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一笑,“我最喜歡搗亂了,而且我想要你那只鷹。”
“那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天上紅蓮應道,“不過你得先告訴我大宋的鹽鐵司在哪兒。”
“你問這個幹什麽?”耶律奇珍問道。
天上紅蓮聳聳肩說:“我現在身無分文,已經在汴梁賒了快一百兩銀子了,我得去鹽鐵司給自己找點財路,而且我有了錢以後才能幫你,你去了皇宮那麽多次,對那兒已經熟的像自家後院一樣了吧?”
耶律奇珍微微一笑道:“沒問題。”他突然從背後拔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向天上紅蓮射去,箭矢鳴響着擦着天上紅蓮的頭發射在了旁邊一棵大柳樹上,天上紅蓮轉頭一看,只見箭頭上釘着一張折起來的紙。
“那是皇宮的平面圖,有了它你想去哪兒都可以。”耶律奇珍輕盈的從樹上跳下來,他打了個呼哨,一匹白馬跑了過來,他翻身上馬對天上紅蓮微微颔首道:“祝你好運。”
白馬一聲嘶鳴馳入了茫茫夜色,白馬和馬背上那一身白衣的少年就如同一片疾馳的皎潔月光。
☆、白牡丹
? 不管外面的世界怎樣變化,法華寺裏的生活永遠一成不變,這裏一年四季只聽得山間悠悠的銅鐘聲,尼姑喃喃的誦經聲,掃帚掃過青石板的沙沙聲和林間的鳥兒偶爾的啁啾聲,這裏永遠都那麽寧靜,就好像永遠笑眯眯的寡言的大德尼。法華寺的時間似乎都要比外面走的慢,不管多麽暴躁的心靈在這裏都會漸漸被馴服,變得像法華寺一樣寧靜又有些死氣沉沉。
安靜的法華寺裏尼姑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如意一個人蹲在後院賣力的洗着衣服,耳邊只有樹梢間鳥兒的啁啾聲。這時她的一個師姐帶着個小厮來到後院招呼她道:“如意,你來一下。”
如意站起身把濕漉漉的手在僧袍上擦了擦走了過去,師姐将那小厮引見給她道:“這位施主有事找你。”
小厮對如意拱了拱手道:“仙姑法號可是如意?”
“正是,”如意上下打量了小厮一眼問道,“施主有事麽?”
“是這樣的,上次寺裏交待采購的東西現在已買齊了,我家掌櫃的交待我找一個叫如意的仙姑和我一道下山去取。”
如意奇怪的說道:“每次不都是你們直接買好了送上來的麽?還有為什麽一定要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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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笑了笑說:“這小的就不清楚了,小的只是個跑腿的,全聽掌櫃的吩咐,還是勞煩仙姑跟我下山一趟吧。”
“你家掌櫃的是誰啊?”如意問道。
“我家掌櫃的姓上官,名子蘭。”
如意一聽見上官子蘭的名字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原來是那個混蛋!她才不去呢!但她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畢竟那人知道她的身份,她要是不去他不會真的告發她吧?但他若真的跟她有仇直接去告發她不就好了,為什麽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她,那家夥到底想幹嘛?
師姐在一旁看她不說話便小聲說道:“我聽說上次你在寺裏打了他,他這次叫你去別是要報複吧,你若實在不願意去,找個理由推掉罷了,東西晚幾天送上來也不礙事。”
如意想了想說:“師姐不必擔心,天子腳下諒他也不敢把我怎麽樣,我下山走一趟就是。”
小厮一聽如意這話趕緊接口道:“既然仙姑願走一趟,那我們趕緊出發吧。”
如意随着小厮去了上官子蘭的府邸,小厮讓如意在外廳稍作休息,自己進去通報了。如意坐在雕花的椅子上環視着寬敞明亮的廳堂,陽光把這裏照的亮堂堂的,考究的裝潢更顯富麗堂皇,廳內随處擺着價值不菲的古玩字畫,連一件小玩意兒都極盡奢華鋪張,隐隐的還能聞到從院子裏飄進來的花香。賽家沒倒的時候這樣的地方對如意而言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如今她坐在這樣富貴的地方竟覺得有些不自在,過去的榮華富貴就像一場夢一樣消散了,曾經名震天下的賽家如今只怕已經沒幾個人還記得了,可一個她原來聽都沒聽過的上官子蘭現在卻住着不亞于當年賽家排場的豪宅,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如意拿起桌上玲珑剔透的精巧茶碗,心裏突然有些酸楚。但一想到這裏是上官子蘭的宅子,她立馬收拾起了自己滿心的傷感,她心想若是被那家夥看出自己的想法,還不知他要得意成什麽樣呢。如意放下茶碗掃了眼這個地方嫌棄的哼道:“暴發戶,俗不可耐。”
這時剛才通報的小厮出來對如意說道:“仙姑,我家掌櫃的請您裏面卧室見。”
如意皺起眉頭道:“在卧室見客成何體統,你讓他出來見我。”
小厮為難的說道:“我家掌櫃的說反正他是不會出來的,仙姑若不敢進去走便是,他還說。。。。”
小厮說到這裏支吾着不說話了,如意不耐煩的催促道:“他還說什麽,你只管說出來。”
小厮嗫嚅着小聲說道:“他還說讓仙姑進去,好見識見識他。。。又粗又大的那活兒。”
如意聽完這話一拍桌子豁的一下站了起來,她臉燒的通紅,差點就破口大罵起來。小厮吓得低下頭不敢吭聲,如意一撸袖子大喝道:“給我帶路,我去見他!”
