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什麽叫做被神藏起來的人?
翌日元桑醒來時還在想。
現在已經沒有什麽神了, 都是古老的傳說神話, 上了年紀的老人也不見得會唠叨兩句。
昨晚巫久跟她說的睡前故事, 結合一下前後話題,她還以為巫久要說的故事是他的私仇。
跟無中生友一樣,一般故事裏的主人公就是本人。
但巫久不是啞巴,也沒有缺胳膊斷腿。
那可能真的是一個故事。
元桑洗漱時都在想男孩跟芙雅為什麽沒能在一起。
巫久比她先醒, 去外面拿早餐。
窗外的海域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但他們就快要到巴拉卡,黑船也在緩緩上浮。
上浮中,水下光景變幻,元桑看見黑暗緩緩褪去,往上看去,有光影晃動, 也有魚群掠過。
元桑靠在窗邊若有所思,巫久不會跟她講一個毫無意義的故事, 如果主角不是他,再結合他說的私仇, 難道……是巫久的父母?
元桑覺得有道理。
剛想到這,巫久就回來了。他一開門,元桑就聽見外面的嘈雜聲。
“發生了什麽?”元桑問。
巫久懶聲回:“昨晚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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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桑惦記着昨晚的故事,就沒去看, 剛想問巫久時,卻被對方搶先開口:“到了巴拉卡,你打算怎麽做?”
“先去那家小醫館。”元桑下意識地回答, 又被巫久塞了一手的早點。
“他早就離開了。”巫久說。
元桑吃着早點,慢吞吞地說道:“那也要去看看,也許能知道他傷的怎麽樣,獲得更多消息,而且……他知道我沒死,就明白我一定會來找他。”
“說不定他還會在那家醫館等着我。”
元桑還有句話沒說,左江很有可能會這麽做。
她看了眼巫久,問:“你不是說你在安卡還有事情沒做完嗎?”
“嗯,得去安卡王城才行。”巫久回頭,似笑非笑地看她,“要我在這裏跟你分開走嗎?”
元桑眨巴着眼看他。
“是什麽事?很重要嗎?”她問。
巫久想了想,說:“很重要。”
元桑皺着眉頭,內心掙紮了一分鐘,說:“那你可以先走,但事情結束後你得回來。”
她認真地看着巫久。
巫久卻是憋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湊近她說:“我聽出來了。”
元桑眯着眼,“聽出了我的善解人意和溫柔嗎?”
巫久笑:“聽出了小公主舍不得我。”
元桑正經臉回:“不要臉。”
說完頗為傲嬌地轉過頭去,心跳卻快了幾拍。
巫久說:“塔莎那邊最多再撐個三五天就會被發現,如果在這裏找不到左江,我建議你先去安卡王城。”
元桑又轉過頭來,似不解地看着他,無聲詢問為什麽。
“西元反叛軍在跟安卡皇室接觸,試圖借兵合作。”巫久慢悠悠地說着,“你們沒收到消息嗎?”
元桑啞然。
這話她好像在監獄的時候就聽人說過,當時只覺得是胡亂猜測。
軍情處好像說這是坊間傳言,沒有證據,也沒有關注。
她也不太相信左江會做出這種決定。
但是聽巫久這麽一說……
元桑狐疑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這世上的所有秘密,魈夜都能知道。”巫久将披風給她戴上,兜帽遮住了元桑的臉,她只能看見巫久的下巴,“碰巧的是,給左江合作搭線的人是王妃。”
元桑心裏有不好的預感,“哪個王妃?”
巫久說:“你最讨厭的那個。”
又是黛茜,怎麽哪裏都有她!
元桑撇了撇嘴,低頭吃着早點,一會後才問:“他們談妥了嗎?”
“應該還在協商中。”巫久說:“但王妃會給予左江庇護,不會讓他被西元的人找到。”
“我還是找到了。”元桑帶着點不屑地說。
“有時候耳朵聽見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巫久摸了摸她的頭。
這話的意思是她聽見的消息是假的?
元桑皺眉,語氣幽幽,“怎麽感覺你知道的比我還多?”
“別擔心,”巫久湊近她耳邊輕聲說,“我的就是你的。”
元桑不由反思。
是不是平日裏總是跟左江混在一起,接觸的男性少了,所以才動不動就對巫久臉紅心跳無法自控。
巴拉卡作為安卡三大貧民窟之一,距離王城有很遠的距離。
王城在最北邊,它就在距離王城最遠的南邊。
除了空域飛行,海路是唯二進入巴拉卡的選擇。
黑船已經浮上水面,作為正常的船只運行,碼頭就在不遠處,雖是正午,但天氣很差,頭頂陰沉的天空,烏雲遍布。
海風吹來時夾雜了些微魚腥味,元桑雙手捂着鼻子,漫步跟在巫久身旁,随着人流下船,來到陸地。
她看見了金發男跟紅裙女,兩人依舊在一起,雖然各自臉色都不太好。
金發男提着一個黑色的大箱子,一手牽着紅裙女。紅裙女看上去想要掙脫他的手,卻被攥的更緊,于是低聲咒罵着,換來金發男回頭兇狠的一眼。
元桑覺得這兩人怕是撐不了多久就要打起來,剛要收回視線,卻見一輛車來到金發男身邊停下。
車窗搖下,雙方短暫的交流。
等金發男跟紅裙女上車後,車子調轉方向,朝城市深處駛去。
元桑看着副駕駛上的男人,總覺得似曾相識。
她還在回想時,巫久忽然轉身将她的兜帽往下拉了點。
元桑問:“怎麽了?”
“有巡邏隊伍,專業的,兩人一組。”巫久低聲說,“他們在找人,或者說監視這一片。”
元桑輕輕挑眉,又聽巫久說:“反叛軍認識你嗎?”
