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鮮血

遲域轉頭看着程故淵。

這個人看過去總是凜冽的,下颌線利落疏離,正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麽。

察覺到他的視線,程故淵擡眼看向他,嘴唇輕啓:“疼不疼?”

遲域搖了搖頭,說:“不疼。”

“嗯,”程故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移開視線。

自從進了這系統,他們兩個幾乎沒有分開過。但是像現在現在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起,似乎還是第一次。

也很少見,遲域這次沒那麽多話。

靜默許久。

程故淵看向窗外。

太陽沒有了雲彩的遮擋,耀眼的陽光撒向人間,目光所及,明亮又晃眼。

他短暫地閉了閉眼睛,睜開時的視線落在遲域身上。

半晌,他輕聲開口,聲音透着些啞:“我想,我大概是見過你的。”

遲域怔然。

他繼續說:“只是我想不起來了。”

他是真的想不起來,那些模糊的記憶、零碎的片段……

可是不論多麽模糊,卻始終将他困囿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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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很多次試圖在生活中找到那個人的影子,卻總是徒勞。

那個人沒有在他的生活裏留下一點蹤跡,卻刻在了他的一舉一動裏。

這世間日走月沉、遍天星火,又或者來往繁華、凡事俗釀。

他搖搖晃晃的記憶總是牽引着他,不論什麽時候,都習慣轉頭看上一眼。

就像,身邊本應該有那樣一個人的。

他曾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獨身一人,所以每每看向身側的時候,心總是驀然空落一瞬。

可是每逢空落,他并不知道那一塊需要誰來補上。

直到見到遲域,他本就模糊的記憶頻繁閃現,伴随着遲域的一句話,一個眼神……有時候即便遲域什麽都沒做,他依舊會覺得似曾相識。

後來的他依舊會下意識地看向身側,映入眼眶的一直都是遲域。

而那空落的一塊,似乎是被遲域填滿了。

他現在只是靜靜地看着遲域。

即便他很像是在自言自語闡述想法,卻一定會有答案似的。

他們的眸光相撞,一個總是冰涼的視線此刻少有地帶了些茫然,一個總是有些戲谑的目光此刻格外深沉。兩個人的呼吸極輕,成了此刻他們之間唯一的聲源。

許久後,遲域輕眨了下眼:“似乎從第一次我就沒好好說,”停頓了幾秒,他看着程故淵的眉眼,繼續說:“我喜歡你,不論以前見過與沒見過,我都很喜歡你。”

程故淵聽他說完,眸光閃了閃,又看向別處。

他每次聽着遲域說喜歡,總會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即便面上不動聲色。

之前的每次,遲域說的喜歡總是沒得到過回應,說出來像是石沉大海。

可是這次,程故淵忽然很想回他一句什麽。

他偏頭看向遲域,卻在轉過頭的那瞬間突然僵住——

遲域的眼睛,開始變色了。

***

樓上的人都站在窗邊,屏息聽着下面有沒有動靜。那根跳繩也一直懸挂在窗外,以防遲域真的被喪屍同化,程故淵還有那麽一點跑的可能性。

然而他們只想對了一半。

遲域有可能會被喪屍同化,但是程故淵根本沒想跑。

許留緩慢地拉開一扇窗戶,整個人坐在窗沿上,眯着眼睛曬太陽。

在這惶亂的一群人裏面,他是如此地格格不入。

章淺凝神聽着下面的動靜,卻頻頻被許留的動作吵到。當許留打開的外套拉鏈再一次随着他的動作碰到窗戶發出細碎的聲音時,章淺忍無可忍地看向他:“你要不就跳下去吧,行嗎?”

許留一臉無辜:“不是啊,我衣服濕了,我坐在這裏曬一曬嘛。”

章淺瞪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下面一直沒有傳來動靜,章淺捏了捏徐霜的手指,湊近她低聲問道:“我們喊一聲,問一下情況?”

徐霜點點頭。

章淺跪在窗沿上,剛要探身出去輕喊,突然傳來桌子在地面上移動時刺耳的磨地聲。

許留被這突兀的聲音吓了一跳,差點沒掉出去,得虧先一步扶住了窗框。

雖然只有章淺和許留聽得最清楚,但別人也都能聽到。一時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卧槽卧槽卧槽,”許留從窗框上跳下來,低聲驚呼。

“閉嘴,”徐霜不耐煩道,“別說話!”