小厮把火冒三丈的如意引到了卧室門口趕緊一溜煙跑了,卧室的門虛掩着,如意正想一腳踹開門,但一想到剛才那話,上官子蘭赤口身口裸口體的樣子突然從她眼前閃過,那家夥不會沒穿衣服在等她吧?如意渾身像過了沸水的蝦米一樣通紅滾燙,她心裏又羞又氣,還有點莫名其妙的慌亂,她畢竟正青春年少,上官子蘭又是個年輕的男人,其實仔細想想他除了笑起來的樣子實在可惡,總的說來也算是個俊俏公子。。。如意用力晃了晃腦袋驅散自己一腦袋的胡思亂想,她一跺腳心道:不管那麽多了,無論如何一定要去教訓一頓那個混蛋!她一腳踹開房門大聲喝道:“上官子蘭!給我滾出來!”
如意有些緊張的環顧着卧室,但卻并未見到她想象中的淫口靡場景,和廳堂相比這裏的裝潢樸素的多,清清爽爽的一看就是單身男人的房間,穿的整整齊齊的上官子蘭站在房內笑眯眯的說道:“在下早就滾出來在這兒候着仙姑了。”
如意平定了一下砰砰亂跳的心髒義正言辭的說道:“上官子蘭,你給我說清楚,剛才為什麽要羞辱我!”
上官子蘭莫名其妙的說道:“在下愚鈍,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羞辱過仙姑,還望仙姑提點。”
“你剛才明明說。。。”如意氣的差點跳起來,但剛才那話她當着個男人的面無論如何也說不口。
上官子蘭笑眯眯的催促道:“仙姑倒是說話呀,在下一定洗耳恭聽。”
如意的臉一下子變得更燙了,她咬了咬嘴唇小聲說道:“你剛才明明說。。。讓我見識見識你。。。又粗又大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面的話已經聽不見了。上官子蘭一拍腦袋道:“原來是這話呀,仙姑不說我都忘了,仙姑快請看。”他說着指向屋內的桌子,如意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見桌子上放着一大盤熏雞腿,怪不得剛才她一進來就覺得這屋裏有股說不出的香味,那熏得黃澄澄香噴噴的雞腿肉質飽滿,果然是又粗又大。
上官子蘭舉起一根雞腿道:“仙姑你看,這活兒是不是又粗又大?”
如意惱羞成怒的漲紅了臉憤然道:“那你剛才說的那麽惡心幹什麽!”
“我說的哪裏惡心了?”上官子蘭一臉的無辜,他想了想突然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仙姑你不會是想到。。。。”
“我才什麽都沒想!”如意趕緊打斷他道,“你想到哪兒去了!”
上官子蘭笑眯眯的說:“仙姑想到哪兒去了,我就想到哪兒去了。”
“不要臉!”如意狠狠瞪了他一眼背過了身去。
一臉幸災樂禍的上官子蘭捂着嘴偷偷笑了下,他走到她面前晃着手裏的雞腿說道:“這是我從大相國寺的集市上買來的,全汴梁再找不出比這更好吃的雞腿了,你要不要嘗嘗?”
如意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腦子沒炎吧,你聽說過有出家人吃肉的麽?”
