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系統道歉

尚景山離不了牟寧天,他離牟寧天十尺以外就會呼吸困難乏力,若是時間長了,會威脅生命。

而牟寧天來到他身邊後,從未遠離過他一步。

上一批玩家将牟寧天帶離尚景山旁邊,将他會死的實情都告訴了他。

牟寧天看着他們誇張的表情,聽他們講自己死的會有多麽慘,表情卻沒有絲毫松動。他漠然地聽完自己會死的事實,只回了他們一句話:“我不需要拯救。”

那晚他若是想要抛下所有的枷鎖遠離這是非之地,去過沒有縛束的人生,系統是阻止不了的。

系統只能控制玩家,而對于原本世界裏面的每一個人,他們的思想系統無法控制。

所以當時若是牟寧天想要離開,這個世界的走向會被徹底改變。

在牟寧天聽到自己會死的瞬間,系統是無法保證尚景山的主角光環的。

因為那一刻,要走要留,決定只在牟寧天。

系統強行将玩家驅逐出這個世界,之後只能靜靜地等着牟寧天的決定。

牟寧天并沒有讓系統等太久,他只是垂着眼站在原地,很快又回到了山莊,回到了尚景山身邊。

在樹林裏時他想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只是從那晚起,庇佑着尚景山的,不再是主角光環,而是牟寧天。

在那些死屍進攻尚景山時,牟寧天疼得神志不清,卻依舊死死将他護在身下。

在尚景山被人下毒時,第一次因為一些藥渣,牟寧天默許了他不喝。第二次章淺跑去往他的藥碗裏丢了把土,而在之前,牟寧天已經因為溢出碗沿的藥漬起了些疑心,沒打算讓他喝。

在小陽試圖将他們迷暈那晚,遲域和程故淵雖是先一步反迷暈了他,但是當時,牟寧天也察覺到了門外的動靜。即便沒有遲域和程故淵,小陽也不會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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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牟寧天說他沒聽到尚景山的那句“我心悅你”。

他說只是因為尚景山是他弟弟。

他又寸步不離地守在尚景山身旁,以哥哥的名義做盡深□□。

他不是自己騙自己。

他更殘忍。

他會陪尚景山走過風霜,途中無視自己的心動,反複斷着他和尚景山的可能。

……

出去一趟,兩個人受了傷。這在山莊裏不是小事。

尚老爺知道三個兒子成不了氣候,凡事也不和他們商量,總是找管家。

管家在山莊待了半輩子,對這裏的感情比誰都深厚。回想着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管家支吾道:“老爺,不知我這話說了,會不會有些不妥……”

尚老爺看了他一眼,說:“你想說牟家?”

“正是,”管家見尚老爺猜出來他的意思,也不瞞着了,繼續說:“從小少爺病後山莊就沒有安寧過,可是這一切與先前并無不同——只是多了一個人。”

多了牟寧天。

“你繼續說。”尚老爺說道。

“若山莊如今這樣不安寧,是因為那牟寧天呢?”管家拉長了聲音,語速很慢,“老爺可還記得上一次有一行陌生人,趁着夜晚将牟寧天擄走的事情?後來牟寧天是自己回來的,問他發生了什麽也不說。老爺沒懷疑過他?”

尚老爺緊鎖着眉頭,說:“他平日裏對山兒什麽樣,你也看到了。”

管家說:“做給外人看的事情,哪分得清真假。”

尚老爺沉默了片刻,問:“你的意思是?”

“依我看,牟寧天反正也是身受重傷,已經昏迷很多日了,我們不需要做什麽,只要告訴大夫不繼續治他便好。若是真的從此山莊無礙了,那便是好事。若不是因為他,我們也沒什麽可愧疚的,因為他是不治而亡。”

“不行,”尚老爺提高了聲音,“山兒離不開他。”

“老爺,那若是讓小少爺随身帶上他的骨灰呢?”管家瞄了眼尚老爺的臉色,繼續說:“小少爺身邊有他,與身上帶着他的骨灰,不是一樣的道理嗎?況且老爺想一想,若是他們兩個終日在一起,小少爺還如何娶妻?”

