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為她出氣,報應不爽 (1)
可顧子骞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便是先前并未注意,現下也不由得開始思索。
“小姐,您可要先去清理一下?”半夏瞧着顧瑾汐身上那淺綠色衫裙上沾染的猩紅,眉頭緊鎖,從馬車裏翻下一個包裹來,“好在奴婢多準備了兩套衣衫。”
顧瑾汐眉宇微微蹙起,擡起衣袖精致的鼻翼扇動,也有些不習慣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腥味,點點頭,“也好。”
“在前面不遠有條小溪,屬下帶小姐去吧。”立在旁邊的莫言見狀,低着頭聲音沉沉卻帶着一股子說不出別樣感;顧子骞雙眼微微眯着,斜睨了莫言一眼,眼底幽深晦暗,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
顧瑾汐倒是并未注意,順着莫言領路。
不遠處,便是開闊的谷地。
青山碧水,白雲悠悠;小草在清風的吹拂下怡然自得,不遠處,溫順的叢鹿,謹慎卻又膽小的野兔,萬物靜谧,只餘下蛙叫蟬鳴;偶爾兩聲鹿鳴,合着清溪潺潺,一切都是那麽的悠然。
“小姐,小心。”莫言擡手,手上的梅花镖若隐若現。
“不妨事。”
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在那清澈的溪水間,一條半尺來長體态優雅的紅錦蛇正在水裏翩跹着,原本平靜的水面頓時漾起點點漣漪。
顧瑾汐眉眼彎彎,帶着淺淺的笑意;許是她身上的血腥味引來了這條尚處在幼年的紅錦,但對于危險的本能卻讓它只在周圍游漾卻不敢靠近。
“走吧。”徹底清洗完畢,顧瑾汐起身悠然地伸了個懶腰,回首清淺一笑;修長的睫毛宛若蝶翼般微微扇動,迎着燦爛的陽光。
莫言頓時看得呆了。
“嗯?”顧瑾汐往前走了兩步這才發現莫言沒有跟上,眉宇颦蹙着。
“走吧,不然爺該等急了。”莫言回過神來怔時低下頭掩飾自己心頭的悸動,好不容易深吸口氣壓下心頭的波瀾,舌尖卻泛起了絲絲苦澀。
顧瑾汐瞧着莫言,眼神帶着些許疑惑,“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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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沒事。”莫言低下頭,身子卻明顯僵硬了下。
問不出來個所以,顧瑾汐也不耗費心神;那秦念姑嫂的事情,剛才是事急從權,可現在她卻不得不冷靜下來細想;前世,因為二哥從軍的緣故,她雖耳濡目染的對成親王府有個大致的了解卻并不細致。彼時她全心全意的撲在秦襄身上,哪會注意到這些;可縱使如此,成親王妃真的膽敢大張旗鼓的陷害秦念姑嫂嗎?還是以這樣的方法。
前世她可沒有聽說過秦念陷害兄嫂的事情;難道是因為她重生以來改變了太多事情,所以導致很多事情都不沿着前世既定的發展了嗎?
顧瑾汐抿着唇,心不由得沉了沉,如果當真是那樣,那今日淳于韻是不是也不會……
“妹妹在想什麽,想得這般入神?”顧子骞支着腿靠在窗棂上,一雙桃花眼微微眯着就那麽直勾勾地瞧着顧瑾汐,帶着探尋的光芒。
那灼熱、熾烈的眼光讓顧瑾汐想不察覺都難,她低下頭,薄唇微微抿着;時隔好久才薄唇輕啓,“今日秦念姑嫂出現在這個地方,當真只是巧合嗎?”
