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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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千夏靠在他懷裏,只覺得眼眶酸脹,無法睜開。

身前是盔甲冰冷的觸感,可懷抱着自己的鐵臂卻真實而炙熱。

十四年。

他教她古琴素笛,他帶她坐看山河……她的一切,只與他有關,她的眼裏再也容不了第二個人。

權位、金銀,在如此懷抱前,只是微塵。

靜谧的營帳內燭火輕搖,左夕景咬了咬牙,收臂松開了她,繼而竟屈下雙膝,“參見皇後,末将失禮之罪,足以誅族。”

她看着他冰削般的側臉弧度,揚起唇角狡黠地笑,“誅族……豈不是連我都要砍頭了?”

他的身體一僵,擡頭瞪了她一眼。

她滿心歡喜,像失了魂魄似的,幹脆也跪了下來,只知道笑吟吟地望着他。

她濕亮的眼睛如同沉澱已久的黑曜石,流轉之間,左夕景看得輕輕嘆息了一聲,聲色依舊冰冷,甚至更帶上了一絲微怒,“沙場兇險,刀劍無眼,他如何能允你一個柔弱女子……當朝皇後前來此處?如若有閃失,誰來擔當?!”

“我柔弱?”她笑意更濃,“景,我騎射師從于你,如今就算單槍匹馬出去,也能殺敵幾百……還有,如若我有閃失,那自是你來擔當。”

他冷冰冰地看了她一會,抿了抿唇,半響,伸手将她扶起。

“多謝皇後不顧安危,援我軍于水火中。”他望着她、如此這般說道,面容克制,“末将現下便讓士兵送娘娘去偏帳休……”

“左夕景。”墨千夏的臉龐上突然沒有了笑容,厲聲喝他,“你如何對得住我?”

他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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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立下軍功無數,全朝軍将皆只聽命于你,哪怕太後一己力撐弈哥哥,皇位于你而言也非是難事,可卻又因先皇去世前曾囑你切勿忘卻兄弟血緣,好,你終究為之忍讓皇位,”她語氣急厲,“可即便如此,你又有何資格再次将我忍讓于弈哥哥?”

紅燭嫁娶,可嫁的并非自己所愛之人,他可知她當時忍受的是如何的難過和悲切?!

“我非是皇位,我有心有命,我為何要成為你大公無私的犧牲品?”她說到最後,氣也有些急了,眼眶變得通紅,“你有沒有問過我可否情願?!”

“十二弟待你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

他的目光落在虛空的一點,“他心無旁骛候你十四年,願用這至高無上的權位只為保你一生平安無憂,我身為長兄,絕不可奪弟所愛。”

“況且,你知我無心皇位,”他的手掌微微收緊,“我常年征戰沙場,不定哪天便命喪煙沙之中,如此,我只求太平昌盛,上無貪腐,下午饑貧,而非皇權相位。”

“好……”

良久,她伸手輕輕拭了拭眼角,“好,你心懷天下、百姓,卻容不得我在你身旁占據小小地位相伴左右,你又是否懂我心中所想的一生平安無憂,只要你給?”

只要他想,只要他給。

“夏兒。”他閉了閉眼,語氣隐忍,“……我如何能給得起。”

“山林田野,采菊東籬,平常夫妻。”她一字一句,“我今日來此,便是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今日他們所談的任何一句,如若讓人聽聞,便是死罪難免。

可她不怕。

她既已追到此處,又何懼刀劍生死?

左夕景深厲的雙眼裏看不清一絲的波動,可緊握的手掌裏卻已經漸漸有血滲出。

“好……好,”墨千夏後退一步,聲音輕顫,“那從此,我便是左氏皇後,後宮朝堂,再無幹系。”

從此一生心如死灰,再無光亮。

我再不逼你。

三更十分,左夕景才讓諸位副将皆領取了各自令牌,按破城之計部署兵力。

軍營肅穆,他踏出主帳,慢慢地便不由自主地步到偏帳前。

“将軍。”守衛的兩位士兵面無表情地朝他行禮。

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去離營帳遠一些的地方。

撩開布簾,才覺營帳只點了小小一支燭火,墨千夏身着薄薄的白衣,身上蓋了薄被,正側卧在榻上,閉着眼睛熟睡。

他輕輕來到她身旁,彎腰坐在了榻上。

她臉上的淚痣在此時看來尤為地深。

自她很小的時候,他便見過她午睡時的摸樣,那個時候整天黏在自己身旁的小丫頭,如今卻已是如此奪目的女子。

他靜靜注視着她,想起剛剛她在營帳裏與他的針鋒相對、失望心死的摸樣,仿佛還歷歷在目。

将心愛的女人拱手相讓,目送她一身紅綢站在其他男人身旁,他又承受的是何等激濤?

