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52救贖 (2)

藥。

季風能感覺到袈措正在看着她,針頭快要刺進皮膚的那一刻,季風打掉針管說:“不用麻藥,直接取吧。”

醫生看了這個女人一眼,問:“确定?”

“确定。”

醫生再沒有說多餘的話,直接入肉取出子彈,然後縫合。

整個過程中季風都盯着醫用針刀在她的血肉中進進出出。

季風咬住衣裳自始至終就悶哼了兩聲,從疼地鑽心到整個麻木,季風都忍過來了。

袈措多看了季風兩眼,毫無感情地說:“你過關了。”

“明天小西如果不肯讓你喂,我會把你親自送回藍家。”

果然。

“成交!”

季風終于舒心了。看着被自己打掉的麻醉劑,不管那管麻藥對母乳有沒有影響,但她敢保證,如果她剛才打了麻藥,現在她絕對會被送到藍家。

袈措臨出門又交代了一句:“小西喜歡幹淨,不要讓她聞到任何異味。”

季風咬白了嘴唇,忍着疼說:“好!”

第二天,季風去見沈西前先洗了澡,洗掉了身上的藥味。

無比冷漠的醫生都忍不住說了一句不上藥你的腿會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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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朝醫生一笑,說:“知道。半個小時後回來就上藥。”

這是個狠心的女人。

季風看到的沈西很安靜,不像是外界傳說的驕縱哭鬧的大小姐。不過是個五個月大的嬰孩,你對她好,你讓她舒服了,她自然與你親近。

出乎意料,沈西吃了季風的奶水,也沒有哭。

袈措遣散了其她人,只留下了季風照顧沈西。

因為兩個月出去了很多人,不過幾天功夫,外面就傳言舊愛已逝的沈總另覓新心歡,那個女人已經進了家門。

沈流年見到季風後的第一眼就驚住了,有那麽一瞬間,他真覺得就是西原回來了。

謝以潆要做沈西的幹媽,袈措和謝以忱都同意。沈西滿歲的時候,宴請了朋友。

季風抱着沈西出來的時候謝以潆也怔住了,她和西原太像了,外面和骨子裏的氣質都過于相似。

謝以潆問袈措:“你這是找了個西原的替身?”

“她對小西好。”

這是袈措給她的回答。

謝以潆回去哭了一場,想着西原哭了一場。

這世上沒有誰是非誰不可的,你走了,總會有人代替你的位置。

愛情、生活都是這樣。

就好比她和謝以忱,遇到彼此固然圓滿。可如果他們沒有出現在彼此的世界裏,他和她還是會遇到另一個人,也會有另一種圓滿。

西原走了,袈措可以再找一個女人,不管和西原長得像不像,這都是他的權力。

謝以潆只是有些想念西原。

想念永不可能回來的西原。

賓客都離開了,袈措看着季風哄着沈西入睡。

季風在袈措面前晃了晃手,輕聲笑道:“二哥把我當成誰了?”

袈措眼中一片清明。

“為什麽會來照顧小西?”季風對沈西是真的好,袈措看在眼裏。

季風笑着說:“二哥忘了,當日就連藍老都說我和小西西的媽媽長得像,我這麽做的目的二哥還不知道嗎。”

“你一直在哺乳期,那你的孩子呢?”

季風眼神一迷,笑地越發妖嬈,“二哥還沒有說剛剛把我當成誰了,我不介意——”季風最後的話音酥.麻軟到了人心裏。

若說季風和西原有一點不同,那就是她過于英氣,畢竟幾十號男人口中的大哥不是白叫的。這樣的女人風情起來,比媚.毒還要蝕.骨。

袈措站起來,說:“不想說就算了。不要吵醒小西。”

“這麽晚了二哥不睡嗎?”

