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 春夏交接之際，夜晚的空氣極為清朗，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條路太過荒蕪的緣故，竟有些陰冷之意，許是心理作用吧。
遠遠地，看到路上一頂紅轎，上面兩盞大紅燈籠，四個穿白的人占據四角，臉色在月光下如同厲鬼。
民間有“鬼嫁”一說，一般人若是看到這場面估計早吓的沒魂了，潘順卻是松了口氣——他們正是接頭人。
越走越近，不知為何，潘順竟又緊張起來，他平日不是個容易緊張的人。
“垆邊人似月。”焦不棄說出暗號。
對面四人齊接道：“百花誰争豔。”
焦不棄沖潘順點點頭，潘順将柳素青放進了轎子裏。
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
三人退回不近不遠的位置。
“再會。”焦不棄抱拳。
潘順和劉磊也先後抱拳。
對方一□□點頭，蹲身，準備擡轎。
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間。
只見刀光一閃，潘順不可思議地看着和自己的頭分離的身體，最後一縷意識想要動彈，實際他已經死了。
是焦不棄殺了他。
他和他比過刀法，他知道他的刀很快，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刀這麽快。
不是焦不棄的刀變快了。
是人變了，所以刀也變了。
如果他還有意識，他會驚訝地發現，不僅焦不棄變了，劉磊也變了。
“焦不棄”竟然沒能一刀殺了“劉磊”，一刀過後，“劉磊”便逃走了，“焦不棄”沒有追。
而對面，四個穿白的人只剩下一人站着。
“少爺。”
那個人竟然稱“焦不棄”為“少爺”。
“沒有提前暴露，做得不錯。”“焦不棄”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掀開轎簾，瞥了不省人事的柳素青一眼，道，“你把她扛回府裏。”
那人有些不情願地扛起柳素青，耳根微微泛紅。
“焦不棄”看了看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三人，打了聲哨子，四周瞬間冒出十幾個蒙面黑衣人。
“把他們帶回去盤問，現場處理幹淨。”“焦不棄”的聲音冷冽而充滿不容置喙的威嚴。
“走吧，小三子。”下一刻，他又恢複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樣。
“好久沒漂亮姑娘投懷送抱了。”
潇灑地揭開□□，赫然是一張風流俊逸的臉，這張臉一直被很多女人惦記，心裏想着，身體想着，然而怎麽也留不住，越想留越留不住。
這張臉屬于孫晗。
事情要從上官兮接到消息開始說起，消息稱，珍妃病重，作為表親，上官兮自然要及時去看望，這樣就沒時間親自将柳素青送到孫府。
珍妃病得蹊跷，以防有詐，上官兮派人通知了孫晗。
孫晗決定将計就計，看珍妃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得知柳素青入獄，孫晗冒充焦不棄混入獄中。
他手中有一份上官家族暗線的名單，上面列着已暴露的人的詳情，選焦不棄并不是偶然，他也想通過這件事揪出更多隐藏在燕京各地的上官家族的暗線。
冒充焦不棄不久就收到了“上頭”的命令，孫晗知道了珍妃的目的。
制造出柳素青已死的假象，別人都以為柳素青死了，那麽便沒人會去和她争丞相的一半權利，這是其一。
讓柳素青坐牢，使她被判死罪，都是上官兮的乳母害的，讓柳素青對上官兮産生芥蒂，這是其二。
利用鸩刑使柳素青假死，然後偷偷救出她，讓柳素青對自己感恩戴德，這是其三。
真是想得美。
唯一意外的是，“劉磊”竟也是假裝的，武功不弱，倒是什麽都沒做，目的是什麽。
……
鸩酒裏面沒有毒，有的是融化的閉息丹，可以讓人無脈搏無呼吸無心跳十二個小時，在外人看來如同死了，其實本人在現實與虛幻中掙紮，能夠感知到外界，卻無論如何醒不來，像魇住一般。
柳素青感覺自己好像在水中，浮浮沉沉，眼前缥缥缈缈，水光蕩漾。
“素青……”
有人隔着水低喚，聲音随着水波傳開，那人的樣貌碎成一片一片。
“素青……”
“我們的約定解除……”
“你若是想回去，我會幫你……”
不要，我不要解除約定，我也不會回去。
不要……
不要……
“不要！”
腦中閃過一道白光，柳素青猛地起身，抓住那人的衣袖。
