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蘇玉城聞言,登時駭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定定地望着她躲閃的眼睛:“娘子是不是知曉宋梓言和三皇子的關系?是誰告訴你的!”
宋家同北遼的牽連,他并未同姜婳細說,宋梓言是三皇子私生子之事,也是他前些日子才查到的,姜婳又是從何得知呢?
他怕有人故意透露給姜婳,想要利用她,利用完了難保不會對她不利。又怕是宋梓言那個無恥小人,借此身份引/誘娘子,他不得不防。
“痛!”姜婳只覺手腕幾乎要被捏斷,驚呼出聲,同時腦子裏快速想着對策。
她當然知道宋梓言是三皇子的私生子,而且是前世化成一縷游魂時光明正大聽來的,可她能告訴蘇玉城麽?
蘇玉城這才發覺自己力氣太大,忙松了些力道,卻仍不肯放開她。
“我是從楊月那裏知曉的。”姜婳終于找着個較為合理的說辭,再勉強,也比被蘇玉城懷疑邪祟附體的好,“那日在姜府,楊月借韓姨娘挑事,我便覺着不對,後來又在行宮遇見她,才知她原是宋梓言派來欲對我大哥使美人計的,實則她心中系着的卻是宋梓言。”
“我稍稍探了探她的底,便知她是北遼人,觀她言行舉止,在北遼應是重臣之女,又怎會看上平凡無奇的宋梓言?”
“加上宋堅養外室之事,我不得不懷疑,宋梓言根本不是宋大人的兒子,而是同樣出自北遼。”姜婳說着,悄悄拿眼角餘光瞟了瞟蘇玉城,“正好你說三皇子要進京,我自然将這兩件事想到一塊去,怎麽?夫君這般緊張,可是叫我猜着了?”
她的話明明漏洞百出,蘇玉城卻潛意識裏替她找補,聽完不覺有異,只覺他家娘子實在聰慧近妖。
姜婳一臉無辜,煞是嬌俏。
蘇玉城只覺再同她待下去,怕是會軟了骨頭,連西山大營都不想去,恨不能日日同她在房中厮混才好。
想起同姜婳的約定,他強壓下心中绮念,只輕柔地在姜婳額間落下一吻,擁她入懷:“娘子猜的不錯,我也是前幾日方才查到,原來那宋夫人曾是三皇子寵妾,不遠千裏來到大晉,不過是為了監督宋堅有沒有好好替北遼辦事罷了。”
至于三皇子為何來大晉,蘇玉城也猜着兩三分,應是被宋夫人叫來的吧。
近日姜婳在行宮陪伴鳳駕,并未聽到風聲,蘇玉城原本想等事情都解決了再告訴她,沒想到她這般聰慧。
與其叫她自己胡亂猜測,不如早些告訴她,好叫她心中有數,不至于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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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半晌,姜婳才知曉,原來宋堅養外室的事,已經被宋夫人發現,宋梓言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宋夫人卻先忍不住将那外室帶回宋府虐/殺了,那孩子被宋堅帶出去玩,才躲過一劫。
那外室也算是宋堅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何不震怒?同北遼多年的盟約,隐隐有瓦解的跡象,宋夫人心下着急,這才想叫三皇子親自來安撫一二。
姜婳聽完,眼中燃起一絲興味,她眸光熠熠地望着蘇玉城:“夫君想不想揪住狐貍尾巴?”
搬遷之事,忙了數日,連姜勖也被林夫人支使過來幫忙。
姜勖只比蘇玉城小一歲,卻一事無成,好容易領了個巡城的差事,亦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荒廢至極。
一聽蘇玉城不日便要跟随鎮北侯去西山大營,他登時來了興致,搬遷之事任勞任怨不說,時不時便尋個空檔在蘇玉城身邊鞍前馬後,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姜婳簡直沒眼看,只得避着些,她心知二哥定是動了心,他若有本事說動蘇玉城,她定不會阻攔,可若說不動,也休想找她幫忙說項。
姜勖的心思昭然若揭,全然寫在臉上,蘇玉城看得清楚,卻故意裝作不懂,想要磨磨姜勖的性子,叫他主動提。
這一日,姜勖終于忍不住了,好生替蘇玉城烹了一壺龍團勝雪,烹茶的山泉水還是他特意騎馬自鳴鶴山水質最佳處打來的。
“好妹夫,你去西山大營,捎上我成不?”姜勖面上笑得極盡谄媚,“兄弟我不求別的,跟在你身邊跑跑腿便好,你指東我絕不打西,你指狗我絕不攆雞!”
終于憋不住了麽?
蘇玉城含笑拂了拂清亮亮的茶湯,方才慢悠悠地,做出一副為難狀:“去西山大營可不是鬧着玩的,在那裏全憑拳腳說話,不如……我先去校場試試你的身手?”
這回若不打得姜勖滿地找牙,他就不信蘇!
不是他心狠,實在是當初這大舅哥欺他太甚,風水輪流轉,他若不報此仇,還是什麽君子?
姜勖兩眼放光,躍躍欲試。
半個時辰後,姜勖覺得全身骨頭都要被捶散架了,灰撲撲地趴在校場中的沙地上,形同死狗。
他眼神幽怨地望着蘇玉城:“妹夫,你下手未免也太黑了!是在報榜下捉壻之仇吧?絕對是吧?難不成你心裏不喜歡我家小妹?定然是,否則怎會恩将仇報!”
