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艾西亞博士(愛夏)
“艾西亞博士!”
身兼醫生的近衛凱将患者纖細的身體橫放在椅子上,并解開患者上衣的扣子,用手輕觸胸口,檢查脈搏、觀察呼吸。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看到博士的臉色慘白,莎多蘭與近衛凱異口同聲地問着三四郎。
“我也不知道,我忙着處理公事,走到他身邊時,他就突然昏倒在地上了。”
“真的嗎!該不會是你對他做了什麽吧!”莎多蘭挑高細眉,用一種不相信的口吻質詢三四郎。
“我跟他是第一次見面,怎麽可能會對他怎樣。”
“安靜點。”近衛凱斥責他們,他用手輕觸病患臉頰,視查對方的狀況。
青年的雙眼緩緩張開,臉色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他眉頭深鎖,呼吸似乎不太順暢,用盡全力睜開雙眼。
“這裏是?”青年的眼神顯得有點茫然,不知所措的打量着四周。
他的長相稚氣,小巧的臉蛋上有一雙翠綠的大眼珠,勻稱的身材卻像少女般柔弱。
近衛凱将他的身體扶起坐正,在他身邊輕聲低語:
“你還好吧?艾西亞博士。”
“放開我!”他頓時歇斯底裏地大聲狂叫,舉止像失去理智一樣,不管近衛凱怎麽安撫他都不聽,蜷縮在沙發上不停發抖。
他的一雙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身邊的人,想尋找剛剛出聲安撫他的那個人,當他的眼光停留在三四郎身上時,頓時愣住。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臉色慘白、欲言又止,因受到驚吓,眼神像是失去焦點,不知所措。
“博士!”近衛凱撐扶着他,因為他就像虛脫了一樣,直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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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緊張,我們是雙胞胎。”
“雙胞胎?”他虛弱到坐不直,整個人癱在近衛凱懷裏。
他再一次仔細打量他們兩人,發現他們之間有些許不同之處。
“他是這一次選拔出來的醫務官。”近衛凱說:“他們則是這艘太空船的操控人員。”
“醫務官?”
“喂!這個小鬼真的是博士嗎?”三四郎以為自己聽錯了,想再次确認。
“不準稱呼他小鬼!艾西亞博士是一位優秀的植物學者,同時也是這次的選拔候補。”
“明明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鬼嘛!”
近衛凱跟三四郎的話讓這位名叫艾西亞的青年感到一陣不安,他再一次打量圍繞在身邊的所有人,看到一位身材火辣的紅發美女、一位眼神溫柔的高壯青年,以及一位讓人感到高不可攀的俊俏青年。
凱伊不管對任何人都不理不睬,而羅德跟莎多蘭則充滿了親和力。
“我是艾西亞,請多多指教。”
瘦弱的青年微笑着面對大家,他的聲音如同人一樣纖細清柔,而且相當客氣。
“你好,我是莎多蘭,博士,很高興能認識你。”
“我是三四郎,那個不太愛理人的是凱伊。”還沒等凱伊開口,三四郎就主動介紹他了,因為三四郎知道凱伊一向不愛跟陌生人打招呼,所以幹脆幫他省了這個麻煩。
“不用你多嘴,凱伊也是一個正規的駕駛人員。”
“哼!你少插嘴,現在可是我自我介紹的時候,你不覺得你很失禮嗎?”
