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魯莽
大半夜的,系統也想好好休息,但是24樓的那兩位實在是太吵了。
先是遲域背着程故淵出了房間,本來24—4和24—9也沒差幾步路的距離,就在踏出這個房間時,程故淵搭在遲域側肩的頭忽地僵滞了幾秒,随後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身後的這個門。
飄零、離散、岌岌可危……
他房間的門,怎麽了這是?
程故淵垂在遲域側腰間的手撈了一把,啞着嗓音問:“你幹的?”
遲域:“系統幹的。”
系統:“……”戰戰兢兢不敢吱聲。
程故淵昏昏沉沉地“嗯”了一聲,又埋回他肩上,鼻息間的熱氣纏繞在遲域頸間久久未散。
到了遲域房間,他再次拍了拍遲域的側腰,說:“放我下來。”
遲域不肯。都到房間了,肯定是放床上啊。
他将背上這人放床上,給他蓋好被子,說:“我去沖藥,等我。”
程故淵低低地答:“嗯。”
等遲域回來時,床上的人換了個邊。
本來他是把程故淵放在了床右側,正好對着半開的窗簾,一眼便能看見外面。才幾分鐘,再回來這人挪到了床的左側,正斜靠着發呆。
因為發着燒,臉色的緋紅是正常的,他端藥過去,程故淵立刻接過藥自己抿着喝。
遲域好奇他為什麽挪了位置,問:“怎麽挪到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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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故淵一副專心喝藥的樣子。
遲域走過去摁了摁右側的床,疑惑道:“這邊太硬了嗎,你覺得不舒服?”
程故淵只能搖頭回答他的問題。
遲域看着他潮紅的耳廓,片刻,轉眼看向半開的窗簾,說:“風會透過窗戶,這邊可能是有些涼。”
程故淵順勢點點頭,挺苦的藥他喝下去一絲眉頭也不皺,只想着遲域別問了,什麽都別問了。
他不是因為那邊硬,也不是因為那邊涼。
是他在那邊……
熱。
喝過藥後他躺下就睡,能感覺到遲域在旁邊看了他很久。
是很安心的存在,很快他就睡熟了。
遲域趁着這個時間出去了一趟。
他返回程故淵的房間,将那搖搖欲墜的智能鎖整個拆下來。臨走的時候順便,在門框上也挖了個洞。
系統看着他的動作,忍着沒出動靜。
遲域将這邊的門和門框都毀了個徹底,心滿意足地折返回自己房間,中途不忘威脅系統:“這門是你幹的,知道麽。”
系統:“……”聽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遲域繼續說:“不許修。”
系統依舊沒說話。
遲域:“不回答我就把所有的門都炸了。”
系統:“好的,不修。”
折騰了半夜,天色一點點的變。
清晨的霧白穿過拉開一道縫的窗簾投到地面,程故淵睜開眼睛,眼前籠着一層霧氣。
他偏頭看向身邊還在睡的側影,瞬覺心安。像是倦鳥歸巢,他無意識地朝側影挪了挪,又阖上了眼睛。
再醒來,穿過窗戶照進來的由天色變為陽光,淺淺一道,卷挾着細塵,明亮又暖和。
程故淵想坐起身,驀地發現自己還一直抓着什麽東西。
意識猛地清醒,他捏了捏,長呼一口氣。
是遲域的手。
趁着遲域還沒醒,他緩緩撤開力氣,松開了人家。
他擡手有些費力,因為手是暖的,但很麻,沒什麽知覺了。
被子鼓聳,他輕輕甩着自己的手,讓血液循環。
遲域睜開眼睛,先是睡眼惺忪地看着身邊的人問道:“還難受嗎?”
程故淵實話照說,聲音又啞又低:“還行。”
“嗯?”遲域的手被被子裏伸出來探向他的額頭,他的手本來就挺暖和,蓋在程故淵額頭上,沒感覺出來。
“我摸摸手心就知道了,”遲域那學過醫的一套又搬上來,他半撐着坐起,視線移到這人的被子上,剛想去找他手心,忽地瞧見被子聳動,還……
一上一下。
遲域:“你……很不舒服?”
豈止是不舒服,程故淵也分不清究竟是他抓着遲域的手,還是遲域壓着他的手睡了一宿了。本來還沒什麽感覺,現在擡起來了,越發顯麻,繃的手腕也覺得不舒服。
他的手指蜷緊又松開,許是這一覺睡得太安心也太舒服,他的語氣有些埋怨:“都怪你。”
遲域猛地擡手蓋在他的額頭,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剛剛就沒摸出來,立刻又轉移,摸了摸這人的耳廓和側頸。
他盡量不去看那邊輕微聳動的被子,看着程故淵的眼睛,認真地問:“因為我?”
