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你的影子無所不在/人的心事像一顆塵埃/落在過去飄向未來/掉進眼裏就流出淚來/曾經滄海無限感慨/有時孤獨比擁抱實在/讓心春去讓夢秋來/讓你離開/就讓往事随風 都随風 都随風心随你痛/明天潮起潮落 都是我 都是我 都是我

——齊秦《往事随風》

如果思念有盡頭,司徒晚櫻不明白,為何盡頭只剩下她一個。

新年已經接近倒計時,“又一年要過去了”。倚在窗前,看白茫茫一片幹淨的大地,她輕聲說道。

新春佳節,滿世界都飄着團聚的雪花。

空蕩蕩的房子,花費一下午做好一桌子豐盛的菜肴。當她興致勃勃,開始在春節晚會的開幕聲中端起飯碗,才發覺,這屋子、這世界,她是孤獨一人。

她掏出手機,按下快捷鍵1,那裏面有一串她早已爛熟于心的數字。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手機那端,是毫無感情的女聲。

“你好嗎?”她不由得的問。

只是,她再也聽不到任何回答。

窗外,雪越下越大……

☆、又見

正華書店一樓,寬敞的大廳因為簽書會的舉行熱鬧不少。大廳中央,已是知名作家的司徒晚櫻正在簽名售書。只見她着一身白色短裙,臉上漾着和藹笑容,與每一位前來買書簽名的小朋友、家長親切交談、握手,對于合影的要求也一一配合。

身旁,長相清秀的瑾兒正有條不紊地将需要簽名的圖書遞給她,同時不忘和每一個讀者親切寒暄。對于這位得力助手兼閨蜜,司徒晚櫻從不吝啬用微笑來表達對她的感激。“晚櫻姐姐,我好喜歡你呀。”簽名桌前,一位小男孩子奶聲奶氣地說着。說完還不忘眨巴眨巴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那模樣,可愛極了。

“謝謝你,請問你叫什麽名字啊?”司徒晚櫻禮貌擡起頭的同時伸出雙手,準備與她的小讀者握手、合影。可,伸出去的雙手像觸到強電流一般,突兀地僵在半空。

怎麽,會是他們呢?才一眼,在司徒晚櫻看到一左一右站在孩子身旁的兩人時,有一種尴尬與不知所措瞬間席卷了她全身,令呼吸也不安分的局促起來。曾在腦海中預想過千萬遍的場景終于還是發生了,只是她沒有想到竟來得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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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駱子峰。”頓了頓,小男孩忘了什麽似的補充道,“駱,是姓駱的駱。子,是孩子的子。峰,爸爸說是山峰的峰。”純真的男孩兀自繼續着他的言論,清澈雙眼将他的活潑可愛盡顯無疑。司徒晚櫻愣愣地看着,像看一幅無法參透的畫卷。盡管理智在不斷告訴她不能失态,可情感的惡魔卻推搡着讓她一發而不可收。

“好久不見……”

幾乎是同一時間,這句簡單的對白從面對面茫然站着的三人嘴中艱難地擠了出來。7月的寧城,熱浪大肆侵襲。人頭攢動的簽售大廳,三人卻不約而同感到寒冷。在事态進一步複雜之前,司徒晚櫻快速而專業的在圖書扉頁簽上自己的名字,只是這一次,她情不自禁地多寫了一行文字——“從來故事,無關熱情,無關懷念,只有歲月!”簽完名後,她溫柔地将書遞到扆子峰手中。

