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樓頂

程故淵靜靜地看着遲域。

章淺和徐霜在這裏,她們沒事。

隊友與這裏的人也都安然無恙。

遲域……也安全地出現在眼前了。

程故淵阖了下眼睛,腳步輕擡,朝前走了一步。

遲域手裏的大石塊忽地脫手,發出沉重的落地聲,下一秒,他朝着程故淵走去,擡手擁住了這人。

錯亂間,這個人又朝後退了一步。

遲域溫熱的呼吸灑在他頸間,他一直繃着的身體終于軟了下來。

遲域手探過去,覆在這人的手背上,隔着掌心的紗布,輕輕摩挲了一下。

程故淵手指倏地松開,床板直直地落下,先是墜地,再是沉悶的一聲。

他依舊站得很直,出挑的身形總是能給別人莫大的安全感,也總是保護着別人。

可是這一刻,興許是心終于落回了原處。他忽然沒來由地阖上了眼睛,周身的鋒銳與冰冷倏地褪去。

他啞聲開口——

“遲域,我有些累。”

旁人不知道這兩個人擁抱後是怎麽了,總之後來程故淵坐靠在樓頂的圍牆前,遲域坐在他身邊,兩個人安安靜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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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留和章淺徐霜三個人圍着坐到一圈,許留開始“大肆”且小聲地宣揚自己的英勇鬥喪屍的事件。

從最初他們聽到尖叫聲,到在宿舍裏發生的事情,然後是用四張床板搭成一個安全屋,在喪屍群裏艱難尋鑰匙,進電梯,再是電梯開門後的那只喪屍,進電梯以後,出電梯後……

總共講了二十分鐘,他勇鬥電梯裏的那只喪屍占了十七分鐘,其它的內容只有不到三分鐘。

“呼,”許留長呼一口氣,“就是這樣。”說着他坐直了挺着胸,等着這兩個姑娘投來崇拜的眼神。

“雖然有點累,但說實話,小事,能克服。”

然而崇拜的目光沒收到,這兩個女生一言一語,語氣裏充滿了心疼。

章淺:“怪不得故哥那麽累,我光是一想就覺得自己要死了。”

徐霜:“啊啊啊,都怪我們,我們小心點就好了,要不是我們,咱們還能在一樓安穩幾天。”

許留撇着嘴:“……”

是我重點沒講清楚?

結果下一秒自己的肩膀突然被拍了拍,沒防備的許留猛一激靈。

“幹嘛!”許留吼還得憋屈地小聲吼:“你們是想要吓死我嗎!”

章淺收回手,朝他豎起大拇指:“打過喪屍的人了,我單方面宣布你戰鬥指數加一格,目前在我們中算是前幾名了。”

許留瞬間嘚瑟了:“那是前幾名?”

章淺想了想,認真道:“嗯……前五名。”

前五名也不錯,許留頗有些自豪了。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問道:“前五名的第幾名?”

章淺:“……第五名。”

漂亮,合着第六第七是她倆,自己還是這群人裏的倒第一呗。

許留不服氣地掃了四周一眼,最終視線落在樓頂邊緣靠牆的兩個人身上。

看了半晌,許留說:“說實話,真的不能沒有他。”

章淺也看過去,又擔心她故哥睡着了會冷,便好心地脫了自己的外套要送過去,距離他們起碼還得有五米的時候,遲域朝她擡起手,制止了她的腳步。

借着些夜色,她看見遲域朝他搖了搖頭。

她腳步止住,沒再往前走。

再次回到三個人圍成的小圈,許留納悶地小聲嘀咕道:“他們倆?那個情況?”

章淺“嘶”了一聲,“你要說就大大方方說,這個語氣整得跟偷情似的。”

“那那那那倒不是,”許留連忙反駁,“我就是确定一下,又沒說他們不好的意思。”

“就是……就是納悶。”

“咱們這不是剛認識嘛,怎麽這麽快……”

一時間章淺和徐霜也啞了聲。

上個世界流轉千年,雖然并不是實體身軀經歷,但還是覺得過了好久好久了。

然而事實上,他們來到這個系統,除去在世界裏度過的時間,只有兩天不到。

可是她們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因為在她們看來,這兩個人,似乎是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

半晌,徐霜開口說:“感情這件事,有時候就在一眼之間。我們還是不要讨論了。”

