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藥丸

遲域和陳墨先去了尚景山的房間,門外的仆人并沒有攔他們,可能是之前受過尚老爺的交代。

尚景山焦急地看着床榻上的人,不停地問大夫:“我哥傷到哪裏了?他怎麽了?”

大夫號了脈,又褪去牟寧天的衣服看他的外傷,也是很奇怪——傷是比較嚴重,但也不至于疼成這個樣子。

尚景山又在不停地催促,牟青勸道:“山兒,你讓大夫也看看你的傷。”

“我沒事,”尚景山的手腫的很厲害,在外人看來是很疼的,他卻看也不看一眼,走過去伏在床榻前擁住牟寧天,聲音很低,又微微顫抖:“哥,你哪裏疼,你怎麽了……我害怕。”

牟寧天的額頭一層細密的汗珠,似是極力忍受着什麽,意識裏聽見了一句“我害怕”,他硬挺着,說出來的話微不可聞:“沒事、不怕。”

尚景山的眼淚瞬間就掉下來了,又被牟寧天輕輕推了一下。其實力氣輕的連推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碰了一下。

随後牟寧天緩緩睜開眼睛,視線裏的尚景山十分模糊,他又閉上眼,顫抖道:“傷到哪裏了?”

尚景山搖着頭,說:“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牟寧天向來冷淡,可是每次牽着他的掌心和給他的懷抱總是溫熱的。

此刻費力摸向他手的溫度卻是冰涼。

尚景山平生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恐慌,即便當初他自己的生命能看到盡頭的時候也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他是真的,很害怕失去這個人。

牟青見說不動,只能強硬地讓大夫将尚景山打暈,又喚人去鎮上找大夫。

趁着這個時間,遲域和陳墨走到了牟寧天榻前。

牟寧天本就不清明的視線裏出現了兩個身影,他不怎麽費力地辨認出來這兩個人。當着他們的面也沒什麽好瞞着的人,他伸出左手指了指床榻最裏側,那裏壓着一本書。

他們瞬間了然,看了身後一眼,确定身後沒人注意他們。陳墨探身拿起那本書,看見下面壓着一個小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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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小瓷瓶,裏面有幾顆很小的藥丸,深棕色,陳墨看了遲域一眼,拿起一顆送進了牟寧天口中。

當尚景山醒來時,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找牟寧天,卻意外地看見擔心尋找的人就守在自己身旁。

“哥……”尚景山一說話就帶了哭腔,立刻想伸手抱人,胳膊卻動彈不得。

他順着看去,看見自己被包紮成一團的兩個爪子。

牟寧天站在他旁邊,早已沒有了之前被痛苦折磨的狼狽,恢複了平日的冷清。

此刻他也冷着臉看着尚景山:“受傷了不知道找大夫看?”

尚景山的心終于歸于原地,他上下打量着他哥,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疼,委屈巴巴地說:“疼,很疼。”

牟寧天沒好氣:“疼着吧。”

剛給他們端藥進來的章淺聞聲抿了抿嘴,瞬間有了一個想法:這哥倆的關系這麽不好啊。

雖說牟寧天讓人家疼着,但小心呵護着的還是他自己。

尚景山看着剛放在桌上的藥,立刻說道:“我覺得這應該不是我的藥。”

牟寧天才不管他那麽多,徑直端起藥送到他嘴邊,命令道:“張口。”

尚景山立刻乖乖張了口,幾口便把藥喝了下去。

章淺關門的時候看見這一幕,覺得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關系就是不好,而且尚景山還有點怕牟寧天。

剛喝完藥,尚景山見沒別人,立刻站起來拱着他哥問道:“你讓我看看你的傷,我看怎麽樣了。”

牟寧天的傷大部分都在後背,其實看上去是會有一些吓人,但并不是太嚴重。

即便如此,牟寧天還是不會給他看。

他看着拱着自己肩膀的沒有雙手行動不自由的人,朝後退了兩步,說:“不用,我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你那時候那麽疼,”說着尚景山忽然疑惑道:“你是吃了藥才好的嗎,當時大夫什麽也看不出來,我真的很慌。”

牟寧天極輕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他的話。

尚景山又說道:“你脫了衣服,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傷。”

牟寧天毫無表情地看着他,尚景山知道這句話肯定會被拒絕,他都想好被拒絕要說什麽了,結果卻聽見這人說:“想看?那你自己來脫。”

尚景山:“……”

尚景山看着自己動彈不得的雙手,皺眉沉思了片刻,說:“這樣吧,等我手好了,我再脫。”

至于手好了這話還能不能當真,尚景山自然清楚,只是他此刻是滿足的。

滿足過後的小少爺想去茅房,但一想到自己可能解決不了,便一直憋着。

憋着憋着他就憋不住了。

牟寧天注意到他的表情,挑了下眉,明知故問道:“怎麽了?”