“咯——噔。”
話音未落,兄妹兩人的心跳頓時都慢了半拍。
顧子骞雙眼微微眯着,眼底飛快地劃過一道厲芒,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拉着顧瑾汐的手,“別胡思亂想了;成親王的繼妃與秦念不合已久,以往秦念與她嫂子的關系也是不睦,如此那成王妃想挑撥也不是不可能;更何況若是當真要做戲,沒必要拿成王世子妃的命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來做戲,當時那樣的情況……”
“的确,或許真的是我想岔了。”不等顧子骞說完,顧瑾汐深吸口氣點點頭。
如果秦念姑嫂遇上的不是她,哪怕是遇上其他好心人借給她們馬車,只怕回到涼都城時,也是一屍兩命的結果;秦念當時的态度也不像是作假,還有她嫂子,那身為母親希望孩子活下去的心意,她沒理由去懷疑。
“可縱使如此,那成王妃的心是不是也太大了些。”顧瑾汐搖搖頭,“雖然瞧着天熱了起來,可丹青山來來往往的人也不算少。”
顧子骞瞧着顧瑾汐那認真思索的模樣,聯想着就在不久前還滿心滿眼只有七皇子秦襄的她,心不僅沉了沉,太過天真單純和如今的沉着遠慮比起來,到底哪個更好。
“成王妃可不傻。”
顧瑾汐抿着唇,雙眼微微眯着,陡然眼底閃過一道精芒,“所以,是因為丹青山別院的普濟大師?”
“還不算太笨。”顧子骞點點頭。
丹青山風景秀麗,景致極好;更因為那傳說中的丹青山別院,皇族特地在半山腰處修建了行館,便是在山腳也能隐約瞧見那掩映在綠樹叢林間的紅牆綠瓦,影影錯錯的宮殿,依山而建,霎是宏偉。
有那些個精明的在山腳下修個茶棚客棧,或賣些并不算精致的糕點茶水,幫來來往往的游客收斂馬車,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客官,打尖住店還是用飯?”
顧瑾汐剛在半夏的攙扶下從馬車出來,立刻就聽到店小二谄媚的聲音;她剛皺了皺眉,就聽到側面傳來一句嬌聲呵斥,“小二,沒看到本小姐要下車嗎?還不快來牽馬。”
“呵,我道是誰,原來是國公府的四小姐啊。”那女子轉頭在瞧見顧瑾汐的時候,眼神意味不明甚至還透着厭惡和鄙夷,“怎麽設計趕走了姨娘和庶妹覺得心裏舒坦了?”
“柳小姐慎言。”顧子骞面上溫潤不減,只是那雙狐貍般的眸子微微眯着;熟知他脾性的人都知曉該收斂收斂,可偏生那女子卻也是個嬌氣的,更何況與顧瑾汐本就不對付,“怎麽,敢做還怕人說了嗎?”
此刻,客棧大堂內,安安靜靜,不少人都擡頭望了過來。
雖不知身份但從車棚裏那幾輛極致奢華的馬車便可知一二。
“本小姐若當真做過便不怕人說。”
之前為秦念嫂子接生,顧瑾汐耗盡心力;此刻身子也疲累得緊,擡頭瞧着那挑釁的女子,嘴角便是微微一笑——柳曼婷。與柳昊同胞嫡出的妹妹,與顧瑾瀾素來關系是極好的,難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哼。別以為趕走了瀾兒你就能如願嫁給七皇子,你做夢!”柳曼婷咬牙切齒。
“我與七皇子的婚約如何收場,礙着柳小姐了?”顧瑾汐語氣淡淡卻甚是溫婉,微微歪着腦袋,一副思索模樣,“難不成其實柳小姐也心悅七皇子?”
“你……”柳曼婷頓時面色通紅,大氣不敢出的模樣,“你胡說!”
“嗯,我真的胡說的呢。”顧瑾汐撅着嘴,轉頭瞧着顧子骞,嘴一冽臉上露出燦爛的笑,“不過居然給我猜對了,三哥我是不是很聰明?”
頓時,好似遍山鮮花怒放,時間就此停滞。
在座,誰不是見慣時間美人,可在瞧見那清澈卻又天真帶着絲絲讨好的笑容時,頓時呆滞;甚至在看向顧子骞時,眼神中隐隐帶着嫉妒。
一直隐身在旁的柳昊終于看不下去,“顧四小姐年紀不大,卻将心悅這等輕薄之詞挂在嘴邊,這就是國公府的教養?”