章淺盡可能地朝下探去,讓自己的聲音能傳下去——“哥!你們還好嗎?”

沒有回複。

過了十幾秒,傳上來一聲巨響,他們全跟着打了個顫。

桌子直直地倒地,發出沉重的一聲。樓道外面有喪屍循聲撲來,撞在門上。

伴随着外面喪屍的嗚咽聲,程故淵被遲域抵在牆面,身側是倒落的桌子和凳子。

遲域眼眶漆黑,看不到眼白,本就凜銳的面容更加令人恐懼。他就這樣看着眼前的人,帶着很濃的壓迫感。

程故淵擡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隔着一處紗布。

一個沒動作,一個沒反抗。

他們這樣僵持着。

突然,遲域猛地朝前一步,兩個人的距離瞬間縮小。

遲域有些急促的呼吸打在面前人的唇間,他們貼得極近。

程故淵低聲喊:“遲域——”

遲域幾乎是無意識地撤了力氣。

他剛剛的意識不受自己掌控,等到眼神清明時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他低下頭,埋在程故淵頸間,平複着自己的呼吸。

有被喪屍同化的趨勢,卻沒有被完全同化。倒是欠系統一個人情了,遲域心想。

平靜許久,他卻覺得不對勁。

他的視線是清楚的,只是意識像是被什麽驅動着,有些口幹舌燥。他似乎……很渴望鮮血。

身前的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擡手覆住他的肩,低聲說:“遲域,你看着我。”

遲域扣在程故淵側頸的手縮了一下,緩緩擡起頭。

程故淵看到他的眼睛恢複了原本的顏色,卻依然不放心道:“哪裏不舒服?”

遲域喉結滾動了一圈,強忍着對鮮血的渴望,移開眼睛看向別處。

他走到這間教室的另一側,緩緩蹲下身,頭無力地垂下。

就好像,喝不到鮮血便會沒力氣一樣。

程故淵敏銳地注意到遲域的不對勁,他半蹲在遲域前面,“哪裏不舒服?”他重複問道。

“沒有,”遲域低啞的聲音響起,頓了頓,繼續說:“我緩一會。”

程故淵哪可能這麽容易被騙到,他輕輕地擁住遲域,聲音很低:“遲域,別忍着,你說出來。”

這個人的擁抱和聲音都太讓他覺得舒服了,他又有一瞬間的不清明。

他立刻掙開程故淵,猛地站起來朝另一邊走去,沒走幾步卻被人拽住了手腕。

他恍惚着回過頭,看到身後的人。

那一瞬間他什麽都沒有聽到,只看到這人的嘴唇一張一合。

像極了鮮血的顏色。

他眯了眯眼,鞋尖朝前動了一下,似乎是有一刻的遲疑。

窗外劃過一陣長風,伴随着透亮的陽光,樹隙投落的陰影緩緩晃動,與遲域眼中的光亮如出一轍。

下一秒,遲域突然反手扣進程故淵的發間,推着這人再次撞到牆上。

随後,他吻向了眸光裏的那抹紅。

……

這是個體驗感不算好的吻,甚至是有點差勁。

程故淵僵滞了幾秒,意識回攏時,他的嘴唇在被輕咬。

他能感覺到遲域的掙紮,就像是外在的原因在驅動遲域咬下去,而遲域的主觀在與那原因抗争。

程故淵忽然明白,遲域是想要血。

所以他前一刻才會盯着自己的嘴唇看,所以他現在才會咬在自己唇間。

意識到這點後,他正要咬破自己的舌尖,遲域卻突然撤了力氣。

似乎是遲域的主觀意識占了上風,他停下這個有些糟糕的吻,想要撤離這個人身邊,卻再次被拽住。

程故淵咬破了自己的下唇,不帶有絲毫猶豫,貼着遲域吻了過去。

最開始簡單的嘴唇輕碰,後來遲域咬着他的下唇。當一絲血液蔓延到遲域唇間時,他瞬然被扣緊了。

再到後來遲域似乎有些不滿足這點血源,他驀地撤了力氣 ,與程故淵短暫地對視,緊蹙着眉頭,似乎在辨認眼前的人。

程故淵咬破了舌尖,再次探了過去。

他半擡着眼,入目全是遲域淩銳竣冷的眉眼。

有一瞬間的恍惚,他覺得——

牽絆着他留在夢裏的那個人,似乎就應該是這樣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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