最後的話确實說進了尚老爺的心裏。

因為兒子不争氣,他現在的全部厚望都寄托在了尚景山身上。若是尚景山一輩子離不開牟寧天,終究要受很多限制。

尚老爺的表情有些松動。

管家沒再說話,等着尚老爺開口。

屋內靜悄悄的,什麽聲音也沒有。尚老爺沉默了許久,最後說道:“那邊照你說的去做。”

管家告訴了所有大夫,讓他們停了牟寧天的藥。雖是疑惑,但他們也都沒多問。

尚景山日夜照顧着牟寧天,雖是依舊沒醒來,但是他能看出來牟寧天在一點點好轉。

卻在近幾日察覺不到那絲好轉了。

尚景山追着大夫問,卻被告知這是正常的,是他想太多,牟寧天一直在好轉。

其實沒有,斷了藥之後的牟寧天一天不如一天,他們要做的,是把牟寧天耗死。

一天夜裏,尚景山站在床榻邊靜靜地看着牟寧天。看了半晌,他的聲音輕輕顫抖:“我害怕……你這樣一直睡着,我害怕。”

回應他的不是牟寧天安慰着說“不怕,我沒事”,而是空寂的房間。

太安靜了,窗外連風聲也沒有。

尚景山伸手去觸了下牟寧天的眉頭,摩挲着他的眉骨,輕聲說:“其實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真好看。”說着笑了下,“可是你當時太無情了,一上來就對我這麽兇,我就一直沒說。”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算不上很愉快,當時的尚景山倨傲無禮,牟寧天又冷酷無情。

距離現在已經一年多了。

尚景山又想起那時候,有些想笑。

“一開始我真的不願意,我覺得做什麽都不方便,甚至連我出去都不自由了,還得問你。”尚景山的手指慢慢移到牟寧天的鼻骨上,又往下,輕輕地覆在他的唇間。

“你每次說不,可是每次都會和我一起去。在雨天,在雪天,又或者在半夜……”

說完,尚景山苦笑了下,覆在他唇間的手指慢慢收回,又碰往自己的唇。

臨近的時候他的手指卻忽然止住,似是有一瞬間要垂落下去。

屋內昏暗,焦黃的油燈席不滿整間屋子。尚景山垂頭看着牟寧天,微弱的光側投在他額間。

靜止了片刻,尚景山忽地低下頭,額間的光瞬間消失,轉投向那處牆壁。

屋外月色晦暗,照不亮這人世間。尚景山低頭輕吻了下止在半空的手指。

……

很久以後,房間裏又傳來聲音:“我知道不該,但是我确實,很喜歡你。”

“或許正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有時候會覺得,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喜歡我。”

尚景山一直沒有困意,絮絮說了好久。直到天色漸亮,他才趴在一旁睡沉了。

山莊的人各有各的心事,唯一還有些聲響的地方,便是遲域和程故淵的房間。

程故淵是半夜醒的。

沉睡了很多天,剛一轉醒視線還有些不清明,卻能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被禁锢着。

可是這個禁锢又是暖的。

程故淵習慣性地蹙起眉,好看的眉眼瞬間就帶上了難以靠近的意味。

他閉上眼睛,過了片刻才再次睜開,入目是遲域阖着眼的面龐。

安安靜靜的,睡沉的面龐。

程故淵擡眼看着他,忽然有種熟悉感撲面而來。下一秒,程故淵眉頭蹙得更深。

似是察覺到了些什麽,遲域睜開眼睛,正對上眼前的人緊蹙的眉頭。

遲域極輕地嘆了口氣,聲音有些啞:“是不是很疼,你又在皺眉頭了。”

程故淵和他對視着,卻先一步移開了視線。

片刻後,程故淵冷淡的聲音響起:“遲域,你要不要解釋一下你這個動作是什麽意思。”

遲域抱着人的胳膊瞬間收得更緊了些,坦然道:“你的傷還沒好,不能壓着,所以只能我代勞,抱着你,這樣就壓不到後背的傷口了。”

程故淵試圖掙脫,沒掙開,他還有些乏力,懶得和這無賴講道理。索性閉上了眼睛。

抱着他的遲域卻不安分,騰出一只手來輕輕描繪着他的眉眼。

程故淵被他碰的有些癢,睜開眼睛說道:“遲域。”

恰好那時遲域也輕輕喊了他的名字:“程故淵。”

程故淵怔然,剛想說的話瞬間就忘記了,因為他好像……很久沒有聽見有人這樣喊他的名字了。

遲域收回指尖,看着他的眼睛,問:“為什麽不告訴我們你的名字?”

程故淵斂了眸光,視線看向虛無的一處,低聲回答:“不想說。”

其實程故淵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确實是不想說,也不想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因為夢裏的那個人,總喜歡喊他的名字,情境不一,語氣不一,一樣的總是其中的愛意。

那似乎真的是一場大夢,可是程故淵卻始終沒走出來。

後來他不願意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每當有人問起,他也只是胡亂謅一個名字。這樣別人喊他的時候,能讓他少些回憶起那夢裏模糊的人影。

遲域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沒來由地問道:“你想到了誰嗎?”

