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穿越
趁着大家都在盯着大屏的時候,遲域直起身,走到了“深淵”旁邊,不由分說,将手裏的毛巾直接搭到人家的肩膀上。
眼看着這位冷漠的人面色不善,遲域還笑得一臉熱情:“一直拿着,我都累了。”
“深淵”那一刻體會到什麽叫做伸手打不了笑臉人。
半晌,他面無表情地扯過肩膀上的毛巾,随意地纏到了左手手腕上。
遲域笑得更燦爛了。
“等一下,”章淺看着他們兩個忽然出聲,“我有個疑問。”
她指着遲域問道:“他不是兩分嗎?”
系統:“遲域用一分換了四條幹毛巾。”
“哦,”徐霜恍然大悟,怪不得門開的那一刻突然出現了四條毛巾,原來是遲域用積分換的。
“你怎麽知道積分能用?”許留問道。
“不知道,”遲域聲音懶懶的,“雨停了,你們往門口跑的時候我随口問了一句,就有了。”
章淺身上還裹着毛巾,看向他,說:“謝謝。”
“不謝,”遲域朝章淺溫柔地笑了笑,又看向面無表情的那位“深淵”先生,衆目睽睽地朝人家耍賴:“這位朋友,你欠我個人情。”
下一秒,“深淵”将纏在手腕上的毛巾扔了。
遲域看着被扔到地上的毛巾,說:“那也欠。”
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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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看着這兩個人很厲害來着。
現在……不确定,還是再看看吧。
系統的聲音響起:“你們即将進入第一個世界,有一次機會以上帝視角觀看。”
“還有上帝視角,那就很輕松了呀。”許留說,“快來吧。”
大屏畫面随之轉化,他們用上帝視角觀看了一場與現在相隔千年之久的故事。
——
尚氏家族代代經商,到了這一輩,家裏直系孫兒只有一個,叫尚景山。
老爺子過了七十大壽才迎來這麽個孫兒,寶貝的緊。
尚景山從小到大沒受過一點委屈,小少爺被養得矜貴,也被縱出了一副嬌縱的性格。
只是在他十六歲那年,毫無征兆的生了場大病,頃刻之間就纏綿病榻。
尚老爺尋遍神醫,得出來的話都是該準備後事了。
又一位神醫急匆匆地走了出來,關上門後緊皺着眉,看着尚老爺搖搖頭。
尚老爺的心又沉沉地墜下去,剛要差人送大夫離開,突然聽見大夫說:“尚老爺,西橋地下有個算命的,人們都稱他為半仙。不如去請他來瞧瞧,興許有個轉機。”
尚老爺謝過大夫,親自帶着人去了西橋。
西橋下支着張破爛桌子,一條桌腿缺了半截,還要靠塊石頭來墊着維持平衡。
半仙有一搭沒一搭的搖着破扇子,連個椅子也沒有,索性直接坐在地上,眼睛眯着哼曲兒。
聽到有些動靜,睜眼一看,對上衣着富貴華麗的尚老爺。
“我大概知道,”半仙依舊靠着牆,“你來的目的。是不是家裏有人病了,還治不好?”
尚老爺微微欠身,誠懇道:“家中孫兒突發疾病,求仙人指點。”
半仙擺擺手,說:“用不着這麽客氣,我恰好知道些,不曉得有用沒用。”
尚老爺看了眼身後的人,仆人立馬送上沉甸甸的錢袋。
半仙無所謂道:“我倒不是圖這個。這樣,要是真有用,你們就記我個好,日後我有什麽需要,能幫我一把。”
“一定。”
得了尚老爺的肯定,半仙扶着牆站起來,也有模有樣地行了個禮,半晌才幽幽道:“不遠處有座山——叫西山。每座山都有山神,守護這一方山脈安寧。而叫西山的山神好歸好,就是性情狹窄,不允許有人和他同名。”
仆人在後面聽的直瞪眼,也就是從半仙嘴裏說出來的,雖然扯淡,但是還有那麽一丁點的可信。
但凡換個人,估計就該挨打了。
半仙繼續說:“你家孫兒的名字裏,一定有‘山’字吧。”
尚老爺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後又不解道:“可是,為什麽到現在才會被山神找到呢?”
“山神不需要理由,我還曾見過已成家的男人突然受到詛咒,在七天內死去的。”
尚老爺大驚,急道:“我現在就給他改名。”
“沒用的,”半仙将手裏的破扇子扔到了桌子上,“這山神又不是傻子,他找上誰,就一定會纏到底。”
“仙人可有破解之法?”