“我曾記得史記有載,開國皇後未嫁時曾傳信開國大帝,山有木兮木有之,心悅君兮君不知。”顧瑾汐笑得溫婉,姿态從容,朝着柳昊淡淡一哂,“卻不知原來在柳世子眼底,這心悅二字卻是輕薄、沒有教養的代名詞了。”
那高貴清雅的笑,一時間竟讓柳昊冷了神。
柳曼婷氣得直跺腳,“大——哥!”
“哼,顧瑾汐你還敢狡辯。”柳昊回過神來,面色頓時難看至極,“就憑你也敢與開國皇後相提并論?你這是大不敬!”
“瑾汐只是就事論事,并無對開國皇後不敬之意。”顧瑾汐轉頭看向客棧的大堂,“瑾汐相信,在座諸位都能為瑾汐做證。”
“嗯,顧四小姐的确并未說錯。”
“柳世子身為男人也別太小心眼了。”
“這柳小姐的脾性,看起來不太好呀。”
“……”
霎時間整個大堂內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顧瑾汐臻首低垂,淺淺一笑;柳昊兄妹卻已經是氣得面色蒼白,咬牙切齒。
“顧—瑾—汐!”柳曼婷深吸口氣,“你敢說,我姑姑和瀾兒離開涼都不是你搗的鬼?你敢對天發誓嗎?”
“顧國公府之前發生的變故乃由淳親王領人徹查,陛下親自過問;我顧瑾汐自認沒有能力扭轉黑白。”顧瑾汐昂首挺胸,轉頭視線掃過柳曼婷,眼底帶着一絲輕蔑,最後定格在柳昊的身上,“至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與其問我不如問問你的好大哥,他可是清楚得很呢。”
“好了,曼婷!”柳昊輕喝一聲。
“大哥!”柳曼婷咬着牙,壓低嗓音低吼。
“姑姑和表妹離開涼都,曼婷也是傷心氣急,胡言亂語間若是冒犯了還請顧三爺和顧四小姐海涵。”柳昊朝兩人點點頭,轉身朝着客棧的二樓而去。
瞧着兩人的背影,顧瑾汐輕輕一笑,“時辰不早了,我們也不便多做休息,半夏也準備了些幹糧,路上再用些就是。”
“也好。”
視線掃過大堂衆人,顧子骞點點頭,随手扔了錠銀锞子給店小二,“照顧好我們的馬車,記得用上好的馬料。”
“嘿嘿,公子放心,小的保證将您的馬照顧得妥妥帖帖。”拿到銀锞子店小二笑得越發開懷。
“大哥,你看他們!”柳曼婷咬着牙,狠狠地跺腳。
“誰讓你去招惹他們的。”柳昊眉眼閃了閃,青茗已經深陷囵圄,好在他還知曉分寸并未供出自己,只是顧瑾汐……
柳曼婷深吸口氣,狠狠地磨牙,看向顧瑾汐背影的眼睛泛着冷厲的光芒和濃濃的殺氣,這口氣,總有一天她會狠狠地報回來。
……
離開客棧,一行人在護衛的帶領下前行。
丹青山往上,全是寬大精致的石梯;顧瑾汐并不意外,既然皇家會在半山腰處修建行宮殿堂,這路必然是要修的,皇帝太後出行,難道還要自己爬山上去不成?