程故淵蹙起眉:“那不然是因為誰?”
遲域呼吸有些克制,幹澀道:“那我幫你?”
程故淵活動的手倏地停下,他才覺得這麻勁消下去一些,沒等開口說話,遲域忽地摸進被子裏握住了他的手。
程故淵:“???”
遲域不經意碰掉了食指上的紗布,無暇顧及這個,他摸着這人幹燥溫熱的手,失笑道:“還沒好?”
程故淵疑惑地看着他,右胳膊撐着坐起來,左手從遲域手中掙脫,“不需要,已經不麻了。”
遲域看着他甩了甩左手,随後掀開被子下了床。
遲域:“???”
程故淵自己找杯子倒了杯水,回過頭的時候看見遲域還保持着剛才的坐姿,手還懸在被子裏,猶如石化。
“你怎麽了?”水有些燙,程故淵抿了一口。
遲域問:“你剛剛,是手麻了?”
程故淵覺得這一早上遲域有些莫名其妙,他端着杯子站在窗邊,好心提醒道:“你要是魂沒跟上腦子就繼續睡。”
遲域:“所以只是手麻了?”
程故淵蹙眉道:“嗯,不然呢?”
遲域:“沒……沒不然。”
窗外陽光很好,程故淵又拉開一些窗簾,感受着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溫度。他一直都知道遲域關心他,但他沒想到遲域這麽關心他,就連他手麻了都要怔忪這麽久。
這樣看來,那他之前昏迷、發燒的時候,遲域得多麽擔心。
于是他轉過身,硬邦邦地回應遲域的擔心:“你別擔心了……已經不麻了。”
遲域側身點點頭。
程故淵手不麻了,遲域整個人麻了。
轉身看向窗外的那一刻程故淵又猛然想起一句話,但那似乎是他說的——
他斜靠在床頭,脖頸不受控制的仰起,喉結被人吻着,喘息聲又碎又欲,半睜的視線裏映着那人的輪廓。
他抓着床單的手倏地松開,擡手攬住那人後頸,沒用什麽力那人便吻了過來。
他的手被抓住朝下探去。
……
混散的呼吸間他說話有些費力,問:“怎麽還沒好。”
那人與他交疊的手一下不停,又被追着吻在唇間。
……
與剛剛遲域說的那句話如出一轍。
語氣情境都不一樣,意思卻……
他忽地明白了遲域的反常。
回想自己剛剛的動作,以及遲域的目光以及目光裏的內容,說話的不對勁——
轉身時動作太快,杯裏的水被晃出來一截,潑到地面上。
程故淵擰着眉看向遲域:“你剛剛以為我在……?”
遲域:“在?”
程故淵一眼便看出來他明顯的裝傻,但實在又質問不出來,壓着性子按捺片刻,他将水杯重重放下,擡腳便從床邊經過,随後打開門關上門的動作一氣呵成。
遲域在心裏數着:“5——4——3——”
敲門聲、不是,砸門聲響起,遲域壓着嘴角去開了門。
外面的程故淵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手朝右後側指着:“你幹的?”
遲域順着望去,看見整個被卸下來的門以及門框上的大窟窿。
晚上的時候樓道裏有些暗,不覺得多麽嚴重。
現在一看,是真的挺嚴重。
這門,是真的挺慘。
遲域矢口否認:“不是,是系統。”
程故淵瞧着他一臉無辜的表情,喊道:“系統,你們兩個對峙。”
大冤種系統等這一刻等了太久,它沉默了幾秒,說:“請玩家程故淵将玩家遲域叫出房間,只有站在樓道內我才能看到你們。”
遲域被程故淵揪了出來。
遲域打感情牌:“昨晚你發燒了,我進不去你房間,便讓系統給我開門,沒想到系統這麽暴力,竟然把門毀成了這樣。我沒來得及和它算賬,一晚上都在照顧你,半夜給你喂了好幾次水,這門怎麽會這樣,太嚴重了,估計也不好修,是吧系統。”
系統:“……”
遲域繼續說:“這不是換個門的問題,還得整個換門框,難度很大,一扇門估計就得花很長時間了,系統你平時做事就這麽魯莽嗎?以後可不行,要是門都壞成這樣,你得多難修啊。”
系統默默地聽完這位“魯莽本莽”的話,裏面一句威脅的話都沒有,卻句句都是威脅的意思。
系統懂。
經歷這麽多要是還不懂,它枉為系統。
系統:“是的,事出緊急,拆門暴力了一些。修門最少要一個月。”
程故淵瞥了眼這一層裏其它的房間,還沒問出口系統又說:“房間已經全部滿員,請玩家程故淵與玩家遲域住一間。”
全部滿員?
這麽多層,全部滿員?
就他在9樓餐廳見到的所有人全部加起來估計也就只占兩三層,這100層的酒店,這就滿了?