“山外有天,找個名字裏帶‘天’的同齡男孩,讓他們形影不離三年。你家孫兒自然平安無虞。”
尚老爺低頭沉思了片刻。
半仙看着他明顯有些懷疑的表情低笑了幾聲,說:“不信就走吧。”
尚老爺作揖道:“若孫兒無恙,定當厚謝仙人。”
半仙又一屁股坐回牆角,靠着牆懶洋洋地阖上了眼,無所謂道:“不用厚謝,記得我說的話就行就行。”
小少爺的生母牟氏候在宅子門口,看到尚老爺回來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尚老爺看着一臉殷切的牟氏,猶豫片刻,還是将那半仙的話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她。
牟氏立馬就想起來自己哥哥的兒子,與景山同齡,名字裏帶天。
她急忙對着身後的丫鬟茶茶說:“快去找我哥哥,把天兒帶來。”
茶茶沒動,牟氏又催促她。
“夫人……”茶茶支吾着張口。
牟氏一時着急昏了頭,這才反應起來,她嫁入尚家十幾年,父母相繼過世,早就已經和娘家斷了聯系。
而她哥哥在母親去世當天,猩紅着眼眶吼她,要和她斷絕關系。
只是一朝之間,從小疼愛她的哥哥像是換了一個人,不與她聯系,不肯見她,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怨。
她這些年始終在試圖聯系哥哥緩和關系,也曾獨身站在他宅門前堵她心軟。
可是即便她身懷六甲暈倒在強烈的太陽下,那宅門依舊未曾打開。
她未曾再見過哥哥,也未曾見過那剛出生的侄兒。
她總是很關注哥哥的消息,茶茶為此買通了牟大公子家的奶娘,時不時能從她嘴裏聽到些消息。
于是牟氏知道了她那素未謀面的侄兒起名叫做牟寧天,知道這個小侄兒從小習武,騎馬射箭都很厲害。
……
時間晃着一年又一年,她似乎習慣了哥哥沒有回應的日子,也漸漸地平息了這份執着。
如今自己的孩子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就算荒誕,她也依舊要去求一求。
當天傍晚她獨身去了哥哥家。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半夜時分,她帶着個頭已經超過她的少年回了尚府。
那天半夜下着雨,牟氏拍了拍少年的肩,隔着一扇小小的窗看向裏面床榻上的人,輕聲說:“天兒,裏面就是你弟弟。”
牟寧天點點頭,推開門走進了小少爺的房間。
那是牟寧天和尚景山的第一次見面。
小少爺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人影,只是他太疲憊了,眼睛一點都睜不開。
這些天來陪伴他的一直都是母親,他也以為是牟氏,索性也不再費力地睜眼看,又輕飄飄地閉上了眼。
後來他感覺到那人在床前看着自己,不知過了多久,那人又坐在床榻邊緣。随後,自己嘴裏被塞進了什麽東西。
在那東西消散前,小少爺終于感覺到了一絲味道——甜的。
第二天小少爺就清醒了。
“你就是讓我媽經常偷偷哭的那個舅舅家的兒子?”
小少爺第二天清醒後看着站在窗邊的人,盯了很久後才說話,說話時聲音啞啞的,卻依舊帶着些跋扈。被他盯着的人很長時間都沒反應。
小少爺的眼睛都盯累了,那人才轉過身。
帶着一身的疏離和清冷,牟寧天看向小少爺,眼神寂寥。
小少爺從小到大都被人捧着,還從未見過這麽不把自己當回事的人。
兩個十幾歲的少年對視了片刻,小少爺憋不住先開了口:“我問你話呢,你聽到沒有啊?”
