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郎中瞧過傷情了, 止血包紮。

倒也沒有多深,因着聞衍幾日來夜不安寝,沒有好生用膳, 喝酒宿醉,便是鐵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聞老太太眼看着失魂落魄耷着眼, 虛弱無力半倚在塌上一言不發的長孫嘆氣不止。

“.......”

跟他爹的倔,一模一樣。

聞怏領着孩子,坐到塌邊,“衍哥兒, 你這又是何苦呢?”勸說道,“既然強求不來....不如就算了。”

別把命栽進去, 大哥可就這麽一個兒子。

在自家大門口把劍遞給別人捅自己, 真不知道該斥責他膽大妄為,還是該心疼他癡心一片。

聽到算了二字,男人睫無意顫了一下。

亂哄哄鬧了那麽一場, 聞老太太出面,人各自散了。

聞家的人找了郎中把聞衍給扶進去,任洵帶走了江汀兒, 薛穗同肖霖澤回去。

到江宅後,孩子哄好了不哭,丹曉先帶了去睡。

姐弟二人圍桌而坐, 江映兒臉色凝重,兩只手撐拖, 捏着跳動不停扯着疼的額穴。

“阿聿...你今日行事實在太沖動了。”

想到聞老太太嚴厲警告的那一眼,聞家若是翻臉...恐怕都得完。

這也是聞家縱然有不對之處, 江映兒為什麽處處避退着聞家, 忍氣吞聲的原因。

“聞衍是聞家未來家主, 你今日要真失手殺了他,就算三殿下話說庇護,以聞家的財勢,恐怕難平,保你。”

薛穗曾跟江映兒提起,聞家如此勢大,他家雖然沒有入朝為官的人,一心鑽營錢財。

可撒出去的錢,供養着許多的汝陽重臣,甚至國庫的充盈有聞家的手筆,往深就不知道了,畢竟是聞家的私家事。

因此...聞家雖為商賈,地位卻比一般的商賈高。

江聿,“......”

他原本也沒想要聞衍的命,不過奪過劍吓吓他,誰知道他不要命地撞上來。

“朝政之争勢如水火,我們江家沾到三殿下身上去,若是牽連他出事,就是害了人家了。”

見她不愉,細想其中利害,江聿冷靜下來也曉得錯了。

“阿姐,我.....”

他顯然也是沒有想到,事情鬧得難堪至極。

當時他真是什麽都顧不上想,見到姐姐身上的傷痕,料想必定是那聞衍又欺負了阿姐。

江家出事,姐姐一力承擔所有,忍氣吞聲咽下委屈,他身為一名男兒,還要靠姐姐依托庇護,心裏本就悔恨無極。

他能做的...好像什麽都沒有。

江聿後悔道,“阿姐,對不起,是我做事不計後果,又闖禍給你招麻煩了,我太沒用了。”

“阿姐不要生氣,你如之前那般打我吧。”

江聿頭瞬間低下來,再也沒有在聞府時劍拔弩張的模樣。

偃旗息鼓,江映兒看他深曉得錯了的模樣,頭恨不得垂到地上去,也不舍得打他。

江聿年少氣盛,經事少,又是家中獨子,從前在汝陽家中嬌慣長大的公子哥,沒受過氣晦。

被送到外祖家後,忍了許久外祖母的刁難刻薄,到了淮南流落外頭吃了不少苦,念着家中的事沒與人産生過争執,此番也是想給江映兒出頭。

“算了。”

江映兒緩和臉色輕撫他的腦袋,肅着一張小臉教育道,“阿姐不打你,你需得答應我,下回得聽我的話,再不能沖動行事。”

今日要是他聽話,走了後,也不會扯出後面的事情了。

說到底,也怨她當時聞衍給上了藥後,沒有把手腕上的傷纏遮好,讓江聿見了。

江映兒轉着眼睛,想着補救的法子,“明日早起,你随我去一趟聞家吧,給聞衍賠禮道歉。”

“啊?”江聿很不情願。

江映兒擺出長姐的态度,“阿聿,适才說聽話的。”

“......”,江聿咕咕喃喃。

“你若是不去賠禮道歉,聞家要是發難,我們姐弟二人死了倒沒什麽幹系,爹爹阿娘在牢中依托于聞家的庇護,聞家若是扯了手...爹爹阿娘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聽清厲害牽扯,江聿心中更是後悔,撂下面子,“阿姐,我知道了,我去。”

“阿姐不用去,我獨自去就好。”

江映兒搖頭,“我不放心你。”

“可若是聞衍瞧見阿姐,趁火打劫怎麽辦?”那男人看着就不像死心的模樣。

江聿擔心得緊,畢竟先前聞衍死纏爛打,還把他阿姐捉去,扣着人不放。

“阿姐不必擔心,我一定會壓住自己的脾氣,就算是聞家的人要我跪下,我也會照做。”

為了爹爹娘親和阿姐,不會再亂來了。

“放心吧,他不會。”

江映兒與江聿解釋道,先前她去找聞衍也是要說開此事,雖然過程不大愉快,但聞衍最後的話,應當是不會再找她了。

“當你阿姐真是香饽饽啊,誰都稀罕。”江映兒奚落自己,搖頭說他道。

想起在聞府門口,江聿罵聞衍的那番不帶喘.息的長篇大論。

“阿聿,你的嘴皮子功夫什麽時候變得那般厲害了?”

