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晚飯依舊是在徐家吃的。

一是因為柳如玉好客,而且魏敬之也不是別人,所以柳如玉極力挽留。二來嘛,柳如玉還抛出殺手锏——

“嬌嬌,你信我的話就等等再回去,等到酉時,是這臨浦江上最美的景了。”

楚瑜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征求魏敬之的意見。楚瑜下午剛偷聽過,這會兒心虛着呢,于是也不敢一直看魏敬之,只在柳如玉詢問時正眼看他,又立馬錯開視線。

但魏敬之今天太好說話了點,直接應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柳如玉提前安排的,還是大家都很有眼力見兒。船上除了魏敬之和楚瑜兩人,連個人影都沒有。甲板上擺着兩張靠椅,一張小幾,甜點茶水都已經備好了。

這服務可以說是很周到了!

這莫名讓楚瑜覺得自己跟魏敬之是來度蜜月的……算了算了。切忌自戀,自我想象。

魏敬之很淡然,一上船,他又是平日那個寡言冷臉的大佬了。其實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楚瑜發現只要不出界,把握着分寸,跟魏敬之的相處還算愉快。他雖然臭着臉,但也很佛,看你不順眼最多也就是自己移開目光,并不會挑刺兒。

這一點就讓楚瑜覺得很自由!

但這種感覺讓楚瑜有了層虛假的表象,直到今天下午聽到本不該聽的話,才讓她回過神兒來。先不說她能不能改變書裏原主楚婉月的結局,就說魏敬之的下場,都足夠讓楚瑜避而遠之了。

換句話說,即使楚瑜改變了楚婉月的結局,安然無恙地活下去。她也攔不住魏大佬要複仇的舉措,對象還是古國君王。魏敬之的結局很慘,但更慘的誰知道會不會是她這個親屬?

萬一到時候來了抄九族……

不敢想不敢想,我覺得我可以攔一攔大佬!

楚瑜想的認真,冷不防看到魏敬之突然放大的臉,吓得吸口氣下意識往後退。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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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後腦勺直接磕上椅背,疼的她差點沒原地陣亡,一時間只能擡手捂着腦袋。

這舉動卻意外的獲得了大佬的憐憫,魏敬之伸手幫她,“沒磕出包來,一會兒就好了。”

說得簡單,楚瑜眼淚汪汪,一時間也顧不得身份,擡頭瞪他。

魏敬之卻像被點了笑穴,竟然笑出了聲!

簡直喪心病狂!

“我叫了你很久,擡頭,師母說的江景馬上要消失了。”魏敬之一手托着她腦袋,一手往遠處指了指。

楚瑜順着看過去,一時間連疼都忘了。這……這可真特娘的美呀!中文系畢業的楚瑜一時根本想不出什麽形容詞來描述這場景。

不知是不是因為在江上,視野開闊,還是因為臨浦縣地勢高,楚瑜覺得那不遠處的落日像是觸手可及,海天一線,滿目都是金色的光芒。其實落日就在瞬間,但那種震撼久久難平,楚瑜一時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莫名有種“天大地大,人不過滄海一粟”的感慨!

“魏敬之,你有什麽執念嗎?”

楚瑜問出這個問題時,其實沒指望魏敬之會給他回應。大概是夜色惑人,也或許是黑夜給了人勇氣。

魏敬之坦然,“有。”

楚瑜轉頭看他,魏敬之還托着她的腦袋沒放手,兩人并排躺靠着,魏敬之仰頭沒看她。楚瑜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她看到,魏敬之微勾起的唇角。

他說話的聲音裏難得帶着笑意,但仿佛浸了這夜幕下的江水,帶着微涼的寒意,“五歲前,我立志成為殺敵護國的将軍,或者普通的士兵,不求戰功赫赫,至少成為一個有用的男兒。”

“那後來呢?”

“後來……”楚瑜腦袋下的大手動了動,魏敬之唇角微垂,“後來,只剩父母之恩。”

楚瑜突然有個大膽的猜測——魏阿娘應該不是魏敬之口中的母親!但随即她又覺得這種想法不切實際。

“阿嚏……”

日落之後,江上寒氣漸重,楚瑜抖了抖。

魏敬之收回視線,抽回手,“回去吧,讓玉珠給你塗藥。”

楚瑜點頭,兩人還在甲板上沒回船艙。頭等的夜色被星星占據,美不勝收,楚瑜強撐着擡頭看。

目光不知怎的就移到旁邊人的身上。呔!魏敬之什麽時候穿上的披風?看起來很暖的樣子。如果自己開口要過來,那不是兩人都受寒了?可是不要,真的有點冷!

楚瑜人天交戰了一番,厚着臉皮湊過去,“夫君。”

“嗯?”魏敬之轉頭看她。

呔!莫使用美男計!

楚瑜眨眨眼,“夫君可知道何為君子?”

魏敬之配合,“哦?願聞其詳?”

