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裏,她的手腕起起落落,順流直下的開水在茶碗裏激起了白色的湯花,襯着黑色的茶碗雪白的湯花宛如朵朵蓮花綻放。青峰大師把第一碗茶捧給天上紅蓮道:“施主請用茶。”

天上紅蓮鄭重其事的接過茶碗,閉上眼睛一言不發的品起茶來,片刻後青峰大師問道:“如何?”

天上紅蓮抿了一小口茶緩緩睜開眼睛一本正經的說道:“有點燙。”

青峰大師聽了他的話不由笑了:“那就涼一涼再喝吧。”

☆、汴河夜航

? 汴梁地處大平原,雖一馬平川無天險可依,但交通着實是發達,汴梁位于京杭大運河的樞紐上,漕運十分繁榮,每天都有大船滿載貨物沿着京杭大運河駛入汴梁城內。

丁謂命令上官子蘭從南方倒買來的那批赈災糧今天到了,腳夫剛把從船上卸下來的貨送到上官子蘭這裏,這批糧食可不少,現場來往的人也多,上官子蘭在嘈雜的現場大聲吆喝着指揮夥計們點貨,忙的是滿頭大汗。上官子蘭這廂正忙着,一個小夥計過來通報道:“掌櫃的,有個姑子來找你。”

“姑子?”上官子蘭心中一動,他趕緊跑到門邊偷偷向往望去,果然看見如意等在外面,他臉上立刻眉開眼笑起來。他伸長脖子在人群中張望了下找到了魯先生,走過去在他肩上拍了下道:“魯先生,跟你說點事。”

“什麽事啊少爺?”忙的汗如雨下的魯先生問道。

“我有事出去一下,這貨你自己先點着,仔細着點,千萬別出差錯。”

“這兒正忙着呢,你又要上哪兒去啊?”魯先生着急的問道。

“別管了,好好點你的貨吧,認真一點。”上官子蘭說罷一溜煙跑了,全然不管魯先生在身後急的直跳腳。

上官子蘭跑到門邊躲在大門後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汗,又細細攏了攏頭發,他抻了抻衣服小聲問旁邊的小夥計道:“我看上去如何?”

小夥計豎起大拇指奉承道:“掌櫃的長得真是無與倫比!”

上官子蘭得意的笑了笑,展開腰間別着的白紙扇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如意看見上官子蘭慢騰騰的走過來,皺起眉頭說道:“你怎麽這麽磨蹭,半天才出來。”

上官子蘭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道:“包涵包涵,不知仙姑為何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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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寺裏沒鹽了,我來找你買鹽。”

“原來如此,”上官子蘭點點頭道,“我還以為是仙姑惦記我那又粗又大的。。。”

“上官子蘭,你再胡說信不信我揍你!”如意憤怒的打斷他道,“你那張破嘴就不能積點德嗎!”

上官子蘭哈哈笑道:“開個玩笑嘛,何必如此認真。”

如意氣鼓鼓的說道:“那就快點把鹽拿出來,我們錢貨兩清好各走各的路。”

上官子蘭笑眯眯的說:“不急不急,我這就帶仙姑去拿鹽。”

“用不着你去,我看你這兒好像正忙着呢吧,你叫個小夥計就好,我可以現在先把錢給你。”

“仙姑來了在下當然要親自接待,怎敢讓夥計出面。”上官子蘭嬉皮笑臉的說道。

“真的用不着,你還是忙你的去吧。。。”

“這兒的事兒自然有人照應,你不用管。”

“可是。。。”如意猶豫了下還想說點什麽。

“好了好了,你就跟我走吧。”上官子蘭笑嘻嘻的打斷她,推着如意的肩膀硬是把她給拉走了。

汴梁的漕運發達,城內也是河道遍布,雖是北方城市,卻頗有些水鄉風情。上官子蘭說是要帶如意去拿鹽,卻把她帶到了一條小船上在河上漂了半天,眼看着天色都黯下來,河上也起了些涼風,如意卻連個鹽粒兒都沒見着,她忍不住問道:“上官子蘭,你說的鹽到底在哪兒呢?”