“那柳家小姐也太過分了。”半夏撅着嘴,氣不過。
“跟那不相幹的人置氣作甚。”顧瑾汐拉着半夏的手輕輕拍了拍,“只是三哥出門怕是沒看黃歷,這丹青山雖有那傳說中的普濟大師隐居于此,可到底只是傳說,怎麽瞧着那客棧倒像是菜市場一般。”
顧子骞有些沒好氣的搖搖頭,“那些人可不是為丹青山來的。”
“那是為什麽?我瞧着他們穿着打扮均是不俗,難道還到這裏還做生意不成?”顧瑾汐不解。
顧子骞擡手輕輕點了下她的鼻頭,“就算不為丹青山,這山腳的精致也都是一等一的,現在正值初夏,涼都城內出來郊游踏青的人可不在少數。”
“可來時咱們可沒瞧見幾個人。”顧瑾汐反駁。
“你當從涼都到丹青山只有一條路?”顧子骞搖搖頭,“按理咱們走的那條也不至于那般僻靜,可現在想來……”
“怕是有人刻意清理過了吧。”顧瑾汐雙眼微微眯着。
那成王妃既是要陷害秦念姑嫂,想來那些人怕是聽聞了什麽,都繞開了這條路選擇了其他,“說起來,近日涼都城內好似流傳着什麽賊匪流寇的事情,不過我沒太在意;如今想來,也當真是她們命不該絕。”
往前,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太陽漸漸爬上中天。
顧瑾汐接過半夏遞過來的水囊喝了一大口,已經有些氣喘不勻。
“屬下記得在前面不遠處有片寬闊的空地,咱們可以過去歇息片刻。”莫言走到顧子骞身旁壓低了嗓音。
顧子骞嘴角斜勾,看向莫言,眼神亮了亮,心底陡然浮起一個念頭,“嗯,也好。眼瞧着到了正午,找個地方安置;大家都累了半晌,腹中空空,也該用點東西。”
很快,到了莫言所說的地方。
幾乎是第一眼,顧瑾汐就喜歡上了這裏。
草地清幽,不遠處是面峭壁,峭壁之下是一個并不算大的幽潭;白嘩嘩的水自峭壁留下,并不急湍;只彌漫的水霧,合着青草的幽香。
“咱們之前準備的桌布和幹淨的被褥都已經弄髒了,小姐,三少爺您們就将就一下吧。”半夏指使侍衛将一塊幹淨平整的大石頭搬過來當桌,另外削了跟并不算粗的大樹截開做凳,将視線準備好的幹糧糕點取來,莫言又獵了兩只野味,正在火上烤着;瞧着也的确是有那麽一番味道。
顧瑾汐眼神閃了閃,“三哥可真是好福氣,這莫言當真是居家旅行必備呀。”
“妹妹若是喜歡,将莫言給了你如何?”顧子骞斜睨了莫言一眼,眼神中飽含深意。
“這哪兒能啊。”顧瑾汐輕笑一聲,只當玩笑并不當真。
莫言卻是全身緊繃,在聽到顧瑾汐的話時,眼神不由得暗了暗;翻烤的動作卻并沒有停下,只舌尖的苦澀卻漸漸蘊散開來。
“好了,不開玩笑,妹妹可是餓了。”顧子骞坐在木凳上,遠遠地瞧着顧瑾汐好似沒長大的孩子般,在遠處蹦蹦跳跳,不時摘兩朵野花,時而扯幾根野草;甚至還摘了那些個看起來鮮翠欲滴的鮮果就往嘴裏塞;看得顧子骞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妹妹,這果子可不能亂吃。”
“不會啊,酸酸甜甜的,三哥你也嘗嘗?”顧瑾汐獻寶似的從旁邊的灌木叢中摘一個不容拒絕的塞到顧子骞的嘴裏,“怎麽樣?”
“嗯。”顧子骞點點頭,心裏卻是在流淚,簡直酸掉牙了好麽?
轉頭瞧着偷笑的顧瑾汐,眸底滿是寵溺地搖搖頭,“你這丫頭,莫言快弄好了,你趕緊去洗洗手,你看你,滿手是泥像什麽樣子。”
“知道了。”顧瑾汐撅着嘴,此刻的她才真的像是個孩子般;天真,爛漫,不帶絲毫的心防。
“嗯,好香。”
“顧小姐和顧公子的感情可真好。”
“汐小姐,顧三爺,別來無恙!”
三道或驚喜、或羨滟、或沉穩包含深意的嗓音同時響起。
顧子骞轉過頭,在看見來人時,眸色頓時沉了沉,“草民見過韻寧郡主,謝公子,別來無恙。”
蹲在幽潭邊,慢條斯理的清理手上泥土的顧瑾汐聞言,心裏頓時咯噔一下,韻寧郡主,淳于韻;終究還是遇上了嗎?
