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萌寵007

君芷昏昏沉沉醒來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副清甜的笑顏。此人素昧平生,可她臉上的笑,卻仿佛君芷是與她相識很久一般,透着熟稔和親切。身上那股香氣,正是她昏迷之前鼻尖嗅到的。

“別動!”女子在她企圖起身時,連忙制止,擺手之間,如雪皓腕上戴的兩個銀镯互相撞擊,叮當作響。

君芷不動則已,一掙紮才發現胸口疼得不得了。忍不住輕咳兩聲,帶出喉間一股血腥氣。

“你這傷得很重,痊愈只怕要一陣時日。”女子橫劍蹲在她跟前,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瓷瓶來,從裏頭倒出來一顆丸藥,異香異氣的,托于掌上,遞到君芷跟前,笑道:“這丸藥,是家兄煉制的,對于外傷有奇效,只是,我方才不知你受了那妖怪一擊,活不活得過來,此藥甚是珍貴,因此要等你醒了才與你服用。諾。”

君芷一聽,寒了一寒,心道這姑娘倒是耿直不二,直接說怕她藥石無靈,浪費感情。但人肯搭救,就是人家的情分,領了就是,以後有機會,再行報答。将藥接了過來,道了一聲多謝。

方欲将那藥吞下時,忽然想起昏暈前的一幕。那小狼崽勇敢一躍,撲上去為她擋了一擊,自身卻摔在地上吐了血……

“我的……狼呢?”君芷問了一聲。

“諾。”女子指指她懷中。

君芷垂頭一看,小狼崽奄奄一息,盤在她懷裏,雙眸緊閉。略一思索,将藥丸用牙磕碎,先掰開狼嘴,喂了一半進去,再用力合上。只聽些微的咕嚕聲,想來藥已下肚。松一口氣,自己将那剩的半粒吞了下去。

蹲在她面前的女子笑得唇邊露出一個小小的梨渦,“看不出來,你對這小畜生還挺好。”

君芷笑了一笑:“敢問姑娘芳名?”

“在下柳心瑤。”女子依然眉目彎彎的,“同你一樣,都是上山去拜師修仙的。興許以後,你我還是同門呢。”

君芷愣了一愣,不知她怎麽知道自己的目的,“柳姑娘的兄長,可是醫仙柳微瀾?”

這次輪到柳心瑤眨了眨眼睛,一臉疑惑:“閣下,莫非也是齊國人?可我看你這裝束……倒像楚人。”

君芷擡手掩住口,嗽了幾聲:“醫仙之名,名揚海內,在下即便并非齊人,也早就如雷貫耳。”

誰知這幾句恭維之詞一出,那柳姑娘反而哼了一聲,面露不悅之色,“我看你倒不像溜須拍馬之輩,怎麽說起話來也如此虛與委蛇。早知道,方才那藥,我便不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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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站起來。氣呼呼就要走的樣子。

君芷連忙道:“姑娘且住。”

誰知竟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可見方才那藥确有奇效。心下更加感念不盡。追上去,抱歉道:“在下昔年曾去齊國游方,做些買賣,因此聽過令兄的雅號。”

柳心瑤這才又停下來,上下打量她,并看一眼她懷裏的狼,又笑了:“既是做買賣,還買賣到鄰國去了,想必有些身家,在紅塵中享受溫柔富貴,豈不痛快?何苦來此找罪受?”

君芷咳嗽一聲:“家中變故。心灰意冷。只想忘卻凡塵。”

柳心瑤一面放緩了腳步,一面瞪大了眼睛,詫異道:“莫不是,你的妻子跟人走了罷?”

君芷跟挨了個焦雷一樣杵在原地。這是怎麽一回事。她只不過穿個男裝而已。先有狼崽子叫她叔叔。現在又來一個,這下倒好,她非但是個男子,還是被女人抛棄的可憐蟲。

柳心瑤見她站住不動,搖頭贊嘆,“可憐,可憐,竟被我說中了,一般來說,妻子離家出走時都不會空着手,應該把你做生意所有的錢財都卷跑了罷?”

君芷覺得頭頂又是一個焦雷。

柳心瑤再次搖頭:“可憐。”

君芷手握成拳,清了清嗓子,再問:“柳姑娘你,是否喜看話本小說?”

柳心瑤雙手一拍,喜得眸子都瞪大了幾分:“你怎麽知道?!我家附近所有的藏本,我都看過了。”

君芷便不言語。

“我同你不一樣,我是因為我哥逼我嫁人。”柳心瑤唏噓,“我不願嫁人,所以就來這瀛洲島求個仙緣。”

君芷沉吟了一陣,她自己是在世上飄了百年,方才得知有瀛洲島這麽一個地方。這姑娘人在深閨,怎生得知?她是個不大藏得住疑問之人,心中這樣想,便脫口問了出來。

柳心瑤笑道:“你也太小觑人了。不過說來也是一個巧字,我兄長當年,救治了雪地裏一頭銀狐,這銀狐走之前竟然口吐人言,說是如此這般,有個瀛洲島,島上有座瀛洲山,山上有個玄天宗,拜入玄天門下,不過三五十載的修行,就能脫離這世上的污濁,初具仙根。”

君芷颔首,摸摸手中的狼頭,說了一句:“厲害。”