“爸爸,我要跟司徒晚櫻姐姐拍照。”駱子峰興奮地拉着駱扆寒的手嚷道。歡樂的孩子,壓根沒有發覺那雙牽着他的大手不知不覺冰冷了許多。

“可以嗎?”天然的父愛讓這個剛過而立之年的男人向她抛出橄榄枝,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至于是什麽讓他緊張,他自己也不甚了然。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周圍灼熱的空氣完全壓得他透不過氣,他艱難地喘息着,靜靜等待着她的回答。當然,同樣有些艱難的還有他身旁的女人,雖然她的手正被他緊緊握着,但她知道,至少這一刻他的心沒有了她的位置。看着那兩雙多情的目光,徹骨的寒冷從她的脊背擴散至她整個人,直到将她徹底湮沒。司徒晚櫻想不起當時的自己,是如何完成那張合影的。只記得,當咔嚓聲響起的時候,她緊緊握着扆子峰的雙手。她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完成接下來的簽售工作,只知道,她的世界好像又只剩下那件熟悉的白襯衣,溫暖、明亮的白襯衣,就連上面的洗衣液,都還是她熟悉的味道……

窗外,落日漸漸西沉,餘晖含情脈脈灑向城市,一切都是柔和的色調。書店內,前來簽名買書的讀者依然熙熙攘攘,有人笑着、有人說着,有人站起來、有人坐下,時間波瀾不驚的奔跑着,所有都平靜地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有獨坐車內的司徒晚櫻,呆呆望着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而落寞,這曾是她出生、成長的城市,一街一巷都浸潤着她生命記憶,她明明清晰地記得這座城市的全部肌理,但現在為什麽會覺得它如此陌生、如此冰冷呢?難道,僅僅是因為下午那令人猝不及防的重逢嗎?同樣的落寞,在香槟色的大衆CC車內彌散。

手握方向盤的駱扆寒,像丢了魂一般,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一瀉千裏的思緒。他的腦海,一再出現下午那張熟悉無比、牽挂無比的臉,哪怕一旁的女人一再朝他傳遞過來犀利無比的眼神,哪怕他也在竭盡全力地拼命克制噴湧而出的情感,但他還是在扆子峰疾呼“爸爸,紅燈”的尖叫聲中讀到了自己的情非得已。

刺耳的急剎車聲及時打破了車內詭異的安靜。“爸爸,你闖紅燈啦!”扆子峰甜甜地呼喚了一聲,不忘看一眼身旁的母親,然後低下頭專注地舔着手中的巧克力冰激淩。“扆寒,還是我來開吧。”這一次,從剛才一直沉默的蘇汀蘭終于開口了。“汀蘭,對不起,我……”他愧疚地望向她,欲言又止,害怕自己一開口就言不由衷。

然而,對她而言,他的吞吞吐吐何嘗不是一種沉重的傷害。都這麽多年了不是嗎,他們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對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可為什麽她就是走不進他的心呢?她這麽多年努力經營的,難道還敵不過下午的匆匆一瞥嗎?見到司徒晚櫻的那一刻她恍然明白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內心依然由不得她觸碰。想到這裏,她真替自己感到悲哀,可那又能如何?除了裝作若無其事,她什麽都做不了!

暮色西沉,餘晖潑灑,可她根本無暇欣賞這落日圖景。“爸媽還在家等我們回去吃飯呢……”她竭力克制住自己,佯裝笑容滿面。

☆、約見

僻靜城郊,夜色風情萬種地擁着一幢兩層樓高的獨棟別墅。一樓庭院內各色花草迎着夜晚絲絲涼風盡情搖曳,泳池湖藍色的粼粼水波快活得如同脫缰野馬。白天的灼熱蹤影難覓,沁人的寒意取而代之。一襲休閑打扮的駱扆寒獨自倚在陽臺,他的左手輕搭欄杆,右手夾一只中華煙,任憑它将這靜谧的夜燃盡。一想到下午簽售會上見到的她,那個無論他怎麽掙紮都忘卻不了的女人,心就仿佛被某種利器猛刺一般生疼。

“扆寒——”

他根本不知道蘇汀蘭是何時出現的。這更讓他為自己的心神不寧而慌張。他狼狽收起被夜色打濕的心情,快速掐滅手頭的煙蒂,轉身溫情向她:“晚上風大,別感冒了。”

