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利貸吧。”
“不行!”如意失聲喊道,“那些借高利貸的可是些吃肉喝血的家夥,再說哪個借高利貸的願意借兩千兩銀子給我們!”
青峰大師微笑着說道:“如意,你別擔心了,總會有辦法的。”她沿着熙攘的街道繼續前進。
如意跟在她身後問道:“大德尼,那如果最後真的沒辦法了,你會不會把多寶如來交給他們?”
青峰大師搖了搖頭說:“不,絕不會。”
“可是他們好像确實是奔這尊大佛而來的。。。”
“那他們恐怕要失望了,”青峰微微一笑,“多寶如來根本不是實心銅佛,他是一尊泥胎鍍銅的大佛。”
“啊?!”如意驚訝的說道,“那你幹嘛不直接告訴他們,說不定他們就不會逼我們還錢了。”
“沒用的,他們這回擺明了要為難法華寺,何況如今又得罪了智海,因為有大佛的存在還能拖延幾日,要是被他們知道了大佛不是實心銅佛,說不定他們會直接奪走法華寺,到時候我們就都流離失所了。”
如意低下頭默然了,青峰繼續說道:“即便多寶如來是一尊實心銅佛,我也不會把他交出去。他是我心中一直供奉的佛,無論我是生,是死,都不離不棄,矢志不渝。”
“可是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青峰轉過身緊緊握住如意的手說道:“如意,心誠則靈,只要相信佛祖,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的,如來現處,必将遍地財寶。”
如意看着青峰大師的眼睛陷入了沉默,她尊敬青峰大師,此刻卻覺得她的說法可笑。難道佛祖會從天上扔下來幾千兩銀子借他們花花?她在法華寺裏待了五年擺脫金錢對她的控制,可是此刻她卻悲哀的意識到,唯有錢,唯有錢才能解決這世上的一切。
☆、廢後
? 人們都是如何度過自己的每一天的呢?
趙祯經常在想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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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汴梁就有成千上萬的人,整個大宋更是有數不清的人,他們的北邊還有遼人、西夏人,在更遠的地方還有未知的人,除了人這天底下還有貓兒、狗兒,羊兒、馬兒,一只蝴蝶,一只蜜蜂,他們到底都是如何度過自己的一天的呢?
這些趙祯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每天的生活,起床,上朝,退朝,這是他從十四歲起每天雷打不動的日子。這種日子結束的那天,也就是他死的那天。
趙祯的眼睛藏在垂下的珠簾後,今天早上他從一開始就走神了,上午的陽光漂浮在寬敞的朝堂上,殿下文武百官肅然而立,有個大臣正慷慨激昂的陳述着什麽,不過現在他根本聽不見那個大臣在說什麽。他有些茫然的環視着朝堂,這裏是大宋王朝權力的中心,所有人都說這裏是金碧輝煌的天子朝堂,可是趙祯卻一直覺得這裏的一切都是青灰色的,甚至連陽光都是青灰色的。大臣們的臉從青灰色的霧中浮起,猶如溺水而死的人一樣蒼白腫脹,他們口頭上都挂着忠君愛國,但趙祯知道他們心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他永遠分辨不清到底該相信誰。恐懼突然搉住了趙祯的心,太陽穴突突的跳了起來,起床以後腦袋的悶痛越來越嚴重,盡管已經做了五年的皇帝,但是趙祯有時仍舊無法擺脫這突然襲來的恐懼。虛汗順着他瘦弱柔軟的脊背淌下,趙祯如暈船一般泛起了一種頭暈惡心的感覺,青灰色的朝堂變成了一片茫茫大海,他如海上的一葉孤舟般孤立無援。
“官家,官家?”
“。。。嗯?”
趙祯的思緒一下子被喚了回來,他看到是太監王繼全在小聲喚他。王繼全壓低聲音說道:“官家,範大人等您定奪呢。”
趙祯向堂下看去,剛才進言的大臣正急切的看着他,他認出來這是開封府府尹範仲淹,但是趙祯根本沒聽清他剛才說了什麽。他像往常一樣回答道:“此事交予六部審議後再做定奪。”
“皇上,此事不能再拖了啊!”範仲淹激動地說道,“南方旱情一日重似一日,若朝廷再不接濟南方的饑民,只怕南方的百姓都要被活活餓死了啊!”
