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知道毛非說再想想是想到了淩晨幾點,他在陳祈來敲門時床都懶得起,窩在被窩裏拖長聲哀叫:“別管我...讓我睡...”
蘇呈音也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他是自作孽,昨晚一直捱到身邊的人睡着了,他輕輕轉過身,借着暧昧的燈光放肆而大膽地看了個夠,把自己看得懷春勃發,半晌下不去,動是肯定不敢動的,他閉上眼浮想聯翩,在夢境裏放浪得一塌糊塗。
不能好了。
蘇呈音恹恹地跟在陳祈身後鑽進電梯,陳祈關心到:“昨晚沒睡好?”
嗯,是啊,雖然是我自讨苦吃,但也是拜你所賜,混蛋。
陳祈見他一大早兀自委屈又憋屈,覺得好笑,覺得有趣,問:“誰惹你了?”
蘇呈音擡眼瞅他,嘴巴一撇,打字扯謊:是心疼毛非。
“他自作孽,”陳祈對他恨鐵不成鋼居多,“他是自讨苦吃。”
蘇呈音默默憤憤:你把我也罵進去了你!
秋天涼意濃,一晚一轉眼,林蔭路又鋪了滿滿的枯黃落葉,車輪軋上去嘎吱嘎吱響。
今天是運動會最後一天,張縫站在沙坑旁看吳昊杭跳遠,問:“你在為誰加油?”
蘇呈音唇語:杭子。
張縫眼睛半眯:“真的?”
蘇呈音唇語:假的。
張縫嗤笑:“德行。”
陳祈的那條黑色腕帶勾着蘇呈音的目光,上面浸了汗水,蘇呈音只想想就要頭暈目眩,夢裏身貼身揉搓自己的人伏在上方,禁锢,愛撫,蹂躏,大汗淋漓,一模一樣的味道。
Advertisement
蘇呈音微微一抖,起了一層小雞皮疙瘩。
真要命了。
餘寧言也在一旁,他問蘇呈音:“毛非是誰,是陳祈那室友麽?”
蘇呈音點頭,聽他繼續道:“這人電話短信微信一通轟炸,是不是有什麽急事?你看,又打過來了。”
蘇呈音趕忙拿過陳祈的手機,他猶豫一瞬後接起,對面哀嚎:“哥!!我要死了!!”
這也太悲怆了這聲音,蘇呈音吓壞了,着急萬分地把手機拿給張縫,張縫了然,問:“我是張縫,你怎麽了?”
毛非管他是誰,又嗷:“哥!我要死了,我把你家廚房炸了!”
張縫:“... ...你人沒事兒吧?你還好嗎?”
毛非哭喪道:“不好,我胳膊燙傷了,我好疼...我要去醫院,我...啊卧槽!”
張縫安撫:“你別亂動,我問問陳祈,你先老實待着。”
毛非嘶氣哼哼,他坐在廚房門口流眼淚,胳膊上冒起來的水泡讓他看都不敢看,更不知道該不該去拿涼水沖,他挂斷電話,又給千萬裏之外的男朋友撥去,被連續挂斷了三次,他把手機往地上摔去,啞聲哭,覺得自己好可憐。
蘇呈音急得把嘴唇咬出了血珠,陳祈跳遠沒比完,帶着他在校門口攔了個的士回家,期間毛非的電話也打不通,關機,到樓下時陳祈把蘇呈音留在車裏:“我很快就下來。”
沒有毛非說的那麽誇張,陳祈進門直奔廚房,看見毛非叉腿坐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哭,廚房裏滿地的水和金屬碎渣。
“我好餓,想點外賣,不知道你家的地址...我就想燒水泡面吃,結果水壺就炸了...”毛非嗡聲嘟囔,“好疼啊,我胳膊好疼,他還不接我電話,我心裏也好疼...”
