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江映兒微愣, “......”
女子?
走在前頭的三房不知聽沒聽見,冬春朝江映兒确定地點頭,大公子的确帶回一名女子。
丹曉氣道, “不會又是一個卓荷吧!虧得之前大公子房中的小厮還說什麽,他不近女色, 這一個接兩個的爛桃花,叫潔身自好嗎?”
江映兒朝她搖頭,眼神示意丹曉噤聲。
慢落三房幾步的距離,隔遠, 才輕緩道,“稍安勿躁, 到正廳見了人, 看看是什麽情況再說。”
還沒進正廳,匍至廊蕪的外圍,便聽到了裏頭傳來的歡聲笑語。
依稀能分辨出是盧氏的, 還夾雜着一道年輕的女聲。
三房生怕落了好處,加快腳步趕赴廳內。
“哎喲我的大嫂嫂,老遠便聽到你在笑了, 是有什麽喜事啊叫我也來沾沾福氣,欬....這位姑娘是?”
盧氏沒好氣,“哪都有你。”
“這是我們長房的事情。”
三房自來熟的熱情, 非.插.一腳,“大嫂嫂說的哪裏話, 咱們都是一家人,分這裏裏外外的, 別叫母親聽見, 她老人家該不高興了。”
提到聞老太太, 盧氏噎了氣回去,瞪着三房。
三房圍上去姜泠月身邊打轉,拉住她的手,“衍哥兒,你帶回來的姑娘?是哪家的?”
“生得好标致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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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泠月偷看聞衍的反應,紅着臉,“三夫人過譽了。”
“你識得我?”三房挑眉。
“我看着這姑娘,怎麽有些眼熟呢?”
江映兒便是踩着眼熟這兩個字踏進廳來。
幾日沒見的妻露面了,聞衍心下不由一緊,後面的手攥了攥。
她今日穿了件藍線繡着海棠花的褙子,裏頭配的珠暖白色內襯,邊角圍了絨毛,稱得她臉蛋瑩白,溫婉柔軟。
“夫君。”
她規矩行禮,照舊離他兩步遠的位置站着,聞衍壓着聲低嗯。
江映兒一來,盧氏反而沒了笑臉,坐在一旁半句話都不開口了,也不看江映兒。
三房最愛添油加醋,“衍哥兒媳婦腳程慢了,沒趕上熱鬧,不過啊,倒是來得正好。”江映兒淡笑默應。
聞衍的目光下意識落到江映兒的膝蓋處。
他許多日沒回來,不知道她有沒有好好上藥,可這麽些時日,應當見好了吧?
三房又問聞衍。“對了,衍哥兒,不給我們大家夥介紹介紹,這位姑娘是?”
聞衍沒有吭聲,三房把矛頭轉到盧氏身上。
“大嫂嫂怎麽也不說話了?難不成這姑娘又是大嫂嫂流落的某位外甥女?”卓荷的事情又被她翻出來調侃嗆句,盧氏再剜三房一眼。
姜泠月方才最先給盧氏見過禮了。
上前先給三房福身,最後到江映兒面前,“嫂嫂安好。”
進府之前,姜泠月懷了滿心的好奇,聞衍娶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她在腦中把淮南姓江的門戶都給翻遍了,沒有半點出挑的印象。
會不會是後面搬來的江家?但她打聽的時候也沒聽說。
約莫是小戶人家的女兒吧。
今兒打了照面,姜泠月心中倒吸涼氣。
面前女子有美豔靓麗的傾國傾城之色,讓歷來自負美貌的姜泠月,也被對比得自慚形穢。
就是她被譽為淮南第一美人的姐姐,在此江家女面前也讨不得半分好。
眼前女子的美,勾魂攝魄,素雅的衣裳壓不住她的明豔灼華。
“......”