趙祯聽了他的話心中一動,他這下明白範仲淹剛才所奏之事是關于南方的旱災的。
“為何當地不開赈災糧倉赈濟百姓?”趙祯趕緊問道。
“啓禀皇上,一些官員私下倒賣赈災糧倉的糧食,再加上常年管理不善,南方的糧倉是十倉九空,如今大旱來臨根本無法赈濟百姓,所以朝廷的當務之急是趕緊調集糧食運往南方,以赈濟災民。”
“傳朕旨意。。。”
“臣有一言上谏。”
趙祯的話還沒說完,臺谏院一名姓蕭的言官站了出來:“朝廷官員倒賣公糧,屍位素餐,實乃十惡不赦之大罪,臣以為應先徹查此事,将那夥有負皇恩的官員一網打盡,整頓朝綱!”
範仲淹說道:“蕭大人所言甚是,但目前的當務之急應是救濟百姓,你我同為父母官,就算要懲治官員,也不應将百姓之事放在後面啊。”
蕭大人義正言辭的說道:“範大人,你是父母官,我卻是言官,我的職責就是清理朝廷裏的惡徒。朝廷命官的根本要務是保我大宋國祚綿延不絕,旱災哪一年沒有,可是朝廷內的蛀蟲若不去除,則會贻害萬年,況且不先辦妥此事,怎能保證赈災糧發放到百姓手中?因此不先懲治那些小人,我臺谏院是絕不會同意向南方發放赈災糧的!”
範仲淹氣憤的說道:“這根本是本末倒置!你們臺谏院只想着怎麽整人,根本不想怎麽為百姓做事!誰不知道你蕭大人是呂夷簡的黨羽,只怕你們是想借此事清除異己達到個人目的吧!”
呂夷簡一聽這話站出來說道:“範大人,你也不是第一日為官了,怎能朝堂之上侮辱朝廷命官?”
“我。。。”
“臣也以為發放赈災糧之事應再議,”戶部的劉大人這時站了出來,“目前旱情已有向北方綿延之勢,汴梁自開春以來也未曾下過雨,如果糧食先都運到了南方,後面北方也爆發了旱災可如何是好?”
立刻有人跳出來說道:“籌措糧食本就是你們戶部的職責,劉大人說這話難道是想把自己的職責推給太後、皇上?”
劉大人冷笑了一聲說道:“我身為戶部官員,自然不敢推卸責任,可是赈災一事可是要錢的,如今國庫還有多少銀子?別忘了,今年遼人管我們要的三百萬斤銅還沒有着落呢!”
呂夷簡陰陽怪氣的說道:“此事不是交給丁大人了麽,劉大人大可不必擔心。丁大人,不知道你那銅籌措的如何了?”
丁謂冷笑了一聲說道:“勞煩呂大人關心,只是不知呂大人的刺客抓的怎麽樣了?”
“丁謂已交由大理寺查辦緣何還能上朝!”
“呂夷簡放任刺客進出宮中理應問斬!”
。。。。。。
朝堂上吵得越來越兇,好不容易集中起精神的趙祯又開始頭痛起來。安靜一會兒吧,你們安靜一會兒吧。趙祯在心中吶喊着,可他微弱的聲音如卷入洪流的一片羽毛一樣很快被朝堂的争吵聲淹沒。
“罪己诏!”
三個字如同利劍一樣突然穿過鼎沸的人聲射中了趙祯的心,趙祯的身體不由一顫。
“天災蔓延,當政者必有失職之處,皇上應對天下人下罪己诏!”
“皇上!請下罪己诏!”
不,這不是朕的錯。趙祯在心裏惶恐的吶喊着,你們只會指責我,你們心裏只想着自己。頭疼的越來越厲害,朝堂徹底變成了一片青灰色的海,戴着冷冰冰白色面具的大臣漂浮在青灰色的海上不斷指責着他:你是皇帝,出了這樣的事都是你的錯。
“罪己诏!罪己诏!”
夠了,你們夠了。
“夠了!”
朝堂突然安靜了下來,大臣們有些驚愕的看着趙祯。趙祯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太陽穴處跳的更加厲害,耳朵裏還嗡嗡響個不停,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片刻後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真的喊出聲了。
“皇上累了,”珠簾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劉娥發話了,“今天的早朝就這麽散了吧,還有事要奏的,下午到皇上書房去奏吧。”
衆臣向皇上和太後行禮,劉娥在太監的攙扶下先行離去了。王繼全湊到趙祯耳邊小說說道:“官家,咱們也走吧?”