他的溫柔關心,讓她鼻子一酸,眼淚開始在眼眶打轉。“扆寒,我……”她的聲音微弱地就連風都不能輕易聽到,她很想跟他談談,傾吐隐忍的心裏話。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卻被他的脈脈柔情瓦解的無影無蹤。她走上前去,用如水的溫情擁住眼前這個男人。她将頭輕搭在他左肩,不管剛才準備了多少腹稿,此刻都只有相擁無言。“扆寒,我愛你。”良久,感覺兩人都要在沉默的海洋溺斃之前,她才悄聲說出這一句。

“汀蘭,我……”正在他要開口回應之際,只聽得從外衣口袋傳來——

“忘了痛或許可以,忘了你卻太不容易,你不曾真的離去,你始終在我心裏,我對你仍有愛意……”

是李宗盛與林憶蓮的《當愛已成往事》。來電顯示是一組陌生的號碼,平時的他,幾乎不用思考就會果斷拒絕類似沒有儲存在通訊錄裏的號碼。但這一次,冥冥中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着他,鬼使神差按下了接聽鍵——

“喂,是駱扆寒嗎?”

電話那頭竟是他無比的聲音。下一秒,他用近乎有些粗魯的力量推開了依偎在懷的蘇汀蘭,急促奔進書房并随手便将房門反鎖上。他和她的世界,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我是。請問你是?”他竟然在明知故問。那一分鐘,緊張讓他覺得心髒就要蹦出來。

“我是司徒晚櫻。你現在方便聽電話嗎?”

“你說,什麽事?”

“明天,我們是不是可以見上一面?”

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她竟主動提出要與他見面。這猝不及防的消息讓他又驚又喜,握着電話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極力壓制住內心的狂喜,強裝風淡雲輕地回應到:“我不确定,這樣吧,等我确認明天的行程後再給你答複。就這樣吧,我們要休息了。”由不得她分說,他快速挂斷了電話。他怕再持續一秒,自己就會敗給這思念的夜。

他的嘴角揚起一絲苦笑,為自己幼稚地刻意強調了“我們”二字。他這是在向她示威嗎?他為自己的可笑感到荒唐,空空蕩蕩的書房随即又響起一陣更加苦澀的笑聲。“駱扆寒啊駱扆寒,你究竟要沒出息到什麽時候?難道你忘記當初是自己不要她嗎?”他在心底不斷揶揄自己。

可往事終究還是像洶湧潮水般席卷而來。

☆、初見

駱扆寒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初見司徒晚櫻時的場景。那年,他5歲,在寧城春苗幼兒園上大班。一天中午,班主任楊老師牽着一身粉紅色蓬蓬裙、紮着兩條辮子的司徒晚櫻出現在教室,在她當着全班同學做完自我介紹後,與他成了同桌。正當他為得着這樣一位可愛乖巧的同桌暗喜時,司徒晚櫻的刁蠻、不講理完全颠覆了他對她的好印象。

“你好,我是駱扆寒。”

“哦。”

“現在是午睡時間,你快睡覺,不然老師就會罵你了。”

“哦。”

“那你趕快睡吧。”

“關你什麽事啊?”

“你睡啊,快點睡。”

直到現在駱扆寒都疑惑,看似溫順的司徒晚櫻怎會那麽野蠻,當時竟不由分說抓起他的左手,狠狠咬出了一排牙齒印。強烈的疼痛感伴随着委屈感,讓他顧不得小小男子漢的尊嚴立刻哇哇大哭起來。那件事的結果,小司徒晚櫻當然受到了老師嚴厲的指責,并當着全班同學的面罰站了整個午睡時間。而他,也因為被初來乍到的小女孩咬得眼淚汪汪而成了其他小朋友嘲笑的對象,更令他困擾的,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竟對他沒有絲毫的歉意,甚至聯合別的同學一起捉弄他。

第一面的可怖印象,讓他司徒晚櫻産生了厭惡。那一整年的同桌生涯,他堅決不曾主動開口跟她講過話。而這種厭煩感,也一直持續到6年小學畢業。他經常像本《十萬個為什麽》一樣問司徒晚櫻:“你是女孩子嗎?天底下有你這種女生?”