“啊……我…”看到眼前這麽多人,艾西亞連忙想從近衛凱的手臂中掙脫。
他好像在生氣。艾西亞用那雙翠綠如茵的眼睛望着近衛凱。
“我并沒有生氣,你別這麽緊張。”近衛凱早就察覺到艾西亞的想法,他盯着艾西亞,想解除艾西亞心中的恐懼,但急促的聲調反而令這個娃娃臉博士更加膽怯。
“三四郎,你還有什麽話要跟博士說嗎?”近衛凱擡頭望着三四郎,這才發現凱伊早就站在三四郎後面了。
凱伊是幾時走近的?當近衛凱跟凱伊在辦公室裏獨處時,凱伊都會跟他保持距離,可是他發現不管三四郎走到哪,凱伊一定會跟在三四郎身邊。
這位俊俏孤僻的俊美青年終于開口了:
“失禮了,艾西亞博士,這位讓你感到如此不安的家夥一向都這麽聒噪,請你別放在心上。”
“凱伊,你…”聽到凱伊這麽說,三四郎不服氣的直瞪着凱伊。
“凱、艾西亞博士,我們還有要務在身,恕不相陪了。三四郎,你還愣在那裏做什麽?當心會被扣薪水喔!”凱伊不想讓三四郎繼續聊下去,拉着三四郎快步走出房間。
被丢在一旁的近衛凱和艾西亞愣在現場。
“喂!你怎麽說走就走啊?竟丢下病人不管,太沒有同情心了吧!實在受不了你耶!”
三四郎的話有欠公平,不過聽口氣也知道他心裏真的很不滿。
凱伊不理追在後頭的三四郎,因為當他一見到那位年輕的博士,心中便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讓三四郎明白他的感受。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叫你?你剛剛真的很失禮耶!喂!我叫你站住!”
三四郎大聲地咆哮,聽也知道他快氣瘋了,房裏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讓他們兩人成為搭檔,會不會是一種錯誤呢?”聽到他們兩人邊走邊吵,近衛凱笑望着莎多蘭與羅德。
“反正搭檔的規定手冊上又沒有寫着不能吵架。”那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莎多蘭跟羅德也只能擺出苦笑回應。
“這兩人好像對任何事都互唱反調,我們又不方便介入,任他們去吧!這不是局外人管得了的。”
莎多蘭認為只要他們別因私情而影響到工作進度,或造成全體同仁的困擾,甚至讓大家面臨危險就好,何況他們是上級所決定的搭檔,一定是經過種種評估之後,才會讓他們一起共事。
她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面時,這兩人一付很熱絡的樣子,言談舉止間就像一對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一樣,根本想不到往後的日子裏,會面對他們無事不吵的情況。
凱伊的個性很固執,三四郎明明知道,但死也不肯讓步。他們一旦吵起來,總是會用言語把對方攻擊得體無完膚,似乎一點都不怕傷害到對方。
尤其是凱伊,對三四郎一直很冷漠,莎多蘭因此對凱伊的感情世界感到很好奇。
“平常都是這樣嗎?如果在面臨狀況也如此的話,那可就很傷腦筋了。”近衛凱嘆了一口氣。
“他們也是經過挑選的配對,只是溝通有待加強吧!”羅德趕緊為他們說好話。
“我想我該找個機會跟他們好好談談。”近衛凱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着。
莎多蘭與羅德一直為了那兩人的事擔心,未來的路還很長,這兩顆炸彈不知道會不會又出狀況,一想到這,讓他們都有一種無力感。
三四郎半句話也不說,跟凱伊坐在操作室的座位上,兩人都不看對方,像機械人一樣,自顧自的操作航行。
離開基地之後,為了确保安定的軌道航向,他們仍必須随時注意航行狀況。
凱伊放松身體,整個人倒在倚子上,偷偷瞄了三四郎一眼。
三四郎一直在克制情緒,他現在的思緒很亂,伸直了腳,閉上眼睛沉思着,拼命想平複下來,但是被頭發遮住的前額依稀可見那深鎖的雙眉,透露出一種躁郁的心情。
他的一頭烏黑長發,因剛才激動的吵架,已被汗水淌濕。他滿臉通紅、怒氣未消地坐在一旁,甩都不甩身邊的人,板起的臭臉像在警告人最好別靠近他。
凱伊就不同了,他依舊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進行着自己的工作。然而雖然他什麽都沒表示,但其實一直都在注意三四郎的一舉一動。
凱伊其實很在乎三四郎的反應,他的心中像被無數根針戳刺着。