“嗯。”

季風看着離開的袈措笑地更深了。

季風悄悄跟着袈措過去,他的桌上放着一個蛋糕,一杯豔紅的石榴汁。

袈措一個人點燃蠟燭,吹蠟燭。然後他一個人開始吃蛋糕,喝石榴汁。

季風靠在牆上,她知道,那個女人是生下沈西後死去的。沈西的生日,就是她的忌日,亦是她的生日。

怪不得他在安排沈西生日蛋糕的時候吩咐後廚做兩份蛋糕。季風長籲了口氣,這世間的男男女女啊。他是一刻也沒有忘了那個為他戒煙的女人吧,他現在是在想她吧。念想真是個折磨人的東西。季風回到了沈西的小房間,親了親熟睡的沈西,想到了今晚聽到的流言蜚語,季風不由一笑,她真還不知道外面有那麽多女人羨慕嫉妒着她。他們都以為她和袈措夜夜纏.綿呢。

沈西一歲四個月斷了母乳。

而季風卻沒有離開,依舊照顧着沈西。

沈流年隔三差五就會來看袈措和沈西。

初次見到季風照顧沈西,他以為她是為了大哥。

近兩年的時間過去了,除了沈西她和大哥真的沒有什麽交集。

沈流年調查過季風,那些資料不知道真假但卻讓他大跌眼鏡。

實在忍不住了,沈流年問季風:“風哥,你是為了什麽留下來照顧沈西?為了我大哥?”

“我是為了你大嫂。”

“你和西原認識?”

“一面之緣。”

沈流年不相信。

季風笑地邪氣,“我喜歡你大嫂,她走了我當然要照顧她的孩子。”

沈流年想起了他調查季風時看到的那些資料,顧不上禮不禮貌,問:“風哥你真的人——”沈流年想了想,委婉地問:“以前真不是女人?”

季風笑地風情,指了指自己豐.滿的胸說:“沈醫生是想替我診脈?”

沈流年皺眉,以專業醫生的眼光,季風是個女人。

可是——

季風挑.逗似得弄了下沈流年的下巴,笑着說:“我不是女人你覺得沈西是怎麽長大的。”

沈流年松了口氣,把幾瓶藥交給季風說:“這是大哥的藥,你既然喜歡大嫂,那就照顧大哥每天記得吃藥。”

“沈二哥有病?以前怎麽沒聽過?”

“嗯,心髒不好,沒有發病是和大哥以前的生活習性有關。”

季風有興趣地問:“二哥以前的生活習性是什麽樣?”

“高強度鍛煉,一直吃素。”沈流年明顯不樂于提及這些,簡單一說,臨走時又囑咐季風,:“記得每天都讓大哥吃藥。”

“這還真不拿我當外人。”季風拿着藥瓶一臉無奈。

沒有西原的這幾年,袈措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沈西和工作上。

沈西四歲上了小學,袈措每天都會陪沈西寫作業、做游戲。

袈措事業這三年來蒸蒸日上,沈家的産業涉及到各各領域。

謝知和謝安過五歲生日的時候袈措帶着沈西也去了,謝以忱和謝以潆并沒有宴請商業夥伴,但還是來了一兩個。

還有一個讓所有人意外的人,藍莕。

藍莕當年被袈措拒婚,傷心的藍莕嫁了位中東富豪,做了三年闊太,藍莕離婚了。

她是從藍家那些保镖口中得知季風這四年多來一直陪在袈措身邊。

藍莕過來和袈措打了招呼,現在想起那個叫西原的女人,藍莕覺得自己贏了,活着就有無限可能,她覺得自己的少女心又活了。

沈西過來拉低袈措的衣裳說:“爸爸我要告訴你個秘密?”

藍莕看跑過來的沈西,放下身段主動說:“這就是沈西吧,長得真好看。小沈西要說什麽秘密呀?”

看見生人,沈西有點害羞,但還是拽着袈措的衣裳有禮貌地說:“阿姨好,阿姨你也很美。”

藍莕是個美人胚子,這幾年為了保養更在臉上動了不少心思,沈西只是單純地說出她所看到的。

藍莕自然高興。

“哎呀小沈西小嘴真甜,阿姨等會給你買漂亮衣服和娃娃好不好?”

沈西躲到袈措身後搖搖頭。心裏默默說:不能要陌生人的東西。

袈措轉過去,摸着沈西的頭發,柔和地說:“回家再給爸爸說你的小秘密好不好?”

