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毛非揣着破手機飛走了,飛回去得用心電感應和男朋友彙合。
蘇呈音猜測許多,最終忍不住問:你們室友兩年,他為什麽沒有喜歡你?
公交車外霓虹流轉,映出陳祈失笑的臉:“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一時間蘇呈音慌得只敢看窗外,可又想到陳祈沒少大大方方地表揚過他,便鼓起勇氣:你這麽好。
陳祈悶悶地低笑了一會兒,說:“我只拿他當朋友。”
可愛如毛非都沒能在朝夕相處的兩年裏攻略掉陳祈,蘇呈音想來想去,除了陳祈激光直以外,想不到別的可能性了。
或許愛好運動型的?更甚好肌肉猛男那一口的?
反正就是自己沒得戲,蘇呈音惆悵得一扁嘴,說好的別想太多不要奢求呢?貪心可是自虐啊。
“那你呢?”陳祈打斷他的思緒,“上個月去競賽,遇見的那個男生問了一句‘男朋友?’是在說我吧?”
蘇呈音真的慌。
“你喜歡男生?”
蘇呈音恨不得跳窗逃跑,他來不及思考,直覺就是趕緊搖頭否認。
陳祈笑嘆了一聲,沒再追問他,只放松下/身子睡靠進座椅裏,回想着許多事,許多情節和畫面,回想毛非清唱的旋律和迎面跑來的人。
還以為心裏沒有小鹿,原來小鹿早早就在踏蹄。
別再撞了,陳祈安撫它,認清了,确認了,別再撞了,我知道了。
公交車一路前行,載着兩個各懷暗戀的心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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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家裏意外的很空,黑漆漆,蘇呈音松下一口氣,正好,他終于可以毫無顧忌地悶悶不樂,什麽叫自己殺自己,這就是。
他蔫着腦袋洗完澡,又蔫着腦袋搓衣服,內褲髒乎乎的,前腳做完人家的春夢後腳就騙人家性冷淡,他嗚咽一聲,張口罵自己:“混蛋!”
由嫌不足,又罵:“活該,自作孽,自讨苦吃!”
罵完抿緊了唇,委屈和憋悶一股腦瘋狂湧來,叫他承受不住,一眨眼掉了連串的眼淚。
蹲在地上發洩了好半晌,腿和腳都麻到沒有知覺了,蘇呈音才抽抽鼻子感覺好受一些,門口有動靜,聽見芯宇歡天喜地的聲音。
“我們下次還可以去嗎?”
“考試前進十名就去。”林楚把他舉高高,朗聲笑道,“今晚吃了幾碗酸辣粉啊?”
芯宇撒歡,小腿亂蹬:“老媽吃了一碗,你吃了兩碗,我吃了三碗,吃好撐!”
蘇呈音打開廁所門,抱着裝衣服的盆出來跟他們打招呼。
蘇秋也滿面開懷,她放下包,說:“帶芯宇去海洋館了,這都九點了,你吃過了沒?”
蘇呈音佯裝輕松地擠出個笑,點點頭,其實還沒吃,下了個公交車後陳祈邀請他一起去吃飯,他難過得只想躲起來一個人,就餓着肚子直接回家來了。
也沒餓,沒有胃口。
父子倆還鬧騰着玩兒,蘇秋嚷了他們幾句,看蘇呈音晾完了衣服,就拿着吹風機跟在他身後進了小卧室:“天越來越冷,想感冒還是想發燒?去一趟醫院比什麽都花錢。”
蘇呈音乖乖吹幹,再感冒發燒也沒有陳祈的懷抱了,眼角還沒下去的紅又深了一層,他拿過手機強迫自己轉移心神,埋頭打字到:小姨,你知道魏百聞這個人嗎?
“魏百聞?”蘇秋喃喃,“不知道,這是誰?”