上官子蘭風輕雲淡的答道:“我早就叫夥計送到你們寺裏去了。”

“唉?”如意詫異的問道,“那我們在這兒漂了半天到底在幹嘛呢?”

上官子蘭忍着笑道:“你怎麽還不明白,我當然是故意騙你來這兒的。”

如意一聽氣的直跳腳:“上官子蘭!你幹嘛又耍我!你把我帶到河上不是想謀財害命吧!”

官子蘭哈哈笑着說道:“你也不想想你身上哪還有財讓我謀啊。”

“你。。。”

“好了好了,”上官子蘭打斷她用手往前一指道,“你往前看。”

如意不情緣的順着他的手指看去,眼前的景物卻不由讓她睜大了眼睛。幽藍的天幕下河道兩邊開滿了桃花,桃樹上挂着的燈籠一盞盞亮了起來,燈光把滿樹輕盈繁茂的桃花照得宛如發光體一樣,映着盈盈光澤的花瓣像雪一樣紛紛飄下來,落在了深藍色的河面上。

“這兒為什麽會挂燈籠?”如意看着眼前的景色問道。

上官子蘭答道:“這是在大相國寺祈願的人挂在這裏的,每晚都有人點亮這些燈籠,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

“你對汴梁可夠熟的,這都知道。”

上官子蘭笑了下說:“我也只是對汴梁的河道熟而已,這條船是我有錢以後給自己買的第一件東西,沒事的時候我就一個人沿着汴梁的河道漫無目的的到處漂。我的老家在江南,那兒有很多的河,但為了做生意我已經很久沒回去過了,汴梁的河讓我想起我的故鄉,而且岸上太吵了,只有河上才清淨。”

“我祖上也是江南人,但我也只回去過一次,我覺得那兒沒有汴梁繁華,回去沒意思,就再也沒回去過。”

“原來是同鄉啊,幸會幸會。”上官子蘭笑眯眯的對她拱了拱手。

如意哼了下說:“你還沒告訴我幹嘛把我騙到這兒來呢,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我就把你的鼻子咬下來。”

上官子蘭哈哈大笑道:“你可真夠兇的,告訴你吧,我把你叫到這兒來,其實是有生意上的事想請教你。”

“那你問吧,前輩會好好指點你的。”如意有些自負的說道。

“我想問你,你做沒做過昧良心的生意?”

如意聽了他的話微微怔了下,她低頭笑了下說:“你自己都說過,仁不統兵義不經商,賽家那麽大的家業,怎麽可能沒掙過黑心錢,我曾祖父是白手起家,他那個時候到底做過些什麽,我都不太清楚,賽家到我手裏已經做大了,那些铤而走險的事情基本用不着做了,但是高利貸,強搶土地,以前對我來說也是家常便飯,畢竟這是來錢最快的方式,知道當時的高利貸利息有多高麽?站穩了,別害怕,是三十八倍的利息,還不上就讓你家破人亡。”

上官子蘭說道:“不算高,現在已經漲到四十五倍了。”

“五年了才漲了這麽多,倒是漲的不算快,”如意有些嘲諷的笑了下,“當時我們家養着很多打手,專門就是負責收高利貸的,我猜那個時候應該有不少人因為我家破人亡吧。”