姜泠月暗咬緊後牙。
不知道身份,這聲嫂嫂不好應,到底是聞衍帶進門的人,怎麽都不能下了他的面子。
江映兒淡然點了點頭,吩咐下人上茶,盡到禮數。
聞衍不順三房的話開口介紹,似乎在等着江映兒問姜泠月的身份,偏生她問也不問,有耐心坐在最下首,垂着臉不發一詞。
乖到讓人生氣。
“......”
三房不好再唱獨角戲,她一個人也撐不起臺子,氣氛漸漸尴尬起來,姜泠月只得自報家門,她跪到江映兒面前。
“嫂嫂,我名喚姜泠月,是姜家的女兒,因為家道中落,實在沒有去處了。”
“在外孤苦,百般央了津與哥哥,求他給我個收容之所,津與哥哥看在我姐姐曾經的面上,這才帶我進府。”
江映兒默聽着。
噢,又是一個哥哥妹妹,前卓荷同樣是表哥表妹。
“只求嫂嫂點頭,讓我在府上謀個差,無論做什麽都使得,能讓泠月有口飯吃有塊落腳的地方....”
姜泠月自述說時,聞衍一直留意着他那乖妻的反應。
她清麗的眉眼無波無瀾,臉色更是平淡。
只是在姜泠月講完之後,起身攙她起來,柔聲讓她旁邊坐下。
“......”
不知怎麽的,聞衍心緒驟然又不爽了。
照正常的反應,幾日未歸家的夫君帶了別的女人回來,不說大發雷霆,好歹也給點反應吧。
她就這麽...無動于衷?
江映兒還沒有再發話,三房搶在前頭,“姜家?就是那個搬走的姜懷頌家?!”
江映兒低順的眉頭微挑,原來還是老熟人。
難怪親密叫着聞衍的表字,盧氏顯然也認識此女,她進門口就不吭聲了,是在避嫌。
“你是他女兒,我記得姜懷頌有兩個女兒,那你是大的還是小的?”
姜泠月回三房,她是幺女。
“小的那個啊,我就說麽,看着你年輕些,你那個姐姐..似乎嫁人了。”
“沒記錯的話,衍哥兒還掏錢姜家大女兒添了一份豐厚嫁妝,當初這事,在咱淮南鬧得沸沸揚揚,衍哥兒媳婦那時候沒到淮南,不知道吧。”
江映兒清笑,“三嬸嬸不說,媳婦還真不知道。”
她不喜歡聽閑話,打聽聞衍的事,被他知道了,保不齊怎麽訓斥,江映兒守着邊界。
三房坐到江映兒身邊,“說起這姜家呀..”
“姜懷頌大的女兒叫姜泠绾...”冒出個名,三房不确定似的,問姜泠月,“你姐姐是叫姜泠绾吧?”
後者點頭。
“對對對...他家那個大的原來還跟衍哥....”
江映兒正聽到了關鍵時刻,一旁的男人突地站起身,沉聲道,“三嬸嬸,我進門時見到川弟又着陸三約出門了。”
“看兩人去的方向,似乎是樓臺。”
聞衍的話同樣沒講完,三房撸起袖子,咋呼起身,“不省心的!”
随後顧不上這邊了,罵罵咧咧腳底生風出門。
江映兒擡眼,見到聞衍深邃的五官,尤為流暢漂亮的下颌線緊繃着。
“......”
她又低下頭了。
不好奇後面的事,不問問?
聞衍低頭叫她,“泠月的安置,你怎麽看?”
江映兒被點名了,才正式對姜泠月的事吭氣,“姜姑娘是夫君帶回來的人,夫君要怎麽安置都好,妾身萬事聽夫君的。”
都好?
他要是納小房,她也不管了?
聞衍壓下性子,聲音又冷又硬,“祖母讓你管家,你需表個态出來。”
江映兒覺得聞衍的話問得奇怪,摸不透他的意思,思量再三,把包袱丢給盧氏。
“兒媳拿不定主意,依婆母看呢?”
