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2)

沒有走上幾步,顧畫蕊就覺得自己的手臂被一掌寬闊的大手給握住,似乎是不讓她離去。

顧畫蕊當即身子一僵,語氣中毫不掩飾的緊張問道:“不知夜将軍有何事?”

話音剛剛落下,夜禦天高達健碩的身影,再次擋在了她的面前,不過是兩個水盆的距離。

顧畫蕊甚至看到,玄黑色青紋長袍下,他贲發而雄壯的身軀,不由雙頰微紅。

“這是……”她竭力緩解自己內心的緊張。

夜禦天垂下首,望着顧畫蕊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呆愣住的傻模樣,不由覺得可愛極了。

黑沉的臉上忽然展露出一抹笑意,低聲道:“你緊張什麽?”

“啊?”顧畫蕊整個人就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一樣,等她緩過神來的時候,夜禦天的身子已經傾斜而下,他那張俊俏的臉忽然朝着自己的靠近過來。

讓猝不及防的顧畫蕊又再次連連向後退了幾步,直到身子貼在了後面櫃櫥的版面上,無路可退。

“夜将軍,你……”顧畫蕊看着夜禦天朝着自己越走越近,眼看又要像方才那樣貼近自己。

原本就懸在半空中的心,頓時就飛到了嗓子眼,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支支吾吾地想開口,可自己每次一遇到夜禦天,腦海之中總是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出來。

夜禦天走過來,他伸出手,整個人再次靠了過去。此番算是徹底将顧畫蕊的路給堵住了,她想跑都不好跑。

而顧畫蕊只站在原地,幹瞪着眼與夜禦天的眼神相對視。

眼看着夜禦天離自己的距離越來越近,顧畫蕊的心緊張地猶如小鹿亂跳,七上八下,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她本以為夜禦天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然而過了一會,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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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畫蕊微微蹙眉,緩緩地睜開眼睛,卻發現夜禦天再次重新站直了身板。只不過他的右手擡起,似乎正捏着什麽東西。

夜禦天臉上絲毫掩飾不住的笑意,說道:“本将軍看顧大小姐的發絲上有一棵草藥,不知顧大小姐緊張什麽?”

又是這樣!

沒想到自己居然又一次被夜禦天給戲弄了!

顧畫蕊心中的緊張在瞬間都化為了憤怒,她瞪了一眼夜禦天,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花都沒說一句,就抱着端着水的臉盆匆匆離去。

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身影,夜禦天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本來就極為俊俏的臉,這麽一笑,越發的俊美好看。

這個老實的傻丫頭,每次都是那麽的好騙。

顧畫蕊紅着一張臉走進的內房,明岫岩見她端了盆水進來,剛準備開口問一聲這是幹什麽用的。

可一看到她紅騰騰,簡直宛若秋日紅柿子一樣的臉,心裏似乎有了幾分明了,到嘴邊的話也并沒有說出來。

他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夜将軍應該在外面的花廳等候着吧?”

明岫岩這麽一問,顧畫蕊的臉頰又紅上了一分。她如蚊低吟,只是簡單地‘恩’了一句,并未多說,壓低着腦袋,不停地忙活着手中的事情。

這樣即便是不說,明岫岩的心裏也能夠才上幾分。

她和夜禦天的關系,在竹屋的時候就已經猜測出了幾分,那時候偏偏自己又不遠相信,說來反倒是自己有幾分傻。

明岫岩幹咳了兩聲,将盈娘現在的情況跟她說了一遍。

“盈姑娘的腳扭傷了,我已經為她包紮好了。不過現在天氣寒冷,千萬不要讓她的傷口感染了風寒,否則以後很容易導致風濕這樣的毛病。”

說着,他好奇的目光就落在顧畫蕊的身上,在他說話的時候。顧大小姐忽然想到了什麽似得,不停地翻箱倒櫃,看模樣應該是在找東西。

明岫岩想開口問問,自己方才的囑托他聽進去了多少。可當他走上前,話到嘴邊之時,顧畫蕊猛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恰好就撞在了明岫岩的懷中。

