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親密交易
白謹明的眼鏡壞了。
他醒來之後看見的第一個東西就是枕邊瘸了一條腿的眼鏡。已經不記得是誰弄壞的了,但總歸是不小心壓到的。
脖子上的項鏈還在,他伸手摸了摸那枚戒指,感受到熟悉的涼意之後,心情卻不像以往那般平靜下來。
昨天方曜好像和這枚戒指過不去,想動手摘下來被他直接阻止了。之後倒是沒再動手,反倒将項鏈往後轉了半圈,戒指落到了他背後,然後這人就一直在他鎖骨那裏又咬又親的。現在摸着還有些疼,他不得不收回了手。
果然是狗變的,牙尖嘴利。而且還頗有領地意識,對于并不熟悉的地盤也想要獨占。
一身的疲憊漸漸回到意識中,他徹底清醒,坐了起來。
房間裏只剩下他一個人,床的另一邊還留着被睡過的痕跡。這是客卧,昨天主卧被他們弄得睡不了人,又不想換床單和被子,他在清醒的最後時刻記得方曜把自己抱到了這裏。
枕邊放了一件幹淨的睡袍,應該是方曜從衣櫃裏自己拿來的。
白謹明穿上之後走出了房間,一眼看過去沒發現人,轉了一圈,就連主卧也都被整理好了。
他特意走到最裏面的房間,看見房門上獨立的電子鎖還在正常運行之後,才真正放下心來。
“方曜?”他開口時才發覺嗓子沙啞,不太耐煩地給自己倒了杯溫水,靠在島臺邊慢慢地喝。沒人回答他,應該是離開了。
昨天雖然喝了酒,但白謹明全程都還算清醒。
說沒有沖動是假的,但也稱不上魯莽。他現在并不後悔,只是稍微有些煩躁,一大早起來見不着人,他很難不懷疑對方是落荒而逃了。方曜是這樣沒有膽小懦弱的人嗎?好像也不是吧?
手機的振動聲突然在家裏某個角落響起,他循着聲音找了許久,終于在主卧的沙發上找到。是喬穆打給他的,接起來的時候他順帶瞥了一眼時間,竟然已經十點半了。
他大概知道喬穆是來問他怎麽沒去公司的,有條不紊地在心裏編了個借口,将電話接了起來。
“催我上班呢?”他率先開口。
“大哥你終于睡醒了?”喬總自降身份道,“我九點開始給你打了那麽多個電話,你怎麽都沒接?平時沒見你睡那麽死過。”
白謹明正準備面不改色撒謊,門鈴聲突然響起,将他的氣勢打斷。
……怎麽就這麽巧。
喬穆聽見之後比他還緊張,“誰啊?”
還能是誰,他走過去打開了門,在看見方曜的第一眼将食指豎在嘴邊,比了個靜音的手勢。
“送外賣的。”他裝得像模像樣,對着方曜說,“給我吧,辛苦了。”
青年神情有些玩味,竟然還真的将手上的東西遞給了他。白謹明下意識地接了過來,沉甸甸的,之後才低頭看了一眼,竟然是雙肩包。
他沒好氣地将包塞了回去,轉身朝屋裏走,一邊道:“昨晚失眠,今天天亮才睡着,手機靜音了沒聽見你電話。”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他轉過身去警告地看了方曜一眼。
幸好喬穆沒聽見,語氣有些焦急:“我這麽着急找你,主要是想和你商量你一件事,工作上的。”
“什麽事竟然是我能幫上忙的?”
“我這兩天和一個業內的影視公司搭上線了,他們有個電視劇項目,我看了一下,咱們如果當聯合出品方的話感覺能賺錢,還能給新人争取到角色。”喬總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只是投資的話可能會超出預算,所以就是想問一下你……”
白謹明聽懂了。
他在沙發上坐下,想了想要怎麽回答。在這空當方曜也突然坐到他身邊,用那雙藏滿陰謀詭計的眼睛看向他,裝作無聊又無辜的樣子。
他稍微走了一下神,聽到電話那頭的疑惑聲之後才回過神來。
“你做過調查嗎?評估過嗎?”他問道。
“……還沒有。”喬穆愣了愣,“事先說明沒別的意思啊,我以為你會毫不猶豫投錢,你這樣突然理性起來我還挺不習慣的。”
白謹明語氣有些嚴肅:“沒評估過你就急着把錢送給別人了,公司裏就沒人反對你?”
喬穆反駁道:“我之前也了解過了,現在只是想先把機會搶下來,之後再進行詳細地評估也不遲嘛。”
他勸不動,有些生氣:“星霁剛起步,才簽下第一個藝人,沒有培訓也沒有包裝,你就打算這樣把他推去演戲?就算這個新人天賦異禀,我們當聯合出品方能換來多少戲份的角色,你談過嗎?劇本都還沒确定下來,變數這麽大,而且那邊有沒有确定制作人,制作人有沒有找導演編劇,你了解過嗎?”