盧氏倒是想摻合,上回摻合就着聞老太太指着鼻子罵了,她怕再摻合,聞老太太發怒嚴懲,趕她出聞家怎麽辦?這可不是開玩笑。
江氏笨拙,心機倒深,是想引着老太太對付她。
上回的事還在心尖懸着呢,想起來都犯怵,聞老太太給的補品,盧氏都不敢吃,怕裏面有毒。
“你不是當家作主了,這點小事還拿不出個決斷!什麽都要來問我?”
江映兒,“.......”
賬目她從沒問過盧氏,回回都是盧氏在旁邊指手畫腳,今兒個正兒八經問一句,她倒駁了回來。
盧氏平日裏厭惡她,巴不得要往聞衍房中塞滿院的女人,今兒個反常得緊,江映兒估摸着,盧氏是怕那些人分了聞衍,她不好懷孕,難和離。
一再斟酌,“要不要請示祖母?”
盧氏眼皮一跳,現在聞老太太的名諱對她來說就是個毒刺。
“不就安插個下人,你随便給她在院中派個差事就完了,非要請示母親,驚擾她老人家,你還真是....”
江映兒把問題繞回來給最開始發問的主人。
“妾身愚鈍,夫君覺着呢?當初祖母說過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叫妾身請示夫君。”
聞衍凝視着她的臉,頭次覺得他的妻很聰明。
拐彎抹角,是不是也還有那麽丁點在意的?
思及此,聞衍懶聲直問,“你再三再四推脫,是不是不想讓泠月進門?”
是不是?
表面豪無所謂,私下裏早就醋意翻天了,是吧?
姜泠月大驚,複又求江映兒,“嫂嫂,求您能夠留下泠月...”
江映兒連忙搖頭,撇清聞衍話裏的幹系。
“姜姑娘是夫君領進門的客人,妾身萬分歡迎,不敢輕慢。”她把姜泠月再此攙扶起來,讓她別哭。
“妾身跟前倒沒什麽,只這留人做事,妾身确實為難,因前婆母院裏卓姑娘的事情,過去數日,妾身依舊後怕不已,故而不敢自作主張。”
“夫君婆母拿決斷就好。”
管賬就成了,江映兒可從來不敢把自己的身份擺到聞家主人的臺上。
完成聞老太太交托的差事,別的事絕不伸手做主。
聞衍只把人帶回來卻不發聲點頭,反問她,江映兒當然要謹而慎之,何況聞衍離家前,與她鬧了別扭。
“.......”
盧氏不斷給聞衍遞眼神,叫他拿出主意,不要讓此事驚動聞老太太。
盧氏催促,最終還是聞衍妥協。
沒有用姜泠月試探刺激出他這白來的妻一點異樣,倒叫他憋出不輕的心氣。
聞衍深看江映兒幾眼,冷冰而快速道。
“她是我昔日故人之妹,不能在府上做下人,就以客人常住吧,你看着辦,安置妥當,不要短缺衣食虧了她。”
聞衍發話了,江映兒照辦。
“一切都聽夫君的,這便回去準備。”
當天下午,江映兒回去就讓下人倒騰,盧氏引聞衍與姜泠月去清韻汀吃茶。
聞府雖大,幾房的院子地界一應分好的,姜泠月是聞衍帶回來的客人,自然要在長房的地界居住。
長房內,所有的空院子,江映兒都給收拾好了,沒有直接做主定下姜泠月的住處,她拿了單子過來清韻汀再次請示。
一個下午而已,姜泠月就把盧氏哄得服帖不止,兩人相談甚歡。她比卓荷更會說話,姜家似乎也是高門大戶,無怪。
聞衍翻着單子,看都不想看,餘光掃到她的妻。
“......”
“你覺得泠月住那邊好?”
她又踢了話回來,“妾身都聽夫君的。”
“......”
以夫為天。
乖順,賢惠,事無巨細辦得很好,他不正是需要這樣的妻子嗎?