“那你後悔你做過的事情麽?”上官子蘭問道。

“過去我富甲天下的時候從沒後悔過,但現在什麽都沒了卻有些後悔了。法華寺裏的很多師姐師妹都是從鄉下來的,她們很多人出家前連銅板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借高利貸的往往都是這些窮人,就是這麽窮苦的人家,還要想盡辦法還我那三十八倍的高利貸,怪不得要把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兒送來出家,不然的話只能買到青樓裏換錢了。我從小就是在銀子堆裏長大的,什麽都不缺,接觸的人也都是富豪,所以我什麽都不珍惜,也從來體會不到別人的疾苦,現在我什麽都沒有了,才知道活着是件多艱難的事情。我剛出家的時候心裏都是憎恨,我受不了自己一夜之間就什麽都沒了,我毀壞寺裏的東西,撕爛經書,摔爛供菩薩的淨瓶,往煮粥的大鍋裏扔煤灰,那個時候我只想報複,看什麽都不順眼,但大德尼從來都沒有斥責過我,寺裏的師姐也待我很友好,我不知不覺就習慣了那兒的生活,這五年的生活把我心裏的戾氣全都化去了。現在想想其實我本來就什麽都沒有,那些數不清的財富是我的祖上積攢下來的,我不過是含着金鑰匙出生而已,那些東西,沒了也好。”

上官子蘭沉默的聽完她的話輕輕嘆了口氣道:“是啊,沒了也好。”

兩個人沉默了半晌如意突然轉向上官子蘭道:“喂,你幹嘛要引我說這些話?你心裏不是在幸災樂禍吧?”

上官子蘭哭笑不得的說:“你能稍微把我往好裏想想麽?我在你心裏就那麽缺德啊?”

如意哼了聲說:“你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

上官子蘭擺了擺手說:“罷了罷了,你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去吧。”

如意沒好氣的說:“那你趕緊送我出城吧,回去的晚了要被人說閑話的。”

上官子蘭指着前方道:“這條河直通城南的水門,從這裏一直漂下去很快就出城了。”

如意在船上坐下沖上官子蘭揚了揚下巴道:“喂,趕緊想個辦法給我解解悶,就這麽漂着好沒意思啊。”

上官子蘭嬉皮笑臉的說:“仙姑說的正合我意,你看這地方人煙稀少,正适合做點有意思的事情。。。”

“上官子蘭你是不是皮癢!”如意一瞪眼睛就作勢要打過來。

上官子蘭告饒道:“我錯了,我錯了行不行,我給你彈琴好不好?”上官子蘭說罷從船艙裏拿出一張琴來,他在如意對面坐下将琴橫在膝上彈奏起來。

潺潺的琴聲流淌在寂靜的河面上,如意有些驚詫的說道:“你彈得還不錯嘛。”

上官子蘭擡眼看向她道:“哦?怎麽個不錯法?”

如意哼了聲說:“就你這兩下子,去青樓裏彈一段一次能得一百文吧。”

上官子蘭哈哈笑道:“在下多謝仙姑擡舉。”

如意雙手托着下巴看着上官子蘭撥弄琴弦的手說道:“我還以為你就是個俗不可耐的暴發戶,沒想到原來還是個風雅之人。”

“這仙姑可說錯了,我對這些風雅之事一點興趣都沒有,學會彈琴純粹是為了打發時間。每次出去跑生意,短則一兩個月,長則一年半載,一路上風餐露宿,還得提防強盜,漫漫長夜實在是熬不過去,這才學會了彈琴打發時間。”

同是生意人出身的如意對他的話頗有同感,商人重利輕離別,一年到頭都在外面跑,一路上不僅要防強盜,在郊外還得防野獸,有的時候還會遇上翻車翻船這樣的倒黴事,出去的實在太久了,有人就在當地娶個妻子,但說不定哪天就又啓程了,如意的父輩莫不是這麽過來的,直到她這一代生意做大了,才不用自己到處跑吃那個苦了。漢人講究父母在不遠游,但商人永遠漂泊在路上,所以漢人不願意從商,商人也總是被人瞧不起。如意饒有興趣的問道:“上官子蘭,你為什麽要從商呢?你爹是經商的嗎?”

