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當時的月光(2)
升入五年級後,程諾和許願沒有被分配在同一桌。新上任的老師是個老教師姓牛,從她第一天在全班同學面前的做的自我介紹來看,又是一個擁有“□□”遺風的中年婦女。
程諾的媽媽對程諾爸爸說:“轉了一大圈,還是回到了最開始。這個學校怎麽沒有一點新風氣呢?”
程諾的爸爸笑笑,安慰道:“我們國家改革開放才幾年的時間,□□,有一些當時正處在青春期的孩子養成了那個特殊時代的習氣也是可以理解的,雖然他們班現在已經人到中年,但是形成的性格是不容易改變的,更何況他們有沒想過特意去改變。”
程諾媽媽搖搖頭不無擔心的說:“我覺得程諾自打上學期開始就不大對勁,沉默了許多,也不愛說些學校的事,成績也不上不不下,要不要問問她怎麽回事?”
“大概是因為被老師撤掉班長的事吧。合适的時候我跟她說,你別操心了。”
話雖然這麽說的,但是程諾的爸爸開始忙起來了,因為随着國家改革開放的步伐不斷深入和擴大,程工的事業也即将迎來全新的改變。
日子在波瀾不驚之中緩緩流淌。
一年一度的春游似乎點燃了枯燥無味的學習生活。程諾也暗暗期盼着。
坐在飛速前行的大巴上,姜曉小聲問程諾:“我剛才聽見唐曉光說你了。”
程諾對唐曉光這個名字很敏感,“說什麽了?”
“好像是說——也不是專門說你的,就是說你已經不和許願是同桌了,就不用給你什麽東西了。”
程諾一下子想到了那個小鋼琴的模型——提着個幹嘛?都過了多長時間了。
她下意識的向許願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對上唐曉光的眼睛,唐曉光莫名其妙的白了她一眼,姜曉在傍邊說:“他有病。”
在分散活動的開始老師對全班說:“不允許離開這個集體位置太遠。”
程諾和姜曉結伴坐在一塊石頭上,邊喝着橘子汁邊說話,姜曉說:“我想上廁所,你陪我去。”
程諾站在廁所外朝裏面喊:“姜曉,你什麽時候上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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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傳來一個幽怨的聲音:“人太多了。”
程諾翻翻白眼,拎着姜曉的書包溜溜達達的想旁邊的一個一層建築走去。
這是一個全木質結構的建築,走進去程諾看見牆上挂的全是放大的照片,照片的內容是關于當地游擊隊的抗日故事,程諾一副一副的看,被那些寫實的內容吸引了。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突然一個聲音在自己的身邊響起:“程諾,集合了,都找你呢。”
程諾一驚,也沒顧上看那個人是誰就慌慌張張的往外跑。到了集合地點,大家已經站成一排,牛老師正在氣急敗壞的喊:“誰知道她去了哪了?”轉眼看見程諾跑過來,就朝着程諾喊:“你上哪去了?都等着你呢!”
程諾被吓得一哆嗦,低着頭占到了隊尾。姜曉默默的拿過自己的書包。
上了大巴車,姜曉問:“你剛才上哪去了?”
程諾說:“沒上哪去,就去那邊看看照片。”
“照片?”姜曉一頭霧水——哪來的照片?
誰知更大的厄運還等在回程的不遠處,那是程諾這一輩子最難忘卻的幾分鐘,如果沒有那幾分鐘也許程諾還會成為一個普通單純的小學生。
車子在出發不到十分鐘的時候,天開始下起雨。因為有一段盤山道,姜曉歪過腦袋用極小聲對程諾說:“我爸說,下雨天盤山道可危險了。”
程諾沒有在意她的謹慎,大大咧咧的說:“沒事,翻不了車。”
誰知這句話被經過的牛老師聽見,她皺着眉頭問:“什麽車?”
