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風聲很細小, 卻帶着極強的殺心與果敢。綠瑩瑩的毒光在空中有如龍蛇出洞,惡毒地刺向謝問舟後腦,猙獰的殺意, 已令曲紅绡的面容變得可怕至極!

所謂趁你病、要你命,謝問舟此刻心頭大震, 回身要攔勝水劍的去勢,曲紅绡若不趁着這個機會弄死謝問舟,她的腦子就白長了!

只可惜,謝問舟畢竟是謝問舟。

他當空踏雲, 伸手要攫勝水劍,另一只手卻已背後, 如雪的衣袂已然翻起, 這衣袂帶着萬千綿綿劍氣,已将九尺孔雀羽卷入其中,甚至好似漩渦, 要将曲紅绡整個人都拽過去。

傅顯的劍就在此刻破開他的衣袂。

傅顯也不是個只會幹看的傻子,他本以為曲紅绡對謝問舟還餘有情誼,心裏都早都演練了八十回怎麽弄死謝問舟了, 如今一看,他的美人殺起人來果敢狠辣,一出手就是死招, 恨不得在心裏放八十串鞭炮,面色也猙獰畢現, 今天不把謝問舟戮死當場,傅顯這兩個字倒過來寫!

傅顯的修為境界遠高于曲紅绡, 與謝問舟本就有一戰之力, 毒鞭又是一種極難纏的武器, 謝問舟一招制不住曲紅绡,只能飛退。

傅顯又趁機與他鬥做一團。

謝問舟一面踏雲直追勝水劍,一面和野獸似的傅顯纏鬥,還時不時地被曲紅绡綠瑩瑩的孔雀羽騷擾,煩得簡直想死。

他的胸中那種翻滾的怒意與殺意,簡直再也抑制不住!

曲紅绡想殺他!真的想殺他,她怎麽敢!

然而情勢卻容不得他多想,雪亮的劍鋒已挾着尖銳的風聲擦向他的咽喉!

他的劍一旦出手,那就是奇快無比,沾身就要命,謝問舟反應也奇快無比,數十道劍氣自他的身上迸出,攜着萬千靈力,使得天地都變色,傅顯的薄劍在刺穿謝問舟的咽喉之前,先與這無形劍氣相擊,嗡鳴不止,偏了半寸,擦着謝問舟的脖頸而過,帶出一道淺色血痕。

一瞬生死,險之又險。

謝問舟淡漠而高傲的面容,終于扭曲了一瞬。

半步化神,他高高在上,習慣了揮一揮衣袖就能定人生死,已許久未在生死線上走過了。

他睥睨天下,這世間仙門之中,能與他有一戰之力的寥寥無幾,而修為更高深的老祖們,都已進入此世靈氣最充沛之處閉關百年。

但傅顯不一樣,傅顯很棘手。

與尋常人的想象不同,修為高深的修士鬥法,絕不是衣袂飄飄、天地變色、十分體面就完事兒了。

這就好比一個開外挂的玩家對上一個普通玩家,那自然輕輕松松的解決,可一個外挂人對上另一個外挂人,相當于兩邊兒都沒什麽額外優勢,還是得靠常年打磨、最基礎、也最熬人的本事來決勝負!

傅顯與謝問舟就是這樣的情況。

即便謝問舟在修為上更上一層,但有勝水劍與孔雀羽在旁邊牽制,他就決不能游刃有餘了。

他們兩個現在就格外像兩條打架的狗……

而天山的其他弟子卻不敢貿然出手,因為這種級別的決戰,貿然出手,自己受傷事小,若是累得問舟真君輸了怎麽辦?

好好一個主場,謝問舟愣是被曲紅绡和傅顯逼到了這種地步。

而他的劣勢卻不只于此——

鳳儀峰已近!

——冷玉微就在裏面。

她跑不掉,因為她是勝水劍的主人,勝水劍擺脫冒牌貨的桎梏,要追随救主,只是器物之靈畢竟只是器物之靈,它對于現在的舊主來說,是一道要命的催命符!

曲紅绡冷冷地想:直接把冷玉微打死也很好。

冷玉微也想讓她死,還要霸占她的金丹,還有可能在未來奪走阿顯,曲紅绡心狠手辣,在冷玉微大發雌威之前,就想着怎麽弄死她了。

但謝問舟對冷玉微的感情真不是蓋的。

他眼見自己被曲紅绡與傅顯牽制,始終無法攔下勝水劍,又見鳳儀峰已近,竟不顧身後空門,伸手攫向勝水,渾身一半的靈力,都已擊中在右掌。

勝水劍嗡鳴不止,果然被謝問舟攔下。

但傅顯的劍與曲紅绡的毒鞭,卻也已全力使出,不敢上前的天山弟子們饒是已看出了情勢的不對勁,此刻也已來不及了!