而對方,總是惡狠狠地瞪着他,滿不在乎地回一句:“要你管。”

初中,又一起共渡3年。不知是青春荷爾蒙作祟,還是光陰如魔術師一般,賦予了內心野蠻的司徒晚櫻一張标致的臉。當年的兩條羊角辮早被一頭齊耳短發取代,雖然大家每天都穿着同樣的校服進進出出,可駱扆寒還是在司徒晚櫻身上看到了很多女同學缺乏的東西,具體是什麽,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可能是氣質吧,對,就是氣質。

還在他眼裏,司徒晚櫻不屬于那種長相特別出衆的女孩,雖然五官精致,但方臉讓她距離精致還有段距離。至于身材嘛,她也沒有同桌唐青青那麽高挑。最致命的,還是她的性格,每次看她像男人婆一樣蠻橫地對他指手畫腳,以超高分貝不管不顧地笑得前俯後仰,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在數學課堂上盤起右腳脫掉鞋子就開始修剪腳趾甲,以及旁若無人的在歷史課上酣然入睡以至于歷史老師被她如雷的鼾聲氣得破口大罵她還一個勁無所謂地聳肩努嘴。司徒晚櫻的種種“劣跡”,讓駱扆寒篤信,這世上根本不可能找到第二個像她這樣的奇葩。

“我說,你是不是喜歡唐青青啊?”一次吃午飯的間隙,司徒晚櫻編嚼着糖醋排骨邊用油膩膩的嘴問他。

顧自扒飯的駱扆寒根本沒打算理會她的疑問,他只是用鼻子使勁哼了一聲,在他看來,眼前這個一貫迷迷糊糊的二貨,懂什麽喜歡。當然,他也不否認內心那股蠢蠢欲動的朦胧感。唐青青是與司徒晚櫻完全不同的女生,她有着超乎年齡的柔情,那雙迷蒙的眼睛下藏着無窮無盡的深邃世界,一再叩動着他的好奇心。每當她衣袂飄飄、長發盈盈地從他身邊經過,總有一股強電流刺激的他血脈噴張。更何況跟奇葩司徒晚櫻一比,唐青青更顯女人味十足。好幾次,她滿懷深意地在碰到他雙手的第一時間緊張地躲開,讓他年輕的身體更是得了聖旨一般一個勁朝她靠近。只不過,他沒想到這份暧昧不明的情感竟被她司徒晚櫻毫無顧忌地點破了。

“哎,我問你話呢!”就算他置之不理,司徒晚櫻也沒打算輕易放棄。她忽地奪下他手中的筷子,迎上他有些愠色的雙眸,擺出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駱扆寒豈會不知她的臭脾氣,只得告饒,一邊默認地點點頭,一邊欲從她手中拿回吃飯的家夥。可就在他伸出雙手的時候,讓他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司徒晚櫻猛地将那雙竹筷丢在地上,并用充滿挑釁的眼神看着他,用比剛才更響亮的聲音大聲問到:“我問你是不是喜歡唐青青?”