章淺點了點頭。

臨近深夜,樓頂并非多麽平闊。

這裏有七八個石墩,不遠處還有一個閣樓,大概七八米高,不知道幹什麽用的。

遲域凝視着身邊人的側臉。

他追着謝河從樓梯追上來,又爬到樓頂。期間并沒有想過這個人會怎麽樣。

他從不會去想這些。

愛是真的愛,可他從來不會覺得這個人需要他的保護。

這個人始終都有能力,臨危不懼,能保護好自己,也能保護身邊的人不受傷。

在關鍵時刻去分神考慮他是不是需要自己,這從來不是遲域的作風,更是對這個人能力的亵渎。

不知想到了什麽,遲域嘴角勾起,輕笑了一聲。

畢竟……這人可曾被系統列入黑名單。

而這麽久以來,還沒有下一個被這麽好說話的系統列入黑名單的人。

樓頂起風,能感覺到一些冷意。

遲域猝不及防對上這人轉過來的視線,借着辰星的閃爍,他看到這個人眼底蓄起幾分茫然。

“遲域,”程故淵輕聲開口,“我們以前真的沒有見過嗎?”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因着兩個人離得近,便輕輕回響在兩人之間。

遲域晃了一瞬。這個人的眼神總是冰冷甚至有些鋒銳的,要麽是拒人千裏,要麽是漠然冷漠,極少會有這樣的眼神。

似乎有那麽一瞬間他要開口說了,系統的聲音突然響起——“各位玩家請注意,每個世界以完成任務為重心。”

說了這麽一句,系統又消失了。

旁人正納悶系統怎麽沒來由地冒出這麽句話,礙于身邊有外人在,也沒能開口問。

程故淵沒有理會系統的話,他似乎都沒有聽到,只是看着遲域,等着他的回答。

遲域笑了笑,答非所問:“我喜歡你。”

他笑着說喜歡,落在程故淵眼裏,卻是無比的認真。

程故淵蹙了蹙眉,偏開臉沒再說話。

許留四處看着,其實眼皮是有點睜不開了,但又橫豎不敢睡,只能拽着章淺徐霜聊天。

但是章淺和徐霜是真的困了,她們靠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着許留的話,聲音漸漸淡去。

許留總覺得忘了問什麽,好像還挺重要的,怎麽也想不起來。

在他睡過去的前一秒,猛然想起來了。

他騰地一下坐直了,拽了拽面前的兩個人:“诶诶诶,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會來到這啊?那個謝河還是人嗎,為什麽他後來看起來那麽怪,他現在在哪呢?死了嗎?”

一連串問完這些問題,許留突然看見有一個人從閣樓後面緩緩走過來,走得歪歪斜斜,還不太穩。

許留屏住了呼吸,又使勁拽了拽章淺和徐霜,試圖把她們叫醒。

章淺被他扒拉得煩了,擡手拍開了他,不滿道:“睡醒了再和你說。”

許留看着越走越近的影子,也漸漸看清楚這個身影。

竟然是謝河!

許留提着一口氣,看到右手邊的一小截木板,以坐着的姿勢往右邊慢慢挪過去,抓住了那塊木板。

不争饅頭争口氣,這次戰鬥指數一定要前進一名!

他快速站起身,舉着木板就朝那個身影撲過去,随後,一聲悶響。

木板拍在謝河的頭頂,他腳步本來就有些虛,又被一擊,昏過去前只有一個念頭——媽的,自己不是剛醒嗎?!

人們都被這聲動靜吵到,章淺和徐霜睜開眼朝後看了一眼,瞬間站了起來。

“呀呀呀呀呀,打錯人了呀!”

許留納悶地看着章淺和徐霜過來擔心地看着躺地上的人,“你們傻了?他抓了你們啊!”

章淺探了探謝河的呼吸,确定還有呼吸後才放下心來。

“不是,”章淺站起來,解釋道:“抓我們的不是他,是另一個他。”

許留:“???”

許留:“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哎呀,”章淺杵杵徐霜,“你跟他說。”

說話間宋念、溫瓊和印索也湊了過來。

“我們被抓過來時也以為是謝河,畢竟他們長得一模一樣。結果到了這裏後發現還有一個他。當時我們也傻了,但是本來就在上面的這個一直在保護我們,後來就被抓我們的這個打暈了,”徐霜搖搖頭,“雖然我們沒來得及和他說句話,但他不是壞的,另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才是壞的。”

宋念靜靜地聽着,忽地想到了某個地方,瞬間有個念頭閃過,她開口道:“我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離得遠些的人都湊了過來,她們以昏迷的謝河為圓心,圍着坐成了一個圈。

“他是生物實驗部的學員,”宋念看着謝河說。

“生物實驗部?”

