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畢業

就在李仁義糾結要不要去醫院做個檢查,看看大夫的時候,老趙家傳來了一個大消息。

春晖大學畢業回來了!

上大學這幾年,春晖從沒回過家。他去上大學的頭一年給家裏寫過幾次信,可是都沒回音。

可能是交通太閉塞,沒轉交到爹娘手裏。他這樣想,就沒再寫過信。

他這四年來勤奮學習,年年都拿獎學金。課餘時間,就出去做兼職。

學校的食堂、圖書館,校門口的小吃店,到處布滿了他打工的足跡。寒假暑假,他也舍不得買上火車票回家。來回火車票的費用夠一個月的生活費了,春晖在心裏算了又算,還是咬牙不回了。

慢慢地,不再回家已經成為一種習慣,鄉愁被埋藏在心底。

不相見,不代表不想念。

春晖沒想到四年不見,爹的腿瘸了,娘變老了,大姐都三個娃了,二姐的親事黃了之後,又嫁給了那個放電影的李仁義。

春花爹娘哭一陣、笑一陣,眼淚抹個沒完。

春草和春花在鍋屋裏頭忙着,蒸煮炸煎,滿院子飄香。

端午小機靈鬼,拉着春晖的衣擺叫着“舅舅”,然後春草家的兩個女娃也跟着叫“舅舅”。

春晖見那個被二姐撿回來小不點兒,已經長得老高了。她嘴角一笑,兩個米粒兒大的小梨渦,還是那麽地讨喜。他從包裏拎出一包糖果遞給端午,讓她帶着弟弟妹妹們去分吃。

端午呼啦一聲跑得飛快,身後跟着三個小娃子笑着鬧着。

這才是過日子應該有的樣子,春花娘不禁感慨。

這幾年春花嫁人後,家裏靜得只能聽到石英鐘搖擺的滴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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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春花把魚下鍋,李仁義和楊樹林也前後腳回來了。

李仁義買了酒,又從鎮上買了些熟食回來。鹵好的油亮亮的豬耳朵、炸得香脆脆的花生米、香噴噴的啤酒鴨和烤雞都小塊切好碼在塑料袋裏。

“還是你女婿能幹。”春草看着兩手空空的楊樹林,忍不住誇出口。

“姐,你別比這個。李仁義常到鎮上去就是順手的事情。姐夫得養三個娃呢,壓力大得很,你可別再給他負擔了。”

春草已經過去那麽水靈了,這幾年來勞心勞力裏外保持,婆婆還不省心,三天兩頭地鬧一回,她時常覺得胸口悶得很。

不過今天春晖回來了,團圓的喜悅把心頭的郁悶沖掉了,她今天只覺得高興。

吃飯的時候,春晖滿上一杯酒,首先敬了爹娘,然後敬了兩個姐姐姐夫,感謝他們這些年的照顧。

春晖說,他因成績優異,已被留校,之後會一邊任職,一邊繼續深造。

春花說:“家裏有我呢,放心去。”

春晖心酸,他盼二姐說這句話又怕二姐說這句話。二姐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只是苦了她了。

他這麽多年讀了那麽多書,深知“父母在,不遠游”的道理,可是走到現在他只能往前走。他在心裏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以後好把爹娘接過去享福。

春晖在家前前後後就待了一個月左右,縱然萬般不舍,又要回學校報道了。

春花娘把一個方正的小布包塞到春晖手裏,春晖摸上去裏面硬硬的一卷,知曉是爹娘給的錢。

春晖不肯收,和娘推了幾個回合。春花在一旁勸:“拿着吧,你拿了爹娘心頭舒坦。你一個人在外不比我們在家,吃得喝得處處都需要錢。”

這都是親愛的家人啊。春晖想到他上大學前的晚上,二姐那時候也給他塞了一沓錢。

春晖把那個還帶有娘體溫的布包塞到衣服心口處的口袋,仔細把拉鏈拉好。

“春晖,在外頭有合适的女娃處一個……”這個是春花娘最大的心願了。

“記着呢,娘……”

春晖這次還是搭張吉龍的車,現在的張吉龍已經鳥槍換炮。兩個輪子的毛驢車換成了四個輪子的東方紅拖拉機。

張吉龍的姐姐張吉華也在拖拉機的車廂裏,她酸溜溜地說:“吃公家糧的大學生要回城了呀,您坐咱這拖拉機多掉價啊!”

“姐!”張吉龍忍不住打斷了張吉華,他是個老實敦厚的人。

春晖啥都沒說,笑呵呵爬上了拖拉機。春花娘又是好一陣叮囑,拖拉機才開始緩緩前行。

春花拉着端午,和爹娘一起站在小路邊直到拖拉機變得越來越小,再也望不見了,才相跟着回家去。

回到家的春花發現李仁義還沒走,他嘿嘿笑着,說有事和爹商量。

春花爹一聽二女婿有事情要和自己商量,心想必定是大事。

“爹,我想買個聯合收割機……”

春花爹聽到這裏心下松了一口氣,想着不是和春花端午有關的就好。

“你不是要放電影嗎?”

“電影都是晚上放,鎮上那些事我托朋友白天幫我看一下。再說了,聯合收割機用得多的時候就是收麥子時候,農忙的季節是放電影的淡季。”

“你和春花看着行,就行。”

“那行着呢,以後爹的麥子我包了,再也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一把一把用鐮刀割了。”

春花娘聽着稀奇,想這樣可以省下多少勞動力啊。

李仁義出門多見識廣,他的意識比較超前。今年農忙期間,他去縣城附近的一個鎮上放電影,那天去得比較早,他見有人開着機器在麥子地裏。那個機器有大大的卷筒,所行過之處,麥子齊刷刷地倒下,等到了地頭把卷筒一打開,全是脫了皮的麥粒子。

李仁義當時就看呆了,這得省去了多少工序啊。割麥子、打場、揚場。他當場就去問了人家機器在哪塊買的,什麽價格,割一畝地多少錢。

他仔細思量了一下,李集村附近的這幾個村,還沒出現過聯合收割機呢。他得抓住先機。

農村的生活慢慢好轉了,稍微有起色的人家幾乎換掉了毛驢車,開上了四輪拖拉機或者手扶拖拉機。

有了拖拉機就可以上山拖石頭賣,十塊錢一車的石頭子,拉到鎮上磚窯廠,轉手就可以賣到二十五塊錢。

村子裏的人也不再只把希望寄托在一畝三分地上,那種收成只能靠天意的生活太沒安全感。以張吉龍為首的一群人,開始種大蔥、大蒜、生姜這些,收上來由張吉龍負責聯系廠家賣掉。

蔬菜大棚慢慢在張窪村普及,到處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春花爹想,新時代來了。

春花娘不管那麽多,致富不致富在其次,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對正在暢想美好未來的李仁義潑了一盆冷水:“你們還是先要個孩子才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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