“只要我不說出去誰會知道呢,這雞腿可好吃極了,是大相國寺集市上一家叫金滿堂的店熏制的,每次一開門雞腿立馬就被一搶而空,我這一大盤可是好不容易才買到的。”
飄着香味的雞腿在如意的眼前晃來晃去,如意不由有些心猿意馬。那家金滿堂她知道,出家前她最喜歡吃金滿堂熏制的雞腿,她已經好久沒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了,而且法華寺裏一天只有兩頓飯,早飯後她還一點東西都沒吃過,她的嘴裏開始偷偷口水泛濫起來。
“嘗一嘗吧。”上官子蘭沖她眨了眨眼睛。
如意戀戀不舍的瞟了一樣雞腿,撇過頭去悶聲說道:“不吃。”
“真的不吃?”
如意悻悻的說道:“我是出家人,不能破戒。”
上官子蘭笑了下說:“嘴上說不要,身體倒是蠻誠實的嘛,”他說着用大拇指在她嘴角輕輕撚了下,“你看,都濕了呢。”
如意怒吼道:“上官子蘭,你還有完沒完!”
上官子蘭哈哈笑了起來:“你怎麽又這麽激動,難不成在下又說錯什麽了?”
如意簡直巴不得上去撕爛上官子蘭那張可惡的笑臉,她心想這真是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堂堂賽老板現在竟落到被這麽個混蛋欺侮!她心一橫一屁股坐在桌邊拿起一根雞腿就大嚼特嚼起來,那狠勁就像是在生吞活剝上官子蘭一樣。
上官子蘭偷偷笑了下說道:“怎麽,仙姑決定破戒了?”
嘴裏塞滿了雞肉的如意哼了一聲說:“反正我都被你這個混蛋欺負了,再不吃你點東西豈不是太虧了?別傻站着,給我掉點水來。”
上官子蘭笑呵呵的在桌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她斟了茶,如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品了品味道後說道:“這是貢茶白龍團。”
“仙姑連這都知道?”
如意略有些得意的說:“我就是喝這個長大的。”
上官子蘭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狼吞虎咽的如意問道:“好不好吃?”
吃的話都顧不上說的如意故意撇了撇嘴說道:“也就那麽回事吧。”
上官子蘭哈哈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愛吃這個。”
“唉?你怎麽知道?”如意擡起頭來問道。
上官子蘭笑眯眯的說:“我算出來的。”
如意才不信他的鬼話,她哼了聲說:“你老實交代吧,把我騙到你卧室裏來到底想幹嘛,這雞肉不是有毒的吧?”
上官子蘭哈哈笑道:“我可是好心好意給你找個避人眼目的地方請你吃肉。”
“我才不信你有那麽好心呢,你呀,肯定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上官子蘭挑了下眉毛說:“那你說說我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意聳聳肩說:“我才懶得猜呢,我跟你可不一樣,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死都死過一回了,最多也不過再死一回,所以你有什麽陰謀我都不怕。”
上官子蘭笑了下站起身慢慢踱到了窗前,他看着窗外一院姹紫嫣紅的花兒說道:“如意啊,我看以後法華寺的采辦不如就你來負責好了。”
如意放下手裏的雞腿不解的問道:“為什麽?”
“給你個下山轉轉的機會,我也能見見你。”
“我可不想見你。”如意毫不客氣的說道。
上官子蘭笑了下說:“仙姑為什麽不願意?難道是因為多年不沾生意場上的事,怕被我騙了?”
如意一聽這話扔下了手裏的雞腿站了起來,她走到上官子蘭面前昂起頭說道:“上官子蘭,你要是想激我的話,那你确實做到了,告訴你吧,這世界上能騙我的人還沒被生出來呢。”
“哦?”上官子蘭挑了下眉毛說,“那我跟你生一個如何?”
“你。。。”
看着如意臉紅脖子粗的又要發作,上官子蘭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我跟你開玩笑的嘛,反應這麽大幹什麽。”
如意瞪了他一眼氣鼓鼓的扁起了嘴,她的眼神無意中落在了窗外一院開得正好的花兒上,明晃晃的陽光照在五顏六色的花瓣上,滿院子的花兒如錦似霞,如意不由嘆道:“你院子裏的花開的可真好啊。”
“怎麽?山上沒有這麽好看的花兒?”
