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牽動情緒
這天晚上白謹明收到了方曜發來的一張照片。
地點是在他不小心入鏡的那個地方,只不過今夜雲層很厚,看不見月亮。
【我回家了,周一見】
白謹明看着那張沒有他背影的照片,心裏忍不住猜測方曜是路過順手拍的,還是特意去那裏拍了一張照片給他看。
他想問卻覺得自己沒有立場,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距離正式認識才過去一天。
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他什麽也沒有回。
同時心底升起了一股挫敗感,他好像已經忘了如何社交,如何才能與別人正常地溝通交往。身邊除了喬穆和阮繁星這兩個老朋友,他已經有很久沒有結交新的朋友了。
而方曜是主動闖入他生活的第一個,對他的這份熱情也不知能持續多久。
白謹明愣神了好一會兒,突然接到阮繁星打電話,讓他出去聚餐。
為了防止他一個人待在家出事,阮繁星每周末都會叫他出去目測一下生命體征,通俗點來講就是看他是否還好好活着。雖然白謹明對于這種行為很無語,但對方目的是好的,他以往都會答應。
而現在他完全沒有心情出去見人,所以拒絕了。
而且他已經對上周的經歷心有餘悸。原本年輕的時候就沒有去過夜店那種吵鬧的地方,上周去過之後,這輩子不想再第二次踏進去,他擔心自己的耳朵和心髒都得報廢。
結果阮繁星锲而不舍地給他打了個視頻電話,看樣子已經坐在包間裏了,還有服務員正在上菜。
“你把燈調亮點,我瞧瞧你氣色。”阮繁星虛着眼睛費勁地看向手機屏幕,白謹明覺得那樣子像極了眼神不好的老奶奶在關心自己孫子。
他可沒有給朋友當孫子的愛好,不耐煩道:“還在喘氣兒,沒死。”
阮女士沒有罷休,壓低了聲音問:“白天沒仔細問你,你帶回家那小男生到底怎麽回事兒?”
“再說一遍沒有帶回家,他沒地方住了,借住在我上面那層樓。”
阮繁星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我懂了,你又善心大發了,就像出錢援助喬穆那破公司一樣,對吧?”
……這什麽破比喻。白謹明耐着性子解釋:“我對星霁也不叫援助,這畢竟是喬穆的夢想,我只是幫他一個忙而已,況且以後星霁賺錢了我也能跟着賺。另外,我對那小孩也只是還一個人情。”
“是嗎?你的事說到底我也管不了,總之你別又腦袋一熱非要談什麽戀愛,就算要談也得真心喜歡人家。”阮繁星語重心長,“因為和你認識那麽多年我才這樣勸你,別嫌我煩。”
白謹明顯得冷靜多了,面無表情道:“不談戀愛了,感情這種事情折壽。”
阮女士由衷地笑了笑,“歡迎你加入單身主義至上的隊伍,希望你能堅持得久一點。”
白謹明低頭喝了口水。他也說不清自己目前是否還需要感情這種東西,他好像已經變得麻木不仁了。別人對的他感情,他難以完全捕捉。而自己對別人的感情……大概是很難再給出去了。
“行了,我去吃飯了,”阮繁星已經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希望下個周末見到你的時候生命體征依舊平穩。”
“……謝謝您的祝福。”他果斷挂了電話。
家裏又恢複了寂靜,像是沒有活人一樣。
白謹明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試圖讓自己忘記今天體會過的人間煙火。
周一上午,白謹明又睡到自然醒才起來,出門的時候已經将近九點。
他像往常一樣準備去公司,穿得挺像職場精英那麽一回事兒,但整個人的精神萎靡不振。電梯門打開,已經有人了,他垂眼走進去連頭也沒擡。
“哥。”
白謹明聽到這個稱呼,大腦出現了短暫的混亂,猛地擡起頭來看見了方曜的臉,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叫自己。
“你怎麽在這兒,什麽時候回來的?”他有些驚訝。
“昨天晚上就回來了,沒有跟你說。”
方曜還是背着雙肩包,一副好學生的樣子,手裏拿着一個小小紙袋,自然地遞給他。
白謹明人還不太清醒,他盯着那袋子也沒去接,只問道:“什麽東西?”