姜曉心虛的低下頭不敢直視老師,程諾覺得牛老師問話态度不是很很好,也沒敢直接回答,這時坐在她們後面的體育委員溫朔積極的回大陸老師的問題:“老師,程諾說車會翻。”
牛老師瞪着程諾,眼中噴火,因為盤山道的向心力,她颠簸了一下,再站直身子後,她對承諾惡狠狠的說:“咱們回去再說。”
程諾接收到了牛老師眼中傳來的狠戾,不由得又是一哆嗦。一直到回家,程諾對那個老師丢過來的眼神還心有餘悸,她不斷在心裏盤算着——周一上學該怎麽辦?
周末在惶惶中度過,周一如約而至。在學門口和媽媽分手時,程諾向前走了兩步又回來問媽媽:“今天能不能不去上學?”
媽媽驚訝的看着程諾反問:“為什麽?有病了嗎?”
程諾長長的嘆了一口一氣,“沒什麽,我進去了。”
校園裏陽光散在每一個角落,到處都是高高興興走進校門的同學,只有程諾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身後有個聲音說:“程諾,你怎麽了?”
程諾回頭——是許願。她下意識的回答:“沒什麽。”
許願不好再繼續問什麽,卻又不想就這麽走過去,于是和程諾并肩走了一會兒直到進教室。
教室裏幾乎差不多坐滿了,牛老師還沒有來,程諾低着頭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書包掏出書本,牛老師的身影便出現在了講臺上,程諾略一擡頭就馬上又低下,她清楚的知道關于她的“審判”即将開始。
整個早自習牛老師都圍繞着程諾和那句她聽到的話展開,全班的眼光都集中在了程諾的身上,程諾忽然想到在家裏看到的老畫冊,上面畫着一個人低着頭胸前挂着一個大大的牌子上面隐約寫着又粗又大的字。她曾問過爸爸畫上畫的是什麽,爸爸說,等她再大一點就告訴她。程諾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那個挂着牌子站在前面低着頭的人。
那天的早自習一共持續了二十分鐘,程諾一直認為這是她一生中過得最漫長的二十分鐘。
有一個大學的暑假,程諾和許願還有唐曉光一塊出去,意外的看見了當年的牛老師,那時的牛老師已經頭發花白,走起路來也慢悠悠的。她看見程諾他們臉上顯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唐曉光高聲說:“诶,那不是牛老師嗎?”
程諾沒有說話只是扭着頭看着那個方向,唐曉光拉着許願走過去自我介紹說:“牛老師我是唐曉光,這是許願,您還記得嗎?”又指指程諾的方向,“那是程諾。”
牛老師終于如夢初醒,“記得,記得。你們——上大學了吧?”
“是。上大學了。”許願回答。
看到許願的樣子程諾扭過頭徑直離開了,那一刻程諾發現其實許願真的是一直把她當成是朋友,無關乎情感的朋友。
程諾獨自坐在自行車的車庫旁,看着操場上奔跑嬉鬧的同學,姜曉坐在她的身邊帶着歉意說:“程諾,對不起。”
程諾沒有說話,她不願意開口,因為她覺得如果開口說話可能面前的這些同學就都知道她犯了罪——詛咒罪——至少牛老師這麽說的。
姜曉看程諾不說話以為她還在生氣,就也不說話了。
這時唐小光的聲音在程諾的另一邊響起,“早自習牛老師說的是你吧?”
在程諾四周,常青樹的細枝将陽光分割成無數光亮的小紙片,程諾默默的點點頭。
“那天你究竟說什麽了?”是許願的聲音。
太陽慢慢升高,小片的光影也慢慢的開始變小,程諾站起來,默默的向操場中心走去。許願又問:“程諾,以前是我不對,你能原諒我嗎?”
程諾突然站住了,她慢慢轉過來,不解的看着許願。
“程諾,我們還是做朋友吧。上學期的事是我錯了,對不起。”
在程諾的眼裏許願很真誠,特別是站在陽光下,顯得既真實又不容置疑。于是程諾回答說:“好吧,許願。我們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