上官子蘭搖了搖頭說:“我爹是讀書人,但一輩子都沒中舉,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能中個進士光耀門楣,也正正經經讀過幾年書,但是我娘死得早,我爹早早續了弦,繼母為了供她自己的兒子讀書,就把我送出到鋪子裏去當學徒了。”

如意一拍大腿憤然道:“這女人可真過分!就算不是自己親生的也不能這麽厚此薄彼吧!”

上官子蘭哈哈笑道:“多謝你這麽同情我,不過我現在倒覺得做生意比讀書要好,雖然要在外面漂泊,但人是自由的,這樣的生活我已經習慣了。”

“既然你爹不是做生意的,那你暴富的速度可夠快的,老實交代吧,你到底是幹什麽不法的勾當才富起來的?”

上官子蘭笑了笑說:“我的第一桶金可是老老實實掙來的血汗錢,什麽昧良心的事都沒幹,只要能掙錢,不管多危險的商路我都敢走,有幾次差點就被狼叼走,還被強盜搶劫過,翻車翻船更是常事,我這條命是死裏逃生撿回來的。”

如意驚訝的說道:“我說你可真行,你到底是有多愛錢,能這麽豁出命去。”

上官子蘭看着如意沒有說話,他的臉色明顯的陰沉了下去,如意縮了縮脖子說道:“你幹嘛這麽看着我,看得人慎得慌。”

上官子蘭垂下眼簾撥弄着琴弦自嘲的笑了下說:“沒錯,我就是愛錢,為了錢我什麽都能幹,誰讓我是汴梁第一混蛋呢。”

雖然上官子蘭的口氣和平時沒什麽區別,但如意卻覺得他怪怪的,從他們相識以來,他的每一個舉動她都沒法解釋,如果他們以前素不相識,他做這一切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呢?

氣氛和剛才比明顯變僵了,如意無心再理會上官子蘭,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小船沿着河邊從繁盛的桃樹下漂過,如意擡頭望着樹上挂着的燈籠,突然興奮的說道:“這燈上原來還寫着字,我要取一盞下來看看到底寫的什麽。”她說着就踮起腳要夠樹上的燈籠。

上官子蘭制止道:“那是人家寺裏祈願的燈,你随便拿下來小心佛祖報應你。”

意滿不在乎的說:“那就讓他一個雷劈死我好了,反正我就是要看。”

“你這個動作很危險的,一會兒你把船踩翻了,我們都得掉進水裏去,我告訴你我可不會游泳。”

“那我大不了和你做對同命鴛鴦咯。”如意随口應道,她整個人站在船邊,看來不把樹上的燈籠取下來絕不罷休。

上官子蘭無奈的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說道:“你可真是夠讓人傷腦筋的,你站着別動,我幫你取下來。”他說着走到了如意的身邊。

如意哼了聲說:“才用不着你。。。”

上官子蘭此時已伸出手把手邊的一個燈籠摘了下來,兩個人的手在半空中輕輕的碰到了一起。

如意像被燙着了一樣一下子縮回了自己的手,她一轉過頭來正好對上了上官子蘭的眼睛,兩個人眼神交彙的一剎那,如意的心突然狂跳了起來,她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當心啊!”上官子蘭驚呼了一聲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如意吓得低低的“呀”的叫了一聲,小船因為兩個人的動作劇烈的颠簸了起來。如意有些驚慌失措的和上官子蘭對視着,她的手被上官子蘭緊握着不放,她沒想到看上去長得斯斯文文的上官子蘭有那麽一雙有力的大手,男人的手果然不一樣,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粗大的骨節,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不正常,安安靜靜的河上她卻似乎聽到了自己嘈雜的心跳聲。

小船漸漸平穩了下來,一直盯着她的上官子蘭看了一眼兩個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有些尴尬的輕咳了一聲放開了她,他故意皺起眉道:“讓你不要亂動,你看看,差點把船都踩翻。”

“不好意思。”如意紅着臉低頭喃喃說道。

上官子蘭的臉上也微微有些泛紅,他舉起手裏的燈籠說:“快看看,這上面到底寫的什麽,為了個破燈籠,差點把命搭上。”