偌大一個食堂內有數不清的目光齊刷刷朝他們投來。駱扆寒覺得丢臉,第一次憤怒地朝她怒吼:“你有完沒完,幹你屁事!”丢下這一句,一腳把扔在地上的筷子踢出老遠,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這件事發生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哪怕他的座位就坐在她後面,哪怕她不止一次想跟他說句抱歉,但“筷子事件”就像傷口一般橫亘在兩人之間。剛開始是互不理睬,後來是互不待見,再後來索性都把對方當空氣一般視而不見。對于他的不管不問,司徒晚櫻的心全不是滋味,她第一次感覺到駱扆寒對自己生活的重要性。這樣的覺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漸漸地,她發現自己的行為舉止不再像從前那樣肆無忌憚,她開始變得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注意他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

終于,她還是在校園裏聽到了駱扆寒戀上唐青青的傳言。直到她親眼看見兩人在她面前旁若無人的牽手,一路歡歌笑語地一起踏着自行車上學、回家,形單影只的她才真正意識到,或許,在一個不易察覺的時刻,她已暗暗對他傾心……

可他,似乎徹底不想再理會她。

就連他看她的眼神,也都是冰冷與陌生。

☆、遇見

歷經了初中三年的相思不能言,司徒晚櫻以為自己跟駱扆寒的緣分會随着中考的到來而戛然而止。可當她在寧城高中新生報到處見到他熟悉的身影時,發現自己的想法未免天真了。

“真是禍害遺千年。”他倒是毫不意外她的出現,抓準時機就調侃到。“可千萬別跟我分在一個班。”

對他一臉不屑的模樣,司徒晚櫻有些氣急敗壞。“我說,誰稀罕跟你同班啊,你倒說清楚誰是禍害?”

只可惜,還沒等她說完,對方已先行填完登記表嚣張地離開了。

“什麽人哪,搞得自己多了不起似的,臭不要臉。”很多天以後,只要一想起那天陰陽怪調的駱扆寒,司徒晚櫻整個人就氣不打一處來,所以她常常用輕得只有蚊子才能聽見的自言自語來宣洩內心郁悶。

這一次,他們真的沒有再同班。他分在理科8班,而她則留在文科1班;他的教室在5樓,她的在2樓,中間隔着的又豈止3個樓層,更是兩人漸行漸遠的無奈。當初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完全蕩然無存。

唯一剩下的,是她對他怎麽都厘不清楚的情愫。每次在校園匆匆相遇,他總像沒見她這個人一樣擦肩而過,連一個微笑都吝啬給。好幾次,兩人在小賣部單獨遇見,哪怕周圍空無一人,他依就看不見她的存在。

司徒晚櫻總提醒自己也要學着灑脫,可還是一次次被他的無情傷得徹夜難眠。

歲月磨盤,不可逆轉拼命往前。琅琅書聲,青蔥校園,他眉宇間的軒昂之氣一日勝似一日,一度成為衆多女生追捧的風雲人物。司徒晚櫻的心事,也因此如蔓草瘋長。慌亂的她更加厘不清楚思緒,只得将全部的心事統統化成安靜的文字,鎖進一本本密碼設成他生日的日記本當中。

“像你這種害相思到病入膏肓的人,只有服一劑良藥才有一線生機。”

在一次醉酒後,司徒晚櫻忍不住将壓抑多年的心事對室友程雪晴坦白。作為寧城某高官的寶貝千金,司徒晚櫻覺得程雪晴懂得許多她連聽都沒聽過的事。

“別廢話,快說什麽良藥?”被酒精蠱惑到飄飄然的司徒晚櫻迫不及待地讨教起“救命方子”來。

看她急不可耐的猴急樣,加上那張受酒精影響而變得紅撲撲的臉蛋,程雪晴克制不住笑出聲來。“就運動會8班那個腳下生風、嘩啦就打破100米記錄的小子,我說,至于讓你武姑娘情根深種這麽多年嗎?你比瓊瑤奶奶都多情、長情、矯情啊,早戀、暗戀、單戀的戲碼一個人都演變了,要不要再學個林妹妹葬花啊?”

“那你還不速速把那良藥給我說來,難不成想看我血染寧高、暴斃而亡?”司徒晚櫻知道程雪晴并非存心數落,于是順着她的話打趣到。

“告——白!”

“告白?告白!”

