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陪我回家吧

方曜可以打車,但他還是選擇了坐公交車回學校,大概是演戲演全套的心态作祟。

被父母斷了生活費的落魄富二代,這人設多惹人唏噓啊,尤其是白謹明真的很吃這套。

在他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方曜有幸窺見了白謹明冷硬外殼下的心軟,之後他才可以抓住這一點真實,費盡心機來撬動白謹明的虛僞僞裝。

很神奇,他是幸運的。

方曜背上雙肩包下了車,走進校門的一刻,收到了回複。

【你自己撞的,別賴我】

他右手衣袖間隐約露出一截手腕,在腕骨處有一團紅印,如果觀察得仔細才會發現那是一圈牙印。

那是昨天晚上白謹明在神志不清的時候咬的,下口狠絕,到現在都還有點火辣辣的痛。他剛剛在車上先拍了一張銀杏樹的照片過去,白謹明的回複十分冷淡,他想逗一逗對方,于是便照着自己的手腕又拍了一張。

挺有意思的,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像是在逗貓。

看見對方安靜的樣子就想惹一惹,把人惹到不耐煩了自己反而開心。

只不過每只貓也有自己的性格,而白謹明更像是那種大型貓科動物,沒有像家貓一樣自我馴化,主動走進人類的世界。

當然方曜也不是想要馴化白謹明,他沒有這種損人不利己的癖好,只是想更接近對方而已。越接近白謹明,他就越能從對方身上發現有意思的東西,為他平靜而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絲……盼頭。

就比如說現在,他是真正的希望白謹明晚上能找他。

做什麽都好,只要能待在一起他就不會感到無聊。

下午上課的時候美學老師又在上面念PPT,方曜坐在教室的角落裏,旁邊兩個座位沒人,就他孤零零一個,這是常态了。

桌上放了一臺筆記本電腦,他看似在用電腦記筆記,實則屏幕上放的是中級宏觀經濟學課件。

他時不時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一節課過去之後将自己的數據分析寫成一篇小報告,發到了曾宜郵箱。

方曜眼睛有些疲憊,揉了揉眉骨。

在高中時家裏就想讓他出國念金融相關的專業,方曜借口說自己想高考留在國內讀書,結果填志願的時候背着方家父母自選了漢語言文學。木已成舟,家裏就算再生氣也沒辦法讓他退學,只是三令五申只允許他這四年放縱一下,畢業之後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

為了保證方曜之後能繼承家業,方永年還給他請了一個別人家的孩子——曾宜。比他大幾歲的一個女生,讀了美國藤校金融PhD,百忙之中在遙遠的大洋彼岸給他傳授經濟學知識。

曾家與方家有幾十年的交情,長輩都談好了,所以曾宜即使大材小用也沒有怨言,而方曜為了敷衍方家父母也不得不裝裝樣子。

兩個人仿佛商業合作關系,除了在郵箱裏互發課件和課後作業,便再無其他聯系。

然而這一次曾宜收到報告之後,卻給他發了一封與經濟學毫無關系的郵件。

【我爸媽說你要去學校實習,但你父母氣壞了。】

這個時間點美國那邊是淩晨,他不知道曾宜是根本沒睡還是已經醒了。可怕的作息,可怕的人。

方曜面無表情地用郵件回複,只有一句話。

【他們要你來勸我?】

玉 嚴髓

【對,但是我認為這和我沒有關系。你可以跟伯父伯母說我已經勸過你了嗎?這樣我方便交差。有機會的話,我也會幫你勸勸伯父伯母。】

他很不想主動聯系方永年和孫婉,觀念不同目的不同,沒有什麽好說的。

但曾宜說有機會可以幫他勸一勸,身為別人家的孩子、他們圈子裏最為耀眼的小輩,曾宜說的話在長輩那裏還是很有分量的。看在這點上,他還是決定幫一幫。

【好的。】

美學課結束之後,又上了一堂現代漢語課。下課時已經到了晚飯飯點,其他同學都相約着一起去幹飯,教室裏很快就空了下來,只剩方曜一個人不慌不忙。

中文專業男生數量本來就少,他們班加上他總共也就五個男生,其餘四個在大一時剛好被分到了一間宿舍,他是多出去的那一個,和其他專業的人混住。幸而他在一開始就沒有想要在大學裏交什麽朋友,便也不覺得自己孤獨。

方曜收拾好東西之後,照常獨自朝校外走去。

原本想問一問白謹明下班了沒有,拿起手機之後還是先給方永年撥了個電話。

方永年大概在忙,過了很久才接電話,一開口就是那種得意又傲慢的語氣:“來認錯了?”