“好。那爸爸我去吃蛋糕啦!”沈西高興的點點頭。

“去吧。”

沈西和謝知謝安一起玩了。

謝知和謝安是龍鳳胎,謝知比謝安提前兩分鐘出生。謝知是男孩子,帶着兩個妹妹玩他的槍、車玩具,謝以潆最近送謝安去跳舞,謝安放了音樂給沈西跳舞。三個孩子玩得很開心和諧。孩子的教養品行與父母的言傳身教非常重要,謝知和謝安聰慧又懂禮,沈西也一樣。

藍莕看着這一幕感嘆地說:“袈措哥對小沈西真好,這麽多年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吧。”

“沒有。”沈西真的比一般的孩子要懂事、聽話,袈措并沒有覺得沈西是累贅。

除了西原和沈西,袈措又恢複了以往的嚴肅,冷漠。

藍莕接下來對袈措講了自己近幾年的“不幸遭遇”。

臨走時,藍莕主動約了袈措,說是想給沈西買點東西,以表心意。

袈措說不用。

回到家後,袈措問沈西:“小西要給爸爸說什麽秘密?”

沈西湊在袈措耳邊小聲說:“爸爸我和媽媽的生日馬上要到了,我也想像安安姐姐一樣跳舞,爸爸你不要告訴媽媽,吃蛋糕的時候我自己給媽媽說。”謝知和謝安比沈西大五個半月,其實離七月十三還很遠。

袈措的心間一顫。

“好。爸爸不說。”

“爸爸去洗澡,你去找風哥幫你洗。”

“好。”

沈西蹦蹦跳跳地去找季風替她洗澡。

季風搓着沈西圓鼓鼓的小肚皮,笑着問:“小西西,今天都吃什麽好吃的了?”

“蛋糕、菠蘿、巧克力、冰激淩……嗯還有好多好多!”

“吃這麽多,小心今晚肚子疼。”

“嘻嘻,風哥騙人,肚子不疼。”

沈西撩着水忽然說:“風哥什麽是人妖?”

季風的手一頓,問沈西:“小西西今天遇到了什麽人?”

“嗯……遇到了好多好多人,還有一個很漂亮的阿姨。”

“她叫什麽?”

“杏子……嗯,不記得了。”

“是不是藍莕?”

沈西瞪大眼睛高興地點點頭。

“風哥你是女人嗎?”

季風沒好氣地捏了捏沈西的鼻子說:“又是那個女人作妖說的?”

“嗯~”沈西點頭。

“那小小西說風哥是不是女人?”

沈西捏了捏季風的胸,說:“有奶,風哥是女人。”

季風誇贊道:“好,哥沒白奶你!”

“以後遇見那個女人繞道走,她是壞女人,居心不良,一直想接近你爸爸,嫁給你爸爸。你媽媽也讨厭她。”

到底是小孩,沈西一臉惱怒地說:“她為什麽要嫁給我爸爸?”

“所以說她是壞女人呀!”季風替沈西洗完澡穿好衣服說:“其實也不全怪她,是個女人都想嫁給你爸爸。”

“為什麽?那風哥你是不是也想嫁給我爸爸?”

季風笑着說:“這個時候哥就不是女人了。”

“啊?”沈西沒有聽明白。

謝知送給沈西很多琉璃彈珠,季風一邊替她整理,一邊說:“你還是小孩子不懂這些。去,小西把那邊的藥拿去給你爸爸,你流年叔叔剛送來的。”

“哦。”

“記得一定要看着你爸爸吃下去——”

“每次我送的藥爸爸都扔了。”

季風的話猝然停住。

“沈西你說什麽?”

沈西捏着手裏的藥,黑瑩明亮的雙眸看着季風說:“每次我送給爸爸的藥他都沒有吃,扔了。”

季風瞬間覺得涼風上身,琉璃彈珠落了一地。

沈流年曾經告訴她,他害怕他的大哥會随西原而去,可是季風卻不這樣認為,畢竟還有個沈西存在。自從沈西三歲起,季風就教沈西給袈措送藥,季風覺得,袈措就是為了沈西也會保重身體。

可是沒想到——從三歲到現在,快兩年了。

季風第一時間就趕緊聯系沈流年。

袈措在洗澡的時候恍惚做了個夢,他夢到西原了,但是西原的臉很模糊,袈措猛地驚醒躺在浴池裏大口大口地喘氣。

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永遠不同,西原離開時不止一次地說過總有一天他會忘了她,會有全新的生活,袈措當時無法用語言證實他的心,他不會忘了西原。

