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 “我看那位姑娘的氣質倒是不錯，好好打扮一下，勉強能符合我心目中的第一美人的标準。”

公主說着遙遙一指，纖長的手指指向正中。

“诶～公主指的是你耶！”搖扇君隔着夜大興奮地推搡柳素青。

柳素青：“……”

說她是大燕第一美人，誰會信啊……

雖然和公主的視線對上，柳素青知道公主說的是自己，還是裝傻地向後看去。

“那位第一排最中間的姑娘，不用向後看，我說的就是你。”

柳素青驚訝地指指自己，再看看四周，大家都嘴巴合不攏的樣子。

“我？”

“是，姑娘可否過來一下？”

柳素青無奈起身，便覺袖子被人扯了扯，側頭看去，只見夜大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牙齒白得晃人眼。

“加油！”

柳素青：“……”

夜大哥你是真心想完成任務嗎？一旦被公主封為“大燕第一美人”，她就要跟随公主去燕了……

走在游廊上，柳素青還是有些緊張的，畢竟要頂着那麽多人奇怪的眼光。

守衛面無表情地讓路，柳素青快步走到公主身邊，恭敬地行禮。

公主虛擡她的手臂，笑道：“不必多禮。”

柳素青順從地站直身子。

公主随即對看熱鬧的人們道：“大家稍安勿躁，既然這次評選是由我來做決定，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的。”

公主又對五位姑娘道：“你們的努力也不會白費，百花城城主會給予你們應有的獎勵。”

跟随公主走出名花榭，就見一群舞女等候着，行禮完畢便魚貫而入，與柳素青擦肩而過。

嗯……連中場休息需要的表演都準備好了。

藏花閣。

藏花閣藏的不是花，是胭脂，是首飾，是衣裳，是所有愛打扮的女子的桃花源。

屋內熏香缭繞，梳妝臺前，公主替柳素青細細地描眉，陽光從窗棂透進來，柳素青能看見公主長長的睫毛，泛着柔光。柳素青略撇過眼，銅鏡中兩個模糊的影子。

公主緩緩開口，手下的動作細致而平穩，語氣悠然：“想必你也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我不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所以用如此迂回的方式，希望你能理解，并且慶幸，你要知道，跟着太子不是個好選擇。”

柳素青“嗯”了一聲，欲言又止。

公主微微擡眼，聲音溫和：“有什麽問題就問罷。”

“公主心目中的第一美人所擁有的應該是什麽樣的氣質？”

公主笑道：“其實我說你身上有那種氣質，不是騙人。我不喜歡追名奪利的人，名利看的太多，便開始厭惡名利。那些女子都是為名利而來，而你不是。我從你眼中看到謙卑謹慎，沒有欲望，你真正在乎的事應該很少吧。”

柳素青：“公主真是觀人入微。”

公主輕笑一聲，有諷刺，有愉悅。

“那麽……”柳素青沉思道，“既然公主厭惡名利，又為何摻入其中？”

公主放下眉筆，靜默片刻，笑道：“人生在世，總有些身不由己。”

……

打扮完畢，柳素青出現在名花榭。

琴音乍停，笛聲突起，舞女低首垂袖退去，柳素青手捧花瓣，從天而降，一身湖綠色廣袖流仙裙，飄帶飛舞，撒花，花瓣飄散。紛紛揚揚的花瓣中，柳素青緩緩降落，落地旋轉，站定，輕輕拂去頭上的花瓣，微微颔首，端的是遠山含黛、淡雅秀麗，一副出塵之色。

公主随手折下一朵盛放的黑色紫玉蘭，走上前，插在柳素青鬓邊，對衆人笑道：“各位看這位姑娘可擔得起第一美人的稱號？”

衆人連連附和，只是不知這附和中有多少真心。

柳素青就這樣成了“大燕第一美人”。

回到留香樓已近午時，公主邀請柳素青和夜大共同吃午飯，沒有絲毫公主的架子，還知道夜大愛吃雞蛋，特意備了許多，相談甚歡。

吃完午飯，公主讓柳素青收拾包裹，明日同她一道上路回燕京。

回到房間，柳素青将臉上的妝容洗淨，恢複到原來的形象，雖然貌不驚人，頓覺清爽許多。

整理好包裹，柳素青來到院子，夜大正在此練劍，如果只是一般人粗看，夜大每一招好像都很慢、很簡單、很樸實，高手細看則會發現，他不是慢，是太快，快到殘影都近無。

夜大收劍，練劍時無形的氣勢頓收，腼腆的笑容浮現在臉上：“姑娘都收拾好了？”

柳素青點頭：“好了，夜大哥。”

一陣沉默。

柳素青其實有疑問，但是說不出口，因為已經隐隐猜到那問題的答案，她只會更加慚愧。

夜大漸漸收斂了笑容，走到柳素青面前，挺拔的身姿和臉上莫測的表情讓柳素青第一次認識到，這并不是一個害羞的少年，他其實已經是一位成熟的男子。

“柳姑娘。”夜大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聲音有些低沉，“你不用擔心我，太子他……姑娘跟着公主才更安全。”

“夜大哥如果沒有完成任務會有什麽樣的懲罰？”