可聞衍就是不悅,懶得看了,砰地合上單子,似笑非笑看着她。
“容雲閣旁的西廂最好,你也最早收拾,以免你臨時置辦的院子有所遺漏,缺東少西,就讓泠月住那吧。”
卓荷納小房定的隔院,江映兒接道,“好。”
聞衍冷哼一氣,不管盧氏在後喊,直接出了門。
“你還在這杵着幹什麽?快去追啊!”
盧氏把火發到了江映兒頭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單會做賬目冊子有什麽用?話不會說,連你男人都哄不住,他才歸家多久啊,你就又惹得他生氣,難不成還要叫他再一去幾日不回家嗎?”
江映兒福身,“那婆母和客人用膳,媳婦追出去看看。”姜泠月臉露擔憂,作出想勸解的樣子,實際心中卻忍不住雀躍。
看來,這江家女同她姐姐一樣,都不得夫家婆母的看重。
那她的下場,會不會也跟姐姐一樣?
江映兒追出來時,廊庑下不見男人的身影,在外候着的丹曉說,“奴婢看見大公子回容雲閣了。”
“少夫人,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奴婢替您憋屈死了!”
丹曉在外面就聽見廳內盧氏對着江映兒大呼小叫,她恨不得沖進去給江映兒出頭,好好罵盧氏一頓。
“走了個卓荷,又來了個不知道什麽嘴臉的姜泠月,還有她那個姐姐...奴婢聽着三夫人的話頭,她似乎還跟大公子關系匪淺...”
“不是都嫁人了,還把她妹妹送來,家道中落,難不成跟咱們一樣的?姜泠月姐姐怎麽也不幫襯一把?”
江映兒沒做點評,今兒個聽到江家姐妹,叫她想到負氣離家多年,不見身影的妹妹。
阿弟也沒有消息,江映兒心中免不了牽挂。
丹曉喋喋不休,“那姜泠月說的倒是好聽,要口飯吃要塊地睡就行,她怎麽不上別家,又或者往天橋地下躺呢!”
“與人為奴不必自在強?誰家的下人不是下人,非要到聞府裏來?心機叵測!”
江映兒被她說笑,“你的嘴皮子功夫是越發厲害了。”
“奴婢真是受不了。”丹曉撓着耳朵跺腳,癟着嘴巴,“卓荷險些害得夫人被休,這個姜泠月看着就不好對付。”
“夫人吶,連奴婢都看出來姜泠月比卓荷厲害,大公子領她進門,夫人不怕她仗着什麽狗屁故交舊情..”
江映兒心中自然有數。
“今日大公子問您的意思,您怎麽趁機不把她攔下來,不許她進門。”丹曉不滿嘀咕,“還給她置辦院子,現在直接住進西廂了。”
眼看着就要到容雲閣,江映兒停住腳步。
“丹曉你記住,這些話在我面前說說就罷了,千萬不要在旁人面前抱怨,尤其是冬春冬紅,還有容雲閣的仆婦面前。”
她又叮囑一遍,“若有什麽不起眼的人向你打聽詢問,你也不要露出對姜泠月不滿的情緒。”
“我怕盧氏拿不到我的把柄,轉向你出氣。”
冬春冬紅是聞老太太派過來的人,盧氏自然不敢,丹曉自幼便跟着她,是她身邊的人。
丹曉眼眶紅紅,“奴婢記下了,只是您都不着急的嗎?”
暫時不想見聞衍,江映兒慢步小走着,“急什麽?”
她又不在聞家過一輩子,忍一時之氣,脫離苦海,不要陷在聞家的事堆裏。
眼下江映兒眼中,只有三件事。
懷孕生子,理賬記賬不要出錯叫幾房抓了錯漏,尋阿弟。
別的事都不關她的事。
“姜泠月真要到了小房,公子不進您的屋子,還怎麽懷孕生子和離啊?”