夠嗆的,江映兒真是幸虧聞衍沒有當場發作。

江聿不好意思撓頭,“額...先前在賭場聽多了,耳濡目染學來的。”

屈指彈他的腦門,“下次不許學了,統統都忘掉。”

“是是是,聽阿姐的。”

翌日,卯時。

江映兒抱着孩子和丹曉去煙江路找魯郎中。

魯郎中給開了幾幅養身子的藥,他告訴江映兒,聞銘雖然是早産生下來的,在江映兒坐月子之時,孩子照料得好,不足月的氣養回來了。

“嬰孩體虛,骨頭斤兩弱,不似成年人體骨完備矯健,難免三災六病,吃吃藥便好了。”如此,江映兒徹底放下了心。

魯郎中見她手腕的傷還纏着,叮囑她勿要馬虎,需仔細上藥。

此外,江映兒推謊說江聿舞刀弄槍不小心傷及自身,跟魯郎中拿了上好的止血金創藥,以及補身的補品和藥膳食療的方子。

再去街市上買了許多價值不菲的補品,回江宅後,領着江聿登上了聞家的大門。

說明來意,小厮去通傳了。

見到打傷聞府山下不少人的江聿很不給好臉,陰陽怪氣諷說他,“別是打着賠禮的名號,又想上門刺殺大公子吧。”

怕江聿發作,江映兒柔笑,“家弟知錯了,不會的。”

江聿吃了奚落,乖着脾氣好性應江映兒的話點頭。

聞老太太沒見江映兒姐弟,讓人傳話叫他們回去。

可除了回去,也沒有別的話了。

江映兒放心不下,一連帶着江聿登了幾日聞家的大門,聞老太太依舊不見。

心疼自家姐姐,江聿勸道,“阿姐,算了吧,若是聞家真的因此責難,我一力承擔就是,要殺要剮,砍手剜心,我都不怕。”

江映兒捏他手臂,“不許胡說。”

那日是送孩子回來,仆婦來門口抱孩子,江映兒好言歉說,仆婦見她言辭懇切,才替她又去凝雲堂轉達了意思。

一炷香後,仆婦請二人進去。

正廳堂僅僅有聞老太太一個人坐于上首,廳內點着凝神靜氣的檀香,姐弟二人朝她請安後。

聞老太太依舊阖着眸,手裏轉着墨玉珠子。

江映兒手肘彎碰了碰江聿,他會意,鄭重其事做揖行大禮,跪下道。

“老祖宗,那日江聿氣頭上失言,潑罵聞大公子,刺傷他實屬不該,特來負荊請罪,聞家要殺要罰,江聿一力擔下,只求不要遷怒我阿姐和父母母親!”

話落半響,江聿跪了好一會,聞老太太才緩緩睜開眼睛,她掠過江聿,轉對上江映兒的眼睛。

沉聲喊,“江氏...”

江映兒低頭,“老祖宗。”

“你自來我聞家,盧氏在時幾房争鬥,确是叫你受了不少委屈,可...對于你們江家,我們聞家也算盡心盡力,出錢出人,沒有一樣虧待。”

“衍哥兒處事不周,起初對你是不上心,可後來種種,我便是不說,你心裏該有些數的。”

聞衍在糧道被刺殺瞞得好,聞老太太昨兒個見着了愈合的傷口,當初下手多重啊。

一把年紀了,忍不住眼紅積淚。

她的大兒子就那麽一根獨苗苗,聞老太太冷哼一聲,“我若是知道你江家如此忘恩負義,恩将仇報。”

“當初說什麽也不會讓你進門。”

江映兒跪下,“老祖宗息怒,映兒知道兩句話淺薄,家弟做事魯莽,他年少輕狂,江映兒替他認過,這是我在魯郎中那邊求來的藥和一切微薄補品,盼聞大公子傷愈。”

東西堆了滿地,“......”

要不是有江映兒的層面,瞧着聞衍那頭放不下吶。

若是殺了江聿,隔着殺弟之仇,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了。

“罷了...”聞老太太松口。

“看在你為我們聞家拼死孕育孩子,此事兩相抵過。”

真要算起來,江家盤根錯節,背後有三皇子,就算真的出了氣,保不齊落個兩敗俱傷。

“若是再叫我知道,你弟弟管不好自己,再有下次,江游夫婦的看顧我聞家不會再管。”

聞老太太看向江聿,“他的命,仔細了。”

江映兒講,“謝老祖宗寬宏,江映兒一定會管束好家弟,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這茬算揭過,江聿也保證道不會有下次,再行大禮,以為能離開了。

誰知聞老太太說,“既然東西是給衍哥兒的,你來也來了。”

“親自送去容雲閣一趟吧。”

作者有話說:

深受情傷聞狗,躲着不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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