蘇呈音好煩躁,垂眸:沒事。
蘇秋揉揉他腦袋,柔聲叮囑:“還有半年就高考了,別想太多,好好複習。”
蘇呈音點點頭,從床上挪到書桌前坐好。
蘇秋幫他把門帶緊,卻隔不住客廳裏林楚和芯宇的歡聲笑鬧。
他拿出試卷,又拿出日記本,一頁一頁地翻開,經年的紙面泛起黃,蘇呈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嘟囔道:“是該用透明膠粘一粘。”
本子用了一大半,幾乎全都是蘇春的筆跡,隔三差五記錄兩三筆心情,太忙時好幾個月才會寫上兩行,蘇呈音循着記憶精确地翻到五月十六號那頁:魏百聞。
眼淚暈濕的褶皺殘留在頁面上,蘇呈音愣愣地看着這三個字,心如刀絞。
“我怎麽...”他嗡聲,“我怎麽了,不要矯情...沒完了麽...”
他抹一把臉蛋,拿過手機搜索“魏百聞”,第一條就是鳶蘭市人民醫院官網的教授介紹。
蘇呈音點進去仔細浏覽,褒獎無數,在最下面有每周的坐診時間表。
蘇呈音舔舔幹澀的唇,截圖保存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腦袋裏一片茫然,就這樣握着手機呆呆愣神。
好半晌,太過寒涼的風從小窗襲來,緊接着連綿雨水噼裏啪啦地砸在雨篷上。
蘇呈音回過神,發覺今晚的自己實在不争氣,叫他都自我厭惡起來。可飄散的心緒難得收回,他半點不想做試卷,指尖觸摸在日記本上,也忍不下心繼續回憶。
睡覺吧。蘇呈音自暴自棄,洩憤似的重重關掉臺燈,屋子陷入黑暗,他坐在窗前吹風聽雨,雨水落進眼裏,又濕了,夜黑得近乎無賴,他也想耍無賴,想用他沙啞的壞嗓子嚎啕。
“嗡---”手機亮起。
這一瞬間,幻想中的蘇呈音已經把手機抄起毫不猶豫地摔出窗外,可現實中,他狼狽不堪地發着抖,在接起前終于忍不住低低啜泣。
陳祈還未發覺異樣,他說:“我剛到你家樓下,一擡頭正好看見你把燈關了,是要睡了嗎?”
蘇呈音敲了一下話筒。
“那...先等等行嗎,我拿了一盒松芝餅給你,我送上來。”
松芝餅,昨晚他特別不好意思地以一己之力下肚一盒,毛非勾搭他:“你比他還愛吃啊,等我回去了立馬就再寄幾盒來,我是不是特別好?”
眼淚洶湧地彙聚在下巴上,沾濕脖頸和衣領,蘇呈音捂住話筒拿開手機,不堪承受地死死咬住唇。
客廳言笑聲不斷,我要怎麽出去?
我也不願意讓你看見我這幅招人嫌的樣子。
窗外雨聲越發猖狂,蘇呈音挂斷語音,眼裏蒙着淚幾乎看不見屏幕,他打字到:謝謝。
SCY:被小姨看見了要追問的,你拿回去吧。
陳祈就站在門外的黑夜裏,他幾次想強求,最終只回複到:明天下午上學了給你。
SCY:好。
陳祈淋得濕透回到山海觀,站在電梯裏直往下滴水,還好松芝餅的包裝防水,他甩甩手機,恰時進來一條消息。
SCY:有傘嗎?