而她手上捧着的盒子,也随之被撞掉在了地上,散落一地。

二人見狀,紛紛蹲下身子就要将地上的殘渣給撿了起來,可偏偏顧畫蕊不知是不是方才驚魂未定的緣故,無意間自己的左手正好抓住明岫岩的右手。

頓時,四周的氣氛一度尴尬了起來。

顧畫蕊的手頓了頓,好半響才反應過來,二人又再次同時将手給收了回去。

“百覺草。”明岫岩出于自己天生的毛病,看到地上散落着草藥,随後捏起了一片,放在鼻尖嗅了嗅。

淡淡的薄荷香氣,而它是已經被陽光給暴曬過,一般的作用都會被人用來當茶葉泡茶飲用,能夠有效地治療咳嗽這些小毛病。

顧畫蕊點了點頭,一邊将百覺草放入盒中,一邊對明岫岩解釋着道:“方才我見明公子一直都在咳嗽,突然想起前幾日盈娘為我特地炮制的百覺草,就打算打出來讓明公子待些回去。現在散了一地,實在是抱歉。”

明岫岩一愣,手頓在了半空之中,原本平靜如水的眼眸,恍若一股清風拂過,吹起了陣陣波瀾。

她也是細心,前些日自己去山間采藥,奈何山上大雨,不曾及時躲過,身上的衣物都被淋濕了,感染了風寒。

雖然風寒已經好的差不多,不過沒想到今日夜禦天一大早就過來找自己,硬是将自己拉來了相府。

方才在後花園吹了一點涼風,風寒倒是沒有好,反而是更嚴重了。

二人從地上站起身來,顧畫蕊一心都撲在夜禦天的身上,也并沒有注意到明岫岩的異常。

她站起身,将盒子先放到一旁,随後過去将自己打來清水端了過來,笑道:“對了,這是我為明公子打得清水,明公子就用它将手清洗一下即可。”

明岫岩一聽,直覺性地覺得甚有不妥,好奇地看向顧畫蕊,道:“顧大小姐,你怎麽知曉我醫治完病人後,會有用清水洗手的習慣?”

他素來不再人前路露面,即使有人出高價請自己過去,他也不會讓對方知曉自己的身份。

江湖之中,知曉自己身份的人,簡直說得上是屈指可數。可顧畫蕊卻是相府的千金小姐,更不可能會江湖上有多少牽連。

對于明岫岩的提問,顧畫蕊尴尬的笑了一下。打水的時候,腦海之中一直都在擔憂着盈娘的傷勢,卻把這事給忘記了。

實在是她疏忽了,一時沒能夠想起此事。

顧畫蕊沉吟片刻,想了一個理由回道:“其實是那日在竹屋的時候,我聽朱姑娘提起的。”

朱纓是明岫岩的徒弟,她知曉此事說了出來,并沒有什麽不妥。

明岫岩一聽是她,神情一下子凝重了起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一句。

而就在顧畫蕊和明岫岩二人說話之際,并沒有注意到躲藏在屏風後面的夜禦天,

朱纓那日到底有沒有說出明岫岩習慣的事情,夜禦天自己是非常清楚。既然朱纓沒有說的話,那麽顧畫蕊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早在之前,自己就已經暗中命人,将顧畫蕊所有的動向調查了一遍,包括她的日常喜好等等。

可在顧畫蕊的生活之中,沒有一條是能夠與明岫岩有關的信息。她到底是怎麽知曉的呢?

夜禦天緊緊攥着拳頭,陰鸷的眼眸中射出一絲狠戾,嫉妒瘋狂地侵蝕着他的目光。無論如何,他看中的女人絕對不會讓給任何人!

第六十八到六十九章 撫琴一曲

盈娘的傷勢處理好了之後,明岫岩又為顧畫蕊查看了之前的燙傷。還好當初處理的及時,光是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已經差不多痊愈了。

夜禦天和明岫岩本就打算離開,顧畫蕊覺得這二人千裏迢迢來見自己一面,着實實屬不易。

為此,她便出言将二人留下來,用了午膳也不遲。起初明岫岩并不想答應,可夜禦天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居然答應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麽明岫岩也不好在做推辭,只好也随之留了下來。

