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江映兒望着仆婦手裏拿過來的戒尺, 陷入沉默。

因着她身懷六甲不好挪動,聞衍轉跪朝她這邊了,”......”

男人即便是跪着, 也襯得身懷六甲的江映兒無比嬌小,身量差得厲害, 兩人的視線就差那麽一點,幾乎就要平視上了。

江映兒始終避着眼,聞衍的目光定頓在她的身上。

江映兒心裏有怪異的感覺,聞衍仿佛故意拐了一個彎, 把戒尺遞到她的手上。

看着手中沉重無比,需要她兩只手才能拿住的戒尺, 再次陷入緘默。

“夫君...”

拒絕的話才到嘴邊, 盧氏搶在前頭,恨鐵不成鋼,”衍哥兒, 你瘋了,怎麽能讓江氏打你。”

江映兒停了口,“……”

拉不起來聞衍, 盧氏轉向聞老太太。

“母親,萬萬不可啊,衍哥兒堂堂七尺男兒, 怎麽能遭女人打.....”,邊說着話, 盧氏不放棄拽聞衍起來,奈何男人腳下生根, 紋絲不動。

聞老太太一跺拐杖, “你給我閉嘴, 你的賬,我還沒有跟你算。”盧氏冒出來的頭縮了。

下一息約莫是為了面子。

想着如果真要聞衍叫江映兒打了,指不定別的人說出去有多難聽,外頭人又要如何置喙。

聞老太太未免也太擡舉偏寵江映兒。

“母親,衍哥兒有錯,姑且不是什麽大錯,您要罰他,打他,可以找仆婦動手,怎麽能夠讓江氏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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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就算懷着孫子,她也只不過是外來的媳婦,您看中她也得有個度吧?她怎麽能夠比得上衍哥兒,衍哥兒可是您的親孫兒。”

“......”

全場驚于盧氏敢和聞老太太頂嘴,靜得針落可聞。

二房捂着嘴,菩薩笑臉,意味不明道,“大嫂嫂,您這話是在怪母親不分清白嗎?”

聞衍跪請戒尺,實際上有一方面,替盧氏挨罰,盧氏腦子簡單看不透這一層面。

她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完全沒有想到後果,如果不是江映兒足夠謹慎,此刻她腹中的孩兒在不在不敢說,恐怕江映兒的性命也要搭進去。

聞老太太臉黑了,她沒有怪責盧氏,沖着聞衍道。

“衍哥兒,這便是你多年來替你母親攔擋着的後果,慣出來她如今不知天高地厚。”

多少次,盧氏犯錯,聞衍替她擋在前面,聞老太太念她孤苦,看在兒孫的面上,原本想要盼着盧氏能夠生出一點長進。

今天老媪來報,聞老太太也是知道,盧氏榆木腦袋不敲打一番是不成了。

這才漏夜前來容雲閣。

聞衍顯然也意識到了,臉色微凝,認道,“祖母說的是,孫兒的錯。”

打在兒身,痛在娘心,聞衍前頭這頓罰打,聞老太太不打算越過去。

不管盧氏的訴說,無視她,下令吩咐江映兒。

“你動手。”

被盧氏這麽一插足,聞老太太硬聲下令,在氣頭上,江映兒拒絕的話都不好講了。

她捏着戒尺還沒有開始動,盧氏為了維護聞衍,竟然開始撒瘋了。

她當着聞老太太的面再次搬出聞衍的爹,說什麽聞衍是長房的獨子,更是聞老太太第一個孫兒,如果聞衍的爹在世的話,絕不會如此,嘴上霹靂啪啦。

”夫君去得早,剩下我們孤兒寡母,江氏就算懷着身子,身份至于如此尊貴嗎?她到底是什麽地方讨得母親的青眼,為了一個外來女,母親連夫君唯一的血脈都能棄之不顧,萬一江氏下毒手把衍哥兒打出什麽好歹....”

越說越起勁,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數落長輩。

以至于聞老太太的臉越來越深沉,在場所有人噤若寒蟬,盧氏還沒有察覺。

聞衍皺眉,攔叫盧氏母親,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盧氏甩開聞衍,越起勁來,“你別攔我。”她今兒就要把事情坦誠說明白。

聞老太太陰沉着臉,起身至盧氏面前,擡起手響亮的一巴掌甩到她的臉上,打住她的話。

斥罵,“你給我住口!”手顫點着盧氏的頭。

“你還有臉提我兒子,若是清哥兒在世,我非叫他休了你不可!”

盧氏被打蒙了,捂着被打的臉跌坐在地上,一臉不可置信,受到了極大刺激的樣子。

聞老太太顯然也被氣得不輕,捂着心口。

聞怏和二房連忙上前,“母親...”,一左一右扶住被盧氏氣得急喘氣站不穩身的聞老太太。

後頭仆婦也接慰喊着,“老祖宗,您消消氣。”言罷吩咐人去請郎中拿靜平心的藥丸來。

場面亂作一團,難看得不能再難看,江映兒長籲一口氣能夠置身事外。

她撐着肚子,在丹曉的攙扶下轉身,放下手中的戒尺。

聞衍護拉盧氏,微厲聲,“母親,夠了。”

聞衍略帶提醒的話沒起效,在地上一言不發的盧氏眼睛斜睨到江映兒單薄的脊背上。

聞老太太的休字刺到了盧氏心裏緊繃的弦,激得她氣血湧上頭,聞衍有意無意站到江映兒那邊的态度,似火星燎燒着她。

全然是因着江映兒!要不是因為她,她兒子和聞老太太也不會被攏過去。

曾經冒出來要推江映兒又壓下去的念頭,鬼使神差在此刻翻上來。

盧氏眼一紅,大力攘開聞衍,猛得朝江映兒後背推了一把。

“映兒!”