“會有人比我急的。”江映兒道,盧氏就是個例子,看嘴角就知道。
想要快些好起來,藥吃多了,上火起皮。
容雲閣內,聞衍已經沐浴好了。
他穿着月白色長袍,倚在書房的圈椅內看書,頭發絞得半幹,在肩上披着。
姿态松散慵懶,周身的威壓極低,寒厲讓人不敢靠近。
冬春冬紅小聲禀告江映兒今日的賬已經送到庫房讓主管核對了,“大公子一進門便不許人伺候,仆婦們都在外杵着。”
江映兒表示知道了。
“妾身觀夫君近日忙碌,人消瘦許多,可要用些夜宵?”
掠到書冊上的清字,眼神一頓。
這麽說,在正廳時,她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
聞衍紋絲未動,并不理她,江映兒在旁邊站了一會。
等冬春冬紅端上一盤七巧點心和燕窩糯米甜羹以及......盧氏送來的鹿鞭茸湯。
補身的麽....
盧氏這點倒好,一碗水端平,讓江映兒喝補湯,聞衍那頭也不落下。
“妾身不打擾夫君看書了,妾身去沐浴,夫君記得用夜宵,有事喚妾身便是。”
江映兒去了浴房,裏頭一團糟,聞衍不叫人進來伺候,室內一片被他攪得狼籍,江映兒小聲叫人進來收拾,重新擡了水。
待她泡好浴出來時,讓人把外院的燈吹了兩盞。
聞衍還在書房,桌上的小食,他吃了些....鹿鞭茸湯見底了。
七巧點心裏的玫瑰花糕最黏,吃半塊就容易口幹舌燥,必須配湯水來吃喝。
“夜深了,挑燈夜讀傷眼睛,夫君不如明日再看書?”
半響,男人的目光從書上挪到了女人的臉上,“剛剛在正廳,你的話怎麽沒有現在多?”
江映兒低臉,無辜道,“妾身不明夫君之意。”
“......”
聞衍将手裏的書扔到地上,攥了她的腕子,将她捉到身前,兩條長腿往前抻,困她在中間。
“果真不明白我的話?”
離得太近,男人熟悉的氣息蔓延過來,漸漸把江映兒籠罩其中。
“那你叫人吹掉燭火做什麽?”聞衍聽到了。
江映兒過來時,讓人把外廳的蠟燭吹了,外廳左邊連接着書房,外面的燭火都滅了,書房沒有方才亮堂。
“......”
話戛然而止,聞衍嗅到了她身上不同尋常的脂粉花香。
實在的,聞衍辨出來,和她身上自帶的體香不同,因為他已經嗅習慣了。
“你今夜熏香了。”男人的語氣,是肯定句。
“嗯。”江映兒答。
想到聞衍之前問她熏香的事情,而且他每回都特別喜歡搭在頸邊聞。
江映兒細心,猜測聞衍應當喜歡聞香味。
“熏了。”她很實誠,甚至反問,“夫君喜歡嗎?”
懷孕的事情要抓緊,不同房怎麽懷?
她的葵水走了好久了,聞衍一直不回來,數着日子的,今兒個他回來了,必須要辦事。
否則他明日再出門,幾日不回來,要到猴年馬月去。
“不喜歡。”男人口是心非答。
嘴上那麽說,他的嘴角輕緩上揚,幽深的眼眸中漸染笑意。
家中的妻乖順,乖順是好,乖順到讓人覺得,她根本就不在乎。
聞衍心裏作祟,整晚不虞。
姜泠月領進西廂,他的妻終于還是着急了。
并沒有表面的無動于衷,否則又何必費此心機,送食送水,熏香沐浴。
她是有反應的。
現在不止江映兒有反應,聞衍也有反應了。
“......”
男人的大掌掐上她的細腰把她平放在桌上,她的腰果真細的要命,一掌就能全撈了過來,偏生韌性十足。
“夫君,我們回屋吧。”
聞衍明知故問,曲解她的意思,啞聲,“夫人說的哪裏話?我們不是在屋裏嗎?”