“。。。好。”趙祯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他這時才發現龍袍下自己的身體已經濕透了,後背一片濕冷。在文武百官的注目下,趙祯幾乎像逃一般的離開了。
“臣等恭送太後、皇上!”
雖然已久未下雨,但是禦花園裏的花兒依舊嬌豔欲滴,今天的陽光很好,趙祯在禦花園裏逛了半天眼前那片青灰色的幻影終于不見了,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問王繼全:“方才。。。我聲音是不是很大?”
“官家,您累了。”王繼全畢恭畢敬的答道。
趙祯沒有再說話,他不記得自己上次在群臣前如此失控是什麽時候了,不管他怎麽努力當一個合格的皇帝,但只要他做錯了一次,在群臣的心目中就立刻成了個昏君,不論他之前多麽努力。作為真宗皇帝唯一的兒子,趙祯生來就是為了當皇帝的,從他記事起他就不斷的在學習如何當一個好皇帝,為此他誠惶誠恐絲毫不敢放松自己,他放棄了一個正常人應有的一切感情,可是他似乎仍舊不是個好皇帝,他的子民還是生活在幹旱和饑餓中,難道這真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如果懲罰自己可以緩解幹旱的話,趙祯願意下罪己诏,可是他真的是個昏君嗎?趙祯的心中有些苦澀,他覺得自己雖非千年一遇的英明君王,但起碼勤勤懇懇小心翼翼,他連賞自己心愛的女人幾十兩銀子都做不到,為什麽老天還要懲罰他呢?他到底哪裏做錯了,還是說當皇帝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奴才給太後娘娘請安。”
身後王繼全突然跪下行禮,一直失魂落魄的趙祯這才發現劉娥就站在自己面前不遠處,趙祯趕緊也向她行禮:“兒臣參加母後。”
劉娥對他微微颔首,她頭上沉甸甸的金飾閃閃發光,花園裏豔麗的牡丹也沒有這個年老的女人看上去奪人眼目,她已經老了,但堅強的意志和冷酷的決斷力是比年輕更加寶貴的裝飾品。趙祯覺得自己從來都不像她,與她相比自己太軟弱了,所以他從來都無法使她滿意。他有些悲哀的想,也許她比自己更适合當個皇帝,這也許就是她對自己如此苛刻的原因——她覺得自己很礙眼。想到這裏,明媚的陽光下趙祯突然覺得脊背上一陣寒意。
“官家,感覺好點了嗎?”劉娥問道。
趙祯微微低下頭去:“多謝母後關心,已無大礙了,只是昨晚沒有睡好而已。”
劉娥嚴厲的說道:“你要時時刻刻記住,你是皇帝,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能丢失自己的顏面,現在的朝廷是臣強主弱,若是那些大臣瞧不起你,大宋江山可就真的完了,明白嗎?”
“兒臣謹遵母後教誨。”趙祯彎下腰去畢恭畢敬的答道。他的頭又開始疼起來,他讨厭劉娥說
“因為他是皇帝”,不是他想做皇帝的,他生來連個選擇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他們架到了皇位上。
“對了,”劉娥突然改變了話題,“最近皇上有沒有到皇後那兒去?”