他始終不明白他那麽愛西原,就差把心掏出來給她看,可西原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的懼怕、不安。

而此時,他明白了。

這一刻他也懼怕了,怕忘記西原的模樣。

五年了,他守着沈西這樣想了西原五年。

他們之間沒有一張照片,他把西原所有的模樣都印刻在心裏。

說五年依舊,那太虛假。

她的樣子真的有點模糊。

但他的思念為什麽也不随着她的模樣日漸模糊。

他的這一生,只愛西原一個人,只會為她心疼。

“西原,我想你。”袈措潛到水底,四面八方的水波湧進他的身體,穿透他的細胞,袈措想在水裏就這樣溺死。“西原,我很想你。”

“二哥二哥!”季風管不了太多,沖進了袈措浴室,把袈措從水裏拽出來。

“你幹什麽?”

季風讪笑着說:“沒事,我以為二哥你——”

袈措不洗了,只圍着下身從水裏出來。

這是他在除西原之外的第二個女人前露身體。

袈措穿好衣服出來時,只有沈西一個人坐在他的床上。

“爸爸我想和你睡。”

“好。”

“爸爸,風哥說剛洗完澡喝水對身體好,我去給你倒水喝。”

“好。”袈措擦幹頭發說:“不要水,給爸爸倒杯石榴汁。”

沈西給袈措到了杯新鮮豔紅的石榴汁。

“爸爸又想媽媽了。”

沈西知道她的爸爸想媽媽時就會喝石榴汁,偶爾會抽煙,會喝酒。

袈措的臉上開始過敏,大片大片開始紅。

沈西替袈措吹着臉,問:“爸爸疼嗎?”

“疼。”

沈西知道她的爸爸想媽媽時就會疼。

沈西躺在袈措身邊,過了很久,悶聲問:“爸爸,你會去找媽媽嗎?”

袈措沒有回答,親了親沈西的額頭。

沈西哭着睡着了。

袈措抱着熟睡的沈西。

“爸爸真的太想媽媽了。”

袈措第一次發病是在六月份,熬了兩天夜就住院了。

變異的先天性心髒病,醫院拼全力救了回來,但必須立馬進行手術。

成功率百分之五十,袈措沒有接受手術,沈流年百般勸說,袈措只是說他不想死在手術臺上。沈流年知道這只是他的借口,否則他也不會從兩年前就停止吃藥了。

袈措出院後帶着沈西去西家取出了西原生前的畫,她一心想舉辦畫展,這裏的每一幅畫都是她辛苦熬夜創作出來的,有關生命、有關愛的主題,自從她去世後就沒能面世。

袈措和沈西替她舉辦了畫展,西原的這些旅行遺作震驚了整個書畫界。

“沒有買賣,沒有殺戮”西原的這幅有關生命的主題畫震撼人心,她的每一筆線條,動物的每一個眼神都透露出它們也會渴望生命。有人出了天價買這幅作品,袈措拒絕了。

袈措把它以西原的名義無償捐贈給了公益。

西原大概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的畫作會被這麽追捧,也只有她知道這些最初的體驗感悟來自于哪裏,那些人,那些事,而現在,這些畫作背後的故事都随着她的離開永不為人所知。

沈流年大概明白了袈措想要幹什麽,大哥終究還是忘不了西原嗎。事已至此,沈流年再說什麽都無益,他提出讓袈措把沈西過繼給他。

袈措竟然沒有同意。

袈措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決定。

他帶着沈西去找了容璟。

這是袈措深思熟慮後的結果。謝以忱和謝以潆是對沈西好,但他們畢竟有自己的孩子,沈流年還未婚,沈西不可能和他生活,季風更不可能,如此一來,最合适的就只有一個人了。容璟。