如意擡起頭來一看,只見白紙的燈罩上用娟秀的蠅頭小楷題了兩句詩,她輕聲念道:“但願暫成人缱绻,何妨長任月朦胧。”

她念完不自覺的向上官子蘭看去,可巧上官子蘭也正看向她,他們的臉這下都明顯的都紅了,兩個人一扭頭避開了對方。上官子蘭把燈籠挂回樹上幹笑了兩聲說:“好詩,好詩。”

小船靜默的随水漂着,如意突然問道:“上官子蘭,我們以前真的不認識麽?”

“不,”上官子蘭斬釘截鐵的說道,“從來都不認識。”

“真的嗎?”如意不相信的問道。

上官子蘭反問道:“如果你覺得我們原來認識,那你倒是說說我們什麽時候認識過?”

如意皺了眉頭思忖了片刻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上官子蘭說道:“我說了我們不認識的。”

“這樣啊。”如意有些失望的輕輕嘆了口氣道。

小船從城南的水門漂了出去,夜色中已經能隐隐看到法華寺的屋頂,上官子蘭從船艙裏拿出篙子把船靠河邊停了下來,如意解下腰間挂着的銅錢遞給他道:“買鹽的錢給你,我該回去了。”

如意剛轉身上了岸,上官子蘭突然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如意看了眼他的手奇怪的問道:“還有事嗎?我給你的錢數目不對嗎?”

“不是錢的事。”上官子蘭字斟句酌的緩緩說道,他頓了一下突然說道:“百花仙子的生日快到了,城裏很熱鬧的,到時候進城來跟我玩吧。”

“啊?”如意聽了他的話愣住了。

上官子蘭攥緊了她的袖子補充道:“你不來,我就去官府告發你。”

如意猶豫了下說:“我一個尼姑,在大街上亂逛要惹人說閑話的。”

“我給你找身衣服換上,你再用頭巾把頭遮起來,沒人知道你是尼姑。”上官子蘭急切的說道。

如意低下頭看着他的手沉吟着沒有說話,她趁上官子蘭不注意把自己的衣袖扯了出來,頭也不回的跑了,她跑出幾步遠去突然回過頭對上官子蘭喊道:“不見不散。”她遠遠地對上官子蘭笑了下,轉身跑向了法華寺,隐藏在夜色中的寺院如海市蜃樓般影影綽綽。

☆、求愛

? 落霞裁縫鋪裏今天好不容易閑一點,張掌櫃站在櫃臺前撥拉着算盤計算着最近的流水,突然一個小裁縫風風火火的跑進來湊到張掌櫃耳邊着急的小聲說道:“掌櫃的,不好了,那個人又來了!”

“誰啊?”張掌櫃莫名其妙的問道。

“就是上次不穿衣服的那個嘛。”小裁縫比比劃劃的說道。

張掌櫃一聽立馬渾身一個激靈,他還沒想好該怎麽辦,櫃臺突然被一個人投下的巨大影子籠罩住了,張掌櫃和小裁縫擡頭一看,正是高大壯碩的天上紅蓮。張掌櫃咽了口吐沫幹笑了兩聲說道:“那個。。。客官有事嗎?”

“我是來結錢的。”天上紅蓮說着砰一聲把兩錠明晃晃的金子扣在了櫃臺上,張掌櫃看着金子不由睜大了眼睛。他趕緊把金子收進懷裏,從櫃臺後面走出來笑容可掬的說道:“不知小店裏還有沒有客官需要的?”

天上紅蓮比劃着說道:“給我找一塊大紅布來,大概要這麽寬,越長越好,另外給我準備幾匹上好的綢緞,要是錢不夠下次我一起給你。”

“沒問題,沒問題,”張掌櫃點頭哈腰的說道,“不知客官要這些作何用途?”