房間黑乎乎的，只能隐約看見家具擺放的黑影，周圍很安靜。
“柳姑娘醒了嗎？”門外有少年的聲音傳來，是夜三。
沒有人答話。
夜三推門望了一眼，發現柳素青正好好躺着，摸了摸後腦勺，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聽了，畢竟二十四小時的藥效沒過，她不可能醒來，又将門關上。
靜候片刻，柳素青感覺到一陣輕微的風從面上拂過，她睜開眼，那人已經站在床邊。
“為什麽？”那人低聲問。
柳素青笑了笑，低聲道：“已經做了那麽多，不想中途放棄。”
那人沉吟：“我不想你後悔。”
“我不後悔。”
“……既如此，這個給你。”
一塊刻有象紋的白玉佩。
“如果是我派的人，見到它都會幫你。”
柳素青握緊了玉佩，笑道：“我總是給林大哥添麻煩。”
“無礙。你強行掙脫藥效，對身體不好，再睡會兒吧。”
“嗯。”
林韻生點了柳素青的睡穴，悄然離去。
……
柳素青再次醒來的時候，屋裏依舊昏暗，捏了捏臉頰，疼，不是在做夢。
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
她不确定自己之前是否真的醒過，是否真的見到林大哥，和他說了那番話。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兩次接觸到死亡，明明已經怕了，明明可以回頭，為何不反悔。
說得那麽斬釘截鐵，好像真的不會後悔一樣。
是做夢吧，不然自己哪來這麽大勇氣。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真的，林大哥不會以為自己是執着丞相之女的名義才這麽堅定的吧？
嗯……應該不是真的，林大哥不是有很多門派事務要處理嗎，哪裏這麽快就找到自己了。
不再做無謂的糾結，柳素青起身，只見一個圓形事物滾到自己腳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柳素青猛然想起來，将玉佩撿起，仔細地用袖子拭了拭，将其放入懷裏。
推開門，夜色正濃，院子裏假山林立、樹影幢幢，一條游廊延伸出去，曲折回環，是處幽靜之所。
攏了攏衣襟，柳素青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經換了。
“柳小姐可是覺得冷？”
夜三突然出現在面前。
柳素青被吓了一跳，随即笑道：“有點。”頓了頓，又道，“夜大哥不用對我用尊稱。”
“是少爺吩咐的。披上這個吧。”
“謝謝夜大哥。”柳素青了然，将披風披上，問道，“這裏是孫府？”
“對，這間是專門接待客人的屋子。”
柳素青：“我能四處逛逛嗎？”
“可以，不過得讓我陪着。”說着，夜三的耳根開始發燙，又冷着臉補充道，
“是少爺的吩咐。”
柳素青笑道：“那便有勞了。”
夜三跟着柳素青，每當柳素青路經一處院落，夜三便開始簡短介紹。
柳素青走到一處分叉口，步子微微停頓，正猶豫往哪邊走，夜三指着一邊道：“那邊通向二小姐的房屋，柳小姐可要去看看？”
“不用……”
柳素青剛說兩個字，夜三打斷道：“二小姐還未睡，柳小姐可以同二小姐敘敘。”
柳素青頓了頓，挑眉：“這也是孫少爺的吩咐？”
夜三自顧道：“二小姐聽說少爺半夜帶回來一位女子，十分好奇想見見，少爺考慮到小姐藥效未過，形同死人，吓到二小姐不太好，便沒答應。二小姐現在在院子裏練劍，柳小姐過去正好能給二小姐一個驚喜。”
三更半夜練劍？
柳素青忍不住想笑，估計是孫曉曉的醋勁又上來了，而且還是因為自己。
柳素青突然有些期待孫曉曉看到自己的反應了。
“那便去吧。”
隔着院落大門，柳素青能聽出孫曉曉舞劍時發出的怒氣，每一下停頓都很用力，喝聲也帶着股子怨氣。
柳素青有些感慨，孫曉曉這樣遲早會被孫晗看出來。
也許……已經看出來了？
孫晗這個人不會做無意義的事，引導自己來見孫曉曉的目的能是什麽？
想到這兒，柳素青突然有些膽寒，為孫曉曉膽寒。
敲了敲門，夜三道：“柳小姐來看小姐了。”
院內靜了片刻，有人開門。
柳素青看到來人的臉，感覺似曾相識，便側頭對夜三道：“這位姐姐沒見過啊。”
來人恭敬道：“小的嬈雨。”
……這不是明擺着束縛孫曉曉嘛。
柳素青不擔心嬈雲，不，嬈雨會認出自己，對着嬈雨點點頭，笑了笑，跨入門檻。
後腳剛邁進去，孫曉曉的劍就送到自己眼前，柳素青沒有動，兩人對峙片刻，孫曉曉收回劍，神色複雜，冷淡道：“柳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