太空船暫時降落在停靠站,因為遞補的工作人員不在這裏,所以凱伊認為不需讓被淘汰的人下船,堅持要照預訂計劃,等到了遞補人員所在的基地再讓他們下船。
他認為如果先讓這些人離開,萬一在飛行途中出狀況的話,又缺少人手,情況可不妙。人手充足,其他人的負擔才能減輕,壓力才不會這麽大。
反正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參加選拔的所有相關人員都已經知道結果了,為了精簡人數,選拔非執行不可、當然這個決定在科學家之間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他們四個人并不因選拔的事而受影響,只有凱伊因為某人的出現,感到平靜的生活遭到破壞。近衛凱讓他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凱伊疲憊的神情和糾結的雙眉顯示出他悶悶不樂。
在三四郎的心中,近衛凱只不過是長官兼醫生,他才不把近衛凱放在心上。
但凱伊心裏所想的可沒這麽單純,因為他跟三四郎長得太像了。
他的神情、言行舉止,甚至身材背影,根本就像三四郎的翻版。
雖然他們的生長環境不同,外表看起來相差了十多歲,但神韻卻如此地相似,連精神方面也極為相仿。
不知道他會不會也像三四郎一樣,對凱伊做出相同的事。
光是面對一個三四郎就已經夠令凱伊吃不消了。
凱伊不斷胡思亂想,他覺得現在腹背受敵,必須随時提高警覺;他感到恐懼,因為他怕掩飾不住這種情緒。
他很迷惘,那股不安侵蝕着他的心,彷佛快将心中的那道防護牆給摧毀了,雖然他拼命告訴自己多心了,但是恐懼與不安卻不時浮現,令他不知所措。
之前他好不容易接受了三四郎,如今兩人算是在交往中,在凱伊還沒來得及确定他們之間的關系時,偏偏近衛凱又在此時出現,硬是介入了他們的生活。
或許是因為太過突然,才會令他的心裏一團混亂。
他不能不理會那個人,畢竟是長官,但是凱伊現在卻為心中莫名的激蕩而苦惱。
他平常心裏就滿是三四郎的身影,常常回想着三四郎在耳邊的低語,以及之前的種種回憶。
但現在卻常常浮現着另一個人的身影。
近衛凱——讓他感到不安的罪魁禍首。
每當凱伊與這位充滿知性的事務次官四目交接,他便感受到對方的眼神充滿某種欲望,尤其是當近衛凱知道凱伊的月人身份之後,總在無意間透露出深感興趣的眼神。
凱伊常常被人這麽打量,但他心裏早已認定這輩子只跟三四郎在一起,所以才會這麽不安。
或許他是在看三四郎。凱伊這麽告訴自己,盡量躲開近衛凱的視線範圍。
他的心裏只能容得下三四郎,而且近衛凱跟三四郎是完全不同的個體,他幹嘛老是拿他們作比較呢?一旦這麽想之後,凱伊的心情就平靜許多,何況他和那個人根本扯不上關系,又何必自尋苦惱呢?
會這麽想,表示凱伊的精神狀況還不夠成熟。
欠缺道德觀念的月人,在經過少年時期後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尤其是想法,因為不斷嚴格要求自己禁欲的強制過程,才使他們的想法整個改觀。
當他們精神狀态發展成熟後,思緒就會起很大的變化,可是凱伊卻随時提醒自己絕對不要跟其他人一樣。
他完全否定月人的習性與觀念,一直認為那是不對的想法。
以目前的情況而言,他并不算成熟的月人,因為他的思緒中仍有破綻。
就像當他在三四郎懷中盡情放縱情欲之後又會後悔不已,他的心裏會産生一道防禦網來保護自己。
當他面對別人時,同樣會為自己築起一道堅固的外殼,好跟其他人拉開距離。
心中不安定的月人往往會采取這種手段,才能讓心中産生安全感,這全都導因于他們常處于恐懼不安的心情。
一想到這點,他突然想到那位娃娃臉的植物學者艾西亞博士。
當時他與艾西亞博士間雖然有一段距離,但卻很明确的感受到博士心中的那種恐懼感,尤其當時一群人突然闖進室內,令他吓得全身發抖,畏縮在近衛凱懷裏,眼神還透露出無比的驚狂。
這種心情凱伊最了解不過了。
打從搭上這艘太空船以來,他就要面對三四郎、莎多蘭以及羅德等人無時無刻的存在,比起面對這些人,凱伊覺得面對電腦還來得輕松。而且與他共事的這群夥伴,個性都很好強、各有主張,所以常常會影響他思緒的波動與感情,進而引起一種不愉快的心情,但是他卻不得不面對。
凱伊感受到艾西亞身上也有相同的情緒,他知道艾西亞的心裏充滿了不安。
但是艾西亞并不會像他一樣武裝外表,不讓人發現自己的脆弱,相反的,他還坦然的讓大家目睹他的脆弱。其實凱伊第一眼就不喜歡艾西亞,這算是一種同類相斥的現象吧!