酒精讓她失去了理智,尤其想起駱扆寒一再對她無視、無情,內心巨大的憤懑更是令她喪失判斷力。酒壯悚人膽,借着微醺的勁,她竟然真的踉踉跄跄朝宿舍樓外走去。

正值晚自修下課時間,路上盡是三三兩兩奔回寝室的學生。一身酒味的司徒晚櫻跟程雪晴,像極了兩名視死如歸的鬥士,一前一後歪歪斜斜立在男生宿舍樓下。

“214的駱扆寒,214的駱扆寒,我是你幼兒園、小學、初中的同班同學司徒晚櫻,今天,我要大聲地告訴你,我——喜——歡——你。”

她将喜歡你三個字說得響亮而綿長,那份氣勢仿佛能撼動整個校園。一時間,掌聲、口哨聲、助威聲紛至沓來,生怕當事人聽不到自己這份愛的宣言,司徒晚櫻扯開嗓子又嘹亮地吼了一嗓子。夜晚躁動的校園中,頓時迎來了比剛才更激烈的反響。好幾個寝室的男生甚至打開窗子,紛紛吹着口哨探出頭來湊熱鬧。

“駱扆寒”,被酒精與四周氣氛影響的司徒晚櫻,全身上下的細胞都來了勁。她為自己終于說出了心事振奮不已。瞧眼下這局勢,顯然讓她退縮不得。既然這樣,那她就索性徹底豁出去一次了,“駱扆寒,你聽到了嗎,我喜歡……”

“你”字都還來不及說出口,老天怎麽就下起瓢潑“大雨”了?她只感覺頭頂有一股巨大的水流傾瀉而下,酣暢淋了她一身。本就有些微醺的她,哪經得起這突如其來的沖擊,腿一哆嗦啪地跪倒在地,緊接着她只感覺自己觸到了那浩瀚星宇,雙眼墜滿滿天繁星。

睜開惺忪睡眼,已是第二天中午。頭炸裂一般的疼,渾身上下仿佛散架了一般不聽使喚,好不容易艱難地掙紮着坐起來,卻與三個一臉驚愕的身影撞個滿懷。

“你們怎麽都在宿舍?”還未完全從宿醉中擺脫出來的司徒晚櫻不解地問。

“武大小姐,敢不敢再把你無辜的大眼睛睜大一點,你這是跟誰玩失憶呢?”說話的,是睡在她上鋪的周麗。小妞手叉着腰,沒好氣地反問她。

“是說,司徒啊,我算是見識你狂拽酷炫的小宇宙了,簡直亮瞎眼球。”比她早一天出生的沈清,偏偏就愛稱她司徒。

這樣的場面,自然也少不了程雪晴的參與。果然,她故作神秘地湊到她耳畔,意味深長地說到:“妞,你真是拿生命在寧高搏出名哪!”

接着,三人又是一番咋呼。這陣仗可把司徒晚櫻弄混沌了。正欲尋根究底,卻被推門而入的宿管阿姨告知外面有個男生找。這下倒好,整個105寝室瞬間炸開了鍋,剛才還叽叽喳喳的三位室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出看家本領幫一身邋遢的司徒晚櫻來了個大變身。

“會是他嗎?”

她懷着忐忑的心,用最矜持的腳步來到宿管辦公室。

天,居然真的是駱扆寒!

不知是不是等得不耐煩的緣故,他壓根就只打算來知會她一聲——“我來是想告訴你,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希望你牢牢記住了,永遠別再出現在我視線範圍。”

板着臉,他冷冷冷地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久才緩過神來的司徒晚櫻一遍又一遍做着深呼吸,試圖從悲傷的心情中平複過來。只是不管她如何用力,都停止不了從眼眶中外溢的晶瑩液體。

“活該,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倒追!”“你看她那副樣子,有沒有很可笑?哈哈。”