容璟是真的喜歡西原,只不過他的方式用錯了。

這五年的來往,袈措篤定容璟會把對西原所有的歉疚和遺憾全部用在西原身上,他會疼愛她。

袈措問沈西,願不願意和容叔叔一起生活。

沈西低下頭,說願意。

袈措長嘆了口氣,西原留給他的這個女兒真聽話懂事。

袈措給律師交代完了所有事情。

這五年來他把沈氏經營的很好,沈家的錢他一分都沒動,留給了沈流年。除了留給沈西的,他把他的房産、股份在兩個月前就全部暗中售出。

頓珠的學校是西原注資建立的,以前誰都不知道,西原去世後,頓珠把學校的名字改成了西原學校,并且和五年前願意留在高原的那名女大學生結了婚。

袈措給了頓珠一筆錢,讓他用于學校的建設。這是袈措五年來必做的。

袈措并不是想讓所有人都記得西原,他只是想替西原做她未完成的事。

有他一個人記得就行了。

袈措站在公路上,想他一個人度過的這五年,想他和沈西一起度過的這五年,想西原離開的這五年,從當年的繼承人到現今的富商,他有很多錢,他可以随心所欲做很多事,但唯有一樣,他無法令西原重回他身邊。

時間、繁華都沒有動搖他分毫。

西原,只愛你,只有你。

袈措慢慢地跪了下去,開始向那片高原朝聖。

西原,我要為你磕完十萬等身長頭。

剛開始的時候,路人會駐足觀看,以為這是哪個瘋子,誰都不會想到,這個落魄的,沿着公路磕長頭的男人會身價有多麽驚人。

而對袈措來講,這都不重要。

此時的他沒有姓氏,沒有家庭,沒有身份,他只是袈措,深愛着西原的袈措。

袈措走了三十五天才踏上了進藏的公路,就沒有人會在意多了幾個朝聖者,少了幾個朝聖者。

沈流年終于帶着沈西找到了正在磕長頭的袈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落魄的男人是他的哥哥。容璟不會讓沈西離開自己的視線,當然也跟來了。

袈措沒有起來,一直保持着他跪地的姿态。

“爸爸。”沈西過去也跪在了袈措面前。

朝聖者們會帶護膝和頭帶保護膝蓋和額頭不受傷,而袈措卻不戴。

他的額觸地,沒有一絲阻礙,從一開始的破皮流血,現在已經結痂長繭。

沈西忍住哭,小手摸着措的額頭,問:“爸爸疼不疼?小西給爸爸呼呼。”

沈西站起來,前傾身體為袈措呼額頭。

“哥,回去吧。你的身體再經不住這麽折騰了。你為小西想想。”

袈措沒有回答,拉着沈西的小手,說:“長高了,頭發也長長了。”

一個多月不見,沈西長高了,細胳膊細腿,不管從身形還是眉眼間都越來越像西原,只是西原冷,而沈西是靜。

袈措摸着沈西的臉蛋,她稚嫩的眉眼和她媽媽如出一轍,袈措平和地問:“小西希望爸爸回去嗎?”

沈西沒忍住,嘴巴一撇就哭起來。

她用小手捂住自己的臉,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看見她在哭,她的哭聲很低,抽噎稚嫩的哭聲裏回出了讓容璟、沈流年都驚訝的話。

“嗚——不——嗚——不希望。”

“小西!”沈流年叫了一聲。

沈西再說不出話來,袈措就等着她哭完。

這一幕,沈流年和容璟都看地紅了眼眶。

沈西哭了很久,袈措就看她哭了很久。

“以後難過了就哭,不要忍着,哭完了小西還是那個快樂的小西。”

沈西安靜地搖了搖頭。

袈措和沈西的相處,容璟當頭棒喝。

這幾個月,他真的沒有見過沈西哭。

她很安靜,安靜到他以為她開心的。

“爸爸不是好爸爸。”

沈西淚花又上來了,倔強地搖了搖頭。

“爸爸不負責任,對不起小西。”

沈西搖搖頭,哽咽着說:“不。”

“沈西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沈西的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五歲的沈西什麽都不懂,但她又什麽都懂。

“爸爸,你走吧。去找媽媽吧。”

“爸爸找到媽媽就不用再疼了。”沈西邊說邊哭。

沈流年和容璟都看地紅了眼。

袈措就看着沈西哭。

過了很久,沈西止住哭聲。

她抱着袈措的胳膊,用那雙和西原一模一樣的眼睛看着袈措,說:“今天七月三號。爸爸你能提前給我生日嗎?”

“好。”

“流年,給我買兩個生日蛋糕。”

“兩個?”