就算凱伊看到艾西亞對他微笑,心中的戒心依然無法消除。
不過他更在乎三四郎的反應。
“喂!那個叫近衛凱的家夥,直的跟我長得那麽相像嗎?”
“當然啦!”艾西亞想也不想的回答。
“我比他還高一點吧!”不管怎麽樣,三四郎就是不願被近衛凱比下去。
在三四郎的心裏,近衛凱只不過是職位比他高罷了,雖然他們長得很像,但是近衛凱哪裏能跟他相提并論呢?
“至少人家比你有成就。”
一聽到凱伊這麽說,三四郎有點不高興,而且凱伊之前對近衛凱的态度也讓他很不是滋味。
“原來你欣賞他那一型的啊!”他瞪了凱伊一眼,語氣酸溜溜的說。
凱伊懶得跟他争辯,因為他知道一争論又會起争執,而且凱伊也不是故意要刺激三四郎,他覺得自己沒說錯話。
但是三四郎卻不肯罷休,像是非要凱伊給他一個明确的答覆。
“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你在胡說些什麽啊!”
這不光是嫉妒,對三四郎來說,他非常在意自己在凱伊心目中的地位。
他就像個深怕玩具被人搶走的小孩子般無理取鬧。
如果凱伊可以稍稍體會他的忌妒之心,或許事情就不會這麽複雜了吧!三四郎這樣認為。
“你說,到底像不像啦?”看着凱伊一臉謹慎,三四郎越發焦躁,像很不服氣似地嘟起了嘴,一個勁兒地催着凱伊回答。
“我根本就不清楚近衛凱這個人,你到底要我說什麽啊?”
“你至少看過他了啊!總有什麽感覺吧?那家夥不是精英嗎?你不會什麽感覺都沒有吧?”
“只看外表的話,你們幾乎是一模一樣,但是一開口就分得出來了,他既紳士又理性,怎樣,滿意了嗎?”
對像個孩子一樣黏人又愛撒嬌的三四郎,身為搭檔的凱伊也不自覺的焦躁起來。
三四郎變了臉色。
“反正我就是沒知識、沒教養、野蠻、上不了臺面的傭兵,我沒辦法擺出那種虛僞的嘴臉啦!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我只會說實話!他的那種說話方式,只會讓我咬到舌頭而已!”
凱伊冷冷地看了三四郎一眼,擡起下巴,準備把三四郎就要踢上控制臺的腳給罵回去。
在奇怪的地方異常敏銳的三四郎,一下子就看透凱伊真正想要講的話,于是奧着臉把腳收回去,猛然站起身。
“腳不要擺上去。我知道啦!”三四郎一屁股坐上控制臺,他的體重讓嬌貴的機器一邊發出悲嗚,一邊亮着表示異狀的紅色燈光。
“你就這麽想惹我生氣嗎?”
“怎麽會咧?”
明明就是。看着眼前的三四郎孩子般的表情,凱伊暗忖道,決定不理會他的無理取鬧。
“我可不想分手喔!”
