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香譜
梅傑交代完了這些，才喝了口茶潤嗓子，看了看腕兒上的手表，“不早了，我得走了。回去晚了她得說三道四的。”
“小舅，離婚吧！”蘇柒拉了他一把，“時代不同了，人都獨立了。沒了誰一樣過，老梅家的人不受外人氣！”
梅傑回頭看了一眼侄女兒，“我們還有小烨呢。離不了…”
蘇柒：“小烨被這樣的媽媽帶着，不是什麽好事兒！”
梅傑低着頭沒答，卻嘆了口氣，“真得走了…”
“我送送你。”梅茵起了身，打算送梅傑出門。蘇柒跟了出來，按下電梯，把梅茵支了回去，“媽，我送小舅去打車，順道幫你買藥。你別下來了，讓阮郁幫我把視頻發了。”
“好…”梅茵止住了腳步，看着女兒和梅傑進了電梯，才轉身進了屋子。
晚上八點，正是江城交通繁忙的時候，蘇柒攔了幾輛出租車，都載着客人沒停。正翻出手機來，打算叫專車，卻被梅傑拉住了，“別介柒柒，不廢這個錢，前面就是地鐵站，我坐地鐵回去！”
“那小舅你自己小心！”話沒完，身子往後一陷，手腕上吃力得緊，不用回頭人已經挺去了她身前。隔在她和梅傑之間。
“又想幹什麽？”霍沉聲音低沉，身高壓着梅傑兩個頭，氣場三米二。
上回趙雪莉吃了他一擰，手腕脫臼進了醫院。梅傑本就是軟脾性的，更是忙往後退了幾步，看了看被霍沉護去了身後的蘇柒，“這…柒柒…”
蘇柒忙拉着他的手臂，肌肉輪廓硬朗透着幾分野性難馴，厚重又溫熱，她一手捂不過來，“小舅來看我媽。沒事。”
霍沉深吸口氣，側臉回來看着她的臉色，聲音溫柔，“真沒事？”
“嗯…”蘇柒覺得臉頰有些滾熱，該只是三伏天的緣故，見他退了一步，才松開了自己的手。
江城黃魚面，地方小吃出名，老面館子開在街角，不大惹人注意，一筷子面一勺黃魚湯澆頭，一把蔥花吊着鮮，天天滿人，賣完了就關門，今天收攤也早，整八點。霍沉整日都支開了王清和，傍晚躲來小巷吃了碗面，正往小區走。看到蘇柒，認出來了對面的梅傑，三兩步便上前護着人。
一道送走了梅傑去坐地鐵，霍沉才開口，“回去麽？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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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要去趟藥店，先不回。”蘇柒拽着手機，手心有些出汗。
霍沉聽出來幾分見外，“我也買藥，一起。”
三句話沒甩得掉，只得一起走。
藥店在超市旁邊。蘇柒指了指賣場方向，意圖明顯，“我得先去趟超市，要不你買藥先回吧！”
霍沉勾着嘴角，“新屋入住，我也買些東西。”屋子裏日用品都由得王清和準備齊了，他明擺着就是賴着。
蘇柒拿了些明天的給梅茵的菜，霍沉拿了幾包泡面。蘇柒選着家裏用沒了的沐浴露，霍沉拿了一旁的男士洗面奶。蘇柒找到梅茵常用的護手霜，無香精的适合做香，霍沉要了一旁的男士潤唇膏。
買單AA，兩無壓力。
一道出來藥店，蘇柒問着藥劑師，找着了媽媽要用的術後抗凝劑。霍沉選好老年鈣片魚肝油燕窩。這回的目的倒是十分一致。
超市出來，膠袋都在霍沉手上。起了小涼風，有些爽快。蘇柒心情有些放松，“房子買來是給李阿姨的？”問起來舊事，看着他側臉輪廓有些模糊，陰晴不定，才想起來他心底裏的那根刺。她不該問的…
“嗯…”卻聽他低聲作答，“等裝修完了晾幾個月，再接她過來。”霍沉看了看街角外的霓虹燈，嘆着氣說，“她不是喜歡讀書麽？給她裝修個獨立書房，整面書牆，帶着書桌臺燈，能寫東西的。她不愛做飯的，廚房不用面積太大。主卧朝南，心情不好就得多曬太陽。帶上浴缸，年紀大了畏寒，冬天裏好泡澡。還有一間客房，我能常回來看她。”
霍沉少有這麽多的話，蘇柒靜靜聽着，等他說完，才小聲提醒，“陽臺上做個花牆吧，她總呆在書房裏也不好。多出來曬曬太陽，給花澆水，有個牽絆，對身體好！”
“好…”他答應着…側臉看了她一回，她的臉被路燈照亮一半的臉泛着柔光，眼睛裏空空白白，還是以前那個蘇柒。
察覺到他的目光，蘇柒低下頭去，“電影的事情，謝謝你啊！”
“嗯？”突如其來，霍沉幾分不解，反應了半晌才明白，“是秦城覺得你不錯，我沒說什麽。”
