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吓壞了?”聞衍又說, “逗你的。”
江映兒陪着笑,心裏卻一直沒有轉過彎來,聞衍所說的刺客, 絕不是玩笑。
她了解阿弟,江聿去刺殺聞衍, 絕對是他的手筆。
所以阿弟知道她在聞家了,為什麽沒有來找她。
“那最後,刺客抓到了嗎?”江映兒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提起來這事聞衍就忍不住暗罵那些暗衛沒用,“人跑了。”
不止如此, 連個影子都沒有順到。
小厮們往糧道上查,把所有可能因為利益會對聞衍下手的人一一排查, 還是沒有, 此人仿佛憑空消失。
“那就好。”江映兒舒一口氣,低聲。
聞衍沒有聽清,只聽到一個什麽好不好的字眼, “你說什麽?”
江映兒連忙改口,“妾身是說,夫君沒事便好。”如果聞衍出事, 阿弟的處境,江映兒簡直不敢想。
将她按在懷裏,聞衍心頭一軟, “沒事。”
聞衍的确是好好的,江映兒心裏只擔心江聿, 他的膽子也太大了,如果聞衍出事, 聞家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二日晨起, 聞衍又有事出門, 江映兒心中實在記挂江聿的安危。
怕聞衍在找刺客,主動打聽他的去向。
聞衍反問她,“你想不想同我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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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還沒有說去哪?”聞衍說為糧道的布置,年關過後,那頭的冰雪還未消融,正是糧食短缺的時候。
這時候把糧食給胡商的人送過去,可以擡高幾倍的價錢,淨賺很多。
“今日約了人談事,我的那些好友,你見過的。”
任洵,如果找他來幫忙,或許能确認阿弟的安全。
言罷,聞衍稍作沉吟,“沈辭霁也在。”
江映兒看過來一眼,沒有說話。
若是她講到不去避嫌,指不定聞衍又跟她說什麽,就在家好了,讓丹曉跟聞衍的貼身小厮打聽打聽,能夠套出消息來。
聞怏男人家的姨母今兒要回去了,因此今天不能約江映兒打牌。
“你要同我一道去嗎?”聞衍又問了一遍,他已經在下人的伺候下收整好,倚在旁邊等江映兒的回複。
潛意識裏,盡管沈辭霁和他的妻之間清白,聞衍始終不希望他的妻同沈辭霁有過多的接觸,沈辭霁再坦然,他對江映兒存在着心思,無疑肯定。
江映兒搖頭,聞衍說好。
“你在家中等我,若是覺得悶,可以讓丫鬟去請戲班子到家中來,淮南最大的戲班,有一出《游園驚夢》唱得不錯,我陪祖母聽過。”
江映兒點頭說,外頭的小厮催促,聞衍又叮囑幾句便走了。
聞衍走後,江映兒把打聽刺客的事情交代給了丹曉,為防止事情洩漏,她一再囑咐,不要走漏風聲。
盡管聞衍說并沒有抓到人,江映兒的心中依舊是止不住的憂慮。
妹妹出走多年,至今沒有尋回,如果阿弟再出什麽事。
先前江映兒還沒有這般的焦慮,她是真的害怕,孩子還沒有生下來,如果聞衍先一步找到江聿,怎麽辦?
尚且沒有想到法子,下人通傳說盧氏過來了。
自從上次盧氏被禁足後,她都沒有踏入容雲閣。
“婆母安好。”
許久沒有同盧氏獨處,也不知道是不是禁足磨平了盧氏的脾氣,江映兒覺得她有些不一樣了。
從前的盧氏愚蠢出挑,輕浮張狂,現在的她,讓人覺得陰沉恐怖,江映兒也不知道為什麽,看着盧氏,會有這樣的想法。
大抵是因為盧氏進來後屏退了所有下人,一直看着她不說話,眼睛盯着江映兒的臉看了很久,又轉向她的肚子。
“婆母的身子可好些了?”江映兒再一次開口問候。
盧氏依舊沒有說話,中邪一般,目光始終停留在江映兒的肚子上沒有轉移視線。
江映兒害怕下一瞬她沖過來,對孩子不利,找了個借口說道,“婆母是不是不喜歡花茶,媳婦讓人給您換果釀。”
說罷,江映兒要起身從外叫冬春冬紅。
盧氏開口了,“你的肚子,快有六個月了?”江映兒只得坐回來陪聊,“還沒有到六個月,再有個十天左右。”
“四個月多才生。”盧氏算了算日子。
江映兒點頭,不出意外,是還有四個多月。
“知道我今天為什麽來找你,還把下人都派了出去。”
江映兒搖頭,“媳婦不知。”
瞧她無辜的樣子,江氏便是揚着這張臉勾走了她的兒子與她作對。
“老太太有沒有告訴你,等你生下孩子,就讓你離開聞家。”
江映兒沉默,她的反應并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了,盧氏驚異,“你早就知道!”