她薄唇微微抿着,回首莞爾,與謝逸的視線四目相對,不過很快又錯開;閉上眼深吸口氣,快速将手上的泥土洗幹淨,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民女見過韻寧郡主,謝公子。”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顧四小姐了吧,近日哥哥總将你挂在嘴邊,還說有機會介紹你給我認識呢,這不就遇上了。”淳于韻倒是個活潑的性格,很是自來熟地挽着顧瑾汐的胳膊,“你們也是為了丹青山別院的普濟大師而來的嗎?”
“能見着普濟大師固然是好,見不着也不強求。”顧瑾汐清淺一笑卻沒有發現淳于韻眼底頓時暗了暗,不過只是短短的片刻又恢複如常,“說得也是,每年這個時候我都回來,可卻從未見到過普濟大師,就連丹青山別院的院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呢。”
顧子骞眉宇微微颦蹙着,不着痕跡地拉開顧瑾汐,從懷中掏出手帕輕輕替她擦手,語氣不鹹不淡,“傳說而已,不必太過當真。”
“你們兄妹的感情可真好。”淳于韻第二次感慨。
“韻寧郡主與淳親王的關系才真是讓人羨滟。”顧瑾汐輕笑着回應。
“東西已經烤好,可以用了。”莫言低下頭,眸色暗了暗,用幹淨的盤碟盛着剛烤好的兔子放到石桌上。
“咕咚。”
淳于韻頓時吞了口唾沫,雙手合十,眼神晶亮地看向顧子骞和顧瑾汐,“我,我可以跟你們一起用嗎?”
“正如謝公子所言相請不如偶遇,既然都遇上了,就一起吧。”顧瑾汐淺淺笑道。
“如此謝某倒是沾了韻寧郡主的光了。”謝逸眼神閃了閃,卻沒有客氣。
一行人圍坐在石桌前,半夏、莫言與七八名侍衛一起在不遠處值守;只是誰都沒有發現不遠處的樹枝上,兩道暗色的人影。
“秦念姑嫂已經回去了?”
“是。”
“顧瑾汐,哼。”黑衣錦袍男子雙眼微微眯着,嘴角斜勾帶着一絲興趣盎然的味道,“果然有點意思。”
“爺,您為什麽?”嗓音暗沉中帶着不解。
身着黑衣錦服華袍的男子,轉頭深凝着顧瑾汐,眼尾似挑未挑,傲然沉穩溢透眸間,“我們走。”
“可是……”下屬眉宇颦蹙,轉頭瞧着顧瑾汐等人,又看了看自家爺的背影,趕緊運起輕功追上去;心底卻是泛着嘀咕;明明要跟上來的是他,可現在跟上了卻不去見面,只看一眼就離開算什麽事兒?
“遲早會見面的。”黑衣錦袍男子嘴角斜勾,噙着清寒薄笑,眉眼潋滟,端的是風華絕代,冠絕天下。
……
太陽自當空漸漸西下,終于來到了天邊。
原本兩個時辰的路程,因為多了淳于韻和謝逸而顯得格外的坎坷;停停走走竟是快到申時才到半山腰處。
“不,不行了,我走不動了。”淳于韻任由丫鬟攙扶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流楓倒是極有臂力,連路來都是他推着坐着輪椅的謝逸上來,此刻面色黑沉亦不知在想些什麽。
“看天色已完,今日怕是回不去了。”顧子骞薄唇抿了抿,雙眼微微眯着看向淳于韻,低垂的眼睑下方帶着些許的晦暗和深思,“莫言,你去行館打點一下,咱們在行館住一宿,明日再回去。”
“香草,你也去。”淳于韻推了推身旁的丫頭。
“順便幫我也打點一下吧。”謝逸淺淺一笑,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
因為淳于韻的緣故,顧瑾汐這才如此容忍他們,可連路來,順利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別說追殺甚至連個殺手的人影兒都沒瞧見;難道當真是因為自己的重生,所以許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嗎?