程故淵沒反應,過了片刻才擡眼看向他,問:“遲域,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遲域說:“為什麽這樣問。”

程故淵靠在他的懷裏,又輕輕阖上了眼,重複問道:“有沒有見過?”

遲域笑了笑,說:“與其問我這樣的問題,不如問問我,為什麽喜歡你。”

一時不防,懷裏的人突然掙開他的禁锢坐直了。

“你傷口好了嗎,動作這麽劇烈。”遲域想扶他,沒扶住。

“遲域,”程故淵擰着眉看向他,眼裏的情緒很複雜——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遲域似是能看出來他在想什麽似的,點點頭,說:“是的,我喜歡你。”

程故淵:“……”

遲域帶笑意的眼神看着他,剛想說話,被系統打斷了。

系統的聲音響起:“由于系統反饋bug,判斷失誤,将玩家程故淵重傷與死亡混淆,為表歉意,特将價值一分的金瘡藥贈送給程故淵。本次藥品不扣玩家積分。”

系統大概是想要在這兩位面前填補一下對自己的印象,奈何它不長眼,挑錯了時機,将遲域的第一次表白就這樣毀了。

系統繼續說:“由于你們多次幹擾故事正常運轉,系統出現了兩個補丁,請諒解,并非……”

遲域綠着臉,警告道:“系統,你最好現在就閉嘴。”

系統立刻安靜閉麥。

程故淵看着遲域,說:“你最好也閉嘴。”

遲域表情有些委屈:“喜歡你也不能說嗎?”

程故淵:“……閉嘴。”

後來遲域有些後悔。

本來還能一起在床榻睡覺的,說了之後他被趕到了地上。

天亮後門被敲響,是章淺他們過來看程故淵了。

程故淵許是懶得說話,便裝着還沒睡醒,聽着他們說話。

許留有些好奇地問:“他後背好了嗎?你怎麽不抱着了?”

遲域看了平躺在床榻上的人一眼,覺得這是個好機會,立刻走過去,說:“這不是給你們開門麽。”

這就抱。

趁着程故淵裝沒醒,遲域為非作歹,又将人摟進了懷裏,随後看向面前的五個人,說:“你們坐,随便坐。”

章淺搖搖頭,說:“不用了,我們站着就行,就是過來看看他。還沒有醒啊,那我們就先不打擾了。”說着就轉身要走。

“站住,”遲域忽然制止了她。

章淺疑惑地回頭看向他:“???”

遲域又說:“你們坐吧,坐哪都行,咱們說說話。”

他們以為遲域是想要聊聊關于這次的任務,便各自找地坐了下來,但是凳子一共就那麽多,剩了個許留沒位置。

遲域看向打開的窗戶,說:“你坐在窗框上也可以。”

話音剛落,五個人感受到了帶着壓制的濃濃的熱情……

許留看了看那窗框,讪笑道:“我站着也不是不行。”

然而後來遲域什麽話都沒有說,反而是徐霜看着氣氛有些微妙,開口說了兩句,後來又是無話。

章淺忍不住了,看向遲域,說:“你說呀。”

遲域看着懷裏的人僵着的表情,嘴角帶着笑意,擡頭看向章淺,問:“嗯?說什麽?”

章淺:“……要不我們還是走吧。”

遲域本想再攔一攔,奈何懷裏的人面色實在是有些不善,只能讓他們走了。

門被從外面關上的那一刻,遲域懷裏的人立刻睜開眼,想揍他,正好那短刀在身上。可是一想到剛剛許留問的話,不自覺地浮現出自己昏迷的時間裏遲域不分晝夜地抱着自己,只為了不碰到傷口的樣子,又陡然收回了短刀。

最後也只能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詢問道:“遲域,你怎麽能這麽幼稚?”

程故淵後來不再裝睡了,他醒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山莊,尚景山也知道了。

房間裏,尚景山慢慢解開纏在牟寧天手心的麻布,輕聲說:“哥,你都睡好幾天了,怎麽還不醒呢。”

麻布脫落,尚景山準備換藥,落在他手心的眼神卻陡然睜大——傷口為什麽會更嚴重了!

明明之前已經好轉了,明明已經開始結痂了,為什麽突然指尖又嚴重了,那處傷口像是要開始腐爛,劃開的手心觸目驚心。

尚景山猛喘了幾口氣,耳朵貼近牟寧天的鼻息,又貼近他的胸口,反複聽着,确定還活着後,他站在原地,吞咽一口虛無。

尚景山在原地站了很久,有人來送藥,尚景山去接過那藥,關上門後,端起碗來喝了一口。

他喝過太多次藥了,從來沒有喝過甜的藥……

碗裏的不是藥,是普普通通的砂糖水。

尚景山挪着步子去将碗放在桌上,随後雙手撐着桌子,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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