“沒事啦！”夜大笑得燦爛，只是眼神有些躲閃。

柳素青低下頭，心中愧疚更甚——暗衛如果不能完成任務，懲罰肯定是極其殘忍的。

她一開始就不是誠心跟着他的，她一開始就是把他當作一個利用的機會的，她很少會因為利用了別人而愧疚，但是他誠懇、體貼、真心、為她着想，這樣對她的人在這世上并不多。

也許孫晗有一句話說對了，她的确像她父親，骨子裏流着自私的血液。

愧疚只是愧疚，僅此而已。

“柳姑娘？”夜大輕喚。

柳素青擡起頭，毫無防備，夜大的臉已經貼近，鼻尖幾乎要對上她的鼻尖，眼神相觸，柳素青訝然。

“我喜歡你。”

柳素青下意識退後一步，驚訝的表情還未褪去，夜大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匆匆離去。

總覺得那笑容有種決絕的意味，柳素青呆愣片刻，顧不得心中思緒雜亂，急忙朝着夜大離開的方向尋去。

尋了一個下午，日已西沉，循着路人提供的線索，兜兜轉轉，柳素青又回到留香樓。

在門前躊躇片刻，柳素青推門而入。

“夜大哥？夜大哥你在嗎？”

柳素青首先朝房梁望去，并不見人，掃視屋內，屋內物品擺放沒有變動。

坐在床沿，柳素青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腦中閃過很多片段，尤其是夜大最後那個奇怪的笑容，有着赴死的決心，柳素青曾經想的是，暗衛任務失敗會受到嚴厲懲罰，她不願意想，也許他任務不成功，是可能被處死的。

柳素青的思緒很亂，夜大這麽好的一個人，她自然不想他死，但是找到他以後，她又能做什麽呢？

冷不防床下伸出一只手，緊緊地抓住柳素青的小腿，力氣之大，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柳素青勉強站起，用力往外掙腿，感覺那只手突然松了松，柳素青一個用力掙脫，踉跄幾步，穩住。

“是誰？”柳素青驚問，“是夜大哥嗎？”

沒有聽到回應，極力去聽，只有微弱而急促的呼吸聲。

柳素青彎腰，試探地向床下看去——

夜大蜷縮在地，眼睛通紅似要滴血，嘴唇發黑，嘴中緊緊咬着布條，額上青筋暴起，臉部猙獰，手胡亂地在地上亂抓，表情極為痛苦。

“夜大哥！”

柳素青用力将夜大從床底拖出，将他扶起，夜大像溺水的人一般緊緊抓着她的胳膊，好不容易才讓他松開手，讓他躺在床上。

“夜大哥你忍一忍，我現在去找大夫。”

夜大猛地抓住柳素青的手，眼神變得格外的清醒，聲音嘶啞：“別去，沒用的，陪我一會兒。”說完，夜大眼神渙散，又陷入痛苦之中。

夜大明顯是毒發的跡象，聯系他之前的表現，恐怕他早就知道自己中毒，很有可能是太子禦下的手段，按時完成任務才有解藥，否則毒發。

“為什麽……”柳素青心中顫栗，“我們本來就是不相幹的人……”

為什麽一路為了照顧她特意放慢速度？為什麽明知道自己可能會死還這麽做？為什麽可以對一個沒有任何關系的人做到這種程度？

如果林大哥在就好了，他肯定能制出解藥……

直到柳素青的手變得沒了知覺，夜大的呼吸漸漸平穩，柳素青剛剛放心一點，夜大卻突然使勁，她的手生疼，只見夜大睜大雙眼，呼吸急促，眼神飄向她身後，十分焦急。

柳素青迅速回頭看向身後，沒有人。

疑惑地掃視四周，沒有發現異常，柳素青又看向夜大。

剛轉過頭來，一人突然出現在身後，瞬間點了柳素青幾處穴道，柳素青動彈不得，無法說話。

“柳姑娘，在下上官兮，是孫公子的朋友。”那人站在柳素青身側，溫和道，“我們之前見過一面，在下沒有惡意，只是應孫公子要求接你去燕京，以防被公主發現才出此下策，請見諒。”

柳素青眨眨眼表示理解。

“夜兄中的是‘二月血’毒，每兩個月必須服一次解藥，否則會慢慢在最後一天全身爆血而亡。”上官兮不溫不火地說着，将柳素青的穴道解開。

柳素青聽出其中的意味，一等穴道解開便充滿希冀地問道：“上官大哥可有解藥？”

“有。”上官兮從廣袖中掏出一個瓷瓶，将瓷瓶遞給柳素青，溫文道，“這裏面即是，可以完全根除‘二月血’的毒性。”

柳素青快速打開瓷瓶，将藥丸倒出，手伸到夜大嘴邊卻又猶豫了。

“柳姑娘莫非不相信在下？在下知道柳姑娘有很多疑惑，稍後在下會解釋，柳姑娘可以問問夜兄，看他相不相信在下。”

柳素青遲疑地看向夜大，夜大自發現上官兮就一直強撐着保持清醒，此時他眼神堅定而清明，向柳素青點點頭，便順着柳素青的手将藥丸吞咽下去。

過了半個時辰，藥方見效，夜大沉沉睡去，臉色漸漸恢複正常。

“柳姑娘可以随在下離開了嗎？”

柳素青望了夜大一眼，點點頭。

上官兮僞裝成夜大的樣子，和柳素青一道出了留香樓，在一處隐秘的小巷坐上轎子，離開了百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