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海馬的希望

為什麽哥哥哥就不能多想—點呢?近衛凱非常難得的露出犬齒,瞪著眼前的男人。

「省省那惡心的稱呼吧!」三四郎非常難得地乖乖聽近衛凱抱怨。

「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伊西斯不是凱伊,他現在只有十三歲!突然被丢到另一個空間,又從不認識的男人嘴裏聽到最愛母親的死訊,你也想一下這會對一個孩子造成什麽樣的影響吧!」

對日後的凱伊來說,三四郎或許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不認識的男人?那明明就是凱伊嘛!」

「我說過了那是伊西斯!」

「那個……凱醫生,請問伊西斯有沒有平靜一點?」

凱召集組員,而三四郎一現身就被罵個沒完,羅德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插嘴,他沈穩的語調讓近衛凱重新穩住情緒,深呼吸一口氣,轉身對其他人說:

「抱歉,我不該在這裏責備我哥哥。」凱一時間還沒有辦法平複怒氣,瞪了三四郎一眼後,終於恢複平日的冷靜。「伊西斯已經哭累睡著了,他母親的死對他造成相當大的沖擊。」

「那家夥不止有戀父情節,還有戀母情節啊……」逃過一劫的三四郎除了安心,還不由自主地低聲雜念,直到莎多蘭用手肘頂他才安靜下來。

「紀錄上說伊西斯的母親在他十四歲時過世,對現在的他而言,等於是預先知道最愛的人快要離他而去,這樣的影響會對伊西斯造成什麽樣的沖擊還很難講,為了日後的治療方針,請各位盡量抱著真摯的心與他相處。」

「凱,你不是說伊西斯很強嗎?」完全沒得到教訓的三四郎終於忍不住開口。

「你的頭腦再愚鈍,應該多少可以體會到他的悲傷吧?」凱透過眼鏡瞪了三四郎一眼。

「沒概念。」

「我們的生母還活著,跟你一樣一直待在太空船上,看起來年輕到讓人覺得不舒服。」

對血親的近況并不怎麽感興趣,三四郎只是點點頭,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凱手上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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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伊西斯來說,母親是相當特別的存在,月人會讓自己最喜歡的人為他們取名字,這樣說懂了吧?我以前問過凱伊,他說除了『凱伊』這個名字,其他的名字都是他母親取的。」

「他母親幫他取的?」在場的其他機組員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

看著身為凱伊搭檔的三四郎也露出驚訝的表情,近衛凱有些生氣。

「老哥,你沒問過凱伊有關名字的事嗎?」

「是沒問過,我一直以為他的名字就只有『凱伊』這兩個字而已。這麽說起來,他曾說過他的名字很長……」

「那你現在怎麽想?難道不會想要替凱伊取名字嗎?」

「為什麽我要這麽做?凱伊就好啦!」三四郎随即回答,對三四郎而言,月人的名字也不過是個名字罷了。

凱眯起眼,圓眼鏡下透出些許光芒,眯起眼,凱試圖觀察三四郎的表情,但這個男人像什麽都不擔心、什麽都沒有放在心上。

「我剛剛說除了『凱伊』這個名字,其他的名字都是他母親取的,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給了他『凱伊』這個名字嗎?」凱下意識的壓低聲音,羅德與莎多蘭則下意識的探出身體。

他們一直很在意這件事,對於凱伊名字的由來也很有興趣,但三四郎可一點都不覺得有趣,看著他們的眼神:刺探、興致勃勃、了然於心,三四郎皺了皺眉頭,稍微把視線移開,避開衆人的注視。

「那是我無意中知道的,不過現在可以在這裏提嗎?」

「那麻煩你閉上嘴,不要逢人就說。不過我還是要稱贊老哥沒有一下子就講出那個名字,你還是有一點學習能力的嘛!」

「被那種可怕們的眼神瞪著看,誰敢插嘴啊?不是我要說,你那張臉真的有點恐怖,看起來就像哪裏的大官……」

「我的臉好得很,而且還跟你的臉一樣!」雖然已經注意到自己的聲音一直在拔高,但近衛凱就是沒有辦法壓抑怒氣,他的雙胞胎兄長明知道怎麽同事,還—臉無所謂的表情,甚至連表示關心的意思都沒有。