能夠看到他們留下來,顧畫蕊的心中甚是喜悅。這二人對她而言,那都是前世的恩人。

一位是她的愛人,一位則是她的藍顏知己。重生一世,能夠再次遇見他們二人,對于顧畫蕊自己來說,簡直就是老天的眷戀。

雖然他們已經回不到前世的模樣,但是對于顧畫蕊來說,能夠再見,并坐下來用一頓膳,也是相當不錯了。

顧畫蕊特意吩咐了月濃和水袖二人,讓她們下去準備一些上好的酒菜,來款待夜禦天和明岫岩二人。

差不多都準備好了之後,夜禦天和明岫岩在月濃和水袖的帶領下,分別落座了下來。

可主位上遲遲不見顧畫蕊的身影,夜禦天覺得奇怪,問了月濃和水袖,所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顧畫蕊讓他們在席位上稍等片刻。

琥珀色的液體從壺口緩緩倒入杯中,陣陣醇香在空氣之中,久久萦繞着,即便是聞着都讓人心醉。

宮中賞賜的酒味道确實不錯,雖然比不上将軍府陳釀的美酒,但是在夜禦天看來,到底是顧畫蕊第一次請自己用膳,滋味別有一番。

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就是這個道理了。

夜禦天正獨自飲酒,忽覺身後有人經過。當他轉身看過去之時,就見淡粉帷帳之中,有一身子妙曼的女子坐在長琴前。

她先是撫動了幾下琴弦,随後一曲《潇湘水雲》從她的指尖撥動而來,聲色宛轉悠揚。一聽便知若非是沒有十年以上工功底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彈奏出如此動人耳朵樂曲。

而落座在對面的明岫岩,同樣被這一曲琴聲所吸引過去。

明岫岩生平有兩大愛好,一來則是醫術,而來就是撫琴。而他最喜愛的一首曲目,便就是這曲《潇湘水雲》。

此曲會彈奏之人并不少見,可也是極難演奏的樂曲。而帷帳後面之人,居然此曲入樂之時,那飄逸的泛音能使人瞬間進入碧波蕩漾,雲霧缭繞的意境之中。

可見其琴技是何等之高!

鎏金紫爐中的水沉香冉冉燃燒着,青煙從爐鼎飄出。

待香燃盡的時候,一曲畢。

明岫岩站起身,他比夜禦天更好奇,這帷帳的後面,到底是怎樣一位人物。

當月濃和水袖二人将帷帳掀起,夜禦天和明岫岩二人沒有想到,這後面坐着的居然會是顧畫蕊。

他們更沒有想到是,顧畫蕊居然能夠彈奏出如此好琴。整個燕陵每年都有名門閨秀比藝的項目,名叫‘千真坊’,幾乎城內大大小小的千金都會去參加。

若是能夠在這上面拔得頭籌,往後宮中入選嫔妃和世子妃等等,都會從這其中尋找才藝雙全的大家千金。

可關于相府大小姐的名字,似乎從來都不曾在聽聞。

在夜禦天看來,光是顧畫蕊的這一份琴藝和繡工,奪得千真坊的頭籌幾乎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顧畫蕊從琴前緩緩站起,她并沒多解釋,就讓兩位一臉茫然的人都先入席,自己也坐回到主位上。

月濃則進去,将案幾上的綠绮琴給收了回來。

這琴其實很早之前是在夫人那裏,後來自小姐跟夜将軍出去之後,才從夫人的房中拿了回來。

不過,她也并沒有怎麽聽聞過小姐撫琴,更從來沒有見過小姐撫琴,還真是奇怪的很。

顧畫蕊顫抖着手,将桌上的杯盞給舉了起來,一口就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她黯然傷神的目光不由落在明岫岩的身上,其實這琴是自己特意為他準備的。

前世的時候,自己總是耐不下性子。而母親那裏則有一把好琴,名為綠绮。可惜母親身子孱弱,手中無力,無法撫琴。自己也并不是喜歡,更不願意碰這個東西。

而這琴藝也是在青樓之中學的,她與當時的明岫岩相談甚歡。久而久之,在明岫岩的耳濡目染之下,顧畫蕊也開始學會了撫琴。

幾乎自己所有的琴藝,都是明岫岩所教。

明岫岩是燕陵的奇才,許多名門子弟都不能比得上他,才華絕無僅有。

年僅二十八歲就已經成為了燕陵的首富,可後來卻遭受到了奸人所陷害,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官府搜查。整日被關押在牢房中,不得出入。

其中惡人作祟,三番四次想置他于死地。再後來,當她趕到的時候,明岫岩已經被人抛棄在了亂葬崗,成了一具屍體身首異處的屍首。

得知消息,她傷心欲絕。她用銀兩麻煩了當地義莊的人,将他從亂葬崗找了出來。

後來,自己将他帶到城外的桃林山,埋藏在了那裏。她取出當時他送給她的一把古琴,那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好琴。