蘇柒笑了笑，“圈子裏你還是前輩，到時候還得多多指教。”
客套話，霍沉不想回答，“五年，你都還好麽？”
話像一把劍，刺到人心裏。
“挺好的！”
霍沉聽來，分不清楚真假。只得靠近了些她，大四那年他走得急，回來的時候，便聽說她已經帶着媽媽出國了。那一回他沒追，這麽好的女孩兒值得擁有自己的前程，終歸是不能全屬于他的。
上來電梯，蘇柒拿鑰匙開門，梅茵等在門口。見着霍沉，這才認了出來。蘇柒大學的時候，整整一年每逢周末，便有人送女兒回家。眼前這張臉，少了三分稚氣，多五分硬朗，還有兩分陌生感大概是時間留下的痕跡。
“小…小沉啊…”
“梅阿姨！”霍沉将手裏的膠袋都放到了門口。“碰巧遇到了蘇柒，送她回來。”
這話梅茵聽過，“謝謝了啊！”拉着女兒進屋，然後關了門。梅茵小聲責備，“不是都分開了麽？怎麽又是他？”那年蘇柒大四，帶着梅茵出國做手術，便該是和霍沉劃清了界限。再見着霍沉出現在自家門口，梅茵當然接受不了。和李晚晴相熟，她自是知道的，霍沉這人，為了名利投奔了霍無就，便再也沒回來看過親媽。不孝兩字來形容他，不夠！那是狠心、絕情、為了名利六親不認！
蘇柒只是淡淡解釋，“碰巧碰到了，一起回來。媽你別多想。”
梅茵用“不相信”的眼神盯了女兒整整三秒。随後才彎腰去整理買回來的東西。肉菜收進冰箱，藥放到茶水桌的抽屜裏，沐浴露收進了浴室，護手霜放進香房…
男士洗面奶，男士潤唇膏…“這就是只是‘碰到了’？”蘇柒掃到梅茵手裏的東西，才反應過來，該是他落下的……
從梅茵手裏接過來膠袋，還有地上那袋藥店的補品，蘇柒對梅茵笑着，“人家忘在這兒了…”說着拉開房門，過去對面按門鈴。
霍沉來開門，看見對面女孩兒，溫柔得一言難盡：“怎麽了？”
“這個，你落在門口了！”蘇柒把他的兩個袋子遞了過去，一袋超市的，一袋藥店的。
霍沉只接過來超市的袋子，“補品是買給梅阿姨的，你留着！”
“不合适，她不會要！”
“就當是你買的！”霍沉擰起來，她見識過，只得收回手來。
蘇柒這才看他換了一身睡衣，白面淡眉，早就打理好了自己，剛剛那些日用品，該可有可無，才知道剛去超市也是随着興致。她低着頭，淡淡一聲，“晚安。”
“晚安！”他嘴角凹下去兩道笑窩，泛起笑意。
回來屋裏，梅茵在門口等着，“隔壁老徐的房子是賣給他了？”
“嗯…”
“有錢人了，還在這兒買什麽房子？我看是心術不正的！他搬來了，我們搬走！”
“說是買給李老師的…他住北京，不住這兒。”蘇柒走去茶水臺，給梅茵倒了一杯水，又拿着剛買來的藥遞給她，“你先吃藥。”
“真是給李老師的？”梅茵幾分不信，“梧桐巷子那老屋的确不好住了，算還有點良心！”
“還得裝修，你先別跟李老師說。”
阮郁背着雙肩包正從書房裏出來，“柒柒，視頻發好了，回複了兩條留言。我走了，梅阿姨。”
“路上小心！”梅茵遞過去一袋水果，“帶回去跟室友一起吃！女孩子得多補充維生素！”
“謝謝梅阿姨！”
送走了阮郁，梅茵才進了香房，那老香譜兒她小時候見過一回，在梅老爺子手裏的時候，保養得金貴。落在趙雪莉手上，看來沒少被糟踐。除了拿着耀武揚威，還撕了半頁，奶漬、墨跡、手指印…看着讓人心疼…
“柒柒呀…”梅茵取下老花眼鏡，喊着女兒的名字。
蘇柒聽着聲音推開來香房的門，“怎麽了？”
“幫我買些明礬和雙氧水吧，這香譜兒被人糟踐壞了…”
蘇柒走來書桌前，小心拿起桌上的香譜，翻了翻裏頭的碎頁，看到那些污糟的痕跡，心裏難受…“媽，我覺得這事兒，得交給專業的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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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點，蘇柒手裏拿着盒裝牛奶從屋裏出來，有人站在電梯門口跟她說話，“真巧！”
一句“真巧”，她并不知道人家等了近一個小時。
電梯落在一樓，蘇柒要出去，霍沉拉了她一把，“小區門口等我，我去拿車，送你。”
再說不用顯得無力，蘇柒微微點頭，走去小區外面。
車裏霍沉持着方向盤，微微側臉問她，“新城區，常陽街386號？”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