“但這玄天一脈的入門試煉十分可怕。據說從你上這島開始,就已經有這一門的人下來給你布劫試探了。”柳心瑤聳聳肩,将一頭青絲晃得波光粼粼,“方才咱們遇見的這妖怪,說不定就是玄天宗的人搞的鬼。”

君芷到這時才想起來,那妖怪的下落,因問她,妖怪去了哪。

“當然是被本姑娘殺了。”柳心瑤手臂推出去少許,劍上的穗子随風飄搖,露出幾分蕭殺。

君芷靜靜地看着她,心裏湧起一陣慚愧。同是來拜師。人家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令妖魔伏誅于劍下。

而她,卻弱不禁風到,只是受到輕輕一擊,便昏迷半日。

屆時若是在試煉中狹路相逢,勝負不言而喻。

那柳心瑤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擡手拍在她肩上,笑道:“你這種長着一副文弱書生樣兒的生意人,沒有習武的經驗,不擅長打鬥也不丢人。我呢,雖然偷學了一些旁門之術,武功也算得上中等,可因為我是女人,世人照樣不待見我,覺得我不夠端莊賢淑。總之不要太在意啦。”

君芷微微颔首:“多謝姑娘開解。”

“別介。不用謝我。”柳心瑤擺了擺手,“我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人在江湖講究的就是一個義字。但你下次見我,萬一狹路相逢,你我在師門試煉中對上陣了,不必因為我救過你,就畏畏縮縮相讓于我。”

君芷被她這番幹雲的豪氣震住。

“……因為,我也不會相讓于你。”柳心瑤說完,頭頂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原來,兩人不覺間已經走出了那鬼氣森森的莫愁林。

一出這林子,柳心瑤便如釋重負似的籲出一口氣,朝君芷揮了一揮手,“在下不便與陌生男子同路,後會有期。”說着竟一徑去了……

君芷覺得有些無言,懷抱着狼崽,站了一會兒,深覺生如蝼蟻,不過滄海之一粟。懷裏的小狼崽拱了一拱,緩緩睜開了小眼睛。嘤嘤了兩聲。

“是要喝水嗎?”君芷問。

狼崽嗚了兩聲。

随身的水壺掉落在林子裏。

君芷打起精神尋找水源。

想來是連續放晴的緣故,路面幹得塵土飛揚,哪裏有半點水的影子。越走天色越黑,直走了大約三四裏地,才聽到嘩嘩的水聲。而此時此刻,已經是月上中天,将到亥時了。

君芷分開草叢,将小狼放在地上,對它道:“喝吧。”

狼崽似乎還很虛弱,擡起前爪撓了撓腦袋,望望小溪那潺潺的流水,又望望君芷。望望小溪,再望望君芷。

九公主嘴角噙了一個微笑,但就是不說話,也不動。

小狼沒辦法,撅起屁股就去夠水,誰曾想,早先受的傷還沒好,一陣頭暈眼花,打了幾個趔趄,“诶诶诶”就要栽進去。

君芷出手撈住它,将它放在草地上坐穩,以手當瓢,掬了一捧清水,遞到它跟前。

狼兒崽子立即哼哧哼哧地蹭上來,伸出舌頭在她手心快速地舔舐……喝了一半漏了一半。

到底是有修為的妖。受了那樣重的傷。只半丸藥,一捧水,再加一下午的憩睡,竟然就這樣恢複過來。舌頭伸在外面,兩只淚汪汪的眼睛顯然又在需索食物了。

君芷嘆一口氣,将褲腿挽得高高的,緩緩下河。

頓飯工夫後,河堤不遠處燃起了一小堆篝火。

君芷一面翻烤手上的魚,一面用眼睛的餘光打量一旁哈喇子直流的狼崽。半晌開口道:“你叫什麽名字?”

狼兒擦了擦口水,搖頭:“我沒有名字。”

“你在家排行第幾?”君芷把魚拿到近前瞅。

小狼突然化出人形,挪啊挪,挪啊挪,挪到君芷身邊,眨巴着淚汪汪的眼睛,“我已經被趕出來了。叔叔給我取個名字吧。”

君芷垂下眸子看她一眼,“叫楚顏,可好?”

小狼崽點頭,“好。”又眼巴巴地盯着那烤得黃澄澄的魚:“這可以吃了嗎?”

君芷笑了一笑,将魚遞給她。心道果真好養。

是夜兩人就在篝火旁将就着歇了一歇。

次日繼續趕路。不知怎的,這極東之地比她臆想中的更好到達。眼見就到了一座陡峭而俊秀的山脈跟前。此山甚為美麗。只是此間似乎多雷雨。大約一裏開外她就聽到轟隆聲了。

楚顏窩在她胸前的包袱裏頭,想是見她剎住腳不走了,狼崽也探出頭來,嗷嗚兩聲:“到了,叔叔!這就是瀛洲山吧……”

她一句話還未完,便發現君芷的臉色無比難看。楚顏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卻又不像,順着君芷的目光扭頭去看時,吓得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原來那轟隆聲并不是什麽焦雷,而是碩大無朋的一顆青色圓石,從那蜿蜒的棧道上滾将下來,已然近在眼前,以不可抗拒之勢碾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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