牟寧天走了過去,帶着和年齡不相匹配的成熟,居高臨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少爺,說:“以後叫我哥。”
小少爺天生帶着驕傲,自然不服。
只是因為他還卧床,身體虛弱得很,剛想要回擊兩句,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而面前這樣應該叫做哥的人,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什麽哥啊,”小少爺在心裏罵道,“看不見自己咳得這麽厲害麽,連給自己杯水都不會。”
确實,這位“哥”只是看着他咳,絲毫沒有要給他杯水、或者扶他坐起來順順氣的念頭。
小少爺生生止着咳意,嘴唇發幹。剛剛咳得有些急,眼眶濕潤,他瞪圓了看着牟寧天。
“好好說話,我可以把水給你端過來。”牟寧天說。
小少爺別開臉看着床內側,暗自使力想要自己站起來,卻一點力氣也沒有。
在心裏罵了牟寧天一百次之後,小少爺終于轉過頭,不情願地喊了聲“哥”。
牟寧天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哥,”小少爺一字一頓,“我想喝水。”
牟寧天這才轉身去倒了杯水,端過來後扶起尚景山,喂他喝了進去。
後來的尚景山果然以肉眼可見的狀态在好轉。
第二天的他清醒了。
第三天的他可以坐起來了。
第四天的他可以下床了。
第五天的他可以走動了。
……
尚家上上下下都樂壞了,每次見到牟寧天都跟見到神仙似的。
就連尚老爺都對這位外姓侄兒溫和寬厚,唯獨最該感謝的小少爺嗤之以鼻。
小少爺見過很多次母親偷偷掉淚的樣子,他也聽茶茶提起過,都是因為他舅舅毫無理由地單方面斷絕關系。
所以小少爺對他舅舅一家一點好印象也沒有。
不過他的命還是靠他這個哥吊着的,就算萬般不滿意,他也沒辦法。
後來的尚景山身邊有牟寧天形影不離地跟着。
再後來尚老爺生病卧床,家族發生內鬥,幾個親兄弟鬥了很多年。
然而其中內情并沒有人知道,只是在內鬥的第七年,牟寧天突然離世。
內鬥從此停息。
再後來,莊內起了場大火,小少爺不知所蹤。
……
屏幕裏的故事半小時不到,中間缺失的七年卻讓人浮想聯翩。
剛剛系統說的,拯救配角。
配角是牟寧天。
意思就是,牟寧天的死有內情。
“我沒看明白,這七年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啊,怎麽拯救。而且看牟寧天對尚景山那個冷淡勁兒,那萬一就是他想争奪人家的財産呢。”許留說。
章淺盯着早已沒有畫面的大屏看了會,開口道:“也有可能是牟寧天成了尚氏家族內鬥的犧牲者,所以需要拯救。”
系統沒動靜,卻憑空掉落了幾件衣服。
他們看着掉落在地面上的衣服,有些無語。
許留撿起一身長袍,在自己身上比劃着看了看,又四處看着,“你這個系統不行啊,我之前玩的游戲都可以一鍵換裝。你這,還得我們自己換。關鍵也沒地方換啊。”
“咔”的一聲,他們聽見了什麽東西掉落的聲音。
系統機械的聲音響起:“左轉第三個房間門鎖已打開,你們可以依次前往換衣服。時間有限,555秒後轉換世界。”
“等一下,”方遠扒拉着地上的衣服,“我們一共七個人,你為什麽只給我們六件衣服?”
聽了他這話,別人也紛紛看去。果然,這堆衣服裏有兩件女生的長裙,還有四件長袍。
遲域盯着衣服看了片刻,擡頭時眼睛含笑:“系統大概是疏忽了,沒關系,再發一件吧。”
“好的。”系統的聲音依舊機械,這次卻莫名聽出來一股子無奈又不能發飙的意味。
很快又掉落了一件衣服,随之大屏上出現倒計時——555、554、553……
在場的相互對視了一眼。
許留握着手裏的長袍,視線瞟向外面,支吾道:“要不就在這換,外面萬一還有那些可怕的人怎麽辦……”
徐霜看着一堆衣服裏面明顯的兩件淺綠色的裙子,這要是換的話,得先把現在身上的衣服脫掉。
畢竟和身邊的人都不熟,兩個女孩子只能抱團,也沒說出來讓幾個男性出去的話。
她們挽着手往門口走了幾步,看了看外面,入目只有紛亂的雜草,荒涼可怖。
“能不換衣服嗎?”章淺問道。
系統:“你們即将穿越到1000年前的世界,經歷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實發生,你們必須隐藏并且保護好自己。”
系統這番話可真是牛,一句話沒提死,但句句意思都是——你們可得保護好自己,萬一死在那了,就是真死了。
兩個女生認了命,提了口氣,剛想出外廳,忽然被遲域擋在了前面。
遲域的視線越過她們,看向後面的人,說:“她們在這裏換衣服,我們幾個去外面。”
許留剛想反駁,又對上那位“深淵”先生淩厲的目光,讪讪閉上了嘴。
遲域把外廳的門關好了,臨走前對章淺和徐霜說:“你們安心在這裏,這裏不會有事。”
随後,他們五個人到了系統所說的房間外面。
這個房間的鎖果然已經掉了,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許留本想第一個沖進去,在邁入門檻的前一秒止住了,看着旁邊的四個人說:“節省時間,一起吧?”