天上紅蓮露齒一笑道:“我要去追求女人。”

明晃晃的太陽高高挂着,大白天的望春樓裏沒什麽客人,百無聊賴的妓口女們懶洋洋的待在自己房裏打發着時間,韓煙翠坐在繡架前有一針沒一針的繡着花,她的一個姐妹抱着只波斯貓蜷在床上問道:“我說你那個上官子蘭怎麽好久都不來看你了?”

韓煙翠懶洋洋的說道:“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她的老婆,他來不來我哪有資格過問。”

抱貓的女子打了個哈欠說道:“說的也是,我那個相好的也有陣子沒來了,不過他每次來也不過是急吼吼的把我推到床上,三下兩下也就完事了,一點兒意思都沒有,我也懶得見他,男人怎麽都一個德行,這世上有意思的男人是不是全都死光了。”

兩個人不再說話,又陷入了昏昏欲睡的氣氛中,突然抱着貓的女子坐起來說道:“煙翠,你仔細聽聽,外面是不是有什麽動靜?”

韓煙翠停下手中的針側耳細聽,果然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抱着貓的女子跳下床趿拉着兩只繡花鞋跑到了窗戶旁,她一推開窗戶外面嘈雜的聲音立刻傳了進來,她轉過頭招呼着韓煙翠道:“煙翠你快過來看啊!”

不明就裏的韓煙翠放下繡花針走了過去,她把頭探出窗戶一看,只見下面院子中央擺了好幾匹上等絲綢,絲綢上還放着精美的金銀首飾,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奪人眼目,院子裏還坐了好幾個不知從哪雇來的樂師,琵琶唢吶箜篌喇叭一應俱全,一個穿紅戴綠趾高氣昂的男人得意洋洋的站在樂師前面,韓煙翠一眼認出來他就是那天在晝錦樓裏羞辱她的天上紅蓮。天上紅蓮發現了她,沖她眨了下眼睛,韓煙翠扭頭就要走,旁邊的姐妹一把拉住她道:“別走啊,看看這家夥到底想幹嘛。”

韓煙翠沒辦法只好繼續待着窗前,她也想看看這個天上紅蓮到底要耍什麽花樣。

望春樓所有的窗戶全都大敞着,窗前擠滿了看熱鬧的妓口女,天上紅蓮一看幾乎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過來,便誇張的鞠了一躬大聲說道:“美麗的姑娘們,站在你們面前的是來自西域的最勇敢最強壯最讓人神魂颠倒的男人,今天我來到這裏是為了獻上這些絲綢和首飾,還有我一顆赤誠的真心,向你們中間最美麗的那一位表達我誠摯的愛情!”

樓上的妓口女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天上紅蓮向旁邊兩個小厮一揮手道:“給我展開。”兩個小厮立刻展開了一條長長的紅色橫幅,只見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幾個奇醜無比的大字:韓煙翠來愛我吧!

妓口女們發出了羨慕的驚呼,韓煙翠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她沒想到那個蠻子竟做出這樣的事情。天上紅蓮沖韓煙翠張開雙臂大聲喊道:“韓煙翠,快來愛我吧!”

“真是個瘋子!”韓煙翠漲紅了臉啐了一口低聲罵道。

妓口女們紛紛起哄道:“煙翠,你就答應了他吧。”

天上紅蓮揮了一下手示意大家安靜,等周遭安靜下來後,他大聲說道:“我今天來這裏就是請你們來見證,我天上紅蓮是如何贏得韓煙翠的愛情和她的身體的!”

妓口女們紅着臉笑的更厲害了,天上紅蓮得意洋洋的對樂師們一揮手道:“奏樂!”

