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說你是我男朋友
兩人沉默了許久,方曜突然問:“姜朔是怎麽死的?”
白謹明原本松弛的神經又緊繃起來,這個名字是他夢魇的根源,是不能被提及的秘密。
他定了定神挑眉道:“你沒聽說過嗎?火災。”
方曜不願承認,那一夜之後他開始對白謹明頸間的項鏈耿耿于懷,終究沒有忍住,去簡單地查了查姜家資料。火災發生之後,姜家似乎花錢消除了絕大部分痕跡,那場火災只存在于人們口中,他沒有在網上找到任何相關的報道與線索。
但白謹明看起來似乎沒有被火災攪入其中,身上既沒有留下的傷疤,在聽他提及火災的時候情緒也不像預料中激動。
他因為在白謹明這裏得到了一些偏袒,所以膽子也大了起來,毫不委婉地問:“是因為獨活下來,所以你感到愧疚嗎?”
雖然這樣說,但方曜心裏隐約覺得白謹明并沒有愧疚之情,也沒有獨活于人間的痛苦,而是另外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很想弄清楚。
白謹明生硬地笑了笑:“你覺得伴侶應該是什麽關系?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必須殉情嗎,沒了愛情和婚姻就不能活了?”
方曜聳了聳肩:“但至少會很掙紮,除非你根本不愛他。”
“我愛不愛姜朔與你無關,你現在是要和我讨論感情嗎?”
“不是,我想和您讨論婚姻。”方曜神情始終是放松的,語氣也帶着漫不經心的味道,“不如我們結婚,一段新的婚姻可以迅速掩蓋上一段婚姻的失敗。”
白謹明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往回走,只隐隐約約留下一句帶着怒意的“瘋子”。
方曜帶着笑意追了上去。
如果時間能倒退,白謹明希望自己不要與這個瘋子交換秘密。他明顯感覺到在自己說出了對方曜的偏袒之後,這個人就變本加厲了,幾乎可以用恃寵而驕來形容。
而在十多分鐘之前,他竟然還覺得自己與方曜的關系不會走到談情說愛的地步。現在這個人竟然提出要和他結婚,連法定年齡都沒到就談結婚,他就沒見過這種把大事當兒戲的小屁孩。
方曜追上來與他并肩,厚着臉皮說:“我二十二歲生日就快到了,您再等等,把這個當成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吧,怎麽樣?”
“滾,別把我當消遣。”他無情道,怒氣沖沖地走得飛快。
青年锲而不舍在他耳邊絮叨:“在那之前,我們可以用戀人的身份相處。其他人如果知道你訂婚了,流言會逐漸消停的,那些不自量力來騷擾你的人也會少很多。”
“……是嗎,那我還得謝謝你了?”
白謹明冷嘲熱諷之後沒再理會,一路上任憑方曜再怎麽說也沒轉頭,直接走回了停車的地方。
然而當他站到駕駛座外面時才想起來鑰匙不在自己身上,這一趟根本不是他開車。一轉身,方曜正帶着笑意,站在他身後很近的地方,垂下眼來看着他。
他被氣得都有些無奈了,只好問:“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方曜想了想,“你長得好看啊,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脾氣也很好,還樂于助人。”
他只聽了幾個字就知道這都是方曜瞎扯的,這些答案完全沒有走心,這人的神情也沒帶幾分認真。連對他感興趣的原因都還沒有找到,還談什麽喜歡,甚至說要和他結婚……太兒戲了,這人懂什麽是婚姻嗎?
“感情的吸引往往是從臉開始的,我承認你的臉對我來說也很有吸引力,但我不會因為你長得好看而想和你結婚,明白嗎?”白謹明權當自己給後輩上課了,“我不算多正常,但我希望結交的人至少不會比我更像個瘋子。”
方曜也像個認真聽課的好學生,等到他說完之後才理直氣壯地答道:“物以類聚嘛。”
白謹明深吸一口氣:“你要是再這樣和我頂嘴,就別坐我的車了,自己回沐城,或者讓你父母送你回去。”
方曜果然閉嘴,老老實實開了車門坐進去,一直到他們重新上了高速也沒有說話。
白謹明心裏的驚濤駭浪始終沒有平息下去。怒氣是消了,但是又情不自禁回想方曜提出結婚時的神情,每想一次都覺得荒謬,但與此同時,內心深處的動搖也漸漸浮上來。
其實他也不明白什麽是婚姻,即使他結過了一次婚并且經歷了許多事情,到頭來也很難描述婚姻的性質。
但結婚這件事總歸是嚴肅而謹慎的,對方越是成熟對這段關系越有利。而方曜大學還沒畢業,又一副跟他玩玩的樣子,他很難将方曜與結婚證聯系起來。
他覺得有必要開口:“我和前夫認識了五年才訂婚,訂婚半年才正式結婚。”
餘光裏方曜開車的身影并沒有受到影響,但當他轉頭看過去,發現對方的手指開始輕輕敲擊着方向盤。
過了好一會兒方曜才回答:“你是打算以自己第一次婚姻為标杆,複制粘貼嗎?”
白謹明眉頭一皺:“沒有,我只是想說我們太快了。”
他竟然想象了一下與方曜的婚後生活。一起做飯吃飯,一起做家務,一起出門采購,各自經歷每天的工作學習瑣事,然後在晚上又相聚在同一張床上,一起入睡。
這樣一想,婚姻似乎也沒那麽難。他畢竟經歷過那樣的婚後生活,只不過是将伴侶換成另外一個人而已。
白謹明正出神,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又是陌生號碼。
在不接與接起來痛罵兩個選擇裏糾結了一會兒,卻聽得方曜開口問:“又是之前給你打電話的人嗎?”
“應該是的。”他的語氣毫無起伏。
方曜看着路:“接起來,我幫你說吧。”
要兩人同時面對嗎?白謹明一愣,下意識抗拒與別人共享秘密,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按下了接聽鍵,然後公放。
“謹明,你今天離開了沐城嗎?”又是那個蒼老的男性嗓音,帶着略顯貧乏的關心和尤為明顯的監控意識。
方曜見白謹明沒有說話的意思,于是青年幫忙答道:“是的,他陪我離開一趟。”
電話那頭詭異地沉默了片刻,老人語氣變得更加糟糕,質問道:“你是那天晚上罵人的那個?”
“是啊,”方曜語氣上揚,聽起來有些愉悅,“看來您老記性還不錯。”
那邊冷哼一聲:“我不同你說話,把電話拿給白謹明。”
方曜答道:“不巧了,白謹明也不想跟你說話,他沒在這附近,有什麽話你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老頭子冷笑一聲:“你?你不過是白謹明帶回家裏的玩意兒,有什麽資格跟我說話?”
白謹明厭倦地将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看向窗外。他一聽到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就想吐,以前顧及着一家人的關系,忍耐了很多年,但現在他完全沒有必要再裝出禮貌的一面。
他搶在方曜開口之前碰了碰青年手臂,用口型無聲道:“男、朋、友。”
方曜眼睛都略微睜大了,難得愣愣地看向他。
他又無聲道:“說你是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