趙祯面不改色的敷衍着:“兒臣前幾天還。。。”
“不要騙我,”劉娥打斷了他,“曹皇後昨日對我說她已經快一個月沒見過你了。”
趙祯不再說話,他心中有些愠怒,這個宮裏他連一點自己的隐私都沒有。
劉娥語重心長的說道:“官家,曹皇後的祖父曹玮目前手握重兵鎮守西北,他是前朝老臣,在宮中的勢力不可小觑,我讓你立他的孫女為皇後,就是為了更好的籠絡他,這對于穩固官家的地位是十分重要的。要讓曹皇後趕緊為我大宋江山延續香火,這樣才更利于宮中的穩定,大臣們也會更滿意。你已經十九歲了,目前後宮中還無人誕下子嗣,官家也該認真考慮考慮這件事了。”
“是。”趙祯态度有些冷淡的回道。他心裏的愠怒越來越濃烈,他不是皇帝麽,想讓哪個女人給自己生孩子,為什麽還要讓那些大臣們滿意。
“今天晚上官家就去曹皇後那裏過夜吧。”
趙祯趕緊說道:“母後,兒臣身體不太舒服,今晚想自己休息,至于曹皇後那裏。。。”
“我讓你去你就去,”劉娥不容置疑的說道,“今晚你要在曹皇後那裏過夜。”
“。。。是。”趙祯終于低頭答應了,但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底裏沸騰着,這種情緒很少出現在趙祯的心中,但他知道,那是憤怒。
曹皇後的祖父曹玮是曾随太宗皇帝出征的名将,他一直都想做皇帝的親家,曹皇後就是在祖父的這種願望中被教養大的。就像趙祯生來就是為了做皇帝一樣,曹皇後被生下來的唯一意義就是成為皇後,從小所受的教育使她就如同從儒家理想型女子的模子裏印出來的一樣,即便最苛刻的大臣都對她無可指摘。趙祯有時會是個讓人失望的皇帝,但曹皇後卻是永遠不會讓人失望的皇後。她永遠那麽端莊那麽高傲,就好像剪斷了一切正常女人的感情,以肉身化為了母儀天下的圖騰。
趙祯晚上還是到了曹皇後這裏,最初相互寒暄過幾句後,兩個人就再也找不出話來了,他們已經無言對坐好一會兒了。趙祯心中有些局促不安,但曹皇後卻一直保持着自己端莊的儀态,無論什麽都無法打破她那副一成不變的臉孔。
“皇後最近去過母後哪裏嗎?”趙祯沒話找話。
“臣妾每日都去太後那裏請安,官家日理萬機無法在太後膝下盡孝,臣妾自當替官家盡到孝道。”曹皇後回答的滴水不漏。
趙祯又沒話說了,他有些無聊的打量着皇後的寝宮。曹皇後奉行節儉之道,她的寝宮中幾乎沒什麽多餘的裝飾,這座宮殿如此無聊,就像這個女人。她對他自稱“臣妾”,她是他的臣,是有骨氣、有尊嚴、随時直言進谏的臣,她從來都不是他的女人,甚至作為他的臣,她都不是個讨他喜歡的臣,趙祯真心覺得二百五一樣的魯宗道都比她可愛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趙祯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他很想回自己的寝宮休息,但是太後命令他今天必須在這裏過夜。他當然可以這麽離開,但是太後馬上就會知道這件事,然後又會命令他在這裏過夜,想到這裏趙祯心裏泛起了一陣惡心。
“今晚。。。朕就在這裏歇息吧。”趙祯有些艱難的說道。
那一刻曹皇後的眼中閃現出一絲光彩,這片刻的光彩讓她終于看上去像個女人,但幾乎在同一時間她又恢複了自己的端莊:“那臣妾這就去準備。”
趙祯微微點頭,曹皇後退了下去。
獨自等待的這段時間裏,趙祯心裏突然開始緊張起來,虛汗順着後背淌下來,他的感覺就像要去上朝一樣惶恐不安:他有些擔心自己待會兒在床上會不行。他十四歲與曹皇後成親,那時曹皇後已是十七歲的懷春少女,而他卻仍是對女人一無所知的懵懂少年,成親沒多久劉娥就把他叫去冷冰冰的告訴他要趕緊與皇後圓房。在太後的壓力下,初夜如同一場噩夢,被強迫與皇後圓房的趙祯腦中一片混亂,他把眼前的一切當成自己成為一個好皇帝必須要做的一件事,就像他必須要上朝一樣,他覺得有很多人在圍觀他,用充滿挑剔的眼神看着他,他越是想努力做好,越是覺得力不從心,而在這個過程中曹皇後始終緊閉雙目努力維持着尊嚴。那些不存在的目光和宛如人偶一般的曹皇後像漩渦一樣旋轉了起來,就像過了一輩子,又好像過了一秒鐘,趙祯就這麽稀裏糊塗的結束了。
那一夜挫敗的經歷讓趙祯莫名的對曹皇後既恐懼又憎惡,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個途徑讓他發洩自己的感情,因為她是個另太後和所有大臣都贊不絕口的好皇後。趙祯不知道到底哪裏出了錯,也許這宮裏本來人人都是瘋子。
趙祯心中焦慮的要命,可他卻不能表現出來,他只得提高嗓門叫道:“來人啊,給朕上茶。”
話音落了沒多久,一個宮女端了茶水上來,她為趙祯斟好茶畢恭畢敬的說道:“皇上,請用茶。”
趙祯端起茶杯,多看了那個宮女一眼,擡起頭來偷看趙祯的宮女被逮了個正着,她趕緊嬌羞的低下頭去,模樣稍顯做作,可那刻意讨好他的樣子卻令趙祯無法挪開目光。她讓他想到了曾經的張绮羅,雖然愛他愛的有些做作,但他卻是她的神,是她在這宮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對象,她不是他的臣,只是他的女人。趙祯突然覺得自己興奮異常,他想立刻就要了這個宮女,為什麽不可以,他是皇帝,他是天子,他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
趙祯突然抓住那個宮女的手腕把她拉進了懷裏,那個宮女驚叫了一聲就癱軟在他的懷裏,她裝模作樣的掙紮着,但趙祯知道她根本無意拒絕,她這輩子就等着這個機會,怎麽可能拒絕呢?但既然她假裝拒絕,那他就假裝用強,這宮裏不是人人都喜歡演戲麽,那他就把這出戲演到底吧。趙祯突然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他越來越入戲了。
“你們在幹什麽!”