江映兒點頭,“媳婦知道。”
距離母子兩說開的那天,再過半個月,盧氏還是接受不了聞衍要把江映兒留在身邊。
她質問聞衍是不是江映兒早知道不能夠留在聞家,故而使用詭計手段,迷惑了他,聞衍跟她說的是,江映兒不知道此事,讓她不要在江映兒面前提起。
“那為什麽衍哥兒說你不知道?”盧氏質問江映兒,“你想留在我們聞家賴一輩子,所以你故意的,你不想走。”
“看着我兒子對你好,和我作對,你心裏很得意吧。”江映兒在這一刻真的覺得盧氏病得不輕。
她沒有跟盧氏争執吵鬧,只告訴她,“媳婦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會信守承諾,生了孩子便和離,不會賴在聞家不走。”
她不可能留在聞家。
“衍哥兒對你那麽好,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機抓住我兒子,和他說好話,和我講軟話,背地裏又打別的主意。”
聞衍近來是變了,介于他近來的所作所為,江映兒昨日的确愧疚。
愧疚歸愧疚,是介于她自己說謊騙人的愧疚,無關其他。
說到底,還是她從前養在閨中過于純真,太少說謊話,才會負罪感十足,今日盧氏一過來,見到她的嘴臉,江映兒內心的負罪感擊碎得蕩然無存。
聞家事堆,難纏的婆母長輩,除了聞怏稍微好點,還有什麽值得她流連,她腦子進水了才會想留在這裏受苦受難。
別人看聞家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于她而言就是個好看的籠子。
“請婆母放心,媳婦會說到做到,也請婆母不要在夫君面前提起媳婦早知道生子和離此事,以免生出風波。”
盧氏呵呵諷刺一笑,“不叫我告訴衍哥兒,誰知道你的用心何在。”
“那你知不知道衍哥兒告訴我他反悔了,等你生了孩子,他要留你在身邊相守終老,別告訴我衍哥兒改變主意,裏面你沒有下功夫。”
天地良心,江映兒真的不知道,“媳婦不知。”難怪盧氏最近急火攻心,敢情聞衍跟盧氏說要留她,惹盧氏生氣了。
“我不是衍哥兒,你幾句話,我不信的。”
“婆母到底要怎麽樣才相信兒媳?”江映兒有心無力。
“你既然要走,為什麽不讓我告訴衍哥兒你早就知道內情?”怕生風波,盧氏就希望江映兒和聞衍之間鬧出風波,最好是挽救不回的風波。
“.......”
敢情還是繞在這裏,以盧氏的腦子,不是江映兒瞧不起,就算她費心思解釋了,她也未必會聽。
知道盧氏的軟肋,江映兒找不到好的借口,她把聞老太太搬出來,“是祖母吩咐,此事不宜張揚,不許媳婦告訴別人。”
“夫君和婆母亦不能說。”
果然,盧氏的氣勢縮回去了,“那為什麽祖母另外要告訴衍哥兒。”
“媳婦不知道。”江映兒補充說,“祖母或許有她自己的用意,婆母若是将媳婦知道的事情告訴夫君,屆時夫君來鬧,傳到祖母的耳朵裏,媳婦會照事實說明,是婆母告訴夫君。”
盧氏咬牙切齒瞪江映兒,“你威脅我?”
竟然能夠聽出來威脅,“媳婦不敢,是為了聞家的安生日子,孩子只有四個月便出生了,孩子生後,媳婦不會逗留,兒媳也希望婆母能夠看在夫君的面子上,好生照顧孩子。”
盧氏一口應下,“那是自然,我孫子我自然是偏疼的。”有盧氏這樣的祖母,江映兒擔憂了。
“你不在我們聞府養小月?”江映兒搖頭,“不會。”她會提前找好地方,天知道在聞府養小月,會不會又有什麽莫名其妙的二房送來的毒雞湯。
得到江映兒一而再的保證,盧氏心裏勉強信服了。
郁結許久的氣,勉強順了一點。
端茶起來喝,兩人說話的功夫,恐怕茶早就涼了,江映兒剛要說,給盧氏換一盞新茶。
豈料盧氏喝了一口,沒有咽下去,整個人吐了,怒放茶杯,“你讓下人給我上的什麽茶,那麽酸!”