“第一。”楚瑜伸手手指,“為人夫者,應護人冷暖。”楚瑜怕魏敬之聽不懂,還光明正大地瞄了瞄他身上的披風。

魏敬之順着她的目光低頭,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披風,應該是上船前順寧幫他披上的。

但楚瑜的目光太熱切了,像府衙門外小巷裏的野貓,魏敬之偶爾路過時,那些貓咪就是這麽看着他,期待一些食物或者一個伸手。

魏敬之好笑,第一次見人要東西能上升到這麽高的品學氣度上。不禁莞爾,神色自若地解下,想了想,直接遞給她。

嘿嘿!楚瑜不客氣地接過來,裹在身上,“明天讓玉珠洗了還你。”

雖然搶了魏敬之的披風,但楚瑜高估了原主的身體素質,回來沒有喝姜湯,當天晚上就發起熱來。

楚瑜不習慣有人在外間守夜,半夜被熱醒時她就爬起來灌了一杯涼水,又接着去睡。

第二天一早,體溫直逼燙手的程度。

玉珠慌張地去請大夫,陣仗有點大,驚動了魏阿娘。魏敬之一早去當值了,倒是不知這事。

魏阿娘腿腳有舊傷,平日裏不怎麽外出,這會兒一聽丫鬟報說夫人發燒了,命人攙扶着往這邊趕。

正巧碰上大夫來問診,魏阿娘讓了路,跟在後面。

一通忙活,大夫留了藥方,魏阿娘讓順寧撐船去拿藥,順便跟魏敬之講一聲,讓他晚上若無事就早點回來。

吩咐完了,魏阿娘坐到床前的矮椅上擰帕子給楚瑜換。

“老夫人,奴婢來吧。”

魏阿娘擺手,“不用,你去盯着廚房,熬碗粥,再做兩個清淡的小菜。”

玉珠剛出了房門,楚瑜就醒了。

她睡的有點迷糊,感覺額頭有個溫柔的手掌,還以為是楚母來叫她起床。楚瑜大學工作離家遠,每次回去楚母都很慣着她,早上睡到自然醒,偶爾要早起,還要楚母一遍遍地喊。

“媽,我再睡會兒,好難受。”楚瑜眼睛都沒睜開,翻了個身又睡過去了。

魏阿娘一邊心疼,邊溫柔的把人喚醒,“嬌嬌,醒醒,待會兒吃了藥再睡。”

再有起床氣的人都沒辦法拒絕這麽溫柔的叫醒服務!

楚瑜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楚婉月。

“娘?您怎麽過來了?”

“你發熱呢,我過來看看。”

“沒事,吃點藥就好了。”

“傻孩子。”魏阿娘體貼地幫我換個手帕敷着,“阿福幼時生病也是這麽乖巧。”

“是嘛?夫君小時候是怎樣的?”

“調皮好動……也不對,阿福最有定力和耐心,幼時練武,在太陽下一站就是半天,從不叫苦。徐夫子布置的課業,再難他都能當天完成。我記得有一次,那時阿福跟你一般大,徐夫子舉薦他去府衙當差,阿福最開始不願意,他雖練武讀書,但志不在此,就跟徐夫子拌了嘴,晚上爬起來練拳反省。結果夜深露重,阿福染了風寒,他自己完全不知,第二日照常到徐夫子家裏去,直挺挺地昏了過去。徐夫子可是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催他去府衙,結果阿福病好了之後,卻自己同意了。”魏阿娘不疾不徐講着往事,嘴角一直帶着笑,仿佛那些細節又在眼前一一掠過。

“原先不知,夫君幼時這麽……年少輕狂。”

魏阿娘笑,“你跟阿福都是好孩子。”

“阿娘,夫君他的志向是什麽?”

魏阿娘微怔,擡頭看了看,“阿福書房裏有一個櫃子的模型和圖紙,都是關于造船的,他從前喜歡這個。”

造船?對哦,魏敬之後面會是水師總兵。

“那夫君為什麽放棄自己的喜好,同意去府衙當差呢?”

楚瑜的聲音剛落,外面有丫鬟禀告,“老夫人,藥來了。”

話題就此打住。

魏阿娘拍拍楚瑜的手,“先吃點東西墊墊,再喝藥。”

楚瑜蔫蔫的在床上躺了半天,不知道是不是退燒藥裏都有安神的成分,反正楚瑜吃了藥只想睡覺,連晚飯時間都錯過了。

如果不是被叫醒,她大概能睡到第二天。

“夫人,夫人,該吃藥了。”玉珠以前從沒遇到過自家主子這麽難叫醒的情況,姑爺都在外間等了半天了,夫人好似把這聲音當了安眠曲,睡的格外香,玉珠都要哭出來了。

“算了,我來吧。”魏敬之站在床前。

玉珠得了話往後退幾步,讓出位置。過了一會兒,房間依舊安安靜靜地,玉珠忍不住擡頭看了看,姑爺還是剛才的姿勢沒變,但也沒開口,不知在想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魏敬之:我到底為什麽要進來,看着眼前這人睡覺?

楚瑜:呔!君子之行,勿擾人清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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