“深淵”冷淡地掃了他一眼,轉過身看着廊道外的雜草,無聲地拒絕了他的提議。
不過方遠和卯叔倒是和他一起進去了。
大屏上的時間一秒一秒地過,遲域饒有興趣地盯着這人的後背,問:“你不怕麽。”
這人沒任何反應。
遲域又問:“你的名字,到底叫什麽?”
這位名字不定的人終于想起來自己最開始胡扯的那個名字,他轉過身,清冷的眼眸對上遲域探究的目光。
大屏上的數字從453跳躍到317,這人好看的嘴唇動了動:“陳墨。”
“好。”遲域笑着應他。
裏面的三個人很慢,時間已經不到200秒了。
章淺的聲音傳來,提醒他們時間還有187秒時,裏面的三個人才換好衣服。
遲域沒有一點着急的樣子,他眼睛含着笑意,問:“一起,可以嗎?”
“你自己去換,我最後。”陳墨說。
遲域聞言勾着嘴角,語氣輕飄飄的:“怎麽,讓我先換,是擔心我沒換好到了那個世界被發現麽?”
剛出來的三個人:“……”
又看了看,這次确定了,他們确實是厲害,但也是真的腦子不太靈光。
方遠提醒道:“馬上時間就快到了。”
“謝謝提醒,”遲域謝的一點都不誠懇。話音剛落,他就抓住陳墨垂着的右手手腕,一把将人拽進了房間。
門“吱呀”一聲被關上了。
陳墨皺着眉甩開遲域的手,銳利的目光落在遲域身上。
遲域扯了扯手裏的長袍,“別這樣看我,我沒讓你最後一個進來換,也算是又救了你一命,看吧,你又欠我一個人情。”
陳墨實在是有些無語。
章淺的聲音又傳過來——“還有123秒,你們都好了嗎?”
遲域嘆了口氣,轉身背對着陳墨:“你換吧。”
陳墨徑直将外袍套在了衣服外面,沒用多少時間。他看向別處,說:“你換你的。”
遲域的聲音含着笑意,他一邊脫上衣一邊說:“看來你還是很擔心我的,這麽快就換好了。”
陳墨依舊看着別處,冷着臉沒理他。
忽然,遲域輕聲喊了陳墨一聲。
陳墨看向他,正對上他光裸的背。
遲域将外袍翻來覆去,轉身看向陳墨:“這件衣服翻過去了,我找不到正面。”
恰時,章淺的聲音再次傳來:“還有40秒了!”
陳墨走過去一把拽過他的外袍,快速将衣服正面找到,又丢給遲域。
“謝謝,”遲域笑道。
遲域終于穿好了衣服,陳墨看到他後領沒翻好,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個心理,他竟然走過去整理了遲域的後領。
大屏上的時間歸零。
他們就是在這一刻穿越的——
外廳的章淺和徐霜穿着丫鬟的衣服,忽然間面前就出現了一堆人,和她們穿着一樣的衣服,頭發一樣的整齊,紛紛忙碌着。
她們意識到已經到了第一個世界了,還不待有任何反應,嬷嬷走了過來,催促道:“你們兩個,快去把門口的花盆撤掉,小少爺不喜歡這些。”
她們急匆匆地出了外廳。
而許留、賀卯、方遠三個人則是站在走廊,穿越的那一瞬正好有一列仆人經過,他們就站在隊伍的最後。
周邊的環境早已從雜草叢生換的枝繁葉茂,管家仆人丫鬟人來人往,一片熱鬧。
賀卯最先反應過來,他快步跟在剛過去的仆人後面,又朝方遠和許留使了個眼色。
眼鏡被藏起來的方遠對于這個眼色是毫不知情,他是被許留拽過去的。
而遲域和陳墨所面臨的,正是那跋扈的小少爺和他那倨傲的表哥。
本來布滿灰塵的房間裏一下子幹淨整潔,還有淡淡的香味。
他們和正在看書的小少爺,以及站在窗邊默不作聲的牟寧天遇上。
而陳墨的手還停留在遲域的後頸,四個人對上視線,長久的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