天色漸暗,夜幕降臨。
皇家行館內卻是燈火通明,宮女太監來來往往,極是熱鬧。
顧瑾汐薄唇微微抿着,疑惑地看向顧子骞,“三哥,這……”
顧子骞此刻也是疑惑着。
一行人在大堂等了半晌才有人前來迎接,“今兒上好的院子都沒有了,就西北角的玉香齋和雲落居還空着,幾位要不您們将就将就?”
“也好。”
顧子骞與顧瑾汐對視一眼點點頭。
“什麽?”淳于韻卻是不滿了,“怎麽會這樣?”
“這今兒大家都像是約好了的,行館的房間都有些安置不過來了。”那小太監滿臉倨傲,“你們要住就住,不住誰知道後面還有沒有人呢。”
“小杜子,之前跟你說安伯候府預留的房間可是備好了?”猛然另一名小太監匆匆忙忙的跑過來。
小杜子猛然反手一拍腦袋,“哎呀,我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那就将玉香齋給安伯候府留着吧。”
“你不是說玉香齋和雲落居給我們的?”淳于韻面色陡然一沉。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小杜子夾着嗓子,“就剩下雲落居了,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你!”淳于韻氣不過,“你欺人太甚。”
“哎呀,杜公公我說既然有人不願意住,那就将兩個院子都給我們安伯候府吧。”柳曼婷剛走進行館就看到這樣一幕,尤其是在看到顧子骞和顧瑾汐,更是幸災樂禍的開口,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柳昊見狀也只是冷眼瞧着并未阻止。
杜公公見狀,趕緊迎上去,“柳小姐,柳世子,您們快請,快請;這玉香齋和雲落居雖然偏僻了些,可勝在安靜,環境清幽;用來休息可是最好不過的了。”言外之意,竟是順着柳曼婷的話,連一座院子都不給他們留了。
“如此,就勞煩杜公公了。”對杜公公的話極為受用,柳曼婷笑得妖冶,轉頭似是才瞧見顧瑾汐等人般,猛然擡手捂着唇,驚呼一聲,“啊呀;這最後兩間院子都給了我們,那他們……總不能讓人家顧小姐和顧公子住下人房吧。”
杜公公聞言,笑得精怪,“哪兒能啊,人家連玉香齋和雲落居這樣的三等別院都看不上呢。”
“可現在不是沒有別的空院了嗎?”柳曼婷一副很為人着想的模樣,“現在天色已完,這山中夜深露重的,露營怕也是不易;聽聞顧妹妹身子素來不好,這若是再感染了風寒那可就不好了。”
顧子骞輕哼,“這就不勞柳小姐費心了。”
“哎呀顧公子話也不能這麽說,好說咱們兩家還是表親呢。”柳曼婷眼神暗了暗,笑得極是妖冶,“若是顧妹妹與這位小姐不嫌棄,不如咱們同住一院,還能聯絡聯絡感情,顧妹妹,你說,是與不是?”
不等顧瑾汐開口,淳于韻便如原地滿血複活般指着柳曼婷的臉,“你算是哪根蔥,也敢跟本郡主叫板。”
“你又是哪根蔥。”柳曼婷根本沒将淳于韻放在眼裏,只聽到前面半句就氣血上頭,狠狠地反擊過去。
“你……”淳于韻氣不過,揚起手,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空氣中只傳來一聲脆響,直到側臉傳來的刺痛,柳曼婷這才回過神來,捂着臉,雙眼死死地瞪着淳于韻,“你,你這個賤人,你敢打我!”
“本郡主就打了,你怎麽着?”淳于韻昂着頭。
“我打死你這個賤人,我跟你拼了!”身為柳昊的血親嫡妹,平日便是在安伯候府也是作威作福慣了的,此刻哪裏能容忍。
柳昊聽到淳于韻自稱郡主,心下疑惑剛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柳曼婷與淳于韻此刻已經扭打成了一團,顧瑾汐眉頭緊鎖。站在旁邊的兩位公公也是神情緊張,“柳小姐,您,您沒事吧?”