小少爺要臉,說:“沒事啊。”

“嗯,”牟寧天答道。

又過了一刻鐘,尚景山撇着嘴看向牟寧天,紅着臉說:“想去茅房……”

牟寧天:“想去還不走,腿也傷到了?”

尚景山:“……沒有。”

他跟在他哥後面亦步亦趨,越靠近茅房臉就越紅,直到牟寧天回頭看向他時被他的大紅臉吓了一跳——這麽紅的臉,別再是受傷發燒了。

尚景山面對着牟寧天的注視支支吾吾:“我手動不了,得、得你幫我……”

牟寧天自然地答道:“嗯。”

過程中牟寧天沒一點不自然,反倒是尚景山緊閉着眼,血色蔓延到耳畔,久久不褪。

他們出來的時候被去端藥碗的章淺看見,章淺納悶地看着他們過來的方向,疑惑地想道:“所以他們兩個是誰去了?應該不是尚景山吧?”

遲域和陳墨坐在尚老爺的書房裏,聽着尚老爺說起一年前的舊事。

原來在一年前,也發生過一件類似的事情。

當時是一個仆人失蹤,回來的時候雙眼無神,眼珠連動也不動,剛到山莊就開始攻擊人。

那天也是尚景山的生辰。

好在當時知道的人少,那攻擊人的仆人早就被亂棍打死埋入樹林。

現在又發生了類似的事情,與上次相比只能是有過之無不及。

尚老爺憂慮道:“山兒怕不是沾惹上什麽邪祟。”

遲域問道:“那仆人攻擊人時是已經死了?”

“不确定,”尚老爺說,“當時只覺得他不對勁,也有可能沒有死,是被亂棍打死的。”

“埋在樹林的哪個方位?”陳墨問道。

尚老爺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明白為什麽這樣問,但也誠實答道:“西南。”

遲域的視線掃過尚老爺,語氣淡淡的:“距離現在已經一年了,尚老爺的記性也是很清楚。”

尚老爺解釋道:“山莊內的下人大部分都是鎮上的孤兒,如果有去世的,便會将他們安葬在樹林的西南方向。”

“原是如此,”遲域道,“尚老爺是個心善之人。”

尚老爺搖頭道:“算不上,做的都是些小事。”

“此次事情影響重大,懇請二位幫助查明真相,”尚老爺對他們二人誠懇道。

受了尚老爺一拜,他們出了山莊走向那片樹林。

遲域看着一直面無表情地陳墨,調笑道:“我方向感不太好,分不清西南和東北,靠你帶路了。”

陳墨暗想這人話怎麽能這麽多,又繃着臉不理他。

遲域更加變本加厲,一步步朝人湊得更近。眼看着陳墨的眼刀就要落在他身上,他連忙裝着害怕的樣子,說:“這草太茂盛了,我怕裏面有蟲子。”

“你想多了,”陳墨撇開他繼續往前走,“如果真有的話,一定是它們更怕你,早在躲開了。”

遲域被怼地輕笑,又追上人,說:“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就不怕了。”

陳墨回頭掃了他一眼,轉過頭來時視線掠過他的脖頸。

不知出于什麽心理,陳墨背對着他,聲音又低又沉:“還疼麽?”

遲域擡手碰了碰那處,低笑道:“還疼,不過你多問我幾次,估計就不疼了。”

陳墨沒理他,又在心裏想到——這人真是沒心沒肺。

想着想着他們便走到了西南方向。其實一開始他們也不知道走沒走到,只是忽然聞見了熟悉的香氣,兩個人都瞬間明白,就是這裏。

那股香氣經隔厚厚的黃土飄散在這一方天地,久久未曾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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