陳祈一笑,猜他估計是睡迷糊了吧已經,今天一早就神情恹恹,可能真是昨晚沒睡好。
Q:有,沒淋到,我已經到家了。
Q:睡吧,晚安。
蘇呈音還趴在窗戶邊上,看着他的謊話泣不成聲,有多少年沒這麽哭過了,全是自找的。
他一遍遍用手背抹掉眼淚,隔着紛飛的雨簾望向十八樓的小方格,在看見溫柔的光一閃亮起時,終于深深長長地呼出口氣,咽下哭腔,抖着唇扯開一點微笑。
翌日,暴雨轉毛毛雨,天氣陰涼。
蘇呈音睡了特別好的一覺,昨晚在跟陳祈道過晚安之後,一頭撲進小床裏睡得天昏地暗,哭累了,又有雨聲加持,催眠效果堪比吃了感冒藥。
手機呼吸燈催他看消息,已經早上八點了。
縫縫:當初我媽看宮鬥劇,我跟着看了幾集,覺得胡扯。
縫縫:是我的錯,我年少無知,我年少猖狂。
時間是昨晚十一點半。
縫縫:她還帶了她閨蜜來,于是我們變成了相親大會,她閨蜜拐着彎兒對我連連問,晚飯吃得難以下咽。
縫縫:滑冰的時候,日天直接交錢找了兩個教練帶她們,我第一次看日天這麽暴躁。
縫縫:看這個節奏,他的死期暫且能無限延遲。
蘇呈音揉揉臉,臉蛋緊巴巴的,浸眼淚浸的。
SCY:他愛你。
SCY:他不是麻瓜,你再罵他是麻瓜你就是麻瓜。
張縫沒回,可能還在睡。
蘇呈音頂着核桃眼起床去洗漱,主卧門緊閉,整個屋子都安安靜靜,讓他肚子的咕咕叫特別悅耳,蘇呈音回窩坐到書桌前,拿起筆,開始寫拖了兩天都沒動筆的試卷。
物理讓你忘記肚餓,化學讓你忘記情/欲,生物讓你忘記思念,英語讓你忘記怨恨,數學讓你頭疼。
時間飛快,落筆的那一刻又變回欲望橫流會肚餓的凡夫俗人。
蘇呈音出來翻冰箱找食吃,有一袋椰蓉吐司,平時他不會動心思的,可他現在饑腸辘辘,口水咽下去都帶回響兒的,猶豫幾秒,還是關上了冰箱門。
轉身才看到茶幾上有紙條,一般他廢寝忘食學習時,蘇秋就不會發消息打擾他,而是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她的行蹤:帶芯宇去參加學校活動,中午不回,你早些去學校吃食堂。
已經中午了,十二點半了。
蘇呈音收拾收拾拿鑰匙出發,下雨天不騎車,他撐傘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見陳祈從路邊的士上下來。
蘇呈音深呼吸,拿出全身的本事調節心跳和情緒,沒什麽大不了的,和以前一樣,不要恃寵而驕,現在越幸福越是飲鸩止渴。
的士開走了,陳祈隔着雨簾喚他:“怎麽站着不動了?”
還有半年就高考,就要分道揚镳了,別貪心,現在越貪心越是畫地為牢。
蘇呈音最後警醒自己,随後邁開步子朝陳祈走去。
“昨晚我媽把我罵得好慘,一邊自責一邊罵我,輪着給毛非打電話道歉。”
兩人走在潮濕枯黃的林蔭路上,有一種失落頹敗的美感。
蘇呈音想,不該用“罵”,蘇泠那麽溫柔優雅的人,應該用“教訓”。
兩把傘的半徑加一起隔遠了兩人的間距,陳祈沒走幾步便收起傘,彎下腰鑽到蘇呈音的傘底去。
他說:“平時你都用眼睛跟我講話。”
蘇呈音看他,又從手心被奪去了傘把。
陳祈笑道:“所以打兩把傘我就聽不見你說話了。”
蘇呈音怔住,說這麽動聽的話做什麽,笑得那麽好看又是做什麽。
可惜他此時此刻是破壞氣氛的小能手,餓了許久的肚子“咕---”地壓過了雨聲。
陳祈溫柔地攬了一把他肩膀,他這才像牽線娃娃一樣往前繼續走。
“沒吃飯?”
蘇呈音點頭,無法控制地想要委屈。
陳祈便反手從背包裏拿出一盒松芝餅遞到他面前:“先墊墊,等下一起去食堂。”
捧着令他嘴饞的零食,蘇呈音無法控制地想要撒嬌。
他撕開包裝袋,濃郁的香味散開在傘底,他擡起眼:你先拿一個。
陳祈拿起一個,“你不是餓壞了麽,”他喂給蘇呈音,“給你吃。”
有人給撐傘,有人給喂食,蘇呈音乖乖張口叼住。
去他媽的飲鸩止渴,我要享受幸福,及時行樂。
作者有話說:
感謝看文!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