江映兒耳窩子一動,又來了一個第一次。
聞衍第一次稱她為夫人,脫口而出的稱謂,大概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
他緩站起身,兩只手俯撐到江映兒的身側案桌上。
聞衍生得高大偉岸,方才他坐着,江映兒也坐着,案桌比圈椅高,兩人幾乎能平視了。
如今他站起來,一雙邃暗幽深的眼,緊盯着江映兒,壓迫感十足十,比任何以往一次都要,尤其書房內燃着燈,明亮得很。
狼毫筆咯着江映兒的臀,下意識的,她不自禁也有些緊張和害怕。
“......”
手指攥到聞衍的身側,再次央求他,“夫君,我們回屋吧。”
“別在這裏......”
側臉和細長的頸也染上了大片的紅霞,豔過她染的任何一次紅妝。
鬼使神差,聞衍的心忽然顫了。
“別怕。”江映兒聽到他說,然而她薄薄的衣裙褪到了腰間。
男人薄唇輕啓,低笑輕喃,“夫人放心,我會輕。”
“......”
說是輕,輕個屁,都是唬鬼的話。
幾乎一夜到天明,江映兒再即昏死過去。
在她閉上眼的前一刻,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絕計不能相信男人在行事說的鬼話。
再有,千萬不能給聞衍喝什麽狗屁的鹿茸鞭湯,他壓根就不需要!
再醒過來時,聞衍沒有了身影,丹曉進來,“少夫人,您終于醒了。”
“什麽時辰了?”
匍開口,江映兒都被自己破鑼似的嗓音吓了一跳,捏捏嗓子,擡手都疼。
丹曉扶她起來,“您睡了一天了,馬上就該用晚膳。”
她睡了一天。
“大公子下手也不知道輕點。”
動靜維持了一個晚上,丹曉和冬春冬紅進來收拾時,書房亂得不能看了。
案桌是沉重的紫檀沉水木做的,被挪動得好遠,仆婦們推不回去,收拾幹淨,冬春冬紅讓四個小厮每人擡一角搬回來的。
江映兒面紅耳赤,有氣無力浮在浴桶邊沿,“別說了...”
希望泡泡浴能養養精神,酸得筷子都擡不起來,勉強吃了幾口,江映兒眼皮子還耷拉着。
“今兒的對賬翻來我看看。”
冬春冬紅做事勤勉,她們做賬江映兒放心,只不過盧氏總來摻合,江映兒還得事無巨細查看一番。
“少夫人放心,今兒個大夫人沒來呢。”
“沒來嗎?”江映兒奇怪,本以為她休憩,盧氏會趁機獨攬掌家冊目,耍長母威風。
“是啊,大夫人沒來,三夫人也沒來,二夫人倒是來了,給您送參湯的,在外頭,夫人要喝嗎?您今日都沒吃多少東西。”
“二嬸嬸...”江映兒搖頭,“不喝了。”
“照舊送給仆婦們喝吧。”
被盧氏強灌着吃補湯,江映兒喝完之後就再也沒有肚子喝二房送來的各類湯,倒是可惜了二房的一片好心。
在聞家,她姑且算一個對江映兒不錯的長輩。
丹曉給江映兒邊上藥邊說,“今兒個姜泠月陪着夫人逛花廳,哄得大夫人笑得好開心。”
原來是被姜泠月絆住了腳跟,難怪不得空過來。
“奴婢還聽花廳送茶的人說,姜泠月給少送了好大的一對足金镯子,大夫人開開心心收下來了,姜泠月還說沒錢,出手那麽大方。”
江映兒聽她唠叨,“哪有人不喜歡錢的?”
丹曉努努嘴,“聞家好歹是淮南首富,家中無比有錢,大夫人卻沒有一點身為長夫人的風範,她小家子氣還總愛斤斤計較,奴婢有時候就在想,當初大公子的父親究竟是怎麽看上她的?”