“站着幹什麽,還不快把她們拉開。”柳昊輕喝一聲。
“啊?是!”兩位公公也有些擔憂,自從聽清楚淳于韻自稱本郡主之後,他們就一直戰戰兢兢的;在皇家行館雖然平日裏作威作福不敢有人得罪他們,但那些個王子公子親王郡主的他們也不敢輕易得罪好吧。
這到底是哪個親王府的郡主?
因着淳于韻少有出現公衆場合,此刻更是發髻散亂,身形狼狽,與平日裏那豔麗端莊的形象相去甚遠,一時之間杜公公等人也沒認出來。
“怎麽回事?”陡然一道溫潤沉穩的嗓音自門外響起。
衆人轉頭望去,兩位公公立刻跪倒在地,“奴婢參見太子殿下,七皇子殿下。”
“參見太子殿下,七皇子殿下。”
回過神來的顧子骞等人也随即俯身下去。
秦楠見狀微微颔首,“免禮平身吧。”
“謝太子殿下。”
“到底怎麽回事?”瞧着淳于韻那狼狽的神色,淩亂的發髻,略嫌褴褛的衣衫;秦楠蹙了蹙眉。
淳于韻立刻撅着嘴,在看到兩人的時候像是看到了救星般,“太子哥哥,襄哥哥,他們,他們欺負韻兒。”
“轟——”
頓時柳家兄妹只覺得晴天霹靂,韻兒,這涼都上上下下膽敢稱呼秦楠為太子哥哥的,無非皇家公主,郡主;而單名韻字的卻只有那一位,韻寧郡主!
柳曼婷頓時有些慌了。
可淳于韻的哭訴卻沒有停,“韻兒好不容易爬山上來,這兩個狗奴才居然說沒有院子,嗚,嗚嗚……明明說好的玉香齋和雲落居給我們的,可轉眼居然說要給他們;嗚嗚,太子哥哥,襄哥哥,你們要給韻兒做主啊。”
“好了,快別哭了。”
顧瑾汐沒有錯過,秦楠在看向淳于韻的眼底多了一些什麽,而淳于韻的視線好似很平常,可她對秦襄卻……
不知為什麽,心底卻陡然有了一絲了悟。
她擡起頭眼角刮過秦襄,抛卻前世他的負心薄情,抛卻他的自私自利;但就外表而言,他的确是異常出衆,那芝蘭玉樹的外表,溫柔的眼神不知讓多少少女沉溺其間,從某種角度上講,這是不是在變相的說明,前世的她眼光也并沒有想象的那麽差,她只是被他迷惑的萬千少女其中之一罷了。
“真的沒有空餘的院落了?”秦襄轉頭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太監。
“是,是。”杜公公艱難的吞了口唾沫,心裏卻暗自叫苦。
“那就把韻兒安排到韶華殿去。”秦楠抿了抿唇,凝着顧子骞三人,眉宇微微颦蹙着;不等秦楠說完,秦襄站出來盈盈笑道,“不如讓汐兒與韻兒一起,謝公子與顧公子就住皇弟的扶搖閣,兩殿相近,他們之間也好有個照料,太子皇兄以為這樣可行?”
秦楠瞧着謝逸眉宇微微颦蹙着,“謝公子腿腳不便,扶搖閣略嫌偏遠了些。”這可是拉攏謝逸的好機會,他怎麽肯輕易放手。
“不妨。”謝逸卻擡起頭淺淺一笑。
“如此,那就這麽決定了吧。”秦楠垂下眼睑,眼底一片黯然,縮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捏成拳頭,自己棋差一招若是自己先開口;視線落在淳于韻身上,眸光閃了閃。也罷,謝公子何等睿智,自然知曉該站在哪一邊的,那顧家三公子不過是個不成器的,這般想着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時辰不早了,你們都早些回房歇着吧。”
“是,恭送太子殿下。”衆人再次俯身行禮。
“你送她們去韶華殿,顧公子,謝公子請跟我來。”秦襄在兩人面前倒是顯得極為客氣,沒有絲毫皇子的架子。
淳于韻狠狠地瞪了柳曼婷一眼,“安伯候柳家是吧,給本郡主等着。”
“……”柳曼婷狠狠地打了個寒顫,直到人都走光了,整個大堂內只剩下他們柳家一行時,她這才慌張地拉着柳昊的衣袖,“大哥,我,我該怎麽辦?”