樂師們奏起了一只奇怪的曲子,看來他們對這曲子也不熟,音樂基本沒在調上,但能聽出來曲子裏帶着濃濃的異域情調。天上紅蓮随着音樂一邊舞蹈一邊放聲歌唱起來,他唱的是異域的語言,誰也聽不懂他在唱什麽,他随着音樂不停的旋轉着,像一團旋風,又像一團火焰,衣袂和披散的頭發随着他的動作全都飛了起來。他就像沙漠中的風一樣,自由,奔放,沒有一絲一毫的拘束,雖然他不懂禮教,缺乏教養,但他身上洋溢着原始又蓬勃的生命力,他的歌聲和舞蹈裏沒有一絲一毫人工雕琢的痕跡,他來自沙漠,來自草原,他是藍天白雲的兒子,他是遙遠的天上盛開的紅蓮花,他就像一團火焰一樣能點燃身邊的一切。

韓煙翠倚着窗框瞧着跳的大汗淋漓的天上紅蓮,她身邊的姐妹湊到她耳邊咯咯笑着說道:“這蠻子可真有意思。”

韓煙翠笑了下說:“是啊,仔細看看好像也不是特別讨人嫌。”

一曲終了,天上紅蓮停了下來,樓上的妓口女紛紛把手裏的絲帕、頭上的絹花扔了下去,天上紅蓮得意洋洋的鞠躬致意。韓煙翠站在窗前沒有動,天上紅蓮擡起頭沖她嚷道:“韓煙翠,我是為了你而跳的,你就沒點兒表示嗎?”

韓煙翠心裏又好氣又好笑,她像哄孩子似的摘下鬓邊的簪花随手抛了下去。簪花落在天上紅蓮的腳下,他卻并不去撿,他看着韓煙翠說道:“我不要你頭上的花,我要你最貼身的衣服。”

望春樓的妓口女一聽這話紛紛起哄叫嚷起來,韓煙翠臉一紅怒罵道:“簡直有病!”她砰的一聲摔上了窗子,天上紅蓮攀着一樓的屋檐就爬了上去,三下兩下就爬到了韓煙翠的窗前,他跳進屋內抓住韓煙翠的手腕把她強行拽到了窗邊,韓煙翠豎起柳眉喝道:“你幹什麽!”

天上紅蓮咧嘴一笑道:“我費了這麽大的功夫,今天你必須是我的。”他一腳蹬在窗框上沖窗外用力打了個呼哨,金色的大馬應聲跑了過來,他拉着韓煙翠從窗口跳了下去,韓煙翠吓得尖聲驚叫起來。等她定下神來時,她發現自己已經和天生紅蓮穩穩的坐在了馬背上,韓煙翠氣憤的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讓你愛上我呀。”天上紅蓮露出自己那兩排雪白的牙齒微笑着說道。

“讓你的馬愛你去吧,放我下去!”韓煙翠死命捶着他的胸膛,但天上紅蓮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倒是韓煙翠自己的手被震的生疼。

天上紅蓮對看熱鬧的妓口女們吹了聲口哨道:“姑娘們,我要去享用我的戰利品了,祝我好運吧!”

樓上的衆妓口女笑的東倒西歪,一個膽子大的沖他喊道:“這位壯士,你也別光愛煙翠一個人呀,什麽時候也來陪陪我們吧。”

“沒有問題,再饑渴的女人我第二天都能讓她起不來床!”

妓口女們紅着臉笑的更厲害了,韓煙翠怒叱道:“快放我下來!”

“這可由不得你了,駕!”天上紅蓮一抖缰繩,駿馬載着他們奔出望春樓絕塵而去,樓上的妓口女哄笑着招手為他們送行。

金色的大馬像一陣風一樣飛馳在寬闊的街道上,它載着天上紅蓮和韓煙翠一直跑到了天漢橋上,這是汴梁最大的一座橋,大橋橫亘在汴梁最寬的河上,橋下寬闊的河面翻卷起微微波濤,大橋如一道天河一樣跨過河面連接起繁華的兩岸。四周的景物飛快的向後退去,低頭望去便是讓人目眩的河水,韓煙翠覺得自己像坐在雲彩上一樣暈暈乎乎的。天上紅蓮大聲問道:“韓煙翠,你愛上我了嗎?”