雪亮的劍尖,從後背刺入,透出前心。

孔雀羽纏住謝問舟的脖頸,像是要處以他最可怕的絞刑一樣,用全力絞緊,見血封喉的劇毒自鋼鞭上進入謝問舟的體內,他的面色忽然劇烈地扭曲起來,嘴中滿是鮮血,但這鮮血,竟也已呈現出一種可怕的烏黑色。

曲紅绡不免心中納罕:這原主究竟什麽身份?她的這尾孔雀羽上的劇毒未免太猛了點,連謝問舟這種級別的修士都能毒死?

但這疑問卻也只在她心裏停留了一瞬,因為謝問舟那雙總是浸了寒冰一樣的眸子已迸射出了一種刻骨的仇恨。

曲紅绡覺得很好笑。

他恨自己,為什麽呢?

是他要把長相相似的原主帶回天山磋磨,是他要剖開原主的金丹,送給自己心愛的冷玉微……冷玉微不在時,原主是他聊以慰藉的替身,冷玉微回來了,原主的金丹還能拿來救人。

嘿!敲骨吸髓也不過是如此了!

她尚且沒對謝問舟露出這種刻骨仇恨的眼神,這狗東西倒是恨她恨得發狂,恨什麽?恨她為什麽不能乖乖被敲骨吸髓直到死麽?

曲紅绡哈哈大笑道:“你去死吧!”

說罷,一道碧綠閃電忽自她的衣袖中飛出,一口就叼住了謝問舟的脖頸。

這自然就是劇毒無比的竹葉青。

謝問舟牙呲目裂、口吐烏血,喉中發出“咯咯”的聲音,卻再也說不出半句話,充滿仇恨的死去了。

他腳下踏的那片雲忽然散去,這原本高高在上的問舟真君墜落地上,令天山的所有弟子都呆若木雞。

事情發生得太快,他們的大腦一片空白,還未曾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曲紅绡緩緩落地,冷冰冰的目光,已盯住了不遠處的院落。

這裏是鳳儀峰,這院落的名字叫鳳儀苑,正是玉微仙子冷玉微的住所。

一不做、二不休,她要趕盡殺絕。

傅顯收劍,掃了她一眼,沉聲道:“仇人?”

曲紅绡沒有說話。

私心裏,她并不希望傅顯與冷玉微見面。

謝問舟用他的生命證明了他的确愛冷玉微,愛到不惜犧牲自己。

曲紅绡瞧了傅顯一眼。

因為剛剛過度的興奮,她的面上還餘有幾分病态的嫣紅,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眼睛亮得驚人,傅顯被她晃了一下,卻又見她忽然一笑,道:“你在門口等我,我去去就來!”

說罷,她已一個閃身,進了鳳儀苑的門。

但鳳儀苑裏已沒有人。

冷玉微不在這裏了,唯餘下一絲帶着血腥氣的靈氣、以及一個仍餘有溫度的床榻,才能證明此人剛剛正是在這裏,沒走多久。

金丹藏于靈府之中,乃是修士渾身經絡之中靈氣運轉儲存之地,冷玉微金丹破碎,留不住天地靈氣,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漏風的容器般,絲絲縷縷地外溢帶着血腥的靈氣,她這樣的人,走兩步都難,能跑到哪裏去呢?

曲紅绡的臉沉了下去,在鳳儀苑中搜了一遍,搜出一面寶鏡來。

——這是一件法寶。

寶鏡的鏡面,并不平靜,似是湖面一般,帶着星星點點的冷光、泛起道道漣漪,漣漪之內,猶殘留着冷玉微的氣息……

冷玉微正是用此鏡迅速脫離鳳儀苑的。

……謝問舟為她橫死,她倒是腳底抹油,看情勢不對,立刻就跑。

曲紅绡皺眉擺弄了一會兒那寶鏡,卻不得其法,又心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将寶鏡揣入懷中,出門去尋傅顯。

傅顯果然雙手抱胸,靠在門上閉目養神,正在等她,見她出來,也不多問,擁過了她,就一起離開了天山劍宗。

連謝問舟都擋不住他們,難道這天山劍宗的其他人能擋的住麽?

曲紅绡忍不住想起一個梗——你當這是公共廁所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她忍不住在傅顯懷裏笑得打跌。

傅顯踏雲而去,雙臂從善如流的摟進了她。

他剛剛與謝問舟厮殺一場,又如願以償地把對方弄死了,身上的血液猶在沸騰,整個人都帶着一種極其炙熱的血氣,曲紅绡一投入他的懷抱,就只覺得自己的唇齒呼吸之間,都是他的味道。

他的味道,和血的味道。

這并不被遮掩的血腥味,讓她面上那種病态嫣紅更盛,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顯蒼白的側脖頸——那裏正有一滴焦灼的汗。

就在剛剛,他身上那缬魄羅之毒,已完全的解開了。

也就是說……他已能替她解毒了。

她忽然倒在了傅顯懷裏,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然後磨磨蹭蹭地靠近他,用自己的紅唇,吻住了他的側脖頸。

傅顯冷峻的面容之上,就浮出了一絲極輕、極淺的微笑,那雙漆黑的眸子也微微眯起,似乎正在享受美人入懷的感受。

天山衆人怒得不能再怒:好一對心如蛇蠍的狗男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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