陳祈蹲下/身摸摸他頭發,那一大片燙紅的皮膚上冒起好幾個豆子大的水泡,他把他拽起來:“光知道疼,怎麽不知道先沖涼水。”
“你還罵我...”毛非又抽鼻子,“你還罵我,我都要難受死了。”
陳祈帶他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毛非往後躲,怕疼,被陳祈強拽住手腕按住,水流一沖上去他就扯着嗓子連哭帶叫,陳祈問他:“還有別的地方沒有?”
毛非抽噎:“就這裏...水燒上了以後,我就,抱在廚房門框上,打瞌睡,炸的時候,就只炸到我這只胳膊...”
陳祈嘆氣:“水壺太舊了,是我姥爺的...對不起。”
“又沒怪你,你對不起什麽啊。”
“怪我。”
陳祈松開他手腕,叮囑他不許動,轉身出去找燙傷藥,翻遍了裝藥的抽屜也沒找到,他又回來:“去醫院,的士在樓下。”
的士開着門,蘇呈音站在外面等得焦心,馬上就中午了,他擔心醫院午休只有值班醫生,去了要排長隊。
毛非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跟在陳祈身後上車,蘇呈音也趕忙鑽進副駕裏,他回過頭看見水泡,登時感覺腿一軟,好像疼在了自己身上一樣。
毛非沖他可憐:“音音,我好疼,我會不會留疤?”
蘇呈音直搖頭。
陳祈想起他關機,問:“你手機呢?關機幹什麽?”
才歇的眼淚又要往外湧,毛非難過道:“他挂我電話,連挂三次,你說這像話嗎!我一生氣,不知道随手摔到哪兒去了。”
陳祈罵了句髒話。
又一次光臨人民醫院,三人直奔急診外科,人聲嘈雜,老長的隊,有一名護士在分流,把他們分到了燒傷科,前面一個人都沒有,毛非直接坐到了醫生面前。
門內毛非忍着哭叫,門外兩人相顧沉默,片刻後陳祈跟蘇呈音解釋了燙傷原因,自責道:“給他留個地址也好,或是幫他點個餐...”
蘇呈音望着腳尖,随後條件反射般拿起手機,手指懸在屏幕上,半晌不知道該要打些什麽。
陳祈反過來寬慰他:“別擔心,沒有很嚴重。”
電話突然響起,是個陌生的號碼,陳祈接起,聽到對面的男聲也在試探地問:“你好,請問是陳祈麽?”
“是,請問你是...?”
“毛非的男朋友。他手機關機了。”
陳祈壓根不想參合小情侶之間的事情,但他實在生氣,怒道:“那是因為你挂他電話,他氣得把手機摔了。”
“...剛才在上課。”
管你在幹什麽,陳祈憋着火氣:“他胳膊燙傷了,正在看醫生。”
正說着,科室門被拉開,毛非懸着手臂出來,陳祈把手機遞過去:“你男朋友。”
毛非明顯一愣,臉上的表情喜怒交加,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他在飛來鳶蘭之前被要走了陳祈的手機號,說是以防萬一聯系不上他還能備用。
一路上,從醫院回到山海觀,毛非一掃沮喪,咯咯的幸福笑聲回蕩在的士裏,讓坐在後排的陳祈無語凝噎,他有點納悶,喃喃道:“這麽喜怒無常的麽?”
又轉過頭看蘇呈音,看他望着車窗外愣愣走神,于是低聲喚他:“想什麽呢?”
蘇呈音迷茫地、很緩很慢地搖了下頭,掏出手機打字到:我小時候也被開水燙到過,用手去摸開水壺。
陳祈湊近些,看他繼續到:燙紅了,很疼,但是沒起泡。我媽媽說,沒關系,受傷了也不怕。
蘇春把開水壺提到陽臺上去,回身擁住抱着手哭紅眼睛的小呈音,她帶着笑吹吹那瑟縮的指尖,叮囑到:“記住了嗎?開水壺會燙手,以後還碰不碰了?”
小呈音奶聲奶氣的嗡嗡道:“不碰了。”
蘇春把他抱到床上,支起小桌,拿出日記本,她說:“沒關系,受傷了也不怕,我們有一個特別厲害的人,可以找他求救。”
蘇呈音仰起頭問:“是會讓我不痛的人嗎?”