“喂,你這家夥,轉過來!”三四郎是很生氣,但他也拿凱伊一點辦法都沒有。俐落地跳下控制臺,三四郎抓住凱伊的手,把他拉到身邊。
凱伊只是用銳利的眼神看着三四郎,像是在考慮什麽似的。
“你們兩個人的外表……”專心一點。凱伊對自己說,拉着三四郎的手,試圖把他拉向自己。
而三四郎不想再因為說錯話而惹凱伊生氣了,他輕輕把凱伊按人懷中,認真地凝視着。
“我有一個好主意。”三四郎的眼睛亮了起來,靠到凱伊身旁。
凱伊擺明了不想聽他的“好主意”,不過這時的三四郎看起來就像對某人惡作劇成功,正在跟同伴說明的小鬼頭。
“下次靠港的時候,我要下船。”
“你說什麽?”完全忘了自己并不想理會三四郎,凱伊皺起了眉頭,想要弄清楚三四郎的想法。
“你還不知道嗎?那些被剔除的科學家會在靠港的時候被放下船,我準備把凱打昏之後綁起來,當我的替身,然後我從此脫離苦海。”
“總而言之,你要放棄任務逃走。”凱伊的聲音雖然平板無起伏,但已經沒有辦法掩飾情感。
“我只是從這裏逃走而已。”
“為什麽?”
“因為這裏的麻煩事實在他XX的多。”三四郎果決的回答,但已經超出凱伊的理解範圍。
“那麽……我呢?我要怎麽辦?”凱伊帶着些許危險氣息的面無表情,似乎在催促他說明企圖。
“不用怎麽辦啊,你看着我逃走就好,不過那個家夥要拜托你處理就是了。”三四郎一本正經的說。
“那個家夥?拜托我?”在那副不透光的護目鏡底下,是凱伊鮮紅色的瞳孔。
那個本來有着“趨吉避兇”本能的男人,則是已經完全栽進自己的想法,連危險都忘記要閃避了。
“凱跟你應該可以很合吧!那個家夥的遺傳因子跟我一模一樣,還渾身充滿了知性與教養,我看你對那個家夥也很有興趣的樣子,你應該不會應付不來吧?啊啊——”輕浮的言語後是”一慘叫。
像貓咪一樣從三四郎手臂中脫身的凱伊,一下子就把三四郎的手臂往後壓。
“閣下真是一點學習能力都沒有啊!這是您第幾次被我用同一招壓制住了?”
凱伊看着眼前的男人,聲音冰冷,他刻意使用散語,是因為三四郎踩到凱伊的地雷。
他一放開三四郎的手,三四郎就軟癱了下來。
“說話前用一下大腦。”聲音完全沒有抑揚頓挫,凱伊瞥了正在生悶氣的三四郎一眼,然後轉過身,坐回椅子上。
看着凱伊若無其事地在控制臺上游移,三四郎只能癱在地上辛苦喘氣,連站都站不起來。這個時候得感謝他一向勇健的身體,不然早就氣絕身亡了。
其實也不能怪凱伊手下不留情,因為是他白投羅網。
凱伊也很清楚,弄得不好,他可能真的會殺了三四郎,但三四郎現在還可以在後頭呻吟,已經算是非常好運了。
三四郎到底清不清楚什麽話題激怒了他?像是要發洩怒氣一般,凱伊停下用力敲打鍵盤的雙手。
三四郎根本不懂他,根本沒有抓住他真正在意的,換句話說,三四郎根本不在意他的心情。
凱伊無法抑止怒氣,那雙彷佛在燃燒的眼睨着鍵盤。而躺在地上伸展身體的男人,看來還沒有站起身的意思。凱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嘆氣。
“不想被弄痛的話就閉上嘴!”黑暗當中,帶着殺氣的嗓音隐隐滲進了一絲威吓的味道。
“這個家夥根本連叫都叫不出來啦!”第二個男人壓低了聲音應和第一個人,還帶着些許笑意。