“是玫瑰甜花茶。”怎麽可能是酸的呢?裏頭放了許多蜜釀,只甜不酸,她也沒有聞到酸味。
江映兒叫冬春冬紅再準備一杯來,換成很甜的果釀蜜茶。
約莫是江映兒承諾會離開,茶喝得不對味,盧氏也沒有挑刺罵她,似乎還沒打算走,在容雲閣內打量來去,見到窩在小外臺廳上曬太陽的異瞳靈貓。
過了年節,淮南的薄雪便開始化掉了,容雲閣的位置好,庭院光足。
“是衍哥兒送給你的?”盧氏問。
“嗯。”江映兒承認,“夫君說回家路上碰巧遇到,便買了。”
盧氏嗤笑,“碰巧?朝海才有的名種貓,嬌氣難養,一窩裏都難存活一只,有價無市萬金難求。”
“衍哥兒對你真是舍得。”
江映兒,“......”,不欲在盧氏面前争聞衍的寵,她說,“夫君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婆母若是喜歡,媳婦讓人把貓抱到清韻汀給您養,媳婦笨手笨腳,也擔心照顧不好靈貓。”正愁孩子生下來後,貓的去留。
不關在籠子裏時,江映兒去哪,它總是跟到哪,若是江映兒離開容雲閣長時間不回來,它還會對着容雲閣的門口叫喚。
“一只貓,我再想要,我兒子會買來給我。”
江映兒附和她的話說是。
看江映兒毫不留戀的态度,盧氏又覺得,自家兒子對她上心,她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戳眼睛。
鬼使神差,盧氏問了一句,“你對衍哥兒動過心嗎?”
江映兒疑問擡頭,不知道盧氏因何一問,為了使她安心。
也不想扯謊,江映兒實話回答,“沒有。”
盧氏,“......”
她在嘴邊怪聲嘀嘀咕咕了江映兒說她沒眼光。
輪到江映兒沉默無言,“......”她真的很想說,不是所有人都如同她眼中一樣,聞衍千般好萬般好,世上最好,誰嫁給他,誰就是撿到寶。
坐了一會,盧氏起身離開。
冬春冬紅才把做好的茶給端進來。
江映兒說,“不用了,端下去吧。”順便叫收拾了盧氏之前喝的那杯,江映兒再問,“玫瑰花茶是不是壞了。”
若是壞了就不能再拿出來泡茶,免得再出盧氏吃吐的烏龍,擾了上門客人的興致。
冬春冬紅說,”沒有壞啊,是奴婢們新擇收的玫瑰花瓣。”
适才江映兒就覺得茶沒有問題,年節裏要接待客人,閣內的東西經過仔細的挑選,尤其是用來待客的茶水。
再有冬春冬紅這麽一說,江映兒端起盧氏沒有喝完的花茶聞了聞,沒有酸味,湊近也沒有,只有花香和蜜的甜香。
“會不會是水有問題?婆母說茶是酸的。”看盧氏的樣子真要找茬故意整這一出,也不像,盧氏沒有二房那麽好的演技。
“不會啊,用的清泉水,怎麽會是出現在水的問題上。”江映兒想想也不可能,茶盞沒有洗幹淨?更不可能了。
冬春幹脆用食指蘸了點嘗,“少夫人,是甜的。”
江映兒,“?”
冬紅也嘗了,她也說是甜的。
找不到事情不對勁的原委,江映兒只能将事情歸置到盧氏的身上,或許盧氏身子不好,她的嗅覺,出現了混亂?
清韻汀的人以及聞衍不是說盧氏好多了嗎?
想不明白,江映兒沒有再想。
回到了清韻汀,仆婦察覺盧氏罕見的去了一趟容雲閣回來,心情居然喜上眉梢。
下人們早上聽說她要去容雲閣,不準人跟着一道去,個個提心吊膽,就怕盧氏做什麽可怕的事情。
仆婦派了個新來的小丫鬟跟着去,如果出了什麽事情,一定要回來禀告,若事态緊急,便沖進去先阻止夫人。
“夫人今天很高興呢。”
盧氏笑着點頭,“自然高興,因為很快就見不到江氏了。”
仆婦聽着這話有些驚恐,夫人不會去給少夫人投毒了吧?
小丫鬟說沒異常,仆婦只能打聽,“夫人...為什麽那麽說?”
盧氏擺擺手,“你不懂。”
再一想到那貓,以及聞衍最近對江映兒的用心,如膠似漆的黏糊勁頭。
還是那句話,盧氏自己生的兒子,她清楚,衍哥兒居然說想跟她過一輩子,必然是真的。
沒眼光的江氏今天就對着她說,沒有對衍哥動過心,生完孩子她就走。
盧氏相信,女人狠起來足夠狠。
不成!盡管江映兒日後會走,那也是四個月之後,生完孩子以後的事情了。
必須要及時把衍哥兒對江氏的喜愛給拔掉。
給聞衍找別的女人是不可能了。
不能挑明說的話,盧氏想着,那就暗中提示。
“......”
于是聞衍夜裏歸家,便被清韻汀的仆婦叫去了。
他甚至都沒有坐下來,他的母親便湊到他的耳邊同他道。
“衍哥兒,江氏根本不愛你。”
作者有話說:
聞狗陷入親媽魔咒:她不愛你她不愛你她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