後面傳來男人脫口而出,觸目驚心的叫喊提醒。

盡管聞衍手急眼快,拽拉回盧氏沖向前的手臂,大邁前護住他搖搖欲墜的妻兒,也沒能挽住局面。

江映兒失空失語,“......”

冬春冬紅撲過來替江映兒擋着,因為肚子大的慣性,江映兒身子重笨拙,站得不穩,有下人的維護,依舊亡羊補牢。

跌晃了腳,不可避免磕到肚皮,小腹內裏一陣緊縮,傳來陣陣的疼痛。

她扶攥着桌椅的把手勉力撐着,小臉皺成巴巴的一團。

“...疼”

身體疼不住往下滑,丹曉急哭了,“少夫人....”

聞衍甩了手,盧氏跌慌在地上坐着,怔怔看着她自己方才推了江映兒的雙手。

“...我..不是我做的...”

“去請郎中過來。”男人從丫鬟手裏搶抱起江映兒,怒聲大斥道,“快啊!”

大踏步往內廳的床榻上走,臉上的慌亂不止,抱着懷中妻的手無意地抖。

大掌護着江映兒的腦袋,捧罩着她疼得皺扭一團的小臉,溫哄道,”不怕....郎中快來了。”

再吩咐一旁的貼身小厮,“去找魯老郎中過來。”

老媪帶着仆奴飛走,府上早就待命穩婆郎中一溜煙進來。

聞老太太捂着心口,擔憂無比,撐着身子,看向江映兒那邊。“衍哥兒媳婦...”年紀大了,到底撐不住,背過氣暈了。

聞怏站出來維持的場面,把人都給清了出去,一波人在容雲閣門口站着。

盧氏被仆婦看壓在凝雲堂,郎中分了兩波,一波看顧聞老太太,一波兼顧容雲閣。

聞衍起先不肯出去,穩婆和郎中左右推說,房內血氣重,實在不易留下,他才走到外廳,“......”

手壓着眉心,尚且沒晃過神。

在江映兒身下探摸到血絲的穩婆,“壞了....”

面色凝重,往外催促丫鬟,“安胎藥熬好了沒有!”

容雲閣的丫鬟手腳快,快速熬煮,即刻端了上來。

郎中下了針,安胎藥下肚,半小刻過去,江映兒的胎像依舊沒有回穩。

血混着羊水越來越多。

“不成了,羊水破了,夫人怕是要早産了。”穩婆往外吩咐丫鬟燒水,準備東西,郎中在一旁候着。

五髒六腑,尤其是小腹被一只巨大的手攥住,江映兒疼得嘶聲裂肺,尖叫不止。

穩婆在旁給她擦汗,“少夫人,您要忍着力氣啊,郎中已經熬了藥,喝下去您就有力氣了。”

外頭的聞衍,聽着裏面的動靜,俊臉額邊滾冷汗,掌心被他掐出血。

裏頭女人的哭喊聲仿佛一把巨錘敲打在他的心上,每敲一下,就打一下冷顫。

“......”

聞怏進來拉他,“衍哥兒,孫媳婦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八個多月,可以生。”

外頭丫鬟說魯郎中請來了,聞衍連忙去迎人。

先前的郎中也給挪了位。

江映兒扯着手疼得縮氣,魯郎中快速寫改方子讓人熬催産藥,教江映兒省力呼氣,緩和疼痛。

“......”

江映兒緊捏着被褥,汗水滾到眼睛裏,辣得她快要睜不開眼睛了,怎麽會那麽疼?!

模糊當中,腦海閃過雙親的臉,還有久別重逢的阿弟,她呼喘氣。

咬着舌頭生生撕扯着回氣,拽回快要被疼痛墜入黑暗中的意識。

魯郎中看她眉目漸漸清明,不斷鼓勵江映兒勻氣。

“好,很好。”

身上發了汗,胎兒的位置正,開的位置差不多,催産藥熬來喝下,江映兒不斷嘶聲力竭的努力着。

她在心中激勵自己,絕不能敗在這!

聞衍在外頭望眼欲穿。

一堆人裏,唯獨二房心裏存鬼,盼着江映兒一屍兩命,最好連帶凝雲堂那頭也出事。

“……”

焦慮的兩個時辰之後,容雲閣內傳來嬰兒的清脆的哭聲。

丹曉喜極而泣,容雲閣等候的衆人心落下了地。

穩婆跑出來報喜,“生了生了生了....是位俊俏的小公子。”

聞衍大步向前,追問道,“她怎麽樣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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