而就如第二個男人所說,那個有着一雙綠色眼瞳的年輕人,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雙綠色的眼睛只能看着眼前人影晃動,他努力想要分辨眼前究竟何人,最後卻只是徒勞。
“快點啦!”粗喘的氣息,興奮的低吼。
一片黑暗當中,唯一的光亮是裝設在天井的警不照明,他只能藉由這微弱的光線,分辨出在房間裏四處晃動的人影輪廓。
一共有四個人圍繞在這張備用床鋪旁。
可以确定的是這些家夥都是登船候補,但那種嘴臉怎麽樣都看不出身為科學家應有的氣質與知性。
還有一個人被押在另外一張床上,嘴裏被塞進東西,聽說也是個候補,那張猶帶着稚氣的臉龐,盡是驚愕與恐懼,蒼白着臉,無助地睜大眼。
“你不用這麽着急,我會讓你舒服的。”
聽着男人卑鄙的竊笑聲,年輕人不自覺地僵直身子。
“不要這麽僵硬嘛!大小姐,很快就會舒服的。”跨坐在年輕人身上的男人有着壯碩的體格,手裏握着一枝小小的針筒。
“這可是很有效的藥呢!很快你就會求我幹你了。”男人笑道。
而壓住年輕人頸項的黑影,随即把那管藥劑壓上他纖細的脖子——
“你們在做什麽?”
像鞭子一樣的尖銳嗓音闖進了這片黑暗當中,男人們擡起頭來,看見一個身材細瘦的人影。
那是凱伊。
逆着光,凱伊的身形實在算不上孔武有力。
“幹嘛,你也想變成女人嗎?”那人沒有拿武器,男人心想就算打起來,人多的這一方也絕對贏定了。
想到這一點,男人們頓時又強硬了起來。
“不要找藉口!手舉起來,到走廊上排成一排!你們對這兩人所做的事是犯罪,待會兒會讓你們得到應有的制裁!”
面對這樣強硬的聲明,男人們只是卑鄙地笑了,其中一人很快地察覺到凱伊與他們的差異。
“制服……我聽說組員裏頭有一個月人。”
“月人?那好啊!”月人這兩個字,似乎更挑起了男人們的情緒,其中一個鼻翼随着粗野喘息不斷收縮的男人,離開了備用床。
“你想加入我們的派對嗎?”
“別忘了鎖門啊!”
“我們可真是走運啊!”
聽着夥伴們在背後鼓噪,男人舔了舔唇,極具威脅性地走近凱伊。
“喂,進來啊!我會讓你舒服得不得了。”
“……我要殺光你們這些家夥。”
沉默一晌,接着是男人們嘲弄的笑聲。
不等男人走到他身邊,凱伊伸出手抓住男人的手腕一個閃身鑽進男人身下,狠狠将男人撞倒在地上,接着俐落地起身。
男人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察覺同伴們吃驚的眼神,才迅速站起身。
“你這家夥!”算是一種同仇敵忾,男人們起身圍住了凱伊。
室內很暗,視線相對的也變得模糊,凱伊多看了幾眼,忖度男人拿在手上的武器,不是小型刀械,就是雷射刀之類的東西。
凱伊随着男人們的動作,一邊改變位置,一邊鎖定目标,雖說他在蠻力上不及他們,但論起速度就未必了。觀準了男人的空隙,凱伊使勁全力,朝男人的股間狠狠一踢。
“凱伊。”
比起當事人,其他男人們更驚訝另一個聲音的介入。
“你跑到哪裏去了啊?”說話的那人慢條斯理地的從門口走進房間,字句間略帶不自然的拖腔。
他很高,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多餘的線條,穿着男人們沒見過的襯衫,留着長發。
相對于凱伊,這人帶來一股足以震懾住所有男人們的壓力。
“我原本還讀不出來你的殺氣是怎麽回事,原來是這些家夥……喂,你該不會是想跟這些蠢蛋認真吧?”