突然響起的一聲怒不可遏的叫聲打斷了他們的好事,那個宮女尖叫一聲滾到了地上,趙祯看到曹皇後渾身顫抖的站在那裏,她已精心的梳洗過,但此刻她的臉完全的扭曲了,趙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控。他簡直有些興奮:他終于撕爛了她那張端莊的面具。
“官家,你不覺得自己有失體統嗎?”曹皇後咬着牙說道。
“朕喜歡她,不可以嗎?”趙祯帶着些殘忍一字一句的說道。
兩個人咬牙切齒的對視着,趙祯有些驚訝的發現原來曹皇後也一直憎惡着他,他們從來沒愛過彼此,他們都是這皇家大牢裏的瘋子,可是他們卻時時刻刻要裝成相敬如賓的夫妻,不得已的時候還要在床上做那茍且之事。天哪,他們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也許他們都是怪物。
曹皇後突然怪叫了一聲發瘋一樣開始踢打那個宮女,她嘴裏發出母獸一樣歇斯底裏的叫聲,連趙祯都被她吓了一跳。
“你幹什麽!”
趙祯本能的去攔她,但曹皇後卻完全的瘋了,她胡亂舞動着雙手大叫着:“放開我!我是皇後,我要打死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混亂中她的手打在了趙祯的臉上,趙祯吃痛的叫了一聲放開了她。
曹皇後突然安靜了下來,她有些驚恐的看着趙祯。趙祯用手指輕輕碰觸自己的臉頰,臉上被打過的地方有輕微的刺痛感,他把手拿下來,看到自己的指尖沾了點淡紅色的血跡,原來剛才自己的臉被曹皇後的長指甲撓破了。
“你打朕!”趙祯大聲喊道,但他的語氣裏帶着點病态的興奮。
曹皇後的嘴唇開始顫抖起來,緊接着她渾身都像篩糠一樣抖起來。她怕了,趙祯第一次看到她怕了。
“你膽敢打朕!”趙祯陡然提高了嗓門。
曹皇後腿一軟跪了下去,她哆哆嗦嗦的說道:“臣妾。。。皇上。。。恕罪,恕罪。。。”
趙祯一步步逼近她,他的眼睛裏閃着興奮的光芒:“你膽敢打皇上,這一回朕一定要廢了你!”
☆、珠寶富商
? 汴梁大街上熙熙攘攘什麽人都有,饒是如此那個高大的黑衣男人和他那匹黑色的大馬仍舊有些顯眼,那個男人的臉藏在低低的鬥笠下面,不斷的低聲說着“借過”穿過擁擠的人群。
迎面一個行人不小心撞在那匹大黑馬的身上。
“抱歉。”黑衣男人低聲致歉後将那匹馬牽的更貼近自己。
“沒事。。。。咦?這是。。。”和那匹馬撞到一起的男人發現自己的衣服竟然蹭黑了一大片,他轉過頭去看着那人那馬的背影疑惑的自言自語道:“這馬。。。難道掉色嗎?”