江映兒翻了個身,“這不是我們該想的事情。”
“就是對金镯子,這些個好東西小姐以前也有,拿來打賞下人。”
江映兒笑,“你還記得。”
丹曉說記得,“小姐不喜歡描金的首飾,尋常有的都賜給盡心盡力做事的侍女們。”
江映兒莞爾,舀了點水澆在手腕上,這裏曾有她的守宮砂,都被痕跡覆蓋了。
沒有睡夠,她阖上眼聽着丹曉的唠叨。
迷迷蒙蒙,耳邊聲音沒了,感覺到被人騰空抱起,江映兒忙睜開眼睛,撞上男人精致的眉眼,不住一怔。
“夫君?”
丹曉沒了蹤影。
“夫君回來了,用過膳了嗎?”聞衍搖頭,“未曾。”
“夫君放妾身下來,妾身叫下人布菜,好讓夫君果腹。”
聞衍沒放,這個角度,他能夠看清楚自家乖妻的全臉,即便她低着頭。
他的妻生得很美。
低着臉也好,藏住了,只叫他一人窺得見。
聞衍三兩步将她放到了床榻上,江映兒生怕他又來,她就算想懷孕,也不能不惜命。
拒絕的話怕惹惱了聞衍,另辟蹊徑。
“夫君,妾身還沒有絞發。”說罷,江映兒要叫丹曉進來。
聞衍說不必,自去妝奁臺旁邊的架子上取了寬大的方巾,“為夫替你弄。”
江映兒微訝,“夫君勞累,還是交給下人做吧。”
男人已經碰上她的頭發了。
本以為他下手重,誰知道輕柔得很,與那次給她的膝蓋上藥截然不同,簡直叫人受寵若驚。
“......勞煩夫君了。”江映兒客客氣氣道謝。
她滿頭青絲濃密滑亮,絞幹後,攏順到一邊。
露出細長的,聞衍見過很多遍,每一次都吸引住他目光的後頸。
她整個人在一旁燈燭的照耀之下,異常的纖和柔美,側臉俏鼻,散發着出水芙蓉的清香。
單手挂好方巾,聞衍矮身下去,從後抱住江映兒,搶占她坐的塌,将她整個人抱在懷中腿上。
埋臉到她的後頸之中,深深吸聞她身上令人迷醉的馨香。
“為夫替你涿發,你要如何報答?”
說話間,男人溫熱的唇,已經密密麻麻游離在走了,像疾風細雨,卻比那燙人。
江映兒周身一顫,偏着身躲,“夫君....”
聞衍越親越不滿于此,繞碰她的小耳朵,又繞到側臉,最後鎖在她的唇上,捧着她的臉蛋,輾轉深入。
好久之後,江映兒虛扶着案桌氣喘微微。
“.......”
男人散漫笑出聲,“你昨天不是纏人得緊。”
結束了,他要退時,江氏還挾着他,說慢點。
江映兒咬唇,“......”
是的确是聞衍說的那麽回事,她在翻閱冊子的時候,書上提到了,女子的受孕秘方,可多停會,不要太早沐浴。
聞衍現在是被哄好了,希望她近些日子受的苦都不必白受。
她埋怨的眼睛看過來時,聞衍摸摸鼻頭,微微有些底氣不足了。
擡上手給她拍着後背,“好些沒。”
話很風涼,江映兒不回他。
“好了。”
聞衍又捉她到腿上抱着,輕輕撫拍着她的後背為她順氣,不滿懷中人的瘦弱,雖然他這妻該有的地方很是傲人。
聞衍提醒,“你素來應當多吃些,抱着很嗝手,摸着全是骨頭。”
嫌棄她,就不要抱啊。
江映兒真是忍了又忍,身上殘留的疼痛實在叫她沒有忍住,回了一句嘴。
“妾身瘦弱,比旁人着實差些。”
西廂不是住着一位。
說完,江映兒即刻就後悔了,太少有沉不住氣的時候,都怪聞衍太欺負人,她撐着妝奁臺的手都還疼呢。
按了脾氣回去,江映兒道歉,“妾身一時失言,萬望夫君大人大量,不要同妾身一般見識。”
詭異的,聞衍沒有生氣。
甚至眉開目悅,低聲悶笑轉為朗聲明笑,胸腔的震動一直碰着江映兒的後背。
她不懂,聞衍在開心什麽?