如意笑了下說:“你這些名貴的花兒要細心伺候才能開得這麽好,荒山野嶺裏怎麽可能有,過去我家的花兒開得也這麽好,我家光是伺候花兒的園丁就有十幾個,但我那時候不懂得珍惜,看見喜歡的就随手折下來把玩,玩膩了就随便一扔,反正家裏多得是,那個時候不懂,現在才知道自己當時有多造孽。”說罷她輕輕的嘆了口氣。
上官子蘭看了她一眼道:“我看倒是無妨,有花堪折直須折,自己喜歡就好。”他說着走到窗前伸手折下了一朵白牡丹,他一轉身把花兒遞給了如意道:“送給你。”
如意看着白得耀眼的牡丹花不由一愣,上官子蘭笑眯眯的說:“喜歡吧?”
如意突然覺得自己臉上微微有些熱度,她別過臉說:“你怎麽知道?又是算出來的?”
上官子蘭笑了下說:“知道還問我。”
如意輕聲嘆了口氣說:“我連頭發都沒有,也不能簪花,要這花幹什麽。”
“可以戴在這裏。”上官子蘭說着手就向她胸前伸來。
“你想幹什麽!”如意捂住衣襟張牙舞爪的喊了起來。
上官子蘭無奈的笑了下說:“我是想說可以把花兒別在衣襟上,你不要一驚一乍的好不好,再說像我這樣有錢又英俊的公子哥兒什麽樣的美人找不着,幹嘛非對你感興趣?”
如意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一把抽走了他手裏的白牡丹說道:“如此最好,我可是出家人,才不會跟你這種人有說不清楚的事情。”
上官子蘭低下頭湊近她說:“那我剛才的提議仙姑可是答應了?”
如意想了想:“反正我有把柄在你手裏,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吧,作為生意場的前輩以後我也會好好提點你的,你要感到榮幸,再說來你這兒也不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她說着眼睛向桌上剩下的雞腿瞟去。
上官子蘭眉開眼笑的說道:“好處自然少不了仙姑的,而且保證又粗又大。”他說着向如意眨了眨眼睛,故意板起臉的如意看着他嬉皮笑臉的樣子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上官子蘭派人幫如意把采購的東西送回了山上,如意回到法華寺的時候天已擦黑,青峰大師像往常一樣一個人在大殿的佛像前誦經。如意輕手輕腳的走到青峰大師身邊跪坐下來說道:“弟子有一事請求大德尼。”
青峰大師依舊閉着眼睛答道:“是如意啊,有事就說吧。”
“以後寺裏采購的事情可以交給我來辦嗎?我保證一定辦好。”
“好的呀。”青峰大師微笑着說道。
“唉?”如意沒有想到青峰大師居然什麽都沒問就答應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做的事情,佛讓人得到幸福,其實就是讓每個人找到自己的位置。”青峰大師說道。
如意聽了她的話心中有些警覺,她覺得她的話似有所指,難不成青峰大師知道她是誰?她正醞釀着再試探一下青峰大師,青峰大師突然轉過頭來看着她笑眯眯的說道:“如意,嘴上的油沒有擦幹淨哦。”
“啊?”如意趕緊慌慌張張的抹了幾把嘴巴,一疊聲的說道:“弟子錯了,弟子錯了,弟子再也不敢了。”
“去劈柴吧。”青峰大師笑眯眯的說道。
“弟子馬上就去。”如意磕了個頭趕緊跑了出去,大殿裏又響起了青峰大師虔誠的誦經聲。
融融的月光照進了柴房裏,如意揮汗如雨的掄着斧子,她心裏氣哼哼的想,那上官子蘭一定是早有預謀誘她犯戒,好讓她回來受罰,她就知道那家夥不是個好東西。如意終于劈不動了,她把斧子扔到一邊坐在柴垛上休息起來。她坐了片刻突然起身撥開了柴房角落裏的草垛,幹草後面一朵灼灼開放的白牡丹露了出來,她一回來就偷了個供菩薩的淨瓶把它插了起來,現在牡丹還像剛摘下來時一樣鮮嫩。如意看着美麗的花兒臉上不由浮上了開心的笑容,她小心翼翼的撫摸着牡丹花瓣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道:“上官子蘭,我以前究竟有沒有見過他呢?”?