姜勖眼角餘光自校場外的姜婳身上瞟過,面上狡黠之色一閃而逝,哼,不給你挖個坑,怎麽對得起你大舅哥身上挨的拳腳?
可惜,他那點小伎倆在蘇玉城面前根本不夠看。
姜婳饒有興致地立在校場邊的碧草之上,秋風吹起她堪堪遮住腳面的象牙白淨面湘裙,仿佛一支幾欲乘風而去的鹁鸪英。
“二哥着實誤會我了,我試二哥身手也是為保二哥上陣無虞,正因心悅娘子,才會重重回報二哥恩情。”蘇玉城唇畔噙着一抹笑,不似姜婳平日裏見的那般溫潤,多了三分狡詐,“二哥還不回去收拾行裝麽?明日若晚了,我可不等你!”
姜勖聞言,騰地一下跳起來,身手別提多靈活了,一面揉着被踹最多的腚,一面龇牙咧嘴地笑:“妹夫這是答應帶我去了?”
蘇玉城見狀,眸光一閃:“二哥似乎高興太早了,你須得說服岳父岳母大人,我方能帶你去,二老的意思我是斷斷不會違逆的。”
“爹娘早說了,若你肯帶我去,便不再拘着我。”姜勖喜滋滋地擺了擺手,“他們都說你為人持重,你能應允,足以證明我有去軍中的實力!”
見到被揍扁了的二哥,眼中對蘇玉城生出無限仰慕,姜婳無奈扶額,忍不住替他臉紅。她缺心眼的好二哥,在爹娘心中尚不及女婿的一句話靠譜,他是怎麽做到還在那邊沾沾自喜的?
翌日一早,姜婳半睡半醒之間,唇上落下一片清涼,她睡眼迷蒙地推開擾她清夢的壞蛋,那人卻越發肆意地撬開她的齒關。
姜婳腦子一陣暈眩,仿佛置身重重雲霧之中,待醒來時,天已大亮,蘇玉城早已離去。
管道上,兩匹駿馬一前一後疾馳而過。
“妹夫,你等等我啊!”姜勖頭一回感受到,真正意義上的策馬奔騰與他平日騎馬招搖過市大相徑庭。
這般緊趕慢趕追着蘇玉城,幾乎折騰掉他半條命,去了西山大營,新兵試煉時,他豈非要不戰而降?
幸好蘇玉城是他親妹夫,聽他一服軟,好歹将速度放慢了些。
姜勖吭哧吭哧追上去,望着蘇玉城從一早到此刻也未落下的唇角,一臉沮喪:“妹夫,你二哥我上趕着被人捶,你這一早上高興啥呢?可否給我點面子,把臉上的笑收一收?”
蘇玉城聞言,面上笑意登時一僵,他表現得這般明顯麽?
晨曦中,綿軟馨香的觸覺,似乎此刻仍停留在他唇上,将醒未醒時的娘子,原來是那般一副嬌憨模樣,惹得他差點難以自持。
待得勝歸來之日,他定要連本帶利讨回來才是。
“我是在替二哥高興呢,二哥去西山大營歷練幾日,武藝定能突飛猛進。”
姜勖望着他,一臉狐疑,這貨口不應心,定是因他又要挨揍而高興!
“嘭!”姜勖沒看路,被馬兒一甩,額頭狠狠撞在路邊伸過來的歪脖子樹上,火辣辣地疼。
姜勖心下哀嚎不已,信了你的邪,連老樹都來欺負他,他若不在西山大營拼出個成績來,如何回去面對家中父老!
這熊熊鬥志,燃了數日未歇,倒讓他順利闖過試煉環節,正式成為西山大營一名小卒。
姜勖志得意滿地寫了封家書回去,隔日便收到回信,不僅沒得到贊許,反而被隔空痛罵。
信上寫着,你明明是同玉城一道去的,人家已被鎮北侯請封為副将,你一個小卒有何臉面家書讨賞?若不掙出功名,便不必回來了,雲雲。
姜勖苦哈哈地摸了摸鼻子,他也很想當副将啊,可惜拳腳不夠硬,他也很無奈的說。
他實在想不通,曾經的“手下敗将”被他綁回去的蘇玉城,是如何做到短短數月便突飛猛進,用铮铮鐵拳啪/啪打在他臉上的?
若他知曉,蘇玉城之所以勤學苦練,他便是那誘因之一,只怕心頭一口老血立馬噴湧而出。
三皇子要來京城,即便知曉蘇玉城已有所部署,姜婳仍不放心,自個兒也時常回姜府轉轉,想從爹娘口中了解更多朝中動向。
一來二去,她才發現,朝堂早已不是前世此時平靜地模樣,提早演繹着波谲雲詭之勢。
晉康帝身體越發不好,前幾日忽而令肅親王監國,在晉康帝跟前一直不溫不火的宋家,竟然成了肅親王的寵臣,短短數日,便将大晉一半兵權交于宋堅之手。
姜婳心中明鏡兒似的,宋堅不過是個傀儡,兵權實則在宋梓言手中。
晉康帝真的全權撒手了麽,他究竟意欲何為?