喜怒無常的男人,開心便開心吧,江映兒低垂着臉蛋,看着聞衍抱着她腰間的鐵臂。
“你吃味了?”男人笑問。
江映兒聽了詫異得緊,他怎麽會有這麽駭人的想法?
“妾身不敢。”
低頭看不見什麽,聞衍調轉她的身子,面對面講話。
他低下頭顱,湊到他的妻臉邊。
又問,“真的嗎?”
江映兒不想回答這麽沒趣的話題,她吃什麽味?還不是眼下必須要跟他行事懷孕,才多番想法。
有孕之後,江映兒真希望聞衍多幾個妾室,分分他的精力。
等到有了孩子,兩人和離,聞衍娶誰都與她無關了。
“.......”
聞衍此刻可不知道懷中嬌妻的想法,他只以為江映兒無比的在意他。
預想心裏越快活,甚至松乏愉悅,神清氣爽。
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個答案,聞衍直問,“姜泠月進門,我把她安排到西廂,你心裏介意,很是吃味,對嗎?”
告訴他是不是?
江映兒撇開臉,“夫君誤會。”聞衍轉正她的臉蛋,把她給轉回來,“......”
江映兒都知道,他這架勢,是要讓她講了。
她柔笑聲,“姜家妹妹是夫君故人之交,她入府居住,妾身心中喜不自勝,西廂離容雲閣近,也能時常過來作伴,就更好了。”
故人之交...
聞衍又是低聲悶笑,氣息都浮到江映兒的耳朵之上。
三嬸嬸說的話,她聽進去了。
當時裝的那麽好,連他這樣久經生意場老練的商人都被蒙了眼睛。
聞衍懲罰似的大力掐了一把江映兒的臉頰。
“……”
下手挺重,江映兒難得嘶哼,吃痛吹胡子瞪眼,男人的聲音柔和,含着笑意。
江映兒徹底無語漠然。
聞衍也不着急,遲早要逼到她破功,親口承認那時候她又當如何?
向底下人,逼問他的過往?
男人心中不止期待,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
他從來沒有見過。
“話說回來...”聞衍有意無意透露,“姜泠月的姐姐托付她給我帶一封信件....”
白日裏沒睡夠,眼下良久的停頓,困意襲來眼睛不自覺的眯着,她低着頭,聞衍并沒有發覺。
發蒙間。
只聽到姐姐...托付...信...幾個字眼。
男人掐了她的細腰,“你聽着沒有?”江映兒連忙強打精神,應付道,“嗯....”
“我說姜泠绾寫了一封信給我...”聞衍精簡道。
所以呢?與她有什麽事啊?
江映兒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一貫沉默,聞衍又掐她的腰,非要她說什麽。
江映兒敷衍,佯裝意味深長,“哦.....”
“近來很忙,那信我收在書房裏的最高處,便是你從前放書險些摔了的地方,過兩日我不忙了再拆來看。”
摔?放書冊!
江映兒眼睛一瞪圓,神色幾許不自然了。
聞衍真的把他什麽相好的信拿過來放到最上面,他沒有看到書冊吧?
看樣子,得在他取那什麽信的時候,提前把放書冊的地方換了。
“......”
懷中妻子奇怪的模樣,聞衍異常的受用,點到為止。
“好了,夜深了。”
他抱着江映兒回床榻,一進去,江映兒往裏爬,便被他捉住抓到身邊。
“夫君。”
江映兒臉色為難,“可否容我休息一兩日。”
聞衍皺眉,她的身體也太弱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