☆、販鹽文牒
? 即便在北宋這樣商業發達的朝代,人口構成中占比最大的依舊是自給自足的農民,農民自己種糧種菜,喂豬紡紗,生産的産品幾乎囊括了生活中所有的必需品,但有一樣東西卻是農民自己不能生産,生活中又決定少不得的,那就是鹽。由于鹽的特殊性歷朝歷代鹽都實行朝廷專營,什麽掙錢就壟斷什麽,政府的本性就是這樣。在北宋只要取得朝廷發放的許可證,普通商人也可以販鹽,但從朝廷手裏收購鹽的價格極高,中間又有層層苛捐雜稅,所以如果沒什麽背景,一般商人販鹽根本掙不到什麽錢,也有些铤而走險販私鹽的,雖然獲利不可小觑,但一旦被朝廷抓到,是絕對要掉腦袋的。
大宋掌管鹽運的部門是鹽鐵司,這裏晚上不需要官員守夜,現在天色已漆黑,當班的官員早就走光了,突然一個巨大的影子像一只大鳥一樣呼啦一下落在了院子裏,這裏守衛不嚴根本沒有人發現,這個夜闖鹽鐵司的人就是來找財路的天上紅蓮。按照耶律奇珍給的地圖,天上紅蓮輕而易舉找到了辦公重地,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撬開了門鎖。天上紅蓮在黑漆漆的屋裏動作利索又輕手輕腳的翻找起來,沒一會兒他就找出了一疊空白的販鹽文牒,他拿起桌上現成的官印啪啪啪啪給這些文牒全蓋好了章。借着窗外朦胧的光天上紅蓮看着手中新鮮出爐的文牒,咧開嘴得意的笑了:“這下可要發財了。”
無星無月的晚上伸手不見五指,城北荒郊中一座廢棄的小屋裏卻隐隐透出些亮光,幾個彪形大漢擠在屋裏似在做什麽交易,角落裏堆着好幾大麻袋不知什麽東西。破舊的方桌邊坐着個長相猙獰兇惡的大漢,他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的上身紋了一只張牙舞爪的白老虎,因此別人都管他叫白虎。這人就是汴梁城的黑老大,無論是走私禁品還是取人性命,只要給錢他什麽都幹,官府為抓他傷透了腦筋,但直到現在他仍沒有落網。白虎是汴梁黑道當仁不讓的老大,只要他一聲令下,全汴梁的黑道分子莫敢不從。
屋內一個大漢狐疑的看着麻袋說道:“白虎,就這幾袋子青鹽要我一錠金子是不是太貴了點?”
白虎一邊用手裏的彎刀剔着牙一邊說道:“比起官鹽可便宜多了,再說這是我拼了命才從西夏弄回來的,你要是嫌貴可以不買,想要的多的是。”
買鹽的大漢思量了片刻,終于下定了決心,他從懷裏掏出一錠黃澄澄的金子砰的一聲放在桌上道:“這鹽我要了。”
白虎看到金子眼睛裏放出貪婪的光,他正要把金子收起來屋裏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幾袋摻了沙子的鹽就要一錠金子,可真夠黑的。”
一屋子人聽到陌生的聲音立馬全都亮出了手中的家夥,大家循聲望去只見麻袋的最上面蹲了個蓄着小胡子披散頭發的男人,他看着一屋子人臉上露出狡猾的笑容。
白虎轉向買鹽的大漢喝道:“這是你帶來的人?”
買鹽的大漢趕緊擺了擺手說:“我不認識他。”
白虎向麻袋頂上的人吼道:“你是什麽人!”
天上紅蓮笑了下說:“我叫天上紅蓮,我來找這塊地盤上的老大。”
白虎警惕的說道:“我就是老大白虎,你找我幹什麽?”
“因為你的心腸又黑又狠,我就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天上紅蓮踩了踩腳下的麻袋接着說道,“這麽貴的鹽裏你都敢摻沙子,你就不怕對方發現了以後報複你?”
“你憑什麽說我在鹽裏摻了沙子!”白虎大怒道。
天上紅蓮勾起嘴角笑了下,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從麻袋上騰躍而起輕輕落在地上,匕首在麻袋上劃出了個大口子,一袋子白花花的鹽從袋子裏湧出撒了一地,可以明顯看出裏面确實摻了不少沙子。
買鹽的大漢勃然大怒道:“白虎你居然敢騙我!”