對三四郎來說,凱伊曾經換過名字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然而面對他的态度,不難想像自尊心強烈的凱伊會怎麽想,之前三四郎不知道名字對月人的意義,所以什麽都沒問,但知道後還是一副沒有興趣的模樣,一想到三四郎的遲鈍,近衛凱就感到一陣無名火。

「為什麽這種男人會是凱伊的搭檔?」凱喃喃自語道。

「我們是被湊在一起的,我可沒有拜托誰把我編成他的搭檔。」三四郎的視線緊繃起來。

凱的心裏其實很複雜,三四郎的襯衫亂七八槽,一頭長發沒綁,相對於凱費盡心思将犬齒藏起來,身為傭兵的三四郎則肆無忌憚地露給大家看,他的這個哥哥……外型上相當年輕,笑容就像個孩子,給人的感覺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刃,粗心、心直口快、沒耐心,卻又樂觀。

他不像凱會為凱伊擔心,他到底了解凱伊多少也還是個疑問,凱也不認為三四郎有守護凱伊堅硬卻脆弱的精神狀态的認知、地位和能力,他或許根本沒想到凱伊需要別人守護,但這個近于無賴的兄長卻是凱伊的搭檔。

以三四郎來說,他的知識範圍幾乎都偏向實戰方面,而以凱伊的知識水準,他與三四郎搭配真的只能說是個錯誤,如果說搭檔之間必須取得平衡,凱都應該比三四郎更适合成為凱伊的搭檔。

除此之外,三四郎的缺點數也數不清,凱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雖然如此,但呆在凱伊身邊的那個人不是凱。

凱會思考、提出理由、分析之後再下判斷,他也用這種方法去注視凱伊,所以不論是經歷或時間都與凱大不相同的三四郎,才能成為凱伊的搭檔,凱伊說過凱具有理解及治愈的能力,但那不是凱伊要的。

凱很清楚那萦繞在胸口不去的是嫉妒,但他不想去過三四郎的生活,也無意緊抓著凱伊不放,他想用自己的魅力讓凱伊回頭看他、認同他,并不想模仿三四郎,只要能讓凱伊多在乎他一些——比三四郎再多一些,他才有十足的勝算。

就算他與三四郎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個體,但就像凱伊與伊西斯本質上完全相同,凱與三四郎也具有相當的類同度,同樣對自己抱持肯定的态度,不做白日夢,以務實為取向,除此之外,他們兩個人也都很有自信。

「呃……凱醫生?」

聽見那充滿疑慮的叫喚,凱回過神來。

「抱歉,我剛剛在想些事情。」近衛凱轉過頭,慢慢環視過等著他開門的機組員們。「我還是針對伊西斯記憶退化的部份做個簡單的說明,羅德,如果我的說明哪裏不足,請幫我補充一下。首先,我們必須厘清凱伊為什麽會産生記憶退化的情形,是外傷,還是心理層而的影響。」

「意思就是要弄清楚凱伊是因為被撞到頭所以記憶退化,還是他有什麽精神上的問題。」看到三四郎—臉茫然,莎多蘭側過身,在他耳邊低聲解釋。

「從檢查結果來看,伊西斯的腦部完全正常,沒有什麽外傷,所以關於他記憶退化的部份,我想應該就心理層面進行治療。」

「可是凱伊不是撞到頭了嗎?」三四郎舉手提出反對判意見。

看了三四郎一眼,凱繼續把話說完:

「我想應該還是心理層面的問題,我認為凱伊過於壓抑自己,以至於造成記憶退化。」

聽完凱的解釋,羅德點點頭表示贊成,而在場衆人也很快理解凱的解釋,只有三四郎還是一臉茫然。

凱沒有理會三四郎,繼續往下說:

「正确來說,那不是喪失記憶,凱伊并沒有失去記憶,只是壓抑自己不要想起來,我想應該有某些事是他不想再去面對的,當他的身體及心理都受到危害時,為了保護自己,乾脆把那些記憶壓抑下來。」

「那是一種防禦措施,簡單來說就跟斷電器—樣。」羅德轉頭對三四郎解釋,三四郎也終於點頭表示明白。

「『人們總是從痛苦的東西開始遺忘』,這是精神分析創始學者說過的話,我認為這句話應該很符合凱伊現在的狀況。」

「也就是說凱伊忘了身為凱伊的這段回憶,在無意識中認定凱伊面臨危險,所以把凱伊的記憶給壓下去?」莎多蘭咬著手指,喃喃自語道。

莎多蘭發現凱伊的人格似乎被他自己物化了,這樣的體認讓她感到背脊一陣寒意,轉頭求助似地看著凱與羅德,但他們沒辦法否定莎多蘭的說法,帶著一臉為難,默默低下頭。

「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做才好?」吞下一口口水,莎多蘭壓低聲音,把問題丢回給凱。