韓煙翠氣憤的說道:“我才不愛你,我讨厭死你了!”

“你肯定會愛上我的,我一定要得到你。”

“鬼才愛你,快放我下來!”

天上紅蓮咧嘴一笑道:“沒問題,我們這就下去。”說罷他把韓煙翠夾在自己的胳膊下面縱身就從橋上跳了下去。

韓煙翠随着他飛速從空中墜下,她不顧一切的尖叫聲把自己的耳朵都震疼了,兩個人撲通一聲掉進了河裏。

韓煙翠在河水中睜開眼睛胡亂掙紮着,努力想把臉露出河面,這時天上紅蓮有力的胳膊把她拖進了懷裏用力吻上了她的嘴唇。他的牙齒撕咬着她柔軟的嘴唇,即便在水裏他依舊那麽有力量。就在韓煙翠覺得自己要窒息的時候,天上紅蓮提着她浮出了水面,她立馬深深吸了一口大口氣,天上紅蓮握着她的肩膀晃了晃她問道:“你愛我嗎?”

煙翠無力的搖了搖頭,她還沒緩過勁來,天上紅蓮又把她拉回了水裏吻上了她。他就這麽一次又一次的把她按回水裏,他不斷的問着她:“你愛我嗎?你愛我嗎?”韓煙翠嗆了好幾口水,連話都說不出來,她心裏越來越火大,在天上紅蓮又一次帶着她浮出水面後,她使出渾身的力氣掄圓了胳膊一個巴掌扇在了他臉上。它被他弄得一點兒力氣都沒有,這個巴掌打的并不重,但本來性質勃勃的天上紅蓮有點被她打懵了。

韓煙翠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惱火的喊道:“老娘受夠了!你到底還有完沒完!”

“我做錯什麽了嗎?”天上紅蓮莫名其妙的說道,“我送你絲綢和首飾,我為你唱歌跳舞,我只是想讓你愛上我而已。”

“愛愛愛!你這個蠻子知道什麽是愛嗎!”韓煙翠火大的吼道。

天上紅蓮點點頭道:“當然知道,西域的吟游詩人都是這麽吟詠愛情的,啊,聖潔的愛情啊,就像天山上的雪蓮一樣純潔無暇。。。。”

“放屁!”韓煙翠憤怒的打斷了他,“你口口聲聲說讓我愛你,但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愛,你如果愛我就不會這麽逼迫我,你一點兒都不在乎我在想什麽,你只是想占有我而已,在你的眼裏我和你的馬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區別,”天上紅蓮認真的說道,“它是公的。”

韓煙翠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算了,我不想跟你說話了,離我遠一點,別讓我再看見你。”

天上紅蓮一抓住她的胳膊說:“可是你為什麽不愛我?我會讓你快樂的。”

韓煙翠看着他說:“愛不僅僅是尋歡作樂,我心裏已經有人了,我不會再愛任何別的男人了,也絕不會再和別的男人逢場作戲。”

天上紅蓮聳聳肩說:“可是你心裏有別的男人也并不妨礙我們兩個一起找點樂子啊。”

“所以說你不懂什麽是愛情,”韓煙翠說道,“你知道什麽叫從一而終,至死不渝嗎?你根本就不懂,你就像你的馬一樣只知道找樂子,你根本就是個野人。”

天上紅蓮有些困惑的皺起了眉頭,他沉默了片刻後問道:“你心裏的男人是誰?”

“你見過他,上次那個叫來禁軍的上官子蘭。”

“可是我能看出來那個男人不愛你,我的眼光從來不會出錯,你為什麽要把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放在心裏?”

韓煙翠的眉頭抽動了一下,但她仰起頭看着他堅定的說道:“可是我愛他,這就夠了,除非他親口說他不要我,不然我就一直為他守下去。”

“可是為什麽?”天上紅蓮不解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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