宋念點點頭:“對,這算是學校最神秘的地方了,對外宣稱一直都是研究微生物,裏面有三個教授,會在每一屆裏面收十來個學員。但是具體做什麽,別人誰也不知道。”

章淺分析道:“一般電視劇裏這樣的地方,裏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宋念配合着點了點頭,“其實我入學兩年,也聽過很多關于生物實驗部的傳言。有的說裏面就是一群教授在瞎研究,研究一輩子也沒出路,還有的說裏面其實不屬于學校管轄,而是受市長的任命,要研究市長需要的東西,總是說什麽的都有,但是那裏面的人從來也不回應,一切的謠言就這樣傳着。”

一部完整的電影在章淺、徐霜、許留腦海裏上映。

宋念繼續講着:“謝河本身就是生物系,大一的時候他就被選進去了,我問過他很多次,他都沒有告訴我到底是做什麽。但是有一次我路過這裏,正好遇見他出來,我們就一起走了一段路。”

許留:“他說了?”

宋念搖搖頭:“沒有。”

她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生物實驗室坐落在學校的最東邊,前面是一片竹林。

他們肩并肩走在一片竹林裏。謝河臉色有些蒼白,宋念轉頭看了他好幾眼,沒忍住問道:“謝河,你哪裏不舒服?”

謝河蒼白的嘴唇扯了扯,大概是真的很難受,說:“我剛抽了不少血。”

宋念皺起眉:“生物實驗室研究什麽,為什麽要抽你的血?”

謝河沒說話,眼前開始有些不清明,又強撐着走了幾步,突然倒在了地上。

這裏距離生物實驗室最近,宋念連忙去門口摁鈴,想要找人來幫忙,卻始終不曾有人從裏面出來。

宋念只好又回去,将謝河背在肩上艱難地走出竹林。

一碰謝河她才感覺到,謝河身上特別涼。

人多一些了,才有了幫忙的人。

她們一起将謝河送到了校醫務室,檢查過後醫生很嚴肅地問宋念:“他做什麽了,失血将近100!”

宋念沒有說。

謝河醒來後看到旁邊的宋念,剛要開口感謝她,宋念打斷了他的話。

“你們實驗室裏的人知道你抽那麽多血會死嗎?”

謝河愣了幾秒,很快笑道:“別瞎咒我,這不是沒死嗎。”

宋念沒再說話,只是一直看着他。

看了好久,謝河有點不自在了,說道:“阿念,我沒事,你不要問了。”

宋念嘆了口氣:“我們從一個高中升上來的,認識五年了,你覺得我是對你們生物實驗室更好奇還是更擔心你的身體?”

謝河垂下眼:“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唉。”

他長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但是我跟你保證,我沒有做過壞事,以後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了。”

……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一樓的那個人,就是生物實驗室搞出來的?”許留問道。

“我也不确定,”宋念說,“但是現在有兩個他,我突然就覺得有時候覺得有些奇怪的事情瞬間就有了來由。”

“那次之後,有時候在學校裏遇到謝河,我和他打招呼,他不會理我。還有這次爆發喪屍,那天我上午之前遇到過謝河一次,想要和他商量一下,一起走,但是他沒有理我。結果下午就又遇到了他和印索,看到我立刻就過來保護着我。同一天的一個人,上午和下午反差這麽大,但是一直在逃跑,沒顧上想那麽多。”

印索接過話:“你這樣一說,我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那那個謝河,是怎麽出來的呢?又為什麽要抓我們呢?”章淺疑惑道。

衆人默不作聲了,大體方向他們可以捋順清楚,不論是第二個謝河,還是這裏的喪屍爆發,肯定都與生物實驗室有關。

遲域轉頭看向程故淵,輕咳了一聲。

程故淵看向他。

“我有預感,”遲域低聲說,“我們在這裏待不到天亮了。”

“呸呸呸!”人家程故淵還沒有反應,許留耳尖地聽到這句話,立刻瞪圓了眼睛反駁道:“盼點好的啊大哥,什麽叫待不到天亮!”

遲域挑起眉:“那換個說法——我們會在天亮之前出點事。”

許留:“……”

見遲域還要開口的樣子,程故淵沒好氣道:“你嫌耳邊太清淨了麽,吓他做什麽。”

遲域一臉無辜:“我沒有吓他,照說實話而已。”

許留:“你別說,你先別說。”

靜了大概十幾秒,許留還是沒忍住,噼裏啪啦掉起了眼淚。

“我命怎麽這麽苦啊,嗚嗚嗚嗚嗚……怎麽就到這裏來了呢,”許留越想這裏的處境越覺得生還無望。

身在樓頂,沒有食物,外面是喪屍,一整棟樓的喪屍……

他哭得更起勁了。

謝河就是在這時候醒來的。

他迷糊間聽到身邊有人在哭,還特別傷心的樣子。

頭實在是疼,不是神經疼,是單純的皮肉疼,他拄着胳膊緩緩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見圍着自己坐着的一圈人。

還有人在哭。

不是、等等……

哭喪嗎這是?

怎麽,自己這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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