「治療是我的工作,各位請像平常一樣就好。」

「跟平常一樣?」

「沒錯,雖然醫療科技已經有長足的進步,但人類的精神和身體其實還沒行什麽改變,特別是在記憶方面,那完全是個人性質的的東西,所以在治療上得因人而異。」

「治得好嗎?」

「這很難說。」

聽到凱這麽說,莎多蘭只能睜大眼,早就料到答案的羅德則看著三四郎抱著手臂,獨自站在牆邊。

「這裏是閉鎖性的空間,成員也都是固定的人,一般的治療方法可能不太适用,更槽糕的是,凱伊除了是個月人,還具有透析他人心思的能力。」

三四郎聞言,瞬間換上了一臉驚愕;羅德睜大眼,立刻明白。

身為月人又具有透析他人心思的能力,羅德待在凱伊身邊的時候從來不敢把這兩點抛諸腦後,但三四郎似乎忘了這一點。

「伊西斯可以感覺到我們的不安,除此之外還能感覺到我們可能在無意識中拿他和凱伊做比較,所以請各位記住,他不是凱伊,而是十三歲的月人少年伊西斯,他只是一個樂觀且天真的享樂主義者,跟凱伊比起來,這樣的他應該更好相處。」

聽完凱的解釋,羅德與莎多蘭面面相觑,接著又轉過頭看凱,像是想說什麽,卻又把話吞進肚子裏。

凱扯起一抹苦笑。

「請不要忘記伊西斯是個月人,知道嗎?如果有心承擔後果,那麽跟伊西斯玩玩無所謂,伊西斯只是順從自己的心去追求想要的快樂,在這個時期,他沒有辦法讓自己不使用能力。」凱停頓了一下,環視衆人:「我再說一次,各位絕對不能忘記他是個月人,他具有月人的能力,擁有萬華鏡般的雙眼,還具有透析他人心思的本能,你們絕對不能因為他才十三歲,就忽視他增加情感的能力,不要忘記他除了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還是妖豔的Eros(譯注:希臘神話中的愛神)。」

凱觀察自己的忠告對在場機組員的影響,羅德滿臉通紅,低著頭,一臉非常困擾的表情;莎多蘭一臉擔心地看著羅德;三四郎緊皺著眉,看著地板。

話題轉變後,三四郎就一直沈默著,身為凱伊的搭檔,他只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眼神淩厲地看著地面。

凱想著伊西斯剛才誘惑他的動作,然後咬緊牙根,雖然他道貌岸然地講了那些話,但其實也不知道該拿伊西斯怎麽辦才好。

凱的臉上浮現些許自嘲,像個雕像般站立不動的三四郎終於嘆了長長的一口氣,凱的目光随即轉向三四郎。

「你出來待在原地,不要亂跑!」吼完之後,凱踢開椅子,朝三四郎的房間直沖。

「凱伊,你再不把衣服穿上,可怕的大叔等一下就會跑過來了唷!」

「你要我說幾次啊?我不是凱伊,我是伊西斯!你這個大笨蛋!我好不容易進來這裏,你居然馬上叫人來。遲鈍!冷感!陽萎!」凱伊那醉人的嗓音,此時卻叫罵著不堪入耳的言語。

性能十分優越的傳送器将現場的動靜絲毫不漏地傳回醫療室:三四郎帶著笑意的話聲、伊西斯的憤怒與抗議,通通聽得一清二楚,莎多蘭與羅德目瞪口呆,愣在當場。

「伊西斯,出來!什麽不好學,幹嘛學人家耍任性?我不是叫你一醒來就聯絡我嗎?」凱趕到三四郎房門前,邊喘氣邊介入三四郎與伊西斯的對峙。

「我才不管什麽命令,我想去哪就去哪,你別礙事!」

接著是三四郎的笑聲和一連串的腳步聲。

「啊啊……」羅德呻吟。

「這樣要怎麽保持平常心啊?」莎多蘭也露出不知該怎麽辦的表情。

雖然伊西斯一直表示對眼前情勢的厭惡,但這個灰色的日子也是他們四個人與伊西斯真正相處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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