十四年,癡心守候、處處容忍克制,如何能比左夕弈少上半分?

是他怯懦、是他顧慮太深,左夕弈直白明确,可他卻永遠旁觀一邊,十四年執着守着自己的心意不曾與她相提。

誰又能知他一生所求,便是平定山河後,與她攜手安度此生。

想得入神,他身還未動,卻突然感覺到一雙細嫩的雙臂圈住了他的脖頸,将他整個人往下帶去。

随即,柔軟的櫻唇便貼了上來,落在他薄削的唇邊。

他目光裏含着驚濤巨浪,卻只望進她專注眷戀的雙眸中。

她身上獨有的香味,她柔軟的身體……每一樣,都足以讓他失去理智。

他正經歷此生最難的一場抉擇。

墨千夏仔細地看着他冷峻的臉龐上蘊含的掙紮,彎唇一笑,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慢慢帶向她白裙的裙帶處。

“只願君心似我心。”

她在賭,賭他是否會要了她。

也賭他……終究不會再錯過她第二次。

良久,他眼底恢複平靜,卻又蘊含着炙熱的噴張,她未及思量,便被他壓附在身下。

他從來冷靜漠然的眸子裏,是對命運與她的投降。

“定不負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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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度纏綿,她倦得身子都無法動彈,卻還是像在懼怕擔心着什麽,五更不及便醒轉了過來。

榻上身旁沒有人,她心裏一驚,一下子從榻上坐起。

“醒了?”擡頭一望,便見他正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青衣,低頭在紙筏上寫着什麽,側臉上亦帶着歡愛過後的慵懶。

“來。”他對上她的目光,嘴角含着淡淡的笑。

她身體酸痛,見他沒有像自己擔心的那樣纏綿後便後悔離去,心中情緒洶湧,眼底更泛起酸脹,只是坐着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他長長輕嘆一口氣,放下筆,走到榻前,将她整個人抱起在臂彎裏。

“疼麽?”走到長椅前,他坐下,淡淡問她。

她搖了搖頭,手指把玩着他的衣袖,欲說還休地看着她。

他亦望着她,望着她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飾的嬌美,薄唇便漸漸有了很淡的笑意,“不怕,我不走。”

“當真?”她靠在他肩膀上。

“嗯,”他目光一收,眼底深邃沉冷,“就算淪為天下笑柄,皇室羞恥,就算……與十二弟争鋒相對,我定再不負你。”

他話語剛落,她的眼裏便迸發出無比奪目的耀眼與光芒。

“夏兒,”他似是無奈,卻又是滿腔無可掩藏的情深,“我糊塗了十四載,委屈你如此。”

“不委屈,”她笑,“師承于你,卻青出于藍地勇敢無畏,你應驕傲才是。”

他只是搖了搖頭,愛憐地親了親她的額角。

“将軍!”營帳外忽然傳來一聲高呼,随即是“噗通”下跪的聲音,

“禀将軍,皇上……駕到。”

作者有話要說:

哎喲我去,景王,乃剛剛填飽肚子,皇上大人就駕到了…………╮(╯▽╰)╭

看到有人在好久裏指責司空冷漠無情,指責夏夏将愛情看得還不夠高,其實從古言就可看出,他們都是愛到深處,都不知應該怎麽愛了,所以終将失之交臂……所以,需要成長。

古言還有兩章就要完結了~我決定,以後一有空就寫點兒古言短篇玩兒~~

哈哈哈我心裏其實已經想好古言結局,但我看目前你們已經分為三黨了:夏夏景王黨;夏夏皇上黨;還有景王皇上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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