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時的月亮（1）

程諾摘掉胳膊上的兩道杠不久，她的媽媽就住進了醫院。在這個城市裏程諾一家沒有親人，程諾的爸爸每天都到醫院裏照顧媽媽，于是程諾不上學的時間怎麽辦，就成了最大的問題。

九十年代初，對于雙職工家庭來說請保姆是天方夜譚。雖然程諾的爸爸是工程師，雖然程諾遠在天邊的老家親人都是書香門第中人——遠水解不了近渴。

沒有辦法，程諾的爸爸只好拜托鄰居照顧女兒。那是程諾過得最黑暗的一段時間——想念媽媽，厭惡上學，沒有朋友……

程諾每天幾乎都不說話，不是不想說，而是沒有能說的人。

終于有一天程諾決定要到醫院去看媽媽。

放學後，她飛快的收拾好書包，第一個沖出教室。然後向着與家相反的方向跑去。

程諾跑啊，跑啊，跑到太陽慢慢看不見了，跑到周圍的建築變得陌生，跑到再也沒力氣跑。有媽媽的那家醫院卻還是沒出現。程諾開始害怕，因為來時的路已經找不到了。

許願上大一時，有一次突然問程諾:“四年級那次你走丢了後來是怎麽回的家？”

程諾沒跟上許願的思路，怔怔的看着他，“什麽時候？”

“四年級。”

程諾想了想，“有困難找警察啊。”

許願一臉的難以置信，“就這麽簡單？”

程諾鄙夷的瞥瞥他，“其實那天我是被車送回家的，等我下了車回頭一看，那輛車原來不是車，是一只貓。”

許願定定的看着程諾，良久，他恍然大悟，“那不是龍貓嗎？”

程諾沒有說謊，那天的确是警察把她送回的家。鄰居奶奶沒有接到程諾，發動了全家出去找，自己到醫院告訴程諾的爸爸，程諾不見了。

那天，程諾到家的時候看見了爸爸就一頭紮到他的懷裏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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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是人身體內自産的解□□水。自從程諾哭了一場以後不但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就連媽媽的病也開始好轉，甚至更令程諾意想不到的是同桌許願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麽讨厭了。偶爾，許願會有意無意的小小幫助程諾一下。

四年級很快結束了，在放假之前何老師對全班說：“這是我最後一次擔任四年二班班主任。下學期學校安排了以一位新老師做我們班的班主任。和大家在一起的這一年我很開心，感謝班委對我工作的支持。”

程諾在想，這個班委裏包括自己嗎？

放學後有不少同學圍着何老師訴衷腸，程諾只是按部就班的收拾好書包踏着放學的鈴聲走出教室，心裏不停猜着今天晚上媽媽會做什麽好吃的。

快走到校門口時，身後有人輕輕拍了拍程諾。她回頭——居然是許願。她瞪大眼睛盯着許願，許願則為微着頭，伸出手遞給程諾一個小盒子，“對不起。”然後快步走出校門。程諾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個微縮的鋼琴模型——黑白相間，精致可愛。

那個小鋼琴，程諾一直留着，甚至是藏着，只拿出來給自己看，直到有一天程諾決定把它送還給許願，給自己的執着和愛做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