肩上忽然又多了一份熟悉的重量,方曜又把腦袋靠了上來。甚至在他空出來的右耳旁邊用氣音道:“這麽生氣啊?第一次看見,真新鮮。”
白謹明頓時沒那麽氣了,他只覺得方曜有病。
電話那頭似乎被他一連串的質問問懵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沒見你涉足過這個領域啊,怎麽這麽了解?”
白謹明有些頭疼:“是你行事太憑心情決斷了。聯合出品方投的錢不是小數目,要是虧了,公司賬面不好看。經紀公司要賺錢本來就不是一兩個月的事情,你急也沒有用,不如再去傳媒學院找找好苗子,總能撿漏。投資也別想着一步登天,星霁不是已經有了投資規劃嗎,慢慢來。”
喬穆沉默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行,我先去詳細了解一下,之後再開個會,到時候你得來一趟。”
白謹明的目的達到了,他不是想阻攔喬穆這個決定,只是覺得不能那麽輕率。
“好,我上午請個假,下午再來公司。”
那邊嗤笑一聲:“本來就是怕你無聊才設置的崗位,你還真這麽敬業每天上班啊?想休息就休息吧,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白謹明正想說話,頸側卻突然傳來一陣刺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方曜又在咬他,拿他磨牙。
“怎麽了?”喬穆在電話那頭問。
他一巴掌胡亂拍過去,将人推開,敷衍道:“不小心撞到了,沒事我挂了。”
說完果斷挂了電話。
“滾。”白謹明對方曜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方曜往後退開,卻仍舊坐在他身邊,側靠在沙發上興致盎然地看向他。
“今天早八有課,下課之後我就趕回來了,怕你以為我睡完就跑了。”
白謹明冷笑一聲:“難道不該是我睡你嗎?”
青年眼神落在他頸間,透過敞開的衣領看下去,挑了挑眉道:“那也不是不行,白先生能睡我是我的榮幸。”
他根本不吃這套,聽了這種話只覺得是虛僞的恭維。他知道對方在看他身上的吻痕,剛才經過衣帽間時他進去瞧了瞧,鏡子裏他露出來的地方慘不忍睹。掀開睡袍一看,腰的兩側還有淡淡的指痕淤青。
不提起這件事還好,一想起來白謹明就覺得一股怒火竄上來。
“但不是我的榮幸。”他站起身離開沙發,“在我身上痕跡消失之前,你別出現在我面前。”
方曜仰頭看向他:“所以白先生是同意以後繼續睡我了?”
他腳步一頓,回頭問:“我說過嗎?你覺得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青年一笑:“鄰居兼床伴,不錯,我比傳聞裏前幾個床伴多了一層關系。”
白謹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在這一瞬間審視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是方曜主動接近他的,還裝得人畜無害,這不能怪他自己心軟。他唯一做的不妥的地方,是沒能早些發現這人的真實面目,将主動權白白送了出去。
他不喜歡被牽着鼻子走的失控感,也不喜歡意外。這場一夜情就是意外,他想要彌補這場意外帶來的損失,就比如将方曜順勢留在自己身邊,但不是現在這樣。
“方曜。”他低頭看着沙發上的青年,“坐好了,我要跟你說幾句話。”
明顯的長輩或者上級口吻,白謹明知道方曜不願被人管束,可他偏要。
兩人無聲對峙了好一會兒,方曜收起了笑意,不樂意卻還是老老實實坐直了。
他毫無感情地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對我其實沒有任何感情可言,只是好奇,但講故事的權利握在我手上,想要窺探我,你得安分聽話一些。”
“所以這是我聽話的報酬?”方曜似乎認同了他前面那幾句。
“是。”白謹明答道。
青年卻突然問:“那白先生為什麽願意留下我呢?”
方曜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年輕而蓬勃的身體幾乎能将他罩住,擋去落地窗外的陽光。
“你明明也需要我的存在。”方曜輕聲道,“讓我聽話可以,但是你得對我負責。”
白謹明冷笑一聲,擡眼問:“都是成年人,我需要怎麽對你負責?”
然而青年卻忽然低頭,在他嘴角親了親。
之後又若無其事般開口:“多陪陪我,我會給你想要的。”
白謹明身體有些僵硬,聲音也沙啞:“這算是交易嗎?”
方曜退後一步,又恢複了那種故意裝乖的樣子。
“随您怎麽想。”
青年總喜歡對他用尊稱,在床上也是一樣,白謹明如今一聽見便覺得心裏一緊。他有些懊惱,自己這是養成條件反射了。
白謹明是個商人,他在心裏掂量了一下利弊,覺得有利可圖。方曜這個人的确可以調節他的痛苦,退一步來講,至少是個不錯的床伴。
“可以,那從現在開始吧。”他看了眼廚房,“我還沒吃早飯。”
“……行,家政服務也在我服務範圍內。”方曜無奈地笑了一聲,卻還是挽起袖子朝廚房冰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