大庭廣衆,司徒晚櫻愣愣地站在那裏,被各個聲部的嘲笑聲吞噬着。

☆、不見

司徒晚櫻很快便從室友們繪聲繪色、添油加醋的描繪中清楚了自己上演的鬧劇。那一分鐘,她恨不得能随手掏出AK47槍殺了自己。一想到駱扆寒對她說話時嫌棄與絕情的眼神,她忍不住撕扯起頭發來,還一個勁懊惱地把頭往宿舍牆壁上撞,“可惡!”這出荒唐的獨角戲注定将是她在寧高不堪回首的噩夢。

見她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程雪晴很是擔心,但嘴上依舊不依不饒:“妞,在我還沒替天行道收了你這孽障之前,你可不準自行了斷。”

“就是,那小子以為他誰啊,不就一小白臉嘛,有你喜歡他就不錯了,還人模狗樣的神氣個什麽。”

“人家那是把你當猴耍呢,瞧他一副事不關己的薄情樣,你就徹底認清他的真面目吧……”

室友們都為她憤憤不平。

可司徒晚櫻只覺得身子一陣虛脫,一不留神就啪地倒頭睡倒在床上。“啊!”她蒙着被子大聲號叫着,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稍微舒解一些心中委屈與不快。那天之後,司徒晚櫻的名號果然響徹整個寧高。無論她出現在哪裏,背後總難免有指指點點的議論聲,同學們看她的眼神就像在動物園參觀珍稀動物一般充滿挑逗,更有甚者,直接當面稱呼她為“那個倒貼貨”。

外人面前,她表現得滿不在乎,高昂着頭,走起路來把腦後的馬尾甩得老高。“醜八怪,多作怪”,她用自己僅有的罵人詞庫倔強地回應那些嘲笑她的人。可在空無一人的被窩、操場,她還是忍不住委屈的大哭。駱扆寒那張冷漠絕情的臉始終無法從她腦海抹去。

到底為什麽,他再不像從前溫暖?

就在她陷進與駱扆寒形同陌路,從此再無交集的苦悶旋渦不可自拔時,程雪晴跟周麗兩人又給了她與他繼續糾纏不休的理由。先是周麗,這個長相斯文、性格文靜又多愁善感的微胖女孩,竟在一天傍晚哭着跑進宿舍,看她淚流滿面的模樣好像天馬上要塌下來一樣。幾人被迫放下手中活計,紛紛上前,一番仔細詢問才知曉原來她被一個叫顧斌的男生劈了腿。

“嗚嗚,我……我……親眼看到他牽着學妹的小手,你侬我侬地從我眼前經過。”悲從中來的周麗,根本止不住眼淚,哽咽着繼續說,“他……昨天還說……說……他這輩子都只喜……喜歡我”。這猝不及防的“情變”簡直要了她的性命,只見她癱倒在床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瘋狂控訴着顧斌的“惡行”,嘴上還說着“我不想活了”。

“臭男人,居然敢欺騙我們周妹紙!”程雪晴一邊輕拍着周麗的背,一邊憤憤地罵罵咧咧。

眼看着室友悲痛到尋死覓活,再聯想到不久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慘遭遇”,司徒晚櫻整個人氣不打一處來,只聽得她大吼一聲“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就像兔子一般奪門而出,吓得程雪晴趕忙跟了上去。她知道,要不趕緊追上司徒晚櫻,就她那副講義氣的暴脾氣還指不定再捅出什麽簍子來。

果然,司徒晚櫻徑直沖進教學樓,直奔8班教室而去。

“顧斌,你給我出來!”這尖厲的叫聲,來自程雪晴,她很清楚眼下司徒晚櫻會做什麽。“你跟周麗分手了嗎,就這麽着急牽上別人的手了,你真把她當匆匆過客、過客匆匆了?混蛋!”