白虎眼中兇光畢露,他二話不說撲上去就用手中彎刀割斷了買鹽大漢的喉管,腥熱的鮮血立刻噴了一屋,滿屋的亡命之徒在血腥味的刺激下都開始躁動起來。白虎揮着手中沾滿血的彎刀大喝道:“屋裏的一個也不許走,給我宰了那個家夥!”
大漢們怪叫着向天上紅蓮撲了過去,天上紅蓮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微微一笑,他用西域的語言不知低聲嘟囔了一句什麽,一躍而起迎着雪亮的刀鋒便沖了上去。
天上紅蓮雙手各執一柄匕首靈巧的輾轉騰挪,沖在前面的幾個人沒一會兒身上就被他割傷了多處倒地不起,他輕盈的落在地上回過頭對白虎咧嘴一笑勾了勾手指,受到挑釁的白虎惱羞成怒,他大吼一聲騰空而起,舉起手中的彎刀照着天上紅蓮的頭頂直直劈了下去,天上紅蓮在他将落下來那一刻閃電般揮了下匕首避開了他的刀鋒,白虎慘叫一聲跌落了在地上,他握刀的那只手大拇指已不見了。
天上紅蓮在木桌上坐下揚了揚下巴道:“怎麽樣,還接着玩麽?”
白虎從地上爬起來用力吐了口吐沫,惡狠狠的說道:“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天上紅蓮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掉刀鋒上的血說道:“我是來找你談生意的,絕對一本萬利。”
“哦?那說說看是什麽生意?”
“我能讓你的鹽合法,”天上紅蓮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你看看這是什麽。”
白虎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張販鹽的文牒,一旦有了這東西他們的私鹽就能按官鹽的價格公開買賣,而且還不用上稅。白虎狐疑的說道:“你這是真的麽?”
“當然了,不信你看。”天上紅蓮把手中的文牒扔了過去,白虎接住飄過來的紙仔細查看了一番,果然是真的,他眼裏立刻放出貪婪的光芒。
“怎麽樣,有興趣嗎?”天上紅蓮問道。
白虎饒有興趣的問道:“你從哪兒搞來的這東西?”
“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自有辦法,而且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那價錢呢?”
“你放心,價錢絕對公道,我只要你利潤的四成,但是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白虎追問道。
“我要你想辦法收集汴梁市面上的銅錢,然後想辦法把這些錢弄走,讓汴梁市面上的銅錢越少越好。”
“這不是什麽難事,”白虎說道,“只要我下令以後汴梁的黑市交易都必須用銅錢就行了,再說收集銅錢對我來說也有好處,有了朝廷的文牒我就能在邊境上從遼國和西夏的鹽商手裏公開收購鹽,遼國和西夏自己不能鑄銅錢,那些蠻子只認銅錢。”
“這樣最好,那我們的生意就算談成了,要不要立字據?”
“用不着,我的大拇指就是最好的字據。”白虎說着舉起了自己血淋淋的手。
“那真是太好了,我最讨厭寫字,還有把你那錠金子給我吧,我現在需要錢,反正他的主人已經被你殺了。”
“可是我要的東西還沒拿到呢,”白虎說着揚了揚手裏的紙,“這麽一張紙可不值一錠金子。”
“你摻了沙子的鹽都值這個價,我貨真價實的文牒更值這個價,況且那錠金子已經在我手裏了,我不過跟你說一聲。”他說着從腰間摸出一錠金子,那正是剛才白虎從買鹽大漢手裏得到的那錠。
白虎勃然大怒道:“你敢耍我!”他拾起刀又要沖上去,天上紅蓮卻以騰空而起撞破茅草屋頂飛了出去,他從屋頂的破洞探出頭去哈哈大笑道:“你放心,我是個慷慨的人,不會讓你吃虧的,以後需要談生意我會來這個地方找你的,記得帶錢來。”說罷他就從屋頂消失了,一張張紙片從屋頂的破洞裏飄了進來,白虎拾起紙片一看,原來和剛才天上紅蓮給他的那張紙一樣,是如假包換的販鹽文牒。
☆、烹茶
?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與大比丘衆萬二千人俱。。。”
法華寺的屋檐下青峰大師講經的聲音徐徐傳出,被山間清冽潮濕的空氣洗滌過的淡淡佛香飄蕩在大雄寶殿中,法華寺衆弟子聚集在殿內聽青峰大師講解《法華經》。青峰大師的聲音徐緩柔和,晦澀深奧的佛經經她講解毫不枯燥,她低垂眼簾沉浸在與佛的對話中,似乎完全超脫于塵世間,但下面衆弟子卻隐隐有些不安,不時有人偷偷瞟一眼屋頂。
如意坐在下面已經完全聽不見青峰大師在講什麽了,她火大的瞪着屋頂,像只蝙蝠一樣倒挂在屋頂的天上紅蓮發現了她的目光,笑眯眯的沖她招了招手。如意低下頭去惱火的想,這家夥以為別人都是瞎的嗎?那麽大的東西挂在屋頂難道大家都看不見嗎!這已經不是天上紅蓮第一次在講經的時候出現了,也不知這家夥到底想幹嘛。
這時青峰大師合上手中的經書道:“好了,今天的經就講到這裏,大家散了吧。”衆弟子拜過青峰大師後便散去了,如意走上前對青峰大師說:“大德尼,我們要不要報官?”