馬身上被蹭掉顏料的地方露出了一塊金燦燦的皮毛,天上紅蓮用手把那裏的顏料抹勻,同時還謹慎的從鬥笠下四處看了一圈。如此低調行事實在不是天上紅蓮的風格,可是如今汴梁滿大街貼的都是他的通緝令,他這樣僞裝起來在街上亂逛已經算是铤而走險了。
前面不遠處一群人圍在一起在看什麽,天上紅蓮伸長脖子一看,原來又是自己的通緝令,他咧嘴一笑自言自語道:“雖然我被通緝過百八十回了,但不得不說汴梁的通緝令畫的是最好看的,你說是不是?”他說着捅了捅自己的馬兒。
大馬打了響鼻,似乎并不贊同他的觀點。
天上紅蓮壓低鬥笠穿過人群百無聊賴的在大街上逛着,如今被通緝,大宋對他而言徹底不好玩了,可是他還不能離開,因為他還沒找到多寶如來。他這麽想着不由出聲嘟哝起來:“多寶如來,多寶如來,你到底在什麽地方?”
“如果你找到了他,把他賣給我好不好?”
旁邊一個聲音吓了天上紅蓮一跳,他扶着鬥笠擡起頭來看到身邊停着一輛馬車,馬車的輪子旁站着個矮個子的男人,他穿着樸素又得體的白色長袍,黑白分明的眼睛沉默又和善,雖然長着一副好教養的讀書人模樣,但他絕不會是個讀書人,因為讀書人不會有他那樣因為常年日曬而變得黝黑的皮膚,也不會擁有只有練武之人才會有的精壯勻稱的身材,這個小個子男人身上隐藏着某種和天上紅蓮類似的氣質,仿佛猛獸般一觸即發。天上紅蓮看了他一眼就挪開了目光,因為剛才說話的不是他,而是馬車上那個看不見的人。
“我才不給。”天山紅蓮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
“為什麽?”馬車上的人問道。
“因為你想要,所以我就是不給。”
馬車上的人笑了起來,他的聲音親切溫和,讓人不由的心生好感:“你真的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你是什麽人?”天上紅蓮問道,“為什麽會知道多寶如來?”
“我不會告訴你我是誰。”
“為什麽?”
“因為你想知道,所以我就是不告訴你。”
“我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要知道,跟你願不願意可沒有關系。”
天上紅蓮腳下驀地爆發出一股力量,他像一只靈活的大貓一樣向馬車撲了過去。這時一直站在一旁的那個沉默的男人瞬間擋到了馬車前面,他的動作快的連天上紅蓮都沒看清楚。他舉起一只手向天上紅蓮推來,天上紅蓮清楚地感覺到那個男人的腳下升騰起一股力量,那股看不見的力量仿佛是水,看似柔弱無骨,卻能在剎那間爆發出洪水決堤般的力量。天上紅蓮明白,這就是所謂的“氣”,一些人能将這種看不見的力量練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天上紅蓮心想在這裏跟這個男人動手恐怕不是明智之舉,他趕緊向後一躍避開那個男人的手掌,如貓一樣輕盈的落在了地上,那個男人依舊舉起手掌對着他,他的呼吸和眼神絲毫未亂,天上紅蓮看到他飄起的衣袂緩緩的落了下去。
“杜環,”馬車裏的人說道,“不要在大街上打架。”
被叫做杜環的男人立刻收起架勢,他溫順的站到一旁,那驚人的氣場倏然散去了。
“你知道什麽是多寶如來嗎?”馬車裏的人問道。
“我不知道,所以在找。”
馬車裏的人朗聲笑了起來:“在佛教傳說裏,多寶如來是東方淨琉璃世界之佛,凡是有講法華經的地方,他便會與億萬種寶物一起出現。”
“那只是傳說而已,我可不信。”
“你信不信是一回事,他存不存在是另一回事,我是一個珠寶商人,在這個世界上只信仰三件事:數字,真主,還有珍貴的珠寶。我無意以身犯險,但我想說不定你能找到他,再會。”
馬車的輪子轉動了起來,從馬車裏再次傳來那個讨人喜歡的親切聲音:“如果你找到了最好來找我,你要相信,如果多寶如來真的存在的話,我是這個世界上能唯一買得起他的人。”
“可是我怎麽找你,我都不知道你是誰。”天上紅蓮高聲喊道。
“如果你找到了,自然會知道我是誰。”那個聲音最後如此回答道。
天氣炎熱,日子顯得格外的漫長,韓煙翠在自己的房間裏一針針繡着戲水的鴛鴦,交頸的鴛鴦漸漸躍然于綢緞上,紅色的緞子,翠綠的鴛鴦,如此鮮豔的顏色卻掩飾不住韓煙翠日子的蒼白,她好些日子沒見過上官子蘭了,日複一日越發的難熬。上官子蘭如今已經找到自己曾經最愛的女人了,她這麽守着到底還有沒有意義?
