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今天的日光（6）
Cyril今年四十五歲，出生在一個中産階級家庭。從他知道學習這件事開始他就表現出優秀的本質，令人羨慕的是他的優秀并不流于表面而是深入骨髓，在他身上幾乎沒有缺點，似乎所有需要在學校完成的事情他都能做到最好。如果真要挑出他有什麽缺點的話，那只能有一個——良心，無處不在的良心。
似乎是上天眷顧這樣碩果僅存的人物，Cyril從法醫學畢業後順利的進入這個城市裏最高級別的法醫團隊裏工作，繼續發揮他的一絲不茍。
美麗的妻子，漂亮的女兒，愉快的周末，這些在Cyril生命裏最黃金的那二十年無處不在。也許他當時也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會這樣充滿歡樂的進行下去。
但是，命運之手發揮了他一慣獨有的能力——突然有一天将手翻了個個兒。
那天Cyril像往常一樣在擁抱妻子親吻孩子後去上班。然後很正常的他接到了一通電話，但是不同尋常的是這通電話不是希望他能為疑難問題下最後的結論而是需要他直接去一個案發現場。
平常，幾乎沒有那個案子需要他親自到場。如果這次需要的話，只能證明這個案子很特別也很棘手。
如果讓Cyril再選擇一次的話，他一定不會不假思索的奔赴現場。因為從看到案發現場的第一眼開始Cyril的命運便開始偏離軌道，并且一路向下墜。
那是關于小女孩的案件。究竟有幾個，我不知道，現場有多麽觸目驚心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案件到現在仍然沒有結案，事實上這麽多年過去了盡管沒有法律時效的限制，那幢案件已經毫無疑問的徹底成為了懸案。
我不知道其他偵辦那起案件的警察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也和Cyril一樣，始終對那個場景耿耿于懷無法忘記，但是Cyril就是這樣的。他開始在夢裏夢見受害者，為了讓自己解脫他選擇了“喝一杯”，然後是由一杯變成兩杯，三杯，四杯......
在沉迷于酒精後，Cyril也曾試圖挽救自己，但是他找對了方向，卻選錯了方法，他開始私下調查。
調查還沒有結果，Cyril的生活卻分崩離析。
後來在一次例行檢查的解剖中Cyril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這個錯誤的結果導致了嫌疑人被判無罪，在被釋放的當天晚上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孩被勒死在嫌疑人所住的酒店床上。
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不出所料的，Cyril徹底崩潰了。
我知道這些，是因為我和Cyril是同一天參加這個小組會的，那天他剛戒酒一個星期，然後聲淚俱下的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我很佩服Cyril，不是因為他有勇氣講出那些可怕的過去，而是佩服他能在沒有消滅使他痛苦的根源之前能夠控制住自己的“不良嗜好”。
有很多人最終被痛苦吞沒，不是因為他們不想解脫出來，而是因為很多痛苦只有受害者，根源的存在使痛苦的人只能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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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ril是個堅強的人。但是如果那個案件還存在，他就有可能重蹈覆轍。
蘇知道這一點，所以她不想讓Cyril談過去的事情。
Cyril不再出聲，小組會繼續。
“誰想發言？”蘇問。
“我。”我知道是Sam。然後大家一起問候他，“你好Sam。”
“我這個星期喝了三杯。每一次從這裏離開我都會下決心不再喝酒，但是我沒有辦法，完全沒有辦法辦到。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覺得——我覺得我很失敗。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我非常想戒酒。”
沒有人說話，蘇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只是稍微忍不住咧開了嘴。
“你是想笑嗎？”該死的Brook問。
我聽見了所有人轉頭看向我的聲音。媽的！
“我聽說你這周介紹的幾只股票都跌了。”我想象了一下Brook帶上綠面具的樣子。
“你真的想笑嗎？”蘇問。
她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拉我入夥——真是夠了！
“不，我只是牙疼！”我又咧咧嘴。
“Anne，如果你真的有什麽想法幹嘛不說出來？你是想笑對嗎？有什麽可笑的？”
有麻煩了，Sam産生了懷疑。他是個善良無害的害人除了能喝酒沒什麽缺點，我不能傷害這樣的人對嗎？
“事實上，我沒有，”我選擇撒謊——善意的——“說到這個我倒是想知道，Sam，你通常都是在離開這裏的第幾天開始想喝酒的？”
“大概是第三天。問這個幹嘛？”
“之前那幾天你都幹什麽了？”
“按照建議上說的，吃富含營養的早餐，然後出去散步或者跑一會兒，怎麽了？”
“第三天還是這樣嗎？”
沉默。
“是的，但那時我已經開始想念酒精了。我一直在努力，努力克制。”
“Sam,問題不是出在工作和健康食譜上，你了解嗎？”
“那是什麽？”
“你現在什麽都不做可還是想要喝酒，你每天按照建議上的內容一絲不茍可還是抵擋不住酒精的召喚，你有想過是什麽在誘惑你嗎？每次都是在回去的第三天，為什麽？為什麽不是第四天？為什麽不是第二天？偏偏是第三天？每個星期只喝三杯？我剛才聞到你身上的波旁威士忌是你故意撒上去的？”
沉默。
“我想我們——”
“別打斷我蘇！Sam,你是個好人，只有你不總叫我格格巫。”有人笑了，“但是好人也會有痛苦。你的痛苦在哪？開始于何時？這才是你戒不掉的原因。”
“我沒有痛苦！”
“不，你有，Sam。你的痛苦不在現在，因為你現在的生活一片空白，你的痛苦在過去。而不是在壓力巨大的工作上。”
還是沉默。
“那麽，”蘇說，“你的痛苦在哪？Anne？”
瞧瞧，瞧瞧，狐貍尾巴！
“事實上，我現在要去一下廁所。如果真的好奇就跟着我一起去怎麽樣？我會在撒尿的時候忍不住說實話。”
沒有跟着我一起去廁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