方曜:“我做的三明治,你還沒吃早飯吧?我在家吃過了,多做了一份,想着可能會遇到你。”
整整一個周末的失落感瞬間被填滿,他考慮片刻後伸手接過,一聲“謝謝”卡在喉嚨裏,半晌都沒說出來。
他發誓自己以前絕不是一個沒有禮貌的人,只是這種場合下道謝似乎太過刻意。
電梯剛好到了一樓,方曜對他揮了揮手就要往外走,白謹明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臂。
“我送你去學校吧,順路。”
他沒怎麽用力就将人拉了回來,方曜完全沒有跟他客氣。
“行啊,那就謝謝哥了。”青年道謝起來比他順暢多了,他聽了之後簡直自愧不如。
方曜收回腳步後還順勢按了關門鍵,電梯繼續下行,帶他們來到地下停車場。
其實星霁和那片高校所在地不太順路,白謹明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樣提議,仿佛一個三明治就能讓他心甘情願當一次司機。
然而話已經說出口,也沒有反悔的餘地,等到坐上車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太過殷勤了。似乎剛才那句脫口而出的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認識到這點之後他情緒也變得有些焦躁。
方曜坐在副駕上,感受到了白謹明的異常情緒。他轉過頭看了看男人的側臉,那張漂亮的臉上殘留着深深的疲憊感。
“你一直看我,會影響我開車。”白謹明雖然沒有轉頭,但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他依舊沒有收回視線,好奇道:“白先生的睡眠質量好像一直都不太好,從第一次見你到現在,你的臉色就沒有好看過。”
“臉色?”男人不帶感情地笑了笑,“我一直都這副鬼樣子,少見多怪。”
方曜:“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白先生睡得更好。”
剛好遇上紅燈,白謹明狠狠踩了一腳剎車,餘光裏看見那青年往前一倒又被安全帶狠狠拉了回去,模樣有些狼狽。
他是故意的,心情不好,連帶着別人對他的關心他都覺得不懷好意。
“你覺得我沒有找過醫生嗎?方同學。”他慢悠悠轉過頭去,“你的辦法總沒有醫生多吧。”
方曜的眉釘總是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一對着這張臉說話就忍不住朝那裏看。
他從來沒在自己身上搞過這種東西,就連耳洞都沒有,這眉釘打上去的時候也不知道有多疼,方曜也是夠能忍的。
“我雖然不是醫生,但是有一個偏方。”方曜笑了笑,“這個樂隊這周剛好在沐城一家live house有演出,我可以負責搶票。只要你進去聽一晚,保證你累得回家一倒頭就睡,中途打雷下雨都不會醒。”
車裏播放的音樂正放到副歌,白謹明瞥了一眼那個樂隊的名字,雖然不太熟悉,但他這段時間總聽。
他聽說過live house,卻覺得那種地方是年輕人的場所,和他這種人格格不入。
白謹明還沒有拒絕,就聽方曜說:“白先生看着其實也就二十出頭,這種娛樂活動應該早就嘗試過吧?”
“……這位同學,你是在拍馬屁嗎?”
方曜略微傾身,直直看着他,“不是,這是邀約。”
綠燈亮起,白謹明沒有了思考時間,收回視線混亂地答應了。
接下來的路上兩人都沉默下去,暗綠色的轎跑穿行在車流之中,白謹明煩躁得直想将油門踩到底,卻只能忍着。
他腦海裏一直回想着方曜最後一句話。邀約?聽起來既正式又暧昧,和一個比自己小九歲的人去live house,他在之前從來沒有想到這種事情即将發生。
而他親口答應了。
将方曜送到學校門口之後,白謹明想趕緊離開,青年下車後卻敲了敲車窗。
他将副駕車窗降下,問道:“怎麽了?”
方曜一只手搭在車頂,俯身看向他,“哥,記得吃早飯。”
等到人都走遠了,白謹明才愣愣收回目光。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難道是這段時間精神狀态不好嗎?所以才會被這種小孩一次又一次地牽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