韓煙翠一走神繡花針刺進了手指尖,一滴血落在緞子上弄髒了才繡好的鴛鴦。韓煙翠心裏一陣煩躁,她丢下繡花針,決定到外面走走。
韓煙翠剛從後門出去,就看見天上紅蓮蹲在牆根處,幾只野貓圍着他吃着他手裏的魚幹,他蹲在那裏的樣子也像是一只大貓,天真爛漫又略帶些野蠻兇悍。韓煙翠看着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雖然被他一次次惹得火冒三丈,但說實在的,她真的不讨厭他。
韓煙翠扭着腰肢踱過去說道:“貓這種畜生啊,只在乎你喂了他什麽,根本不在乎誰喂了他,你喂這些白眼狼幹什麽,下次他們看見你還是跟不認識一樣,一點都不懂得感恩。”
“他們又沒有逼着我喂,我也不會天天來喂他們,所以根本談不上感恩,”天上紅蓮擡起頭來,“而且跟這些貓比起來,你可要薄情多了,我為了追求你可是施展了渾身解數。”
韓煙翠哼了一聲說道:“那你還來幹嗎?”
“我想你啊。”天上紅蓮咧嘴一笑,他的笑容狡猾又無憂無慮。
“油嘴滑舌。”韓煙翠啐了他一口,臉上的笑容卻是寬容的, “現在滿城到處是你的通緝令,你怎麽還賴着不走?”
“我舍不得你啊。”
韓煙翠伸出手來撫摸着天上紅蓮長長的頭發說道:“我也不是真的讨厭你,只是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我心裏已經有了上官子蘭,怎能再跟你一夕茍且,這樣的女人你得到了又有什麽意思?”
“在青樓這種地方還說什麽烈女不事二夫。”
“我說的夫,是自己真心愛的男人,那些露水姻緣的狗男人統統不算的。我要是遇到自己真心愛的男人,我就願意等他一輩子。”
天上紅蓮站起來張開雙臂把韓煙翠堵在了牆角:“我不要一輩子,一天,甚至一晚上就足夠了,你不必覺得對不起那個什麽上官子蘭。”
“然後呢?”韓煙翠擡起頭看着他,“你會帶我離開這兒嗎?”
“不會,”天上紅蓮毫不猶豫的回答道,“除了我的馬,我不會帶任何人上路。”
韓煙翠推開他有些疲倦的說道:“一晌貪歡,從此陌路,這樣的事兒我見的太多了。”
“那又怎樣?”天上紅蓮有些不解的問道,“人生不就是如此嗎?”
韓煙翠回過頭來看着他的眼睛:“可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天上紅蓮,我們要的東西不一樣,不要再來找我了,上官子蘭在抓你,我要是再看見你,就把你綁起來送給上官子蘭。”
“只可惜你根本綁不住他。”
韓煙翠猛地轉頭驚訝的叫道:“子蘭?”
上官子蘭不知何時竟出現在那裏,他對天上紅蓮拱了拱手說道:“有人說你是絕不會被幾張通緝令吓跑的,現在滿大街都是你的通緝令,你還敢在此處閑逛,在下實在是佩服。”
天上紅蓮咧嘴一笑:“如果那個花貓宰相真想抓我的話,就拿點誠意出來,就憑些蝦兵蟹将是抓不到我的。”
韓煙翠完全沒有料到眼前的狀況,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們兩個。
天上紅蓮打量着上官子蘭冷哼了一聲說道:“這就是你一心喜歡的男人?但我看這個人根本就不喜歡你。”
上官子蘭笑容可掬的答道:“我看這位姑娘也根本就不喜歡你。”
“但起碼我是個值得她喜歡的男人,要不要我們在這裏證明給她看?”天上紅蓮說着身上開始散發出危險的氣質。
“天上紅蓮你別胡鬧!”韓煙翠大喊一聲插到了兩個人中間,她對天上紅蓮怒目而視,天上紅蓮的臉色倏然變得更加難看,嘴唇間隐隐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上官子蘭抓住韓煙翠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後,他慢條斯理的說道:“這位壯士,如今你已被通緝,何必再生是非,如果把禁軍招來,恐怕這次你也不好脫身,為了我這樣一個人可不值得。”
“為你是不值得,但為了她,”天上紅蓮看向韓煙翠,“就值得。”
“如今汴梁已布下天羅地網,你在這裏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