正當程雪晴要沖上去對雙手插在口袋,吊兒郎當斜坐在椅子上的顧斌破口大罵之際,司徒晚櫻一個大步上前,一把将毫無防備的顧斌推到在地,還将他的書包狠狠砸在地上,“好你個顧斌,負心漢、陳世美,枉費周麗對你真心一片,你居然不要臉的敢劈腿,不打爆你頭當我們寝室都好欺負……”

她一邊振振有詞地怒罵着,一邊高舉起課本準備砸向俨然被她吓倒在地的顧斌。但丢出課本的抛物線才行進到半空,就與飛速而來的籃球撞了滿懷,有氣無力地掉到地上。下一秒,碰到後排黑板反彈回來的籃球,則不偏不倚地擊中了她額頭,旋即一陣天旋地轉。

“要發瘋回自己班去,別在我們班丢人現眼。”異常熟悉的聲音,她當然它的主人是誰。“猴子請來的逗比也沒你折騰,一天不丢人現眼就活不下去是嗎?”

他的毒舌,加上8班學生的集體嘲笑,讓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你憑什麽教訓人,你知道顧斌他做了什麽嗎?”她霍地從地上站起,正好迎上他火辣辣的目光。“你知道……”

“關你什麽事,你算什麽東西敢上我們班叫嚣打人,也不拿面鏡子照照自己那副悍婦的刁蠻樣!”他完全不想與她争辯,一臉反感地挖苦她。

“駱扆寒!”憤怒的眼淚在眼眶打轉,她被氣得活像熱鍋上的螞蟻使勁跺腳,“好,算你狠!”找不到反駁的語言,她只能任由他當着全班同學的面羞辱自己。司徒晚櫻漲紅着臉,又氣又羞地跑出8班教室。

令司徒晚櫻沒想到的,是緊接着自己也“被劈腿”了——如果,她有那個資格的話——歷史真是驚人的相似,駱扆寒戀愛了,對方依舊是她的同桌——蘇汀蘭。

不妨讓我們先花一點時間來認識一下這個叫蘇汀蘭的女孩。蘇汀蘭,家住江東區環城西路海棠花園,那是寧城政府官員住宅,雖然只與司徒晚櫻居住的理想小鎮隔着一條馬路,但常住人口的身份卻大相徑庭。盡管司徒晚櫻的父親在寧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生意人,但僅從地位而言卻難敵蘇汀蘭父親的位高權重。這一點,從班主任、教導主任甚至校長見到蘇汀蘭就眼放光芒的熱情中便能看出,誰叫她爸是寧城□□呢,據說連程雪晴她爸那麽位高權重的官員見了都要禮讓三分。

但如果你就此認為這蘇汀蘭是個驕橫跋扈的嬌小姐,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完全美人胚子長相的蘇汀蘭,不但性格活潑開朗,舉止落落大方,學習上還特別努力,各門文化課在整個年級遙遙領先不說,就連體育、手工等課程的表現都可圈可點,似乎她天生就為優秀而存在。最讓司徒晚櫻佩服的,是她的高修養、高情商。同桌3年,從未見她跟誰發過一次脾氣,說過誰一句不是,與誰有過一次不快。全班上至班主任,下至每一位男女同學,都對她喜愛有加。

如果說這世界有哪個女孩讓司徒晚櫻打從心底羨慕,蘇汀蘭絕對位例其中。

只是她實在想不通,耀眼到讓全校男生蠢蠢欲動的蘇汀蘭,怎麽就偏偏選擇了成天惹是生非,動不動就被教導主任拖去談話,活脫脫一副學渣模樣的駱扆寒?

☆、憐見

駱扆寒跟蘇汀蘭戀愛了。

兩人完全不把師長的警告、同學的議論放在眼裏。一開始,他們還有些躲閃,只敢偷偷避開旁人約會。沒過多少時間,變得明目張膽起來。先是駱扆寒天天一下課就來1班守着蘇汀蘭,送她愛吃的零食、講她愛聽的笑話,寵得她像溫順的貓咪,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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