“現在知道害怕了?剛才打人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害怕?”柳昊沒好氣地甩開柳曼婷的手,果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韶華殿偏殿。
當淳于韻遣了香草來請時,顧瑾汐剛沐浴更衣完畢,正懶懶地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顧小姐,我家郡主有請。”香草雙手搭在腰間微微福身行禮,語氣卻帶着倨傲,不容違逆。
顧瑾汐微微颦眉,眼神有些閃爍,“時辰不早了,韻寧郡主也疲累了一天……”
“嗚,嗚嗚。瑾汐,我,我好怕,你陪陪我好不好?”話未說完,已經換了身素色衣衫的淳于韻披頭散發地跑進來,雙手抱着顧瑾汐的左臂搖了搖。
顧瑾汐有些無奈,“這,好吧,你是要睡我這裏,還是去那邊?”
“去我那裏吧,那裏睡榻也寬敞,我們也可以一起睡的。”淳于韻見顧瑾汐神色松動,頓時眼前一亮,趕緊點點頭開口道。
“這……”顧瑾汐有些遲疑。
“我家小姐眠淺,怕是夜半驚着郡主就不好了。”半夏淺笑着,語氣不卑不亢,卻又不讓人反感,一颦一笑都恰到好處。
淳于韻頓時薄唇輕抿,雙眸圓瞪,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看着她,無辜又可憐的模樣,“啊?這樣啊。要不,要不待我睡着你再回來?好不好,好不好嘛?”
顧瑾汐垂下眼睑,想到剛才她和半夏發現的,臻首低垂,嘴角斜勾,再擡起頭來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好吧。”
“我就知道瑾汐你最好了。”淳于韻拉着顧瑾汐的手臂,生怕她逃脫一般;臨走前還朝香草使了個眼色,香草立刻拉着欲跟上去的半夏道,“時辰不早咱們也去休息吧,明日還要爬上呢。”
半夏眉宇微微颦蹙着,瞧着顧瑾汐的背影,“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這裏可是皇家行館,有宮女值夜,你就放心吧。”香草拉着半夏,想到自家小姐的囑咐,半夏也就半推半就地跟着香草去了。
到了淳于韻所住的主殿,富麗堂皇自不是偏殿可比。無論是擺件、裝飾,還有伺候的宮女都是極好的。
“你們都下去吧。”淳于韻小手一揮。
“是。”宮女們立刻放下幔帳。
“哐——當。”
随着高大宮門阖上的沉沉聲響傳來,淳于韻拉着顧瑾汐,兩位少女盤坐在睡榻上;叽叽喳喳,從閨閣之事聊到天南海北;漸漸地顧瑾汐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卻始終清醒不過來,整個人搖搖欲墜,最後終于倒在床榻上,失去了意識。
淳于韻見狀,眼底露出一抹冷笑,可面上卻是不顯,用手推了推,“瑾汐,瑾汐?”
“喂,喂!”眼瞧着顧瑾汐沒有絲毫反應,又用手拍了拍她的臉,直到确定顧瑾汐已經完全昏睡過去之後,她這才深凝着顧瑾汐,眼底深邃晦暗,意味不明;擡手将顧瑾汐的腰帶扯開,衣衫全解,只留下奶白色的肚兜,上面繡着的紅梅斜斜蔓延,讓人忍不住想看到裏面,尤其是那高聳着的山峰,那種欲遮還休的模樣,最是讓人動心。
“咚,咚咚——”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淳于韻壓低了嗓音。
香草小心的将門推開一條縫兒,“郡主。”
“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