“你說他們是反叛軍?”元桑驚訝道。
“是。”
巫久牽着她的手,高大的身形遮掩着身邊的人,躲着巡邏隊伍的目光走着。
元桑本想問他怎麽知道,但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順着巫久說的,她開始打量周圍。
有些髒亂的街道,廢棄機械随處可見,路上工作的機器人都是殘缺破舊的,有的還被不少孩子追打。
有的人看上去沉默寡言,有的在跟下來休息的船員海客們熱情招呼。
元桑看見了巫久說的巡邏隊,他們穿着常服混在人群中,卻又巧妙的占據了部分視野點,打量着來往的過路人。
從分部點和戰略部署來看,的确是左江的習慣。
派人看守門口,記錄出入巴拉卡的人員,這意思是左江還在這?
元桑轉動着腦瓜子思考時,卻見一輛半新不舊,一看就是飽經風霜有故事的車停在了眼前,開車的人下來後将鑰匙交給了巫久。
“你租車了?”元桑震驚道。
下來的男人露出一口白牙,讨好地看向巫久說:“他的車,他的。”
巫久繞過去幫她開了車門,歪頭朝她笑,“我的車,小公主要上來坐坐嗎?”
巫久竟然有車。
不知道為什麽有些驚訝。
元桑上去坐好,看着巫久進來關車門啓動,将海口碼頭的景色遠遠地甩在了後邊。
進入城市深處,寬街窄巷,高矮交錯,到處都是胡同小道。
元桑往外看去,密密麻麻的房屋和街道都顯得斑駁陳舊,地上還有積水,道路兩旁的人們或是冷漠或是警惕地看着來往的車輛們。
巫久看似漫不經心,卻輕車熟路,對這裏的每一條小道都爛熟于心。
閉着眼睛都會走。
元桑終于反應過來那股違和感是為什麽了。巫久有車不驚訝,驚訝的是他的車在巴拉卡。
她還沒發問,巫久就說:“你要去的那家醫館在半山坡,車開不進去,飛行器也沒有停靠的位置,到那邊就只能用走的。”
元桑将兜帽摘下,偏頭看過去,“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巫久眯着眼,漫聲答:“因為我在這長大。”
“你之前怎麽不跟我說?”元桑皺眉。
“你不是沒問嗎?”巫久笑着撇了她一眼。
他在安卡的貧民窟長大,随處可見的髒亂地,暴力的團體,酒館的女人,每天來來往往的船只,夾雜着魚腥味的難聞海風。
元桑沉默着沒說話。
巫久等了會,見小公主竟然忍得住好奇沒有追問,有些驚訝。
“公主殿下,生氣了?”
元桑不答。
巫久語氣幽幽:“是不是看不起貧民窟出身……”
“不是!”元桑瞪了他一眼。
巫久笑的欠揍,“那怎麽不問問我知不知道那位軍團長躲去哪了?”
元桑收回視線,看了看窗外,又低頭看向自己規矩交握的雙手,慢吞吞地說:“我只是忽然覺得……我好像一點都不了解你。”
她話裏少有的認真,讓巫久聽得臉上笑意收斂。
元桑認真思考着,“我從沒來過這種地方,也不知道這座城市的生存之道。”
“這些寬窄巷子看着就頭疼,就連飛行器都沒辦法穿梭其中,人進去後一眨眼就能不見了。”
“你要是在這跑了,我可能真的找不到。”
小公主說着說着就皺起了眉頭,陰沉的天空讓時間混沌,分不清白天晚上。
巫久聽得嘴角微勾,“你想見我,只要叫我的名字,我就會出現。”
花言巧語。
元桑心中腹诽着,面上卻沒反駁。
“你昨晚的故事還沒說完。”她轉移了話題,頓了頓又補了句,“你說的不會是你的父母吧?”
小公主覺得很有可能。
巫久卻沒忍住笑出聲來,“當然不是。”
“不是?!”元桑不相信,這不符合邏輯!
“你昨晚不是在問魈夜嗎?我跟你說的是第一代魈夜,千面之神的故事。”巫久懶聲說着,“內部流傳的版本,他是世間第一位行者,也被稱作千面之神。”
元桑眨巴着眼看他,“千面之神,那不是傳說嗎?難怪我覺得你說的故事有些耳熟!”
“這種故事的結局都差不多,相愛但沒在一起,有宿命的敵人,打敗敵人後死了。”
巫久真的不是一個适合講故事的人。
元桑有點懵,“千面之神是第一代魈夜?這我倒是不知道。”
“嚴格來說,後來的每一位行者都是千面之神的子民,而魈夜十二人,指的是繼承了千面之神黑靈的行者。”
巫久漫聲說着,“這十二人的特殊之處在于,世間所有行者都是他們的耳目。”
能見之所見,聞之所聞。
元桑驚訝地睜大了雙眼,原以為自己超強的星元力天賦已經很厲害了,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更厲害的存在。
魈夜獲取情報的方式根本無人能敵。
她看着巫久,總算想起了左江,問:“那你知道左江在哪嗎?”
巫久把車停下,看了眼重疊而起的房屋小道,開了車門下去。
元桑跟着下車,走過去時聽巫久痞笑着說:“生意歸生意,想從我這裏買情報,得付出點代價。”
哼,這就是男人!
之前還說什麽我的就是你的,看看,現在就跟她談什麽生意什麽代價。
都是騙人的!
還好本公主機智聰明,沒有上當。
元桑颌首,為了彰顯自己的氣度和財力,她不緊不慢地說道:“幾個億?”
巫久眼裏笑意明滅,朝她勾了勾手,低聲說:“一個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