蘇秋握着他小手,拿筆在日記本上一筆一畫寫字:“是呀,他會越來越厲害,會幫助很多人,讓他們擺脫痛苦。”
蘇呈音往紙上看去,好複雜的字,他問:“這個厲害的人是誰呀?”
蘇春一直很溫柔,可那是蘇呈音記憶裏,他媽媽最最溫柔的時候,明明是笑着的,卻讓連片的淚水沾濕了日記本,她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他是你爸爸。”
蘇春寫下了三個字,一個名字---魏百聞。
和今天燒傷科醫生的臺牌,一字不差。就連醫生的年紀,推算開來,也與蘇春幾近相仿。
蘇呈音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巧合就是這個人,還是巧合一個名字罷了。
陳祈見他半晌沒有下文,低聲道:“嗯,然後呢?”
蘇呈音擡眼看他,眼裏惶然散去,他突然抿唇微微笑起來,說:我沒有怕。
中午陳祈請客,毛非被愛情滋潤後胃口大開,一點兒沒客氣地點了一大堆,再由陳祈把沾辛帶辣的全都删掉,也不用問蘇呈音喜歡吃什麽,他一清二楚。
在家飽餐一頓,下午陳祈請假守着病號,好在只剩下幾個項目,餘寧言一個人就幫他頂替完了,可蘇呈音沒理由不去,乖乖返校跟在張縫身邊給吳昊杭加油。
“等下放學我們要去滑冰場,一起來嗎?”
蘇呈音才不當電燈泡,而且他還要去送機毛非。
“和另一個女生,也是發小,初中我們就沒在一起上了,她成績不好,據她媽媽說她很努力地在學,想要考上三高跟我們再聚頭,可惜還是沒考上,要交錢上的話得要小十萬。”
蘇呈音“啊”到:青梅竹馬。
“昨晚我和日天跑小吃街吃香鍋,剛喝了兩口冰他爸就打電話叫他回去,聽說跟我在一起,就讓我也麻溜地去他家,我們跟那姑娘好久沒聯系了,總覺得她突然造訪沒好事。”
蘇呈音連比賽都不看了,盯着縫縫給他講故事。
“噢原來不是她沒好事,是她媽媽有心思,日天他爸不是個官兒嗎,她媽想讓他爸給她閨女在單位裏找一個打雜的崗位慢慢混着,估計是實在學不下去了吧,上個野雞大學還不如吃皇糧。”
蘇呈音問:憑什麽啊!
“憑她如花似玉的姑娘中意他兒子呗,倒也沒明說,反正話裏話外就是‘孩子們從小一塊兒長大親密無間,家裏也都知根知底,将來大約好姻緣’之類,我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坐如針氈,不是心慌,是給我氣的。”
蘇呈音陷入糾結,想去送機,現在也想去滑冰場,一邊給縫縫“撐場”一邊看戲。
張縫懷裏抱着吳昊杭的外套和手機,他看着在賽場上全力以赴的人心裏莫名挺開心,笑道:“要是他真被搞定了,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蘇呈音一點都不懷疑。
陳祈和毛非在校門口等着蘇呈音,毛非坐在行李箱上,病號有病號的特殊待遇,昨晚在游戲裏怎麽被虐的,今天一下午就怎麽撒氣地全數讨回,他心情倍兒棒,撩閑踹踹陳祈腳後跟:“哥,音音的鎖骨不好看嗎?”
陳祈完全不想搭話,犯gay病的毛非讓他一概不想理。
毛非自娛自樂,又唱起歌:“還記得櫻花正開,還未懂跟你示愛,初春來時彼此閉着眼,渴望未來...”
校門口的栅欄門緩緩打開,人潮漸湧。
蘇呈音在優美的哼唱裏小跑而來,陳祈望着他,腳步向前,突然有種想要張開雙手讓他跌進懷抱的沖動。
作者有話說:
感謝看文!感謝我們的小歌唱家兼人工BGM毛非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