踏馬裏面住的都是鬼嗎?
遲域一把拉住程故淵的手腕,商量道:“系統也是好意,要不是它我還進不去你房間,更不能知道你發燒了,別和它一般見識,走吧,我們回房間。”
程故淵繃着臉看着遲域。
遲域見他沒答應,但也沒拒絕,囑咐了系統一聲“這次就原諒你了,下次注意點”,便拉着程故淵回了房間。
系統:“…………”
你多冒昧啊。
程故淵又被拉回這個房間,并且是暫住在這裏,他看着還在一臉自然的遲域,說:“幼稚。”
早上被他們晃了過去,中午兩個人各自穿好衣服走到電梯口,準備去9樓餐廳。
電梯遲遲沒上來,遲域找話道:“今天還喝小米粥?”
程故淵瞥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看向自己凄慘的門口,沒好氣道:“不喝。”
“怎麽?”遲域說。
“再喝我就成小米粥了。”
系統總算聽見句人話,不枉費它準備的佳肴。
9樓電梯門一打開,熱熱鬧鬧的聲音傳入耳中,遲域和程故淵踏出電梯,看見自己這一批的隊友,以及曾在這餐廳有過一沖突之緣的另一批。
那領頭的,似乎是叫邱校。
兩個身量颀長,氣質優越的兩個人進來,這熱鬧的聲音停了半晌,直到章淺打破了平靜。
“哥,快來吃飯呀。”
他們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坐在了右側的桌前,掃了一眼,自己這一批的隊友一個不落。至于邱校那一批,似乎比上次見到的少了兩個人。
邱校視線随着他們移動,見他們坐穩了,便主動拿了兩個酒杯,端着高檔白酒朝他們走了過去。
他把酒杯往一人前面放了一個,“來,兩位朋友,慶祝咱們還能再見面!”說完又給他們倒上了酒。
沒想到這兩個人這麽不給面子。一個掃了一眼,沒喝。另一個連瞥一眼都懶的,看着別處發呆。
邱校臉上挂不住了,咳嗽了一聲,這兩位依舊沒給他面子的意思。
就當所有人都屏息,等着邱校自己離開的時候,沒想到邱校将手裏的酒一股腦都灌了進去,随後看向這兩位,說:“系統內經常會出現血月,今晚就有。”
遲域終于撩起眼皮看向他,淡聲道:“那又如何?”
邱校說:“每次進入不同的世界都是有時間的,系統會盡量避開有血月的夜晚。”
“為什麽?”章淺好奇道。
“據說……每次在血月盈滿時刻進入世界的玩家,無一生還。”
章淺朝徐霜靠了靠,小聲道:“有點邪乎。”
遲域笑了一聲:“無稽之談。”
邱校搖頭,繼續說:“我們是第23批,比你們要早很久來到系統,我們見過很多以前的玩家,他們都很害怕血月,會想盡辦法避免。”
“你的意思?”程故淵挑明了直接問道。
邱校說:“今晚,離開酒店。只要不在酒店裏,系統就沒辦法将玩家送進世界裏,想要躲過這一劫,我們必須要出去。”
系統:[咧嘴][擦汗]我還聽着呢……
他說完後所有人都沉默着。
半晌,章淺出了動靜。
她将碗放好了,看向邱校,十分認真地問道:“你們是第23批玩家,為什麽會比我們早?”
邱校:“……”
旁邊的一個小弟說道:“你們不知道?系統是從100批開始的。現在應該是到第四批了吧,也不知道每一批都剩了幾個人。”
第九批玩家:“………………”
“你們都不知道嗎?按理說剛進系統的時候,都會把你們聚集起來講的啊。”小弟看着一個個傻愣的樣子,也跟着有些疑惑。
程故淵偏頭看了遲域一眼,這人沒有任何反應,他移開視線,問:“系統,怎麽回事?”
系統老老實實地回答:“你們這一批進入系統的時候出了意外,晚了段時間,所以後來直接跳過集合互相認臉的過程,将你們直接送進第一個世界。”
程故淵問:“出了什麽意外?”
系統答道:“有玩家的入口受到限制。”
程故淵沒有再問,邱校反倒是眯着眼睛注視着這批玩家。
挺奇怪的,他來了這麽久,進入過17個世界,但只完成了3次任務,每次都有損傷。
但這第九批玩家,竟然沒一個人傷亡。
邱校沒再多說,招手将自己這一批的都攬過來,囑咐道:“晚上八點半,我們在一樓集合,我帶你們出去。”
他帶着小弟們進了電梯,許留在電梯閉上的時候湊到了遲域身邊,問:“要聽他的嗎?”
遲域看向程故淵:“聽麽?”
“聽。”程故淵說,“看看他在耍什麽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