青峰大師奇怪的問道:“為什麽呢?”
如意瞪着仍然挂在房頂上的天上紅蓮道:“你看那個家夥又來搗亂。”
青峰大師看了眼屋頂笑呵呵的說:“他只是來聽講經而已,并沒有搗亂啊,我們為什麽要報官呢?佛的殿堂歡迎所有的有緣人。”
如意辯駁道:“他才不是來聽講經的呢,他肯定有什麽陰謀,這個人。。。”
“如意啊,鹽沒有了,下山去買一點吧。”青峰大師和藹的打斷了她。
“啊?為什麽要我去呢?”如意奇怪的說道。
“上次你自己要求負責寺裏的采辦的呀,你忘了麽?”
如意這才想起來确實是自己要求的,她點點頭說:“沒有忘。”
“那就下山去吧,去見你想見你的人,做你該做的事。”青峰大師笑眯眯的說道。
她想見的人?如意微微怔了下,上官子蘭嬉皮笑臉的樣子和他那些個沒正經的玩笑突然在她的腦海裏漸漸清晰起來,她覺得自己臉上好像有點燒燒的,也不知是為了自己破戒難為情還是別的什麽。
“那弟子下山去了。”如意讷讷的說道。
“去吧。”青峰大師笑眯眯的揮了揮手。
如意向青峰大師拜過後便下山去了,青峰大師低下頭收拾着手邊的經書,這時天山紅蓮像一只大鳥一樣從屋頂上落了下來,青峰大師擡起頭來笑眯眯的說:“每天都吊在那裏聽我講經,辛苦了。”
天上紅蓮說道:“我才不是來聽你講經的,我是來找你的破綻的。”
“哦?我有什麽破綻?”
天上紅蓮審視着青峰大師道:“我覺得你不是漢人,你應該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我看人的直覺從來不會錯。”
青峰大師笑了下沒有說話,天上紅蓮繼續說道:“我覺得你一定跟那個多寶如來的秘密有關,你身上有秘密,我要把它挖出來。”
青峰大師問道:“你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天上紅蓮聳聳肩說:“不能怎麽樣,但我就是想知道,我想知道的就一定要知道。”
青峰大師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笑了,天上紅蓮問道:“喂,你明明知道我天天吊在那裏,為什麽不趕我走?”
青峰大師抱着經書慢騰騰的站起來說道:“因為我看到你挂在那裏長長的頭發像瀑布一樣垂下來,好看極了,所以不舍得趕走你。”
天上紅蓮瞟了眼自己披在肩膀上的頭發,青峰大師擡起頭問道:“你現在要走嗎?”
天上紅蓮雙手叉腰搖了搖頭說:“我才不走呢,我要找出你的破綻。”
青峰大師笑眯眯的說:“既然不走,我請你喝茶吧。”
天上紅蓮有些詫異的打量了一眼青峰大師,他想了想點點頭說:“好。”
山間蒼翠的古木倒映在法華寺那一汪清澈的湖水中,偶爾一片落葉無聲的落在湖面上引起一圈圈漣漪,青峰大師坐在湖邊烹茶,天上紅蓮跪坐在她對面的蒲團上看着她的動作。
青峰大師把一塊有玉兔圖案的茶餅搗開放在青黑色的茶碗裏,這塊茶餅是大相國寺的禪師送給她的朝廷貢茶明月團,若不是貴客來她一般是不舍得拿出來的。沒一會兒坐在爐上的茶壺水就開了,青峰大師拿下茶壺把開水斟到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