!”

孽緣不毀毀終生,天打雷劈劈死你丫的,叫你詛咒我陳祈!蘇呈音飛起一腳踹到戴佳的黑褲子上,還嫌不夠,還要掄起考試文件袋往戴佳身上招呼,像個從耳朵尖到尾巴尖全炸開毛的野瘋貓。

戴佳驚愕不已,陳祈也差不多,眼看着教室裏收完卷子的監考老師要出來了,陳祈一彎身把還揮胳膊的蘇呈音扛到肩上,二話不說帶人就跑。

戴佳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連同出來看見兩人背影的監考老師一起失去語言。

一溜兒跑出教學樓,陳祈才把蘇呈音放下來,看見他又瘋又笑漲得臉蛋通紅,也笑起來:“爽了吧?”

蘇呈音連連點頭,開心得還想往陳祈肩膀上竄,但他還沒失去智商,有膽子妄想沒膽子行動。

兩人在酒店樓下的面館裏吃了大碗面,吃完只能休息一小會兒就要打道回府去車站了,蘇呈音的感冒藥藥效上來,哈欠連天,坐在地毯上收拾背包收拾得昏昏欲睡,身子往前一趴,就抱着背包趴到沙發裏打起瞌睡。

陳祈瞧見了沒忍心叫他,只走去把窗戶關緊,窗簾乖巧地垂到地上,他站在這裏望着長街高架上的車流,一時間有些想念之前學校的幾個好哥們。

轉學來之前一個個信誓旦旦說來看他,來個鬼,鴿的理由花裏胡哨,陳祈都懶得理他們,何況,他回頭看着蘇呈音,轉學過來也不賴啊,誰說插班生寂寞如雪的?

手機一震,毛非很少在中午打電話過來,陳祈挂斷後發微信給他:怎麽?

非非:為毛不接?

陳祈嘆息,每次挂他他都要追問原因:蘇呈音在睡覺。

非非:你們在睡覺?

Q:... ...

非非:你們這兩天晚上就沒發生點什麽?

Q:... ...

非非:你為什麽不直接否認我?

Q:... ...

Q:你到底有事沒事?

非非:下個月我們老師要出門兩三天吧,于是我們也就有兩三天的假,我來找你如何?

陳祈有些出乎意料:你來我也沒時間陪你。

非非:你的游戲機有時間陪我就行,有地方收留我嗎?

Q:那你來,正好我新買了幾個游戲。

非非:哥,我愛你!

陳祈一笑,這話他都看膩、聽膩了,他收起手機,坐到沙發上去,拍拍蘇呈音肩膀:“大佬,醒醒了喂。”

蘇呈音沒醒。

又被叫喚了好幾聲後蘇呈音才悠悠轉醒,眼神還沒清明就梗着脖子打起小嗝,一下一下不帶停的,陳祈從不知道一個男生還能和“可愛”這麽挂鈎,他問:“怎麽回事?”

蘇呈音身子微晃,摸了半天才摸出手機:趴着睡的後遺症。

陳祈給他拿一瓶水,一邊看他喝一邊說:“要走了,等到了車上再睡。”

蘇呈音好不想走,生理上心理上都不想走,戀戀不舍地在心裏直嘆息。

地鐵不存在堵車,兩人到車站後又跟那兩個校友彙合,上車後四人還是坐在面對面,蘇呈音已經要困得不行了,他想要翻出感冒藥看看是哪個牌子的,催眠效果如此好,等回去了多買點以備不時之需。

來時兩人從背包裏拿出試卷,現在回程拿出各色小袋零食倒在小桌上:“邊吃邊看,就那個爆笑五分鐘的動漫,上回看到第幾集了?”

蘇呈音不想掃興,強撐着吃了兩片檸檬幹切,可惜沒用,第一個五分鐘還沒過去就栽倒到陳祈的肩膀上犯暈乎了。

對面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像按了暫停鍵,陳祈往下塌了些肩膀好讓他睡得更舒服,看他眼睫顫抖卻睜不開眼,覺得好笑,便輕笑着低語安撫道:“睡吧,沒事兒。”

蘇呈音就不再做無謂的掙紮,安安心心踏踏實實地把重量全倚靠到陳祈身上去。

手機還立在小桌中間,四個腦袋仍湊在一塊,只是對面兩人哪還敢放肆,陳祈的同學問:“大佬睡了,我們還看嗎?要不換個正經一點不搞笑的?”

另一人說:“那也得放外響啊,要不就自己玩兒自己的算了叭!”

陳祈收回手機,扶着蘇呈音慢慢一起靠到座位靠背上去,也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不再動了。

列車平穩地快速前行,對面兩個湊在一起拿着稿紙小聲地讨論這次的競賽題,陳祈聽了幾耳朵,不知何時又晃神到窗外去。

肩頭承着重量,心裏卻很輕快,像疾馳的風,像舒卷的雲,像蕩漾的湖。

還像...陳祈抿唇低笑,像一個用鋼管豎起的flag,不知不覺間彎曲了幾度。

作者有話說:

感謝看文!本章全章喜聞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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