“你們有意思嗎,讓曾宜來做我思想工作?”方曜故意讓自己聽起來很生氣,“下一步又打算讓哪些人來勸我?”

方永年冷笑了一聲,“你這麽硬氣,看來自己有錢啊。”

“不是你們的錢。”他穿行在人潮中,怒氣洶洶的氣質在一衆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學生裏格格不入。

那邊沉默了片刻,似乎走進了辦公室,關上了門。

“你什麽時候去實習?”

方曜一個字也不想多說:“明年。”

“咱們方家還沒有出過文化人,你要是想深造當大學老師,我都還勉強同意。”方永年語氣十分不解,就差明說他不成器了,“可你偏偏要去中小學實習,你是瘋了嗎?”

他語氣也不善:“中小學惹到你了?你是沒讀過小學沒讀過初高中,還是也瞧不起自己的老師?”

“這不一樣,我們家只有你一個孩子……”

“行了,”他打斷道,“我去學校實習是因為我以後想建一所學校,至于公司你們要交給我也可以,錢這種東西我來者不拒。要是不放心交給我,不是還有曾家的女兒嗎,曾宜就符合你們的期望。”

方曜難得說這麽長的話,但因為是吵架,所以一口氣下來氣都不帶喘的。

電話那頭終于安靜了一些,他正要挂電話方永年就說:“這周末回家一趟,你兩個月沒回來了。”

其實方曜上周末回過槿城,但他沒有回家,也沒有告訴方家人。

那是個他不太想踏足的地方,從前不得不待在裏面的時候只覺得連空氣都令人窒息,好不容易成年了,他自然更不想回去。

“回來好好談一談,”方永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不提你實習的事,也不勸你接手公司,就簡簡單單吃頓飯。”

方曜第一反應是拒絕,但還是猶豫了片刻,最後勉強答應了。

挂掉電話之後心情也變得糟糕起來,迫不及待地撥通了白謹明的語音通話。

“在開車呢,你邀寵也得挑個好點的時機吧?”

男人不太耐煩的聲音傳了過來,卻讓方曜的情緒瞬間平息。他剛好走出了人群,感受着冬日傍晚的冷風,換了個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失落語氣:“啊……我只是想問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去買菜。聽白先生的語氣,好像今天晚上是不打算翻我牌子了。”

白謹明不僅看穿了他的把戲,而且還要戳破,“喜歡跟我裝柔弱裝委屈是吧?”

方曜低低地笑了一聲,又變回了正常的聲音:“所以白先生要怎麽樣呢?”

“我能怎麽樣?”白謹明道,“你喜歡裝就繼續裝吧,只要你自己不嫌累,我也沒什麽意見。”

他慢悠悠地走到了公交車站。以往經常能看見一些男男女女在站臺上打電話,其中一些往往帶着幸福而甜蜜的表情,他猜測電話的那一頭可能是那些人的另一半。

方曜沒想到有一天會輪到自己,雖然白謹明還不算他的另一半,但這種有人傾聽自己廢話的感覺很奇妙。

“好啊,那我今天上課上累了,不想坐公交車回家,白先生能來接我嗎?”方曜厚着臉皮又開始裝柔弱,或者說他根本沒有臉皮這種東西,裝起來毫不費勁。

另一邊沉默了許久,隐約能聽見從車窗裏灌進來的風聲。

好一會兒之後,白謹明才忍耐着回答:“你給我等着。”

方曜越來越覺得白謹明其實是個很好說話的人,而且還心軟。當他看見那輛暗綠色的車停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這種感覺尤甚。

他極其自然地坐進了副駕,轉過頭看向男人。瞥見了一點被衣領遮住的吻痕,便開始懷念起了白謹明皮膚的觸感,而且這人抱起來也很舒服。

不過他很快遏制住了那些念頭,半開玩笑道:“我好像一個被你包養了的拜金大學生,其實被你包養也不虧。”

白謹明懶得給他眼神,專心看着路況,“你之前不是說要給我發課表嗎?”

方曜順勢拿出手機,找到課表安排後截圖發了過去。之後又一直盯着男人,半晌沒有說話。

白謹明無語道:“……我也不至于好看到這種地步吧,你一直盯着我做什麽?”

他挑了一個等紅燈的好時機,極其自然地說出了口:“這周末你陪我回趟家吧,以朋友的身份,或者什麽身份都好,你來定。”

幸好現在是紅燈,不然他覺得白謹明一定會來一個急剎。

男人轉過頭,皺眉打量了他兩眼,“你認真的?”

“很認真,我不太想一個人回家,你能陪我嗎?”他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又是在示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僞裝只占了五成,剩下的五成是真心希望白謹明能陪自己。

直到綠燈亮起,白謹明才輕聲說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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