沈西轉過來說:“那天也是媽媽的生日。”

高速路上,沈流年開車走了兩個小時才從最近的小鎮上買了兩個蛋糕。

袈措就在公路上給他愛着的兩個人過最後一次生日。

沈西吹了蠟燭,然後和她爸爸一人一塊蛋糕,每一年都會如此,這已經是父女兩的慣例。

沈西一塊,袈措一塊,每年他們一定都會吃完。

吃過了蛋糕,袈措把沈西交給了容璟。

容璟說:“我會把沈西當做親生女兒對待的。”

事實證明,袈措的考察和選擇的确是對的。

容璟在的确把沈西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來養,他對沈西的感情遠遠超過了蘇婉如給他生的兒子。

這回的沈西沒有哭,她笑着對袈措說再見,爸爸,你去找媽媽吧,找到了媽媽記得告訴她,沈西也很想她。

袈措說,好。

袈措頭也沒回地往前走。

見到沈西過得很好,袈措心裏輕松了很多。

進了唐古拉山口,信徒更多了,袈措就不顯得紮眼。

一群小藏民拿着工藝品等待進藏的游客,袈措呼吸有點緊,他們以為這也是位初來藏地的游客,拿着手工藏品湧上來。

袈措一笑用熟稔的藏語和他們交談。

這些小商人瞬間失望的離開了,重新找買主。

只有一個小孩不明白夥伴們為什麽走,還問袈措要不要藏紅花和蜜蠟。

藏地不産藏紅花,真的蜜蠟也很少見。

小孩有點局促。

袈措看着他的手指頭,不管蜜蠟是不是真的,但都要他親手打磨。小孩的指頭全部用膠布纏着,露出來的幾個指甲都磨掉了一半。這裏的孩子早熟又淳樸。

袈措給了他兩百塊錢,随便挑了一件頂次的蜜蠟項鏈。

小孩盯着袈措。

“錢不夠?”

小孩搖搖頭,又點點頭。

不,夠了。這是他第一次做生意。

小孩開心地走開。

袈措又叫住了他。

袈措把買的蜜蠟項鏈還給他。

小孩不接,死死按住口袋裏的“巨款”盯着袈措。

袈措說,我不要錢,這個項鏈送給你。

袈措把蜜蠟放到他的擔子上就離開了。

袈措想,如果是西原遇到剛才的事會怎麽做呢?她肯定對自己的做法嗤之以鼻。那個口冷心熱的女人,袈措兀自一笑,偏偏那樣的女人,他就愛到了骨子裏。

遠處有經輪、五色風馬、瑪尼石堆,從那片浮華中出來,袈措的心開始歸于平靜,他開始正大光明的想念西原,沒有一絲悲痛,只是想念,久別重逢前的那種想念。

袈措跟着朝拜的隊伍往前走,別人的眼裏、心裏都供着佛,袈措的眼裏、心裏只有一個西原。

大昭寺下長眠着佛,信徒都在叩拜佛。

而袈措只想西原。

我的西原,你就是我的信仰我的佛。

袈措懷着對西原的愛踏上了羌塘無人區。

罕無人煙的生命禁區,從西原拿着那個镯子尋找裏面的故事時,袈措就知道她對這裏情有獨鐘,知道她羨慕镯子裏的愛情,那種不顧一切的愛情。

好,她喜歡,那他就給她比生命尤重的愛情。

袈措沒能出了羌塘無人區。

不知道是袈措沒能只身穿越無人區,還是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從羌塘活着出來。

他在一片冰川前洗手時病發,沉入了水底。

念着西原沉下去。

風雪、詭雲,一切歸于平靜時整個羌塘又寂寞了下來,壯闊無聲就是極致寂寞。

千萬年的寂靜和遼闊,這片風馬藏地裏,沒有幾個人會記得陳渠珍和他的西原。

亦沒有幾人會記得袈措和他的西原。

到底還有多少愛多少恨悄無聲息地掩埋在了這方萬籁俱寂的世界裏,無人得知。

七七四十九念心經的距離,那是人心至近至遠的空隙。

我需要一個萬籁俱寂的世界來愛你。

西原,只愛你,只有你。

——

全文完

《心經》作者如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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