剛剛意圖侵犯他人的男人們,被眼前兩人的溝通方式搞得一頭霧水,心中的不安也愈發擴大。
“你是……”
“不要再玩火了,你們最好在這個家夥認真以前,夾着尾巴逃命去。”
走進房間的男人并沒有穿着組員制服,也不是跟着上船的學者,看起來有點漫不經心,連指責都沒有。
“你是誰?”其中一個男人大吼。
“我管我是誰啊,強奸混蛋!”
“你來幹嘛?”對眼前無聲無息出現的男人,凱伊的态度也是帶着敵意,好像他也是敵人。
“我是想來幫你啦!我猜你是來小巡,不過你過了值班時間還沒回來,而應該沒人使用的樓層卻出現多個生命反應,再加上這邊的照明跟門都被改成手動模式,門不可能自動打開,所以我猜到是怎麽回事。不過這些家夥還真沒創意呢。”
“不用你幫忙!”
“我知道。”看着不再喘氣的凱伊,男人聳了聳肩,言談輕松,跟此時此景完全格格不入。
男人們沒能動手,雖然他們大可靠着人多取勝,但那個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看着他們的眼神像是能夠刺穿他們一樣。
“喂,不想辦法擠掉一些人的話,你會選不上候補吧?”那男人對着凱伊面前的大漢擡擡下巴。
凱伊面前的男人因為意圖被拆穿而驚訝不已。
“快把那兩個人送去看醫生吧!放太久很不妙喔!”
沒有多看正目不轉睛瞪着他的凱伊一眼,那人伸出手,一臉不耐地指着躺在床上的年輕人,然後又轉過頭,看了男人們一眼,擡擡下巴,示意門的方向。
“這家夥的火氣很大喔!你們快逃吧,不然等他大開殺戒,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你叫他們逃?”聽見他的話,凱伊繃起了漂亮的臉龐。
“這裏是船耶!他們要逃到哪裏去啊?我已經記住他們的臉跟名牌了,等一下看你要煮要烤都悉聽尊便,不過,這位少爺得優先處理。”
照明設備還是沒有打開,在這樣的黑暗當中,男人們想要看清對手的長相得花好大一番功夫,但這個高個子男人卻說把他們的長相與名牌看得一清二楚!
完全不曉得那人具有夜視能力的男人們,此時更加不安了。
聽見那人的話,凱伊這才注意到躺在床上的那個年輕人幾乎一動也不動,看起來的确是不太妙。
“你是不是氣過頭就忘了啊?”瞪了一眼那個滿嘴笨話的家夥,凱伊走近床邊,而原來圍在床邊的男人們瞬時作鳥獸散。
現在沒有時間生氣了,取出筆型手電筒,凱伊觀察一下年輕人的狀況,檢視過地上的藥瓶,接着擡眼看着黑衣男人。
“三四郎!”
“欽?”
“趕快把他送到醫務室去,他被下藥了!”
把年輕人交給快步走來的三四郎,凱伊轉過身,走近那個應該是帶頭的男人。
被凱伊的氣勢震懾住的男人,就只能被狠狠地揪住前襟,覺得凱伊随時都有可能把他碎屍萬段,随後,男人即被凱伊狠狠摔出去,壓制在備用床上。
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毫不留情地摔飛出去,男人們心裏已完全失去抵抗的意志。
“你該不會真的要宰了他吧?”三四郎一邊用帶着奇異的口音嘆息,一邊輕輕抱起年輕人。
“那是一種強烈興奮劑,一次就可能上瘾!快點把他送去醫務室!”
跨過地板上手足亂揮的男人,凱伊跑出房間。
“滾開,勸你們最好縮在狗洞裏別出來,凱伊可是很會記恨的,只要讓他逮到,他一定會把你們的下巴捏碎。”
丢下幾句威脅,三四郎也快步追上凱伊,而他懷裏的青年則一臉迷蒙地看着他,臉頰發紅,心跳加速。
“是麻藥?混蛋!”
三四郎一邊抱怨着,一邊加快速度,那種輕盈感與速度感,就像他懷中的重量完全不存在一樣。
沒有多久,那抹黑色人影就消失在走廊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