他總會對顧畫蕊說,她的一雙巧手若是撫此琴,必然能夠彈出天下最美的樂章。

可惜,他總是英魂早逝。

顧畫蕊就在他的墳前撫下了最後一支曲子,就将那一把古琴給毀了。

想到這裏,一滴溫熱的淚水從她的臉頰緩緩落下,打濕了她的手背。

不曾想多年已過,現在再見故人的時候,早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乘着明岫岩和夜禦天暫未注意到自己的時候,她暗自将眼角的淚水給抹去,好不讓人察覺到她的出神。

可是,夜禦天和明岫岩二人又是什麽人,他們早就已然察覺。可誰都沒有說出來,夜禦天冷沉着臉,而明岫岩卻沉默不語。

這一頓午膳菜肴豐盛,可大家的心思都并不在這上面,桌上的飯菜待結束之後,也并沒有怎麽動。

午膳過後,顧畫蕊送夜禦天和明岫岩二人出了府,待他們乘着馬車離去之後,這才轉身回府。

大片的雪花也停了下來,四喜胡同平日鮮少有人走過,也就沒有多少下人搭理。

為此,長長的道路上一層厚厚的積雪正覆蓋在上面。

顧畫蕊緩步從上面走過,腳下發出清楚‘嘎吱嘎吱’的聲響。

剛走出了四喜胡同,顧畫蕊就隐約聽到陣陣打鬧聲,話語中言辭都是些‘小賤人’、‘狐貍精’等這類。

由于距離較遠,她也聽得并不是很清楚。可隐約中還是能夠聽見,一位女子斷斷續續地哭喊聲。

顧畫蕊黛眉微蹙,看朝着身後的月濃和水袖掃了一眼,示意她們上前去查看一番,到底是發生何故。

相府在二姨娘的手上打理,雖說二姨娘此人有時候喜歡鑽點小空子,但是這麽多年相府在她的手中,被打理得井井有條,這一點是不可置否的。

更何況現在二姨娘的位置還在風口浪尖上,她絕對是不會允許這樣事情,發生在府中。

不一會,月濃和水袖二人就打探了回來。

水袖嗅了下鼻子,回禀道:“回大小姐的話,是前面煙柳巷的人。”

煙柳巷……

顧畫蕊在心底将這個名字默默念了一遍,其實她并不喜歡這個地方。此處都是顧長衛寵幸的女子,身份極為卑微。

有是官員送過來的,也有是顧長衛從外面帶回來的女子。但凡是在這裏面的人,她們的身份其實與下人差不多,也就是個暖床的小妾侍。

自從顧長衛不知動了什麽歪腦袋,硬是要将四姨娘這位紅塵女子迎娶回來,老太君就覺得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這身份一個比一個難堪,若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麽說顧家。

為此,在四姨娘過門的時候,老太君也讓顧長衛立下誓言。

往後再有身份卑微的妾侍,都直接扔進煙柳巷。不管顧長衛怎麽寵愛,只不寵妾滅妻,不給她們名分,完事都好商量。

只是讓顧畫蕊想不通的是,一群身份與下人差不多的暖床丫鬟,怎麽就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顧畫蕊一走進院子,就看到三五個容顏姣好,衣着豔麗的女子正圍成一團,口中污穢之詞不絕。

水袖見到這樣的場面,橫着眉冷哼了一聲,“大小姐來了,你們還敢在這裏放肆!”

大小姐!

衆多女子一聽到‘大小姐’三個字,先是微微一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從中間就退散開來。

顧畫蕊朝着她們的方向,款步走了兩步。就見雪地中,正有一位女子身上就穿着幾件單薄的襯衣,團縮在那裏,瑟瑟發抖。

她神色冷寒了下來,冷冽的目光掃了眼并排站着的女子們。

“大小姐,你有所不知,這個賤蹄子不光偷了我們的東西,甚至還死咬着牙不肯承認!”

似乎是感受到顧畫蕊眸中的怒意,其中一位長得最為精致的女子,身着淡粉月季錦繡绫羅長裙,外